丁能通不放心衣雪,草草处理完金冉冉的事后,陪贾朝轩一起回东州,由于东州连降暴雨,飞机坐不成,只好坐火车。

  贾朝轩这次在北京呆了有一个多星期,期间与苏红袖、顾怀远失踪了三天,失踪这三天的行踪只有丁能通知道,因为贾朝轩走之前只告诉了丁能通。

  原来,贾朝轩犯了赌病,受水敬洪的邀请,直飞香港,再次登上了香港的赌船。这种事情贾朝轩当然要避人耳目的,又要造成一种自己在北京跑“部” “钱”进的假象,所以从首都机场飞香港,没搞什么特殊化,送机的人只有丁能通一个人,接的时候也是由丁能通一个人开车去接的。

  在火车上,贾朝轩接到市政府值班室的电话通报,由于上游泄洪,再加上大暴雨,皇县境内大柳河洪水爆发,形势危急。贾朝轩负责全市的抗洪工作,这种时候,如果不火速赶往皇县就是自己的失职,他让司机开沙漠风暴到火车站接他。丁能通得知情况后,决定与贾朝轩一起去皇县,贾朝轩觉得丁能通点子多,就同意了。

  丁能通最清楚,他作为市政府副秘书长,此时和主管抗洪的常务副市长贾朝轩一起奔赴抗洪一线是责无旁贷的。

  苏红袖也想跟着去,被贾朝轩当场制止了:“这又不是旅游观光,你跟着干什么?”一句话,把苏红袖的眼泪给噎了出来。

  司机把车开到了站台,贾朝轩、丁能通、顾怀远上了沙漠风暴。

  夜,风搅着雨,雨借着风愈演愈烈,沙漠风暴在风雨中前行得十分艰难,前后大灯开着,但照不很远,前窗挡风玻璃上一直雨水如注。刮雨板不停地扫动,但仍无法看清前方。

  在车上,三个人分别给家里打了电话。丁能通在给肖鸿林当秘书期间,几乎每年雨季都要往皇县跑几趟。一到那时,衣雪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儿,这次听丁能通说,一到东州火车站就和贾市长去皇县抗洪,心就又提了起来,什么拈花惹草的事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了,一个劲儿地嘱咐他要注意安全,有了衣雪的嘱咐,丁能通的心里热乎乎的。

  “小姜,能不能再快点?”贾朝轩催促道。

  “贾市长,再快点就出事了。”司机小姜说。

  路上,顾怀远一直用手机与皇县县委书记何振东、代县长张铁男联系,好不容易联系上了才得知,市委副书记李为民也在皇县坐阵指挥抗洪抢险工作。

  “他什么时候去的?”贾朝轩问。

  “李书记去皇县已经一个多星期了,是为农民减负问题搞调研的。”顾怀远解释道。

  贾朝轩显然对李为民抢了自己的先机有些不悦,他一直认为大洪水也是大机遇,搞得好既有群众的口碑,又有升迁机会,是捞取政治资本的最好机会,最好是遇到了危险,又化险为夷,共产党就缺这种典型,媒体一宣传,领导一批示,不升也得升了。李为民不会懂这个道理,刚刚被中组部考察组考核完,抓住这次机遇好好表现一番,说不定就……贾朝轩越想越生气,大有既生瑜何生亮的慨叹!

  沙漠风暴一到皇县县界,一辆桑塔那开着车灯在公路口等候,顾怀远打开车窗冒雨伸出头问:“是县政府办公室王主任吗?”

  桑塔那车内伸出一个人头来,回答:“顾秘书,我是老王,跟我走吧。”

  丁能通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气就不打一处来,心想,“就是这个王主任串通钱学礼给自己写举报信,举报自己与罗小梅有不正当男女关系。混蛋,找机会再收拾你!”丁能通暗自骂着,两辆车在雨幕中向县政府大院驶去。

  县政府王主任引领众人走进县政府大楼时,众人从一楼就听见三楼会议室李为民正在讲话,王主任见了丁能通有些不自然,就像耗子见了猫似的,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

  “王主任,最近又给谁拉皮条了?”丁能通揶揄道。

  “丁秘书长取笑了!”王主任一脸堆笑地说。

  “怎么?王主任还会拉皮条?”贾朝轩开玩笑地问。

  顾怀远一听就知道丁能通对上次的举报耿耿于怀,看来他这么不给王主任面子,说不定王主任确实就是举报丁能通的那个人。

  “丁哥,王主任和驻京办的独眼龙可是一担挑。”顾怀远附和着丁能通说。

  “怪不得,王主任,我们钱副主任可是拉皮条起家的。”

  丁能通这话是有所指的,因为钱学礼是袁锡藩一手提拔起来的,东州官场上无人不知袁锡藩的外号叫“西门大官人”,两个人是一丘之貉,没少祸害良家妇女。王主任被丁能通说得敢怒不敢言,索性不再搭茬。

  县政府办公室的墙上挂着皇县地势图,李为民站在地图前正在布置任务。

  “同志们,经过军民们一天的努力,有三处险段已经得到控制,还有两处最危险的地段军民们正在抢修,特别是牛家屯粮库段最为危险,大柳河在这里是个急转弯,河水宽阔湍急,一旦浸溢,牛家屯粮库不保,并威胁着下游三个镇、一万一千亩耕地和三万七千人的安全,抢险迫在眉睫啊!”

  这时,贾朝轩、丁能通和顾怀远急冲冲地走了进来。

  “朝轩,你来的太好了!”

  “为民,情况如何?”贾朝轩焦急地问。

  “情况十分危急,目前有东西两处险情,这样吧,朝轩,我们分头行动。铁男同志,你跟贾市长去前插镇大堤,振东同志,跟我走,去后插镇牛家屯大堤,事不宜迟,我们必须马上上堤,贾市长,你看怎么样?”李为民一口气说完,看着贾朝轩。

  “为民,就按你说的办,何振东,你要注意李书记的安全!”

  “知道了贾市长,我们一定会保护好李书记的。”何振东信誓旦旦地说。

  “朝轩,你也要注意安全啊!同志们,出发!”李为民说完披上雨衣大步走出会议室。

  大柳河河水汹涌向前,把河岸整棵整棵的大树连根拔起,狂傲不羁的河水,像无数群脱缰之马,抖动着黑色的脊梁,向前狂奔。

  洪峰发出惊雷般的吼叫,洪水夹带着泥腥味儿和腐枝烂叶迎面扑来,直透灵魂。李为民身披雨衣,扛着编织袋与军民奋战在一起。

  在暴雨中,在狂风中,抗洪大军顶着炸雷,迎着闪电,像一层黑色的蚂蚁奔忙着、呼喊着。装土、运土垒草袋,夯实、再装土、再运土,又加一层……一条编织袋装满了,第二条编制袋很快伸在铁锹下面,一条草袋刚摆上围堰,第二条草袋又摆上去了,一个人累倒了,也不知从哪里又钻出了什么人,又顶了上去……

  人群中,何振东穿着雨衣跑到李为民身边,气喘嘘嘘地说:“李书记,南岸多处决堤,几个乡镇已经汪洋一片,北岸又多了两处险段。”

  “振东同志,被淹的群众撤离得怎么样?”李为民关切地问。

  “李书记,已经全部撤离。”

  “北岸决不能决堤,一定要保住牛家屯粮库。”

  李为民说完扛起一个编织袋,冲向最危险的地方,何振东望着李为民摇摇晃晃的背影,抹了一把感动的泪水,自己也扛起一个编织袋冲进人群。

  在前插镇大堤上,丁能通陪贾朝轩在军用帐篷里仔细地看着地势图,手里的烟已经燃掉了一大半,长长的烟灰即将掉落。

  军用帐篷外军民们正在搬运编织袋、石头、铁丝网,突然帐篷外一阵喊叫,一队劳改犯排队跑了进来。

  贾朝轩走到军用帐篷门口不解地问:“能通,怎么来了这么多劳改犯?”

  “听张铁男说,附近有个看守所,这是司法局支援我们的。”丁能通解释说。

  “怀远,把张铁男叫过来,乱弹琴,还嫌大堤上不乱,万一劳改犯借机闹事,或借机逃跑,不是给抗洪抢险添乱嘛!”

  顾怀远应声跑了出去。不一会儿,顾怀远和张铁男跑了过来。

  “贾市长,有什么指示?”张铁男气喘吁吁地问。

  “乱弹琴,赶紧把劳改犯换下去。”

  “贾市长,这些劳改犯每年都参加抗洪,打桩都是好手。”

  “那也不行,报道出去影响不好,出了事也不好向他们家属交代。”

  “好吧,我马上通知他们回去。”

  “铁男,别看现在雨小了,但是洪水流量很大,水位高,风力大,浪高一米左右,风向直冲大堤,应该每隔一米打一个木桩,上面捆草把、柳条包,做防浪隔离带,在被淘刷堤坡处,沉铺木工布做层面,用卵石袋对堤坡进行护砌。只有这样,才能有效地控制风浪对堤坡的冲刷。”

  张铁男应了声明白了,便调头跑进奔忙的人群中。丁能通暗自佩服贾朝轩内行,不愧是主管抗洪抢险的领导,张铁男以前在金桥区当区长时,没与洪水打过交道,显然经验不足,贾朝轩指挥若定,颇有大将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