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玉芬是东州市建行中山支行行长,与丁能通是大学同班同学,一个是校学生会主席,一个是班长。丁能通在大学时就热衷于社会活动,学习成绩一般,段玉芬属于特正统的那种女孩,是班里最先入党的,学习成绩在班里一直领先。

    有一次期末考试考政治经济学,丁能通抓瞎了,两道大题一点印象也没有,他正好坐在段玉芬后面,趁监考老师不注意,他用手指偷偷捅了一下段玉芬,段玉芬回头看了一眼丁能通,知道他抓瞎了,但并未表露要帮助丁能通,而是不理睬他继续答题。

    坐在旁边的校花衣雪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因为衣雪早就爱上了丁能通,她偷偷给丁能通一个纸条,丁能通如获至宝,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一行隽永的小楷:

    “你别交卷,我替你答一张交上去。”

    丁能通感激地点了点头。果然衣雪答了两分卷子交了上去,成绩下来后,丁能通居然得了八十多分。

    原本丁能通对段玉芬非常有好感,这件事后,丁能通对段玉芬一下子反感起来,觉得她太正经了,太原则了,太死性了。事后段玉芬也很内疚,但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就这么一次小小的考验,让这个冷美人失去了爱情。又漂亮又活泼的校花衣雪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丁能通。

    毕业后,丁能通分到了市政府办公厅,段玉芬去了市建行,衣雪到了东州电视台。丁能通与衣雪结婚后,段玉芬一直未嫁,但三个人的关系一直很密切。

    丁能通陪市政协主席张宏昌在北京花园被各媒体记者灌了一肚子酒,才醉醺醺地开车回到办事处。

    张宏昌这次到北京,召集媒体记者搞东州市国际秧歌节新闻发布会是受市委书记王元章的委托。

    关于国际秧歌节,肖鸿林一直很有看法,东州市是老工业基地,工业文化底蕴深厚,最能代表东州的就是工业文化。秧歌本身是农民田间地头的产物,档次低,代表农业文化还可以,但代表不了工业文化,更代表不了东州文化,何况秧歌本身就不是国际化的产物,叫国际秧歌节,本身就不伦不类。

    但是,国际秧歌节是王元章就任市长时的产物,他现在又是东州市市委书记,肖鸿林尽管有抵触情绪,也不好取缔。其实,肖鸿林代表了多数东州人的看法。因为这件事,王元章与肖鸿林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微妙,微妙得王元章不得不亲自委托市政协主席张宏昌代表市委市政府在京召开新闻发布会。张宏昌毕竟是王元章的老部下,一直站在王元章一边。

    国际秧歌节在东州市虽然非议颇多,但是市委书记王元章在老百姓中却是德高望重的,王元章最有影响的施政措施是刚上任市委书记时,就设立了“市委书记热线”,电话号码是12345,专线设在市委办公厅,平时十几个工作人员接,但每周王元章都要定时接几次,就因为这条热线,拉近了党和老百姓的距离,老百姓中流传着王元章许多感人的故事。最有意思的是,王元章有许多开出租车的朋友,这些人都是他打车认识的,王元章经常打出租车检查东州市交通状况,出租车司机最了解哪条路堵车,哪条路况不好。肖鸿林对王元章干政经常不满,私下里常说,王元章最大的本事就是作秀。两个人不仅政见不同,在用人的问题上也时常意见相左,党政一把手不和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张宏昌下榻在保利大厦附近的北京花园,这是丁能通一直盯在眼里的一块肥肉,因为这家五星级酒店坐落在繁华区,毗邻中央商务圈,距机场不过半小时的车程,如果把北京花园搞成东州市驻京办事处,自己在北京建个东州驻京恭王府的梦想就基本实现了。

    借着夜幕下的霓虹灯,丁能通仔细地看了一眼这座中西合璧的高大建筑,狠狠地踩了一脚油门,奔驰车呼啸着消失在夜幕中。

    早晨八点钟,驻京办大院的高大杨树上,喜鹊呱呱叫着,丁能通还沉睡在梦乡中,床头柜上的电话响了,丁能通任由电话响个不停,就是不接。突然手机也响了,他心里嘀咕着:“会是谁呢?这么讨厌,连个觉也不让人睡好!”

    丁能通懒洋洋地伸手从床头上拿起手机,睡眼惺忪地问:“哪位?”

    “丁大哥,打扰你的美梦了吧?”

    “噢,是卫国呀,有什么吩咐?”

    郑卫国接的丁能通,是肖鸿林的现任秘书。如果说肖鸿林是师傅,那么丁能通就是大师兄,由于有这层特殊的关系,郑卫国对丁能通特别地尊敬。

    “丁大哥,老板中午的飞机,你做好接待准备,我看就住昆仑吧。”

    “卫国,这么重要的事昨天为什么不通知我?”丁能通一骨碌爬起来厉声问道。

    “老板今天早晨临时决定的。”

    “老板说来京办什么事了吗?”

    “老板说到京见面谈。”

    丁能通赶紧起床洗漱,然后去食堂吃早饭。在食堂,丁能通一边吃饭一边用手机叫来接待处处长黄梦然。

    “梦然,你赶紧去机场安排一下,老板中午到,顺便在昆仑饭店订个豪华套,记住,不要透露老板的住处。”

    “头儿,派司机吗?”

    “不派,你亲自当司机。”

    黄梦然匆匆走了,这时,驻京办酒店经理白丽娜风摆荷塘般扭了过来。这是个既漂亮又娇媚的女人,光婚就离了两次,但办事能力却很强,干练得很。

    丁能通每当看到白丽娜,就觉得她是最好的窝边草,但是,丁能通一直不敢忘记那句俗话:“兔子不吃窝边草”。尽管他心里也劝过自己无数次:“既然窝边有草,何必让兔子满山跑?”但是,丁能通是有着远大政治抱负的人,他最懂得在官场上,只有管住嘴巴、xx巴、尾巴的人,才有前途,再加上丁能通非常忌讳独眼龙,官场上的计较都是你死我活的,尽管自己的靠山很硬,但独眼龙也不是省油的灯。自己还有大事要做,决不能在小河沟里翻了船。

    丁能通不愧是市长秘书出身,有着极强的控制力,尽管他不愿意动窝边草,但是他还是不放过欣赏窝边草的美丽,他对白丽娜很赏识,也很信任。白丽娜对丁能通的赏识和信任很感激,自认为是丁主任的人,因此,在驻京办,丁能通、黄梦然、白丽娜号称铁三角。

    “头儿,老板要来?”白丽娜妩媚地一笑,单刀直入地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

    丁能通知道肖鸿林的脾气,最忌讳到北京前呼后拥的,所以,连白丽娜都瞒着。

    “头儿,我一看黄梦然开着奔驰六百走了,估计是老板来了。”

    “老板的脾气你清楚,既然你知道了,中午一起去机场吧。”白丽娜心中一阵感动。

    波音七三七客机落地后并没有靠廊桥,飞机刚刚停稳,两辆黑色奔驰就停在了飞机旁,从车里钻出四个人来,正是丁能通、黄梦然和白丽娜,另外一个人是首都机场贵宾室经理于欣欣。肖鸿林从飞机玄梯上走下来时,白丽娜手捧着鲜花第一个迎了上去。

    “肖市长,辛苦了。”

    白丽娜说完,一边献花一边像情侣一样挽起了肖鸿林的胳膊。肖鸿林接过白丽娜递过来的鲜花欣慰地闻了闻,然后随手递给了郑卫国。黄梦然把行李放入了奔驰车的后备厢里,丁能通亲自开车门,众人一起钻进了奔驰车。

    这时,从飞机上下来一位特殊的乘客,这个人正是中纪委的刘凤云。她看着远去的两辆奔驰车摇了摇头,缓步走上了摆渡车。

    刘凤云去东州是看望自己的老父亲的,她父亲是五十年代的全国劳模,文化大革命被打成了反革命,老伴死得早,老人一生凄苦,刘凤云一直想把老人接到北京,无奈,老人恋土,不愿意离开东州,所以,刘凤云一有空便往东州跑。

    在机场贵宾室,于欣欣让服务小姐上了热手巾卷、果盘和饮料,并且沏了极品龙井。

    “欣欣,我每次到北京都要麻烦你,什么时候给我个机会,到东州转转,到时候我请你听地道的二人转。”肖鸿林客套地说。

    “那感情好,不过东州毕竟是老工业基地,除了烟囱林立,还有什么好看的?”于欣欣和肖鸿林熟得很,说话的语调甜丝丝的,一举一动漂着职业女性特有的香甜味儿。

    “是呀,让欣欣见笑了,不过只要欣欣肯赏光,我愿意为你修个大花园。”

    “此话当真?”

    于欣欣为肖鸿林的豪爽所折服,却不知道坐在旁边的白丽娜又嫉妒又羡慕。白丽娜是个崇尚权力的女人,她一直认为只有掌握权力的男人才是优秀的男人。肖鸿林虽然五十五六岁了,但是俗话说“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肖鸿林的老家就在陕西省绥德县,是名副其实的西北美男,这样的男人,白丽娜垂涎已久了。

    就在肖鸿林乘坐的飞机刚刚落地时,市委副书记李为民眉头紧锁地走进了王元章的办公室,他刚刚开完清理烂尾楼书记办公会,参加会议的有市建口的各部门领导,给烂尾楼贷款的银行负责人,和拥有烂尾楼工程的房地产公司。散会后,市建行中山支行行长段玉芬反映给李为民一个情况,让李为民为常务副市长贾朝轩担起心来。李为民是个不吐不快的人,在市委班子里与自己最谈得来的还是市委书记王元章。

    王元章热情地为李为民沏了杯茶,然后笑着说:“为民同志,情绪不太对头啊!”

    “元章,我刚开完清理烂尾楼书记办公会,市建行中山支行行长段玉芬向我反映了一个情况,让我为朝轩同志捏一把汗呐!”李为民拉着脸叹道。

    “为民,怎么,朝轩同志在北京学习也没闲着?仍然遥控指挥?”王元章不解地问。

    “元章,贾朝轩不是遥控指挥,而是为所谓的民营企业充当保护伞!”李为民气氛地说。

    “为民,民营企业是国民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为民营企业保驾护航是好事呀!”王元章呷了一口茶笑着说。

    “元章,你没明白我的意思,陈富忠的北都集团用一座烂尾楼做抵押,贷了三回款了,每次贷款都过亿,每次都是贾朝轩亲自批示给银行放贷,这次又批到市建行中山支行,段玉芬一直顶着没办,三个亿呀,这不是抢银行吗?如果这次再贷款给陈富忠,那座烂尾楼就是重复抵押第四次了。我告诉段玉芬坚决不准贷。”

    李为民由于说得激动,手中即将燃尽的烟头险些烧了手指头。王元章一下子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我早有耳闻,北都集团的陈富忠与贾朝轩走的很近,这个贾朝轩真让人担心呀!”

    “元章,我听说贾朝轩在北京学习并不安分,活动得很厉害,连肖鸿林都坐不住了。”李为民叹气道。

    “鸿林同志这次去北京走得很低调,也没和我打招呼,我担心他以欺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呀!”王元章慨叹道。

    “元章同志,我觉得你在处理党政两家关系的问题上过于迁就,不能因为怕伤了党政两家的和气就容忍肖鸿林向市委闹独立,要批评指正,绝对权力的背后是绝对的腐败呀!”

    李为民一向坦诚直言,但这几句话说得却很重,王元章眉头皱了皱,沉思良久说:“为民你批评得对呀,这几年我为了维护班子的团结是过于软弱了,从改造市政府大楼不向市委打招呼开始,我就应该严厉制止,现在可好,他肖鸿林重大项目、重要资金问题一个人说了算,重要人事任免独断专行,简直成了党内个体户了。”

    “元章同志,我建议你找鸿林同志好好谈谈,要敲山震虎啊!”

    “好吧,忙完国际秧歌节,我就找他谈。”

    李为民站起身看了看表说:“元章,我来是想请你陪我看一看教师新村工程进展情况,提点意见,全市教师眼巴巴盼着住新房呢!”

    “你不找我,我也要找你呢!许多教师对分房方案有意见,走吧,咱们边走边商量。”王元章一边说,一边示意秘书要车,两个人肩并肩走出办公室,走廊里响起了两个人爽朗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