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君能够得到的消息,其他人也能得到。比如文成途,他在这方面的消息虽然比王子君晚,但他还是很快就知道了。在办公室里沉吟了半天,他终于忍不住拔通了岑勿刚办公室的电话。

岑勿刚办公室难得没人,因此,文成途就表示自己有些事情想给书记汇报一下。

岑勿刚没有拒绝,两个人的办公室就是一个楼上一个楼下,所以三分钟之后,文成途就坐在了岑勿刚的办公室。此时的岑勿刚,显得更加稳健了,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笑着对文成途道:“文书记,这次上级领导对于咱们零隆市的评价很高啊!”

“书记,零隆市的同志在同等条件下,不等不靠不要,能做出现在的成绩,肯定付出了异于常人的努力。我觉得对于这些能扎扎实实干工作的同志,我们省委应该给予适当的奖励。如果在密东干与不干一个样,干好干坏一个样,势必对同志们干事创业的积极性带来一定程度的挫伤。”文成途的话显得很是义正言辞。

岑勿刚看着文成途的神色,脸上的笑容更多了一点。作为密东的一把手,宦海沉浮这么多年,岑勿刚自信自己早已是阅人无数,对于准确把握每一个属下的脉搏,还是不成问题的。因此,对于文成途,岑勿刚心里颇有些看不起。

官场上就是这样,如果你能力超群,即便有些恃才傲物的资本,在领导面前,也不该耍小聪明的。试问,一个位置在你之上的人,怎么可能被你轻而易举的糊弄住呢?连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的道理都不懂,还敢在我面前玩小心思!真是太可笑了!

别看文成途时不时的用一些自以为是的小动作来向岑勿刚表决心,但是岑勿刚对他的用意却是看的一清二楚,文成途的这些举动,都是为他自己所考虑的。

对于为自己考虑,岑勿刚看的很开。自私是每个人趋利避害的本能举动,谁也不会将事情往自己身上揽,可是,让他无法忍受的是,这文成途居然不知深浅,想要在他和王子君之间再形成一股属于自己的力量。这种不能做到安分守己的三把手,我岑勿刚岂能容你!

而今天,文成途的表现,几乎是彻彻底底的倒向了他,对于这种表现,岑勿刚很满意。他心里也清楚文成途为什么会有这种转变。

沉吟了瞬间,岑勿刚就已经有了决断,他笑了笑道:“这样是不是容易让涂奋斗他们形成骄狂之气,要是那样的话,可不太好啊!”

“岑书记,古人说得好,骄兵悍将之所以能够形成,主要原因就是因为他们有骄傲的本钱。我觉得如果谁对这个有意见的话,可以让他们和零隆市比一比嘛!”文成途此时的话语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岑勿刚不吭声,等文成途的目光再次看向他的时候,他才沉声的说道:“这件事情,是不是和其他同志商量一下?”

“书记,我觉得在这件事情上,我们应该形成统一的意见,不如这样,明天有一个办公会,我提一提,看看同志们有没有不同意见,如果没有人反对的话,我们就按这个办法走下去。”

文成途将他该说的话都说了出来,岑勿刚当下就有点勉为其难的同意了。等岑勿刚再次坐下来的时候,岑勿刚淡淡的道:“文书记,大局观这个东西,真的很重要啊,前两天上级领导来咱们密东调研的时候,就谈到了大局观的问题,领导说很多同志能力很强,但是大局观念不够,那么这样的同志,就无法在关键时刻担重任、挑大梁,即便自身有很多可圈可点之处,但是毕竟不是帅才,只能是一个干将!”

干将和帅才文成途已经听说了,此时,听到岑勿刚说到这里,突然觉得心里热浪鼓涌,又多了一种想法。

“文书记,你有强烈的大局观念,这就很好、很难得嘛,上级领导虽然又给了我两年的时间,可是这密东的发展,最终还是要靠你们这些同志的。”岑勿刚这番话说的意味深长,由不得文成途不多想了。

文成途在很多人的眼中,已经达到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地步。不过,这并不是说他已经完全可以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了。岑勿刚的话,让他猛然间意识到,这极有可能是岑一把手在点拔他,有些事情虽然不能预测,但是他文成途的希望还是最大!有那么一刻,文成途觉得自己像是被一种突如其来的幸福砸晕了,内心被一种信任和振奋塞得满满的,再也无法保持先前的矜持了!

泰山崩于前而目不瞬,这种境界,只能停留在纸上。

“请岑书记放心,在今后的工作中,我一定会紧跟岑书记步伐,以密东的发展为重,踏踏实实的干好自己的工作。请岑书记考验我吧!”

文成途的话说的太露骨了,岑勿刚心里有些好笑,你这么心急火燎的给我表态干嘛?我说什么了,值得你这般的激动?你想到哪儿去了?依照你文成途的能力和水平,且不说和王子君还有一大段无法逾越的距离,单单从上级组织的角度考虑,就不会把你这只没啥实际本事的黄鼠狼绑到密东这辆战车上驾辕!这番表态真是太自作多情了!

心里虽然鄙夷,但是岑勿刚对于文成途的识趣还是蛮欣慰的。不管怎么说,文成途这般的表态是想告诉他两点,一是踏踏实实的干工作;二是在你岑书记的领导下。这两层意思归为一点,那就是向自己臣服。

“眼下密东正处于发展的关键时期,我相信文书记的水平和能力,不管怎么说,有为才能有位啊!”岑勿刚到底还是笼络人心的老狐狸,当即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手掌重重的拍在了文成途的肩膀上。

这就是对文成途的鼓励。

密东的常委会,已经变得越加的古井无波,在很多人的眼中,这是密东常委会越加和谐的明证。将要探讨的事情探讨完,王子君缓缓的合上了本子。

“岑书记,王省长,我说两句。”就在大多数人以为常委会就要结束的时候,副书记文成途突然开口说道。

文成途在常委会上,一向表现的很低调。在很多时候,状态甚至不如常务副省长何见璋。文成途来到密东之后,除了偶尔发表一下意见,大多时候只有三大表现:点头、微笑、鼓掌。但是无论如何,他第三把手的位置,是摆在那里的。

他突然说话,让人有些吃惊的同时,也让所有人将离去的心思给收了起来。岑勿刚依旧平静的朝着文成途看了一眼道:“文书记,你有什么事情?”

“岑书记,这次上级领导到我们密东来检查工作,对我们密东的经济发展给予了充分的肯定。面对这种成绩,我觉得岑书记说的很正确,我们省委班子要保持冷静的头脑,平静的看待这个问题。”

文成途说到这里,喝了一口水,接着道:“但是俗话说得好,有功就要赏,不然的话,就会因为赏罚不明,伤害同志们在工作上的积极性。”

“零隆市的发展,是有目共睹的,我觉得对于零隆市的同志,我们应该给予一定的奖励。更何况零隆市的经济现在已经是全省的派头,不加大零隆市的话语权,好像有点不合适。上级对于这些都有精神,我觉得咱们省委可以按照上级精神,推荐零隆市的主要负责人入常。”

入常虽然只有两个字,但是这两个字却有千钧之重。一个市委书记,一旦入常,那么他在省里面的排位,将会超过副省长。

文成途的话一说完,会议室里就是一阵沉默,不少人的目光就落在了岑勿刚和王子君的脸上。

这一次文成途的突然袭击,意味实在是太重了,对致于所有人都没有应对这个提议的心理准备。不过大家很快就明白了文成途的用意:他之所以主动蹦出来提起这件事,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讨好岑勿刚。零隆市的市委书记涂奋斗,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是岑勿刚的嫡系。

增加一个常委,就是为岑勿刚增加一分力量。力量的对比,向来都是很实际的,一方的力量增强,代表的就是另外一方力量的减弱。在密东的权力天平上,此举将会进一步加大岑勿刚的分量。

就在众人看向岑勿刚的时候,岑勿刚的目光也看向了众人,在他的目光注视之下,虽然很多目光表现的很坦然,但是岑勿刚还是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在这沉默中,他打破平静的道:“大家对文书记的提议,有什么看法啊?”

岑勿刚的话说完,就听秘书长方英湖道:“岑书记,我对文书记的话很赞同,有功就奖,有过就惩处。这是我们工作的基本原则,零隆市的同志这些年工作尽心尽力,如果我们不给他们一个合理的交代,我怕很多同志的心理上过不去啊!”

如果说文成途是三把手的话,那么作为秘书长,实际上方英湖的话一般都代表着岑勿刚的意思。更何况这件事情,就算是方英湖不吭声,其他人也明白岑书记是一个什么意思。

“我认为文书记说的不无道理,零隆市取得这样的成绩不容易,就连上级领导都觉得零隆市的建设,和零隆市班子的拼搏创业是分不开的。更何况随着零隆市的发展,那里已经成为了咱们密东、甚至整个三省交界地区的中心城市。现在咱们看看邻省,很多经济被零隆市远远甩在后面的地市,一把手都已经入了常,如果我们不能有力的推动这件事情,只能说明一件事,只让马儿跑,不让马儿吃草啊。”

组织部长汪清明说的慷慨激昂,甚至在说完之后,更是用手中的杯子敲了一下桌子,以此来表示这件事情已经不能再等下去。

金正善的脸色很不好看,虽然汪清明没有点他的名,但是说到很多经济不如零隆市的市,那里面一定就包括澄密市。毕竟同在密东,人家不自然的就想到了澄密市。

沉吟了一下,金正善就要开口,不过还没有等他吭声,宣传部长樊梨花道:“我觉得汪部长说的很有道理,同样的条件,为什么有的地方干得好,有的地方不但没有打造新亮点,干出新成绩?这就是一个态度问题,有的地方踏踏实实的将心思放在发展上,放在为群众办实事上,所以他们才能够取得这样好的成绩。”

“平均大锅饭要不得,我们应该给干得好的同志奖励,从而形成好的示范带动作用,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几个常委的接连发言,让越来越多的目光看向了王子君。零隆市市委书记涂奋斗更进一步的事情,在密东已经有一段时间啦。而在场的明眼人都清楚,王省长在这种事情上,是持着不同态度的。

本来这件事情因为涂奋斗前些时候的一些失误以及王省长在班子内的位置越加的稳固,而被压了下去,可是现在,却被人再次提了出来。

为什么提出来,除了上级领导对零隆市的表扬之外,恐怕最直接的因素,就是岑书记的更进一步。岑勿刚在省里面工作多年,现在更进一步,掌控力恐怕就会变得更强。

王子君坐在那里,淡淡的看着这一切,文成途的突然发威,尽管让他有点意外,但也在意料之中。毕竟现在岑勿刚的大势已经完成,文成途在这件事情上讨好岑勿刚,也很正常。

他在这件事情上进行反对,也不是没有话可以说,可是那边的来势汹汹,却让他不得不冷静对待。

就在静静旁观的时候,就听岑勿刚突然对李征超道:“李书记,你对成途书记这个提议有什么看法?”

李征超正在本子上涂涂画画着什么,而他这种写东西表现,实际上就是想默不作声,想躲过去这件事情。此时被岑勿刚点了名,一丝为难之色从他的脸上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