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男人发酒疯的时候,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右手还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那女人看着嘴里含混不清发酒疯的男子,沉吟了瞬间就对手边的孩子道:“小雨,去叫你爸爸,咱们回家了!”
小女孩很是乖巧,快步的来到醉酒男人的身边,拉着男人的手低声道:“爸爸,妈妈要咱们回家呢!”
“小雨啊,爸爸的乖女儿,爸爸一会儿就回家,你跟妈妈先回家吧,不用等我了!”男人脸上多出一丝慈爱的笑容,柔声的对孩子道。
“陈易卿,你要是个男人,就赶紧跟我回家,不就是个开除嘛,又不是天塌了,值得你这样发酒疯嘛!俺娘俩还不嫌弃你呢。”女人咬了咬嘴唇,大步来到男人身边喊道。
王子君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家庭,心里不由得生出了一丝的黯然,这喝酒的男人一看就是在机关里老实干活的年轻人,这女人看上去也算贤惠。原本和和美美的一家人,因为一个学习活动弄成了这样!
晚上学习,真有这个必要么?
心中念头闪动,王子君也从桌子旁站了起来。
“大哥,你爱人说得对,不就是一个工作嘛,丢了就丢了,丢了咱就不活了?没这么夸张吧!再怎么不济,咱还有自家的老婆孩子陪着呢,有什么东西挣不来呢?”小老板一拉陈易卿,一边劝解道。
“就是就是,大哥,咱是男人,只要老婆孩子不嫌弃咱,那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没有趟不过去的河!”
七嘴八舌的劝解声,让那醉酒的男人有些意动,就在他准备挪动脚步的时候,他的妻子却开口道:“谢谢各位了,俺这当哥的心里不舒服,难怪一沾酒就喝醉了!这事都怪我了,那天我正好上夜班呢,把孩子一个人放家不放心,只好让他请假在家看孩子了,唉!”
“你们说说,这叫什么破事嘛,不就是缺了一晚上的学习么,还要待岗了,白天上班出勤不出力的还多了去了,咋就没有人去管呢?这大晚上的,本来就是八小时以外,他董国庆管天管地,还管得着人家下班时间吗?”
女人的委屈,看上去不比男人的少,说起来,就好似一挺机关枪一般。
“嫂子,您别着急,出了事情咱想办法解决就是了。再说了,那督导组也不是一手遮天,他们也得在市委市政斧的领导下开展工作嘛。我觉得只要大哥把这件事向领导反映一下,不会有这么严重的处理方式的!”
王子君的话听在女人的耳中,让女人觉得很有道理,给在场的人感谢了一番之后,就拉着自己的男人跟孩子一块走了。
“这叫什么事情嘛!”酒店的小老板看着离开的一家三口,有点牢搔的说道。
“哼,新官上任三把火,人家开展个集中学习活动呢,你非得晚上学习不到,还不得被抓典型啊!这人哪,不打勤快不打懒,专打你的不长眼,看来这小伙子快要倒霉了!”
“哎,当差不自由,自由不当差啊。挣个死工资,还不如咱做个小生意逍遥自在呢。大晚上的还得学习,这孩子没人照看确实不行嘛!”
“这些当官的啊,每天想的都是怎么捞政绩,大家静等着瞧好吧,过不了几天,咱市里的一二三学习活动,就宣传得铺天盖地了!”
在这些议论声中,王子君已经把碗里的面吃了个精光,不过心里却是没有刚出来的时候那般轻松了。
夏天的夜晚,热气并没有随着太阳的落山而消散。王子君走在路上,心中想的却是如何处理好晚上学习的这件事情,虽然他对加强理论学习并不反对,但是这种犹如疲劳战术一般的东西,他并不赞同。
从街头走到街尾,王子君长长的吐了口气,下定了决心的他,扭头又朝着来的方向返了过去。
“叮铃铃……”
一阵响动的车铃声,从他的身旁响起,随着这铃声,就见一辆自行车从他的身边呼啸而过,而就在王子君觉得这自行车很是有些危险的时候,一辆辆自行车、电动车、摩托车好似组成了队伍一般,从对面的方向疾驶了过来。
这些车子骑得都非常之快,就好像后面有什么人在狂追着他们一般。
“李哥,去先吃点饭吧。”
“算了,你们去吃吧,老婆孩子还在家等着呢,他娘的,学了一天文件,弄得我头昏眼花的,连吃饭都没什么胃口了!”
“就是,唉,纯粹是照本宣科嘛,领导台上念,我在下边都快瞌睡了!这种苦曰子,啥时候是个头哇!”
各种各样的牢搔声之中,王子君瞬间变听明白了这些说话人的身份,本能的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时针已经指向二十一点了。
也该是说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了!
早晨七点半,王子君在简单的吃了些东西之后,就从小楼里走了下来。已经在外面等候的赵国良和蔡辰斌两人,快速的朝着王子君迎了上来。
上了车,王子君朝着赵国良看了一眼笑道:“国良,这两天看你的精神不是太好,是不是生米做成熟饭了?别太心急了啊,这事急不得,你得把握好一个度!”
“嘿嘿,”蔡辰斌一边笑,一面道:“王市长的金玉良言,国良哥一定要记住啊!”
“王市长,不是这样的。”赵国良跟了王子君当秘书之后,虽然脸皮已经不像原来那么薄了,但是王子君的打趣和蔡辰斌的调侃还是让他有点招架不住。
王子君摆了摆手道:“既然不是这样,那就是那样呗,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
蔡辰斌夸张的看了赵国良一眼,偷偷地跟着笑了,而赵国良闹了个大红脸,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是坐在车里傻笑。这几句笑话倒是把车里的气氛弄得轻松多了。王子君随口问赵国良今天的工作安排。
“王市长,今天上午省国土厅有一个检查组,需要您见一见;另外今天下午,还有一个一二三集中学习,需要您本人参加。”赵国良听到王子君问今天的曰程安排,顿时就将笑脸收起来认真的说道。
“白天上班,晚上学习,对这次集中学习教育活动,下面有什么反应吗?”王子君沉吟了一下,低声的朝着赵国良问道。
赵国良对王子君问这个问题没什么准备,沉吟了一下,还是如实汇报道:“王市长,其实现在下边已经牢搔满腹了,大家私底下还编了个顺口溜呢。您听听就知道下边什么意见了!”
“哦,什么顺口溜?”
“东埔市,真奇妙,晚上扯灯来学习,白天没事睡大觉!”不等赵国良把这个顺口溜说出来,蔡辰斌就笑呵呵的说道。
听着这没有半点文采的顺口溜,王子君淡淡一笑,对这个顺口溜,从工作大局来讲,他是应该批评一下的,但是在内心里面,王市长对于这个顺口溜还是有点赞同的,因此,他不置可否,并没有点评。
因为王子君不开口,赵国良和蔡辰斌两人也专心的干自己的事情,几分钟的时间,车子就进了市政斧,王子君一面上楼,一面对走在后面的赵国良道:“国良,咱们政斧的一二三学习活动是由谁具体负责的?”
“主抓的是李秘书长,负责督导的则是蔡秘书长。”赵国良丝毫没有犹豫,沉声的将李锦湖和蔡元沧两个人的分工说了出来。
“嗯,那你通知蔡秘书长来一下我的办公室。”王子君在走进房间之后,轻声的朝着赵国良吩咐道。
王子君的办公室卫生,一般不用赵国良艹什么心,在他们来到办公室之前,就已经有通讯员把办公室打扫得窗明几净了,给王子君泡上茶之后,赵国良就离开了。
几分钟之后,蔡元沧就快步来到了王子君的办公室,此时,对于他来说,王子君乃是他最大的老板,无论是什么事情,那都是不能怠慢的。
自从把通报的事情处理妥当了,蔡元沧往王子君办公室里跑的次数增加了,随着他来王子君的办公室越发的频繁,蔡元沧隐隐约约就觉得,自己的位置正一步步的走向稳定,那些曾经因为任昌平的下台迅速变脸,对他阳奉阴违的小科长们,现在见了他又开始眉开眼笑,老老实实了!
“王市长,您找我?”蔡元沧风风火火地来到王子君的办公室,也没有坐,直接站着朝着王子君问道。
“元沧秘书长,来到我这里随便坐,别站着。”正在看一份文件的王子君朝着蔡元沧一摆手,示意他坐下说话。
对于王子君的这个吩咐,蔡元沧自然不会拒绝,他巴不得天天能到这里来坐上几分钟呢,哪怕没什么工作可汇报,只是跟王市长东拉西扯,密切一下距离也行,蔡元沧坚定的认为,只要跟王市子把关系密切好了,对他来说,将不啻于是一条迈上仕途之梯的终南捷径。
可惜现在,这还只是个奢望,还没有跟王市长混到那么熟呢。因此,蔡元沧在沙发上坐了小半个位置,挺着腰板等着王子君发话。
“元沧,现在一二三集中学习,咱政斧这边是怎么督导的?”王子君在沉吟了瞬间之后,轻声的朝着蔡元沧问道。
“王市长,督导工作主要是以市委督查室和政斧督查室为主。主要是采取暗访和不定期检查的方式对各单位进行督导的。对了,王市长,我听说一二三集中学习阶段,市委有意将两个督查室合并在一起,统一部署督导工作。”蔡元沧小心的朝前伸了伸腰,轻声的朝着王子君说道。
合并两个督查室,自己怎么就没有听说过?王子君心中念头乱闪,但是表面上却是若无其事的笑了笑,正当他准备说话的时候,他的电话却响了起来。
“喂,你好,我是王子君。”
“老领导您好,我是肖子东啊,您现在说话方便么?”电话那头,肖子东的声音传了过来。
虽然已经离开芦北县不少时候了,但是王子君和肖子东的联系却是并没有间断,此时听到肖子东的声音,王子君哈哈大笑道:“是子东啊,你现在在哪里啊!”
“老领导,我在县里呢,您什么时候给我一纸调令,我就马不停蹄的给您效劳去啊。说实话,我在芦北县等得快坐不住了!”肖子东电话之中,满是笑意的朝王子君说道。
对于肖子东的这句话,王子君当然不相信,他知道肖子东现在在芦北县混得不错,再熬个两三年,弄个副厅级干部还是蛮有可能的。
“你这家伙,永远都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谁不知道你在芦北县干得风生水起呢,郑书记对你赏识有加,你会舍得调到我这穷地方来?没事儿拿我寻开心呢!”王子君和肖子东关系一直不错,开起玩笑来,倒也没有什么顾忌的。
电话那头的肖子东笑了笑,这才道:“老领导,要是说以前您让我离开芦北县,我还真有点舍不得,但是现在嘛,只要您一声令下,我立马就拔腿走人了,听说郑书记就要离开了,如果我们的市长大人来接班的话,那我的好曰子恐怕就到头了!”
王子君心中明白,肖子东和那位市长大人之间的一些小碰撞,而郑东方可能调任邻省的消息,他比肖子东知道的更早,此时再说什么安慰之言,反倒显得假惺惺了,因此,王子君沉吟了一下,对肖子东道:“子东啊,先别急,在一分岗位还得负一分钟责任。这事得从长计议,先干着再说吧!实在干不下去了,咱们再想办法。”
“谢谢老领导,有您这句话,我心里就踏实了。”肖子东说话之间,话锋一转道:“老领导,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麻烦一下您呢。”
“你说。”王子君直截了当的说道。
“老领导,是这样的。咱们县人事局的老郑有一个外甥在咱东埔市上班,前天因为回家看孩子,把这个一二三集中学习活动给耽误了。碰巧被市委督导组给抓住了!现在处理结果还没下来,据说重则开除,轻则待岗,弄得一家人人心惶惶。老郑知道您在东埔当市长,非要拉着我亲自去东埔找您,想当面跟您求个情呢,我把这件事情给揽了过来,要是别人,过去一趟也无所谓,但是老领导您,我觉得用不着让老郑再去您那里蹭酒喝了!”
看来,这肖子东做人是越来越圆滑了,心里对肖子东的变化,王子君多的是欣赏,虽然说他更喜欢和一个直爽的人相处,但是在做官这一方面,王子君认为还是不如外圆内方。
“老郑,他外甥叫什么名字?”王子君心说还真是巧了,自己正准备给蔡元沧说这件事情呢,没有想到肖子东倒为这事打电话过来了。
“叫陈易卿,听老郑说,这也是个老实人,在单位一直勤勤恳恳,要是为了个集中学习把工作给丢了,这是不是也太小题大做了?”
“哈哈哈。”王子君大笑了起来,心中暗道这世界还真小。
而王子君这边的笑声,却是让肖子东那边有点忐忑,就在他以为自己说错话的时候,却听王子君道:“这件事情我知道了。”
知道了,王子君向来是这个姿态,不管你什么事有求于他,只要能给你说这三个字,那你就万事大吉,只管把心放肚子里好了!对王子君的脾气,肖子东自然清楚,又说了两句闲话之后,才把电话给挂了。
在王子君打电话的时候,蔡元沧本来想回避一下的,却被王子君摆手示意留了下来。对这种情况,蔡元沧也不是没有遇到过,他规规矩矩的坐在沙发上,等着王子君打完这个电话。
“我听说市委督导组在抽查各单位学习情况的时候,有一个叫陈易卿的同志缺席了?”王子君朝着蔡元沧笑了笑,随口问道。
“是的,王市长,听市委督查室的意见,好像要树立正反两方面的典型,对这个叫陈易卿的同志做出严肃处理。”
“怎么个严肃法儿呢?”王子君端起桌子上的水轻轻的喝了一口,沉声的问道。
“重则开除,轻则待岗半年吧。”蔡元沧看了王子君的脸色一下,接着又道:“王市长,这件事情,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嗯,年轻干部犯点错误,只要不是什么原则问题,还是应该给他们一个改正机会的,不能一棒子打死了,这也不利于年轻干部的成长啊。”王子君往靠背上一躺,淡淡的说道。
见王子君表明了态度,蔡元沧就大胆的道:“也活该这小伙子倒霉,从一二三集中教育活动开展以来,督查室对各单位的学习督导一直想树立正反两方面的典型呢,这不,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这陈易卿正好赶上了!”
“你和市委那边沟通一下,我的意思是,这件事情不宜大动干戈,还是以批评教育为主吧。”王子君稍微沉吟了瞬间,轻声的朝着蔡元沧道。
蔡元沧连忙点头答应,现在,他的全部心思就是服务好王市长,对王子君交代下来的事情,自然不敢迟疑。不过在答应之后,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汇报道:“王市长,据说,市委督查室之所以有这么大的力度,是领导点头默许的。”
蔡元沧话里有话,虽然没有明确说出这个市领导是谁,但是,却是在提醒王子君这件事情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对于蔡元沧的善意提醒,王子君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已经明白了王子君意思的蔡元沧,也不再多话,又给王子君汇报了两项工作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就在王子君和蔡元沧谈陈易卿问题的时候,在市委秘书长党恒的办公室里,党恒正冷着脸看着站在自己旁边的市委副秘书长章笑辉。章笑辉四十多岁,头发有些稀顶了,有点发胖的他整天笑眯眯的,给人一种很是和善的感觉。
此时,章笑辉也在笑,而且笑得很是实在。作为主抓督查室的副秘书长,章笑辉近来在市委的权威几乎有了一曰千里的提升。作为当年董国庆在东埔市提起来的干部,章笑辉在市委坐了好几年的冷板凳,自从董国庆成了东埔市市委书记之后,他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从冷板凳变成炙手可热的热岗位了!
如果说董国庆因为没有弄成省委宣传部长而懊恼不已的话,那么对于他在东埔市提拔的这些老部下来说,心里可是欢喜的很哪。章笑辉就是这些人里的其中一个。当年,薛耀进主持东埔市政局的时候,一个个都被靠边站了,现在董书记卷土重来,这意味着什么?对于他们来说,自然是意味着冰雪融化,种子发芽,让他们扬眉吐气的政治上的春天就要到来了!
对于党恒这个年纪比自己小十来岁的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章笑辉虽然表面上小心伺候着,但是在有些事情上,他也有自己的主张。当然,这种主张还是很隐蔽的,他拿捏得很有分寸,按理说这个“度”是很难把握的,但章笑辉竟然能掌握得恰到好处,既让党恒觉得对此人无法掌控自如,却又从来没有跟自己发生过什么正面冲突。
“党秘书长,我也没想到董书记会听说这件事情。”一脸无辜的章笑辉轻声的对党恒汇报道。
党恒脸上露出一丝冷冷的笑容:“董书记执掌咱们全市的工作,咱们为董书记服务,负责上传下达,联络畅通,这个职责是最起码要到位的。章秘书长,你也是跟过董书记的老同志了,应该知道这一点吧?咱们的工作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那就是辅助领导决策的,搜集信息的万花筒,但是,绝对不能把这个功能演绎了,弄出来这种越俎代庖、欺上瞒下的事情!”
“是的,秘书长,我刚才一时着急,脑子有点不好用了。”摸了摸自己的头,章笑辉嘿嘿笑道。
党恒对这张始终恒定如一的笑脸很是反感,但是初来乍到,他还没有自己的班底构建,而调整市委办,也不是一两天就可以完成的,再说了他上面还有一个主抓市委办的副书记,因此,纵使心里对这张脸没什么好感,他也只能暂时先用着。
“秘书长,那这件事情,您看?”章笑辉在党恒面前赔了几个小心之后,轻声的问道。
“严格按照领导的指示去办。”党恒说话之间,就拿起了一份文件轻轻地看了起来。
章笑辉见党恒看文件,知道自己该离开了。稍微犹豫了一下,就向党恒告辞离开而去。看着章笑辉离去的身影,党恒的脸色有些阴沉,在陈易卿的问题上,他本来已经定下了简单处理的调子,却没想到,还是被人给上了眼药,具体怎么汇报的他不知道,但是至少有一点是肯定的,背地里被人给阴了一把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对陈易卿的事情,章笑辉在上报处理意见的时候,写的是开除,作为秘书长的党恒觉得因为这么一件小事情把一个同志开除了,未免有点大惊小怪,太草率了。因此就没有同意,而是改成了警告,没想到,这章笑辉居然一声不吭,直接将事情捅到董国庆那里去了。
“真他奶奶的一个小人!”将文件一扔,党恒低声的骂道,虽然他不得不屈从于董国庆的态度,但是,这并不是他赞成董国庆的方式。
董书记也太艹之过急了!
心里冒出这个想法的党恒,深深的叹了口气。对于推行一二三集中学习教育活动,党恒也是赞成的。在他看来,新官上任,头三脚难踢,想要把这三脚踢得有声有色,更得费尽心机,把握好了。想必,这个集中学习教育活动也是董书记在东埔市树立权威的好方法、立竿见影的捷径之一。但是,董国庆现在的做法,似乎与其初衷明显有点背道而驰了,失之毫厘,缪之千里啊。长此以往,又怎么能博得一片好政声呢?有那么一刻,党恒对董书记提出的这项集中学习教育活动,隐隐的有些担心。
对集中学习教育活动中出现的麻痹大意,蒙混敷衍,一律要严肃处理,这至少充分说明思想认识不到位,一定要确保学习时间、学习态度、学习效果三到位。这是董国庆指示的意见,虽然没有说开除之类的话,但是态度还是在里面隐约浮动,完全可以看得见的。
虽然严肃处理能够让一二三集中学习教育活动更快的推展开来,但是这里面的弊端也是无法回避的。对于这些弊端,党恒相信,董国庆肯定能看得到。
使劲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党恒叹了口气,他心里明白董国庆用如此霸道的办法,那就是他急于想要在东埔市干出一番政绩来,也好把握住明年省里换届的机会,给自己换一换位置。
只是,欲速则不达啊!
党恒这边的感慨还没有发完,就开始有人来他的办公室里汇报工作了,作为市委秘书长,市委每天可都有一大摊子事情等着他来解决。
两个多小时的忙碌,让他有点头昏脑胀,就在他躺在沙发上想要闭目养神的时候,章笑辉轻轻地走了进来。
“秘书长。”章笑辉轻轻地朝着党恒说道。
党恒没有吭声,他心里对章笑辉不爽,所以就准备晾一晾他,这个权利他还是有的。
章笑辉看着闭目不言的党恒,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接着再叫,党恒虽然闭着眼睛,但是心思却已经放在了章笑辉的身上,见他不开口,党恒也乐得装睡。
“秘书长……”五分钟之后,章笑辉终于忍不住了,再次轻声的朝着党恒叫道。感觉火候差不多了的党恒,在他叫第二声的时候,才突然睁开眼睛。
“哎呀,章秘书啊,你什么时候过来的。”说话之间,正坐起来的党恒轻轻的拍了拍脑袋,自嘲道:“春困秋乏夏打盹,差点睡着了!”
听着党恒的话,章笑辉心里暗骂,他知道党恒这是故意晾他,但是他也只能敢怒不敢言,毕竟党恒是他的上级,晾他也不能说别的。医家讲对症下药,官场里讲投其所好呢。
“秘书长,我还以为您想事情呢,要是知道您睡着了我就不叫您了,咱东埔市这么一大摊子事,都指着您劳心费力呢,一个觉都睡不好,也太辛苦了!同志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了!”
章笑辉的话虽然有点老套,但是至少比看他的饼子脸舒服多了,党恒轻轻地摆了摆手道:“在其位谋其政而已,笑辉秘书长,你有什么事情吗?”
“党秘书长,是有件事情要向您请示。”章笑辉被晾了还要说好话,心里早就气得骂娘了,此时听到党恒问,赶忙道:“是这样的,党秘书长,刚才政斧那边的蔡元沧秘书长来我这里了,说到对陈易卿的处理意见,王市长的意思是,还是以批评教育为主吧。”
党恒本来还有的那一丝悠闲,一下子消失的干干净净,王子君反对这件事情,而且还让蔡元沧来联系这件事情,那就是已经表明了态度。
虽然王子君的反对让他党恒本来还有的那一丝悠闲,一下子消失的干干净净,王子君明确反对这么处理,而且还让蔡元沧来沟通这件事情,这态度当然是明朗无误。
王子君和他党恒的意见居然是一致的!
此时的党恒,表面上看起来很是平静,但是心里却像被马蜂蛰了一下似的,哪里还顾得上兴奋呢?王子君的表态,那就是他和董国庆的意见背道而驰了。如果这件事处理不好,那就极有可能让原本就微妙的两个人的关系,再度陷入僵局了!不,或者说是变得更加的剑拔弩张了,毕竟这是两人成为市委书记和市长以来第一次有不同意见。
该怎么处理好呢?应该说,党恒是很聪明的一个人。步入仕途之后,一直从事的都是服务领导的工作。在工作中,充分表现出了诡谲圆滑,整个人却又精明能干。正是因为这点姓格特质,这个年轻人虽然内有坚守,却能混得有声有色,左右逢源。
党恒挠了挠头,下意识的点燃了一根烟,总结这几年的从政经验,心里越发觉得,这件事情得处理好了。官场之中,秘书虽然是老板的人,但是老板却不是秘书的人。任何时候,都必须要有这种清醒。因此,作为下属,尽可以站在领导的立场上想问题,却一定要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办事情。在官场里混,你可以不聪明,却不可以不小心,尤其是面对两个政见不一的一二把手时,更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着不慎,就全盘皆输了!
看着正等着他拿主意的章笑辉,党恒心里更是满肚子的气,暗骂要不是这个家伙在这里面捣鼓,事情怎么会弄到今天如此被动的地步呢?!
章笑辉看党恒半天没有说话,他本人也低头站在那里闷声发大财,现在这种情形,他知道自己最好就是什么意见也不拿,言多必失,说不定哪句话说错,就把麻烦给惹下了!到底是辣椒还是西瓜,还是你党秘书长亲自评判一番吧!
“笑辉秘书长,你跟我一起去董书记那里汇报一下吧。”党恒心中不高兴,说话之间就站起来朝着门外走去。
十多分钟之后,章笑辉独自从董国庆的办公室走了出来。此时的他,心中很是有些忐忑,虽然董国庆听了自己的汇报之后没有说什么,但是从董国庆认真的看了自己一眼,随后却一言不发的态度来看,章笑辉知道董国庆对自己是动了怒气的。
看来,官场里,最要紧的就是管住自己的嘴巴啊,很多时候,最安全的态度反倒是充愣装傻!是非皆因多开口,言多必有失啊!
章笑辉此时恨不得给自己甩上两个嘴巴,董书记要将市委督查室和市政斧督查室合成督察局,他章笑辉是最有竞争力的人选,他原本憋足了劲想在董书庆面前露露脸呢,不成想出了这么档子事情,不仅自己的所有准备都泡汤了,这个局长能不能干得成还不一定,还惹得董书记对自己多了一丝反感。
“王市长也真是的,市政斧每天那么多大事他不管,偏偏管这种不起眼的小事情,这不是吃饱撑的,没事闲磨嘛……”
六月的天气,越加的灼热,而东埔市以“一二三”为主题集中学习教育活动,正在如火如荼的火热进行中。在督查室频频的督导之下,市直各单位对这次学习活动可以说都非常的认真,一本本抄得满满的笔记本堆满了各自的办公桌。
学习笔记、学习心得、自查自纠材料……,一个接着一个阶段,让很多人都疲于应付,但随着这活动的进行,董国庆这个名字,很快就达到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的地步了。
黑色的奥迪车上,王子君正翻着一份文件,在他的旁边坐着的是市政斧副秘书长李锦湖。
“锦湖,你看看这篇文章。”王子君将手中的材料递给李锦湖,轻声的说道。
李锦湖接过文章看了两眼,然后笑道:“王市长,这篇文章我觉得写得不错,小伙子虽然在经验方面还有些欠缺,但是在理论想法上还是值得肯定的。”
王子君笑了笑,没有说话,李锦湖将文章轻轻一放,接着道:“这陈易卿倒是一个不错的苗子,我觉得咱们政策研究室好像还缺人,干脆就把他给弄过来得了,要说这小子,也是因祸得福。”
李锦湖说到这里没有再说下去,但是他的意思王子君心中却明白。在这件事情上,王子君并不准备多说什么。董国庆是让了步,但是这让步不一定就代表什么。
“是好苗子就培养。”王子君笑了笑,算是将这个话题给定了调了。
见王子君不再说这个话题,李锦湖也没有再说下去,他心中清楚,这只不过是一次小小的对抗,根本就无所谓输赢的。
“王市长,再走几里地就到乐晖县的地界了。”正在前面认真开车的蔡辰斌,轻声的提醒道。
王子君点了点头,手指摁了一下车窗的按钮,车窗无声无息的落了下来,一股热浪迎面扑来。
看着外面毒辣辣的太阳,王子君刚想要开口,突然他的目光看到了几个忙活的身影,这几个人正顶着曰头给几座挨着公路的旧房子刷漆。
“停车。”王子君在车子停稳了后,就朝着那几个干活的身影走了过去。这正在干活的是四个中年汉子,一个个皮肤都被太阳晒成了古铜色,穿着背心短裤的四个人,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把小刷子。
“老师儿,问个路呗。”王子君走到几个汉子身边,一边从烟盒里拿出几个烟发散出去,一边笑着招呼道。
几个正在干活的人有点疑惑的看着王子君,不过对于王子君扔过来的烟,却是都没有拒绝,直接接了点上。
“老板,你问路算是问对人啦。我给你说,我们兄弟几个,这方圆百十里没有不熟悉的。”一个汉子一边蹲下来吸烟,一面笑着朝王子君道。
“杜家口怎么走?”王子君也点上一根烟,笑着朝那人问到。
“杜家口离这还有二十多里地,你从这里往前再走五里的路,就有一个十字路口,往北一拐是一条土路,你顺着土路一直走,就到了。”汉子果然没有吹牛,不假思索的就说出来了。
“谢谢了,对了,你们这是干什么呢?”王子君朝着他们已经刷白的墙,笑着问道。
“刷墙啊,你连着都看不出来。”刚才回答王子君问题的汉子,呵呵笑着道。
王子君也不着急,呵呵一笑道:“我知道你们刷墙,但是人家刷墙不是在家里,就是在屋子里,你们这怎么往墙外刷这么多。”
“好看呗。”那汉子将已经吸的只剩下个烟头的烟往脚下一扔,一边踩灭烟头,一面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