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刘庚得的这种夸奖,熊泽伦自然是听得越多越好,当下他也顺着这位省委常委的话题道:“刘书记,对于芦北县这种工作模式,我们红玉市准备在全市范围内大力推广,在全市政法队伍中掀起一次业务工作大评比,把全市政法工作都推向一个新高潮。”

    刘庚得边听边频频点头,说了句,熊书记我别的不看,我就看你的执行结果了,就将目光继续投向了依旧在作报告的王子君。

    此时的王子君,赢来了很多人羡慕的目光,当然,更多的还是不甘心的嫉妒。尤其是那些兄弟地市的政法委书记们,他们虽然也对芦北县的提法感兴趣,但是更多的却都是觉得芦北县的这些做法,那都是哗众取宠而已。作为政法委书记,他们对于谁的工作做得怎么样,那都是一清二楚。还在这儿介绍先进工作经验呢,都是从老子那里照搬照抄过来的,屁!

    “芦北县的工作听起来不错,就是不知道做的怎么样?”育红市政法委书记翟向东轻轻地朝着椅子靠背上一躺,朝着坐在自己身旁的青岩市政法委书记李和成道。

    能够成为副厅级干部,李和成当然是听弦歌而知雅意,看着翟向东那张胖乎乎的饼子脸,心里暗道,这翟向东还真是有点小儿脾姓,不就是这全省政法工作现场会没有在你们育红市开么,值得这么小气么?表面上对他尊重得很,心里却不屑一顾。

    虽然对翟向东有些鄙夷,但是表面上还是不想得罪这个同僚的。当即嘿嘿一笑,不置可否的说道:“政法工作怎么做,你老兄不比我心里清楚?不过,既然人家在上面洒天花,咱们作为兄弟县市,总得帮衬一二才是嘛。”

    “帮衬一二?哼!”翟向东冷笑了一声,没有再说话,而此时,王子君的报告也做完了,听着从下方响起的掌声,翟向东很是不耐烦的吧唧了几下手掌。

    “走吧老兄。”就在翟向东低头的时候,李和成一拉他的手掌,示意他站起来。

    “会还没有开完,咱们走什么?”翟向东虽然也顺势和旁边的人一起站起来,但是嘴中还是充满了疑问的说道。

    “你老兄你不看看这会议的安排,这次红玉石安排了两个会场,这是第一会场,咱们接着要到第二会场。而且第二会场上,还有一个开工仪式等着刘书记去主持呢。”李和成一边转身,一边轻声的朝着翟向东嘀咕道。

    对于芦北县的安排,翟向东开始还真是没怎么在意,这次他纯碎就是给人家抬轿子的,因此,在他看来这次会议不论是怎样的安排,都与他没有什么干系。

    “什么开工仪式?”翟向东紧跟着李和成,沉声的问道。

    “安芦公路破土动工仪式,听说是安易芦北同时进行,这一次红玉市的脸,咱们是彻底给捧起来了!”李和成嘴中虽然含笑,但是里面也隐含着一丝丝的醋意。

    同样都是市政法委书记,自己不能当地主人前出彩也就罢了,还要不远几百里来到这里给人家捧场,不酸才怪呢。

    “老李,你说宋朝俊是什么意思,弄这么一个年轻人出来是不是为了夺咱们的眼球,依我看,就凭这么一个年轻人就想把一个县的政法工作弄好,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对了,是不是咱们还有一个基层考察的安排?”翟向东脑瓜子一动,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李和成自然不知道这个同位置的人在想什么,听他这么一问,也赶忙道:“听说是有这么一项行程,怎么,你还想真想要深入一下么?”

    “嘿嘿,深入一下又何妨?”翟向东说话之间,脸上的笑容更多了几分。

    一辆足足能乘坐四十多人的大客车,已经停在了会场之外,刘庚得在登上客车之时,就笑眯眯的对熊泽伦安排道:“熊书记,把你们那个小王同志也叫到这个车上来坐,我得跟这个小同志好好谈谈。”

    熊泽伦对于刘庚得的要求落实的非常及时,只是一会儿功夫,王子君就被安排到了这辆客车上。刘庚得在王子君登车的那一瞬间,就轻轻地冲着他招手,示意他坐在自己的身边来。

    对于刘庚得,王子君还是第一次真正的见面,但是对于自己这个部门的省级主管,他也算是久闻大名了。

    “刘书记好。”王子君脸上笑容灿烂,不卑不亢的朝着刘庚得打招呼道。

    “小王书记快坐,你今天讲的可是很有想法哦。你的那些观点,我内心里也是很赞同的……”刘庚得说的大多是一些官话套话,但是听在四周那些厅级干部耳中,却让他们心里充满了妒忌,虽然这些话都是套话,但是在这里面的深意可就大了,而且,这一场面足以向众人透露了一个信息:那就是对于这个年轻的芦北县政法委书记,刘书记很有兴趣,甚至是好感。

    “小王书记,咱们下一站去哪里啊?”刘庚得笑着往座位上一趟,很是悠闲的问道。

    对于现场会安排的路线,王子君当然记得滚瓜烂熟,此时听到刘庚得问起,当下赶忙回答道:“刘书记,咱们下一站去孙寨村,检查一下这个村的政法维稳工作。”

    孙寨村,刘庚得不再说话,眼眸更是轻轻地闭上了。在这辆车上,真正的主宰就是刘庚得,一见他闭上眼睛了,所有的同车人都不再出声。

    这就是官场里的规矩。领导一睁眼,哪怕你上下眼皮直打架,也得弄根棍子把眼皮给撑起来,把神经绷紧了;当然了,领导要是瞌睡呢,哪怕你再怎么精神百倍,也得赶紧跟着打呼噜。当官的乐趣不在于说对了部下听,而在于说得不对部下也得听。不会摇尾巴的狗在官场上是无法生存的,除非你不当狗。

    对于这次会议,芦北县虽然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但是有些道路依旧是一天不能办成的,虽然路面上的坑坑洼洼都已经责成交通局、公路局抓紧时间填了一遍,可是看上去依旧不是很完美。

    翟向东坐在紧靠窗户的位置上,不断地撒眼看着四方。此时正是春天百花绚烂之时,芦北县虽然处于山区,但是风景却是无比的美艳。

    只是,此时的翟向东当然不是在饶有兴致的看风景,他看的是环境。在车拐过一个弯道之时,一个破旧的小村落出现在翟向东的眼中。此时,这个小村落猛地看上去都是灰蒙蒙的房子,春曰的阳光有些寥落下,不少狗羊无精打采的在四处走动着。

    机会来了,他娘的,就是这儿了!

    心中一动的翟向东,可是有着丰富的迎检经验,他一看那几个撒丫子四处乱跑的四五岁小孩,就知道这个村子芦北县应该没有安排道。

    “哎哟,刘书记,不好意思,请停一停车,我今天早上吃坏肚子了。”翟向东心中有了打算,赶忙大声的求助道。

    正在闭目养神的刘庚得,一下子睁开了眼,看着捂着肚子做出一副痛苦之状的翟向东,也只能示意司机停车。他虽然是省级领导,但是,上管天、下管地、中间管空气,再怎么位高权重,也管不了属下拉屎放屁啊,这点起码的人道主义也是要讲的。

    一听到要停车,熊泽伦的眉头就是一皱,作为一个市委书记,他喜欢一切都在自己的控制之中。芦北县迎接现场会的每一个点,每一条路线,都是经过他仔细研究,反复探讨,亲自走过一遍的。而这个不起眼的小村,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安排。

    可千万别出叉子了!这几乎是熊泽伦的第一反应。而当他扭头朝着崔信现看过去的时候,发现这位新来的市长也朝着他看了过来,脸上同样带着担忧之色。

    应付上级领导检查,最怕的就是没有循规蹈矩,半路上出岔子了。对于这个现场会,芦北县做了精心的安排不说,还准备了一套完整的应急方案,相应的布置了各种各样的防范措施,只是,这意外偏偏出在客人的身上了!

    如果翟向东是他们红玉市的人,说不定两位大佬的目光就足以在他的身上烤出四个大洞来,但是很可惜,这位翟书记根本就不归他们两位领导,因此,熊泽伦和崔信现心里虽然有些恼火,腹诽这家伙肚子疼得不是时候,真是不长眼色,但是嘴上却不能说什么,只能听之任之了。

    李和成看着朝着车下跑的翟向东,心中暗道,翟向东这家伙可真不够地道,偏偏在这个时候弄这么一出,说不定红玉市主持的这个现场会,就会因为他整这么一出,全部砸锅了呢。

    翟向东,真是小人哪,不过这个小人,我喜欢。

    作为这个现场会的外部指挥,王子君在停车的瞬间,就已经意识到了可能要发生意外的事情,迅速的调整了一下心情,王子君让自己尽快平静下来。眼下,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想法设法让刘庚得坐在车上干等着!

    对于自己的工作,王子君很有信心,但是,此情此景,无论是熊泽伦还是崔信现,这两位大佬都在悄悄地给王子君使眼色,先下手为强,得想办法把刘书记给缠住了,死活不能让领导下车!

    “刘书记,我正有一个问题想向您汇报呢。我们芦北县修通安芦公路之后,就会带动经济的第一次腾飞。不过这经济建设是加快发展了,社会治安也将面临一个严峻的挑战。这个问题我们也意识到了,但是,对于如何打开这个工作突破口,我们还没有经验。我听说,刘书记您以前曾经主持过开市的政法工作,为开市的经济腾飞保驾护航,还得到了中央领导的表扬,今天您来到我们这里,可得给我们留下些宝贵经验,不能让我们摸着石头过河啊。”

    王子君的话刚一出口,熊泽伦和崔信现的眼里就流露出来一丝欣慰之色。尤其是崔信现,心里更是拍岸叫绝:他娘的,这个王子君不简单哪,脑袋瓜子真不是一般的灵活!

    据他所知,刘庚得最为得意的一段经历,就是他在开市担任政法委书记的时候,受到过中央领导表扬的事情。而王子君能够结合芦北县的实际,迅速提出这么一个问题,还不挠到了刘庚得书记的痒痒处?只要刘庚得能饶有兴趣地讲上它几分钟,就足够那个不长眼的家伙拉泡屎了。

    事情果然不出崔信现所料,刘庚得一听王子君的问题,脸上露出来一丝隐隐约约的喜色。作为领导,时不时的谈谈他当年的得意之作,倒也是蛮舒服蛮受用的,这个原则屡试不爽。

    “小王啊,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了,就不要提它了,我在开市的时候,其实也没有什么新鲜的经验,不过呢,既然你这么问了,我就不妨给你说说看。”

    刘庚得说话之间,又朝熊泽伦看了一眼接着道:“熊书记啊,小王和芦北县的同志能够在工作中率先提出这个预警机制,这就叫未雨绸缪啊。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这一点小王同志做得很好,你们回去之后,要对这种工作态度好好地表彰一番。”

    此时的熊泽伦恨不得和刘庚得再多啰嗦几句,刘庚得一和他说话,这位在全市人民面前一直都是表情凝重的熊书记,立刻就表现得笑颜如花道:“熊书记啊,您尽管放心,领导交办的任务,我一定完成,说句实话,我们还要感谢省委啊,如果不是省委选派干部任职这项英明的决定,小王同志这么好的干部,就不会来我们红玉市……”

    熊泽伦的心思是好的,但是,有些事情总是事与愿违,阴差阳错的。随着十辆大车停到了村口,本来只有小孩玩乐的村口,像是突然从地上冒出来一堆土行孙似的,一会儿功夫就聚了几十号人。

    有男有女,有抄着手站着的男人,还有抱着孩子的妇女,一个个都围着车看热闹。而那下了车的翟向东,此时已经来到了村头,东瞅瞅西望望,一看有个用绑在一起的玉米秸秆围成的厕所,像是发现了救星似的,心急火燎地蹿过去了!看着越来越多的村民围了过来,翟向东心里偷偷的乐了,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成了,这些村民围上去,刘庚得书记就算是不下车也不行了。

    果然,事情不出翟向东所料,随着一拔又一拔的村民围上来,刘庚得就在车上坐不住了!作为一个省部级的干部,刘庚得一向很注意自己的形象,亲民、平易近人,这两点更是被他放在了首位。此时,如果这么多的村民围在车前,自己这个省政法委书记不下车,传出去可是不好听啊。

    “小王啊,等一会儿我再给你细讲,你看,这些村民既然来了,我就下去跟他们唠唠。”正讲得起劲的刘庚得,一看到村民围着停在村口的大轿子车指指点点,话锋一转,就想要下车。

    熊泽伦的头上已经开始冒汗了,但是此时他也知道这是大势所趋,自己想要阻止,那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了!除了心中暗暗祈祷千万不要出事之外,他真不知道除此之外,自己还能干什么。

    他头大,跟着后面车上的侯天东和刘成军此时也头大的很,这俩人可是芦北县的主要领导,如果捅出了篓子,这板子可是首先要打在他们身上的!

    可是此时,两人就算是有千般办法,也施展不出来,毕竟有省政法委书记跟着,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得审时度势,否则,可能会惹出乱子来的。

    刘庚得一下车,熊泽伦和崔信现就紧紧的跟上来了。刘庚得一下车,就朝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道:“老哥儿,生活一向可好啊?”

    那老头正抱着烟袋抽烟,本来正饶有兴趣的看热闹,一看车上下来一个当官模样的人,一时间竟有些怯生,一言不发的往后倒退了两步。

    熊泽伦和崔信现此时心就咯噔一下,两人看向老头的目光就有点急切,心说,老同志啊老大爷,您倒是说句话啊,您就行行好,开句口哇。

    “老哥儿,来来来,抽我的。”刘庚得一边说话,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根烟,从中抽出一根要递给老头。他不递烟不要紧,他这一个递烟的举动,让那老头后退得更快了!

    刘庚得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这老头的态度说明什么?说明他就是怕自己嘛!而惧怕的原因,心中念头闪动之间,他的目光就朝着熊泽伦和崔信现看了过去。

    刘书记的目光,虽然依旧平和,但是这两位书记市长,却有点舌头发干了,虽然刘庚得只是政法委书记,不是省委书记,但是无缘无故让一位省常委对自己留下不好的印象,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这个村叫什么名字?”刘庚得不是在问熊泽伦,而是对从旁边车上下来的侯天东和刘成军问道。侯天东和刘成军此时已经意识到了不好,心说,这次出彩的戏如果让两人给唱砸了的话,那可真是憋屈死了。

    一看刘书记的目光灼灼地朝自己两人看来,两人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了!

    翟向东找的茅厕离村口并不远,村口的一切,他一览无余,当然能看在眼里。只是,他可不敢一个劲的伸着头往外看,如果让刘书记知道了是他在使坏的话,那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农村的这个茅厕很破,而且污水横流的屎尿让这个露天厕所越加的臭气熏天。不过破旧的厕所也有好处,那就是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洞,而一个洞正好对着村口。

    看着这个洞,一个主意顿时出现在了这位向东书记的心头!他刚刚准备低头,一股感觉陡然升起在了他的肚子里,感受着这股汹涌翻滚的波涛,向东书记心中暗道,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他娘的,这装肚子疼装着装着倒成真的了,也罢也罢,老子今天就索姓假戏真做,一边浊浪排空,一边看戏得了!只是,这整天闻香知肉的鼻子这下要受委屈了!

    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使用过这种厕所了,但是事出偶然,向东书记还是大义凛然的扒下来裤子,蹲在两个青砖之间,开始用力起来。而此时,在他的视线所及之处,刘庚得已经开始给人递烟了。

    “哈哈哈,爽啊。”一股黄白之物,从向东书记的体内排山倒海般的下来了,本来还觉得对这厕所气味感到难以忍受的向东书记,倒也慢慢的适应了,他伸手往口袋里一掏,就将自己的烟盒拿了出来,准备掏出一支烟抽着也好驱散一下这难闻的气味,可怜的向东书记愕然发现:烟盒里的烟已经没有了。

    他奶奶的,烟瘾刚刚发作的翟向东书记,心里就有点不爽,心说这秘书也真是的,细节体现成败,就算你平时材料写得再好,老子口袋里的烟都忘了给换,就冲这一点,就不是块料儿!心中恼火之下,就将手里的烟盒当成秘书的脸,狠狠的扔了出去。

    烟盒很快就浸入了一堆黄色的汤汤水水之间,慢慢的沉了下去,向东书记饶有兴趣地撅起屁股,继续朝着那边观看……“王书记,您是王书记……”就在刘庚得的脸色要阴沉下来的时候,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突然从村民圈儿跑了过来,一脸激动地看着从车上走下来的王子君。

    “刘三娃啊。”王子君看着这个年轻人,虽然他衣服换了,但是在王子君那越加好的记忆之中,还是迅速将这个人和自己记忆里的名字联系了起来。

    听到王子君一口叫出来自己的名字,那刘三娃高兴之余,神情就有些激动,搓了搓手道:“王书记,您看,您既然来了,那就到家里坐坐吧。”说话之间,他就冲着躲在自己身后不敢接刘庚得递过来的烟的老头道:“二大爷,您快点去刘能家,让他们把家里的茶叶壶拿来,就说县里的王书记来了。”

    “王书记?你说的就是帮大柱子他们要回钱来的王子君书记?”老头刚才虽然不敢说话,但是此时,说起话来,却利落的紧。

    “可不是嘛,就是人家王书记来了。”刘三娃说话之间,就朝着王子君道:“王书记,您既然来了我们刘家村,那就是到家了。今天说啥不能让您走了,来来来,咱赶紧回家喝口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