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东方航空公司的波音737客机,披着晚霞在省城机场的跑道上徐徐降落。以省委黄副书记为团长的省赴西北考察团,在圆满完成各项参观考察任务之后胜利归来。
代表团一行走出机场,罗厅长看到黄书记急急匆匆地向前来接他的小车走去,连跟他朝夕相处、日夜兼程的十几位代表团团员招呼都没有打一声。罗厅长发现黄书记的情绪这两天突然变得有点不正常。
罗厅长猜得一点也没有错,黄书记的情绪现在不但不正常,而且很不正常。这种很不正常的情绪,在他率团离开省城的时候就开始产生了,但那时还不是太明显,可是到了考察的中后期,他的不正常情绪一下子从量变发展到了质变。
赴西北考察团有十几位团员,这些团员都是来自省委省府一些部门的一把手,为什么别人没有看出黄书记的情绪出现不正常,而惟有罗厅长能察言观色出来呢?这跟当初考察团刚从省城出发,在赴新疆飞机上黄书记告诉他的那个重要的消息有着密切的关系。
当时,黄书记告诉罗厅长的这个消息属于绝密消息,这个绝密消息的内容是,省委第一把手即将易人,新任省委书记即将到任。据说此人是东北人,准确地说是辽宁人。
罗厅长清楚地记得,当时黄书记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时候,尽管他显得漫不轻心,甚至满不在乎,但是罗厅长从他那眼神中和脸色上不难看出,他对这个消息不是持积极的态度,而是持消极的态度;对这个消息不是怀兴奋的心情,而是怀痛苦的心情。为什么他要痛苦,难道他想得到提拔的希望变成泡影了吗?
罗厅长对省里几位主要领导人之间的关系,以及他们每个人的有关背景,曾经进行过探索与研究。探索与研究那些掌握着自己前途和命运的领导人,是非常重要的,也是非常必要的。尤其是你还想继续积极、进步,那就显得更加的重要和必要。那么这重要在什么地方,又必要在什么地方呢?当官的都知道这里的秘密与诀窍。
在中国的官场上,决不是罗厅长一个人这样做,从上到下很多领导人都这样做。严格地说,罗厅长还是跟别人学的哩!
现任的省委书记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算起来他在这个省里已经经营几十年了,政治基础、组织基础都非常深厚。学校的老师是桃李满天下,而对于他来说,可以说经他一手提拔起来、重用起来的干部,虽不是满天下,也满天飞。黄书记也是他提拔起来的。黄书记是副书记,他做梦都想提正的,他把提正的这个宝全都押在了现任省委书记的身上。因为年龄关系,提省委正书记是不可能的,也是不现实的,那么能不能提到人大、政协去干个正职呢?黄书记认为他的这一点想法一点也不为过,这一点希望一点也不为大,这一点要求一点也不为高。如果把这三个一点加起来,黄书记把它归纳为一点,那就是理所当然。然而,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的三个一点,正在一点一点朝着既定目标顺利推进的时候,眼看就要达到胜利彼岸的时候,老书记离任了,新书记接任了。
什么叫新的?凡是把旧的废除了的东西就叫新的。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那些火烧的就是原来领导工作的思路和决定的事情,其中重要的一条就是用人的问题。如果新的不把旧的否定掉、消灭掉,那又怎么能体现出叫新的呢?老的毕竟是老的,新的毕竟是新的。过去官场上老的比新的厉害,现在正好反过来,是新的比老的更厉害。黄书记从这个不争的官场新的游戏规则中,他似乎已经预感到了自己希望的渺茫,前途的暗淡。
黄书记虽然有些担心,但他还没有死心。他虽然对前途感到没有希望,但还没有达到绝望。他认为,即便人大主任不给,给个政协主席还是有可能的。政协也不是非常重要的地方,那地方本来就是老年人的聚集地,老年人的俱乐部。
然而,黄书记想得太乐观了,就在他率领的考察团到达最后一站西安期间,那天他们游览华清池的时候,他的升官梦终于宣告彻底破灭了。省委老书记亲自打电话告诉他,新任省委书记已经到任,中央对他的工作也已安排,决定调他到省政协。政协是政协,但职务不是正主席,而是副主席。
正主席和副主席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为了这一个正字,有多少英雄竟折腰。黄书记本来那天游兴还甚浓,结果从接过那个电话以后,他的情绪顿时一落千丈,一蹶不振!
为了把考察工作圆满完成,黄书记强撑着身子,强打着精神坚持着。他没有把自己工作变动的事情跟考察团里任何人透露。当然,如果他要是提拔为政协正主席的话,他一定会情不自禁地、迫不及待地,把自己荣升的喜讯告诉给他的部下,让大家一齐来品尝和分享他的荣耀和喜悦。
或许考察团的同志们确实没有发现黄书记思想情绪的微妙变化,但是罗厅长还是从黄书记那张没有笑容的脸上,捕捉到了他那人生仕途上已经出现悲剧色彩的阴影。同时也令考察团全体成员所没有想到的是,罗厅长自己的情绪随着黄书记情绪的变化也发生了变化,也产生了连锁反应。
如果说黄书记把升迁的筹码押在省委老书记的身上,那么他罗厅长则把升迁的筹码就押在了黄书记的身上。如果黄书记的政治命运出现不测,那么他的政治命运也同样标志着不幸即将到来!
罗厅长的分析和联想并非空穴来风!
罗厅长有个习惯,他不管出差在外面时间多长,时间多短,他回来都不直接回家,而是要先到办公室看看。白天是这样,晚上也是这样。
他到办公室看什么呢?主要是看看有什么急需阅看的文件,急需签发的公文,还有急需浏览的信函。这是罗厅长多年养成的一个良好的习惯,许多人民来信、群众建议,都是在这种情况下被他及时发现、及时处理的。
有一次他出国访问,历时20余天,驾驶员把他从机场接回来都已经是午夜了,他还是到办公室兜了一圈。那一次,他在一堆的群众来信中,发现了一封基层单位的来信,说他们单位在资产重组中,对关系到全厂职工切身利益、工厂前途和命运的一些重大决策绕开职工代表大会,少数人说了算,致使国有资产有大量流失和大批职工下岗的危险。罗厅长看了这封人民来信以后,当即把电话打到这个单位领导人的家里,指示他们必须立即纠正这种错误做法。指出改革方案、重组决策,必须经职工代表大会审议。并针对这件事,他第二天召开厅长办公会,形成一个文件下发到全系统。这个文件使基层在改制中普遍存在的绕开职工代表大会的错误倾向,得到及时有效的纠正和遏制。
试想一下,如果那天夜里罗厅长直接回家,然后再在家休息两天再来上班,那么,这封人民来信就会错过了机会、失去了时间,这样不仅那个企业,甚至全系统、全行业的国有资产、群众利益,都将会蒙受巨大的侵害和损失。
罗厅长打开办公室的门,办公室里有一股霉味向他扑面而来。罗厅长赶紧打开电灯,打开窗户。办公室的茶几上信和报纸堆得跟小山似的。罗厅长把信件抱到办公桌上,将信件摊开来,寻找一些他认为重要的或者熟悉的信件。蓦地,一封粗看很普通、细看却很不普通的信件,吸引了罗厅长的目光。
在罗厅长面前的一堆信函中,几乎所有的信函都是牛皮纸信封,而惟有这一封信封是白皮的,寄信人的地址是用钢笔写的。这种信,一看就知道是一封私人信件,而且寄信人可能还是一个没有正式工作单位的人。这种模样的信,罗厅长一看就知道是一封群众来信。这年头只有底层的群众来信,才会自己到邮局去掏钱买信封、掏钱买邮票。国家机关人员,他们寄信,无论是寄公信还是私信,信封、信纸、邮资,一律由公款支付。
这是这封信的信封不普通。再看写信人的地址,罗厅长就感到更不普通了,是从灌水县寄来的。灌水县不是杜局长那个县吗?不就是第一次派白忠诚去整理杜局长的党风廉政建设个人先进事迹材料,后来冒出问题,白忠诚拒写,又派温泉水去整理的那个县吗?这么一联想,罗厅长的神经一下子绷了起来。他赶紧拆开信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罗厅长的眉头渐渐地锁住了,拿着信纸的手也颤抖起来了。他看完信后,打开抽屉把信塞了进去。
桌上还有许多许多的信,但罗厅长现在却无心再看下去了,他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
讴歌外来工于海虹同志舍己救人的长篇人物通讯《平民英雄》,两天后在省委机关报头版头条刊发了。同时在一版还配发了于海虹同志的半身照片。照片跟全国人大选举出的国家领导人登在报纸上的照片一样大。《平民英雄》的发表,立即在省城引起轰动。
与省委机关报同时见报的这篇长篇通讯,还有省市的其他一些大大小小的大报和小报。像什么快报、晚报、早报、导报等都市报。这些都市报在处理这篇文章的时候,比党报更醒目、更灵活、更突出、更震撼,有几家小报甚至都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其中有一家在一版上居然就只发了一条标题,其余版面全都被于海虹的彩色照片所占据。顿时,平民英雄于海虹的光辉形象和英勇事迹,通过媒体迅速走进千家万户,走向广大市民,被人民所传颂,被人民所崇敬!
于海虹奋不顾身舍己救人的事迹,能够在社会上引起巨大的反响,形成巨大的冲击,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由于前几天警方和一些媒体一直寻找他,呼唤他。这就引起了大家都在关心着这位英雄的命运,有很多人都认为小伙子可能已经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这些渲染,这些铺垫,无疑为这个故事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如今,英雄找到了,真相大白了,人们自然就非常渴望了解这个小伙子为什么失踪这么多天?他是哪里人?他是干什么的?长篇通讯《平民英雄》,也正是以这种现实的手法,纪实的形式,朴实无华的语言,向人民讲述了这些大家急切需要知道的故事。为此,许多报贩从清晨开始就在大街上狂叫:“英雄找到了!”“英雄就是打工农民!”
平民英雄于海虹的照片是王想拍摄的,她正是通过她的姐姐王思,王思又通过白忠诚最先获得这位平民英雄的下落的。为了把这篇文章做好、做大、做强,报社领导非常重视,派出报社的几位名记,并由一位副总编亲自带队采访于海虹同志,写出了这篇振聋发聩的大型人物通讯《平民英雄》。报社还决定,对于海虹这个新闻事件作连续报道、跟踪报道,并将组织社会各界人士举办论坛。
王想因为最先获得这条具有重大价值的新闻,而受到报社的高度赞赏和嘉奖。在新闻竞争日趋激烈的今天,报社从群众到领导,都为抢得这条新闻,发表这篇通讯而感到光荣和自豪。同时也令其他报社、电台、电视台等兄弟媒体汗颜!
起来抬起头一看,牵男手里一摞的碗碟从她的胸前滑到了地上。幸亏这些餐具都是塑料制品,要是陶瓷的,恐怕牵男半个月的工钱都不够赔偿。
早上上班,在渡轮上牵男和起来就看到了报纸上于海虹的事迹报道,还有于海虹的光辉形象。为了看个究竟,看个透彻,看个明白,起来还买了一份报纸。可是,自从看了报纸以后,牵男就开始不说话了,一直到现在。
可以这样说,如今在这座城市里,凡是看到报纸上报道于海虹事迹和于海虹照片的人,一个个无不表示敬佩和赞美,而惟有牵男表示沉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起来从牵男的不说话,从她做事丢三落四的神态中,早就看透了她的心思。
“现在好了,过去哪个女孩还没有见过于海虹什么模样就嚷着要嫁给他,她现在看到于海虹长得这样帅,这样英俊,要是不粘着、赖着他才怪呢?”起来在一旁用激将法来激牵男。
“她追她的,跟我有什么关系!”牵男回了一句。她话虽然很硬,但声音很低,要不是起来跟她面对面站着,都很难听清楚。
“牵男姐,你也不要嘴硬,于海虹不仅我说好,连白大哥也说他好。你看现在报纸一宣传,人家要多美有多美。有些东西,当你拥有的时候,你或许不觉得珍贵,可是当你一旦失去的时候,就会忽然变得珍贵起来,但那悔恨已晚了!”起来掏心窝地对牵男说。
牵男低着头洗碗,她一声不吭。
“现在只要你改变态度,还来得及。白大哥不是跟于海虹认识吗?我们请他帮帮忙。不过,这可要快,要是那个轻生女死活追上去,于海虹真的动了心,那你们两人真的要分道扬镳了!”起来趁热打铁地对牵男做思想工作。
牵男抬起头来怔怔地望着起来,她一脸的狐疑。过了一会儿,她喃喃地说:“这事今晚回去听听白老师的意见。起来,谢谢你的一番苦心啊!”
“刚才这里惊天动地的是什么声音?”女老板这时在前堂听到响声赶了过来。
起来说:“女老板,我们这里什么也没有发生!”
女老板的脸色很不好看,她说:“赶快干活,上班时不要整天交头接耳,说个没完。告诉你们,我把丑话说在前面,你们要是再犯错误,到时不要怪我辞退你们啦!”
起来和牵男低头洗着手中的餐具。女老板转身离开了后天井。
起来晚上回到出租房,她没有进自己的房间,就直接去敲白忠诚的房门。
“白大哥!”起来在外面一边敲门一边喊道。
门吱呀一声开了,白忠诚从屋里钻出来,然后随手又把门关了起来。
“白大哥,我有话对你说!”起来边说边要推门进屋。
“有话到你们屋里谈,今晚我屋里不能进人!”白忠诚挡住起来说。
“你屋里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人?”白忠诚的反常行为立刻引起起来的注意。
白忠诚见起来认真起来了,他马上笑嘻嘻地说:“这个人说起来你也见过!”
“噢,我知道了,肯定是上次来找你的你们机关的那个大美女!对不对?”起来想了想说。
“不对,不对,实话对你说,这一个比上次来的那一个还要靓,还要美!”白忠诚神色认真地说。
“那我更要看看!”起来说着就用力去推白忠诚。
“起来,你不能这样,这样人家会说我们没有礼貌,没有修养,别把人家给吓跑了。这样,等会儿我跟人家讲好了,你和牵男一起来好不好?”白忠诚这么一说,起来马上就不为难白忠诚了。别看起来没有受过高等教育,但她很懂事,她最不希望听到别人说她没有修养。
白忠诚接着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起来就把今天牵男看到报纸报道于海虹事迹之后的情绪,以及在北方水饺店里跟她的谈话情况,统统地向白忠诚讲了一遍。
“走,我们一起跟牵男谈谈!”白忠诚说着和起来一起走进了牵男和起来的屋子。
牵男的气色很不佳,她见白忠诚走进来,赶紧从床沿上站起来说:“白老师!”
白忠诚说:“牵男,你跟于海虹的事,刚才起来都跟我讲了。不过,你们之间现在的形势跟两天前又不一样了。今天,我上班,我们机关里大家都在谈论这件事,现在于海虹简直是红得都发紫了。报纸报出来以后,现在电台、电视台一家家接踵而来。我还听说,省委宣传部、省精神文明办公室、省见义勇为协会等部门和机构,正在积极组织大型报告团,届时,于海虹将奔赴全省各地进行巡回报告。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呀!我真担心,这个小伙子在鲜花美酒中,在掌声欢呼声中,会不会变心!”
起来马上接上说:“白大哥,你是说,于海虹会对牵男姐变心!”
白忠诚心情沉重地点点头说:“你说的一点也没错。你想想,过去是只有一个被他救的女孩在追求他,现在他一下子成为人人崇敬的英雄了,这一下追求他的、崇拜他的、爱慕他的女孩能少吗?提起这件事,我就怨那个报社的摄影记者,干吗还要把他的照片也登出来呢?姑娘一看小伙子不仅心灵美,人长得也美,你说于海虹就是铁打的英雄,到时难免也会难过美人关呀!”
白忠诚一边说,一边注意着牵男的表情,牵男的表情越糟糕,他就把话说得也更糟糕。到最后,牵男给白忠诚说得眼泪都快要掉出来了。
不过,素有良好修养的牵男,她一直在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强忍着心里的悲怨,强作笑颜地对白忠诚说:“谢谢你和起来的美意!白老师,你也不要为难,既然人家身份这么高了,名气这么大了,声誉这么红了,追求他的姑娘又那么多了,我也不会去勉强他。再说,过去也是我主动不理人家的,有负于人家的,说起来都是我的不对!”
这时,白忠诚听牵男口气变得这么软了,心里不由暗暗一阵好笑,但他没有笑出来,于是就说:“牵男,刚才我讲的那些话只是一种分析,你也不要当真。不过,从我跟于海虹那个小伙子接触来看,他不会是那种人,我看得出人家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牵男,只要你有心跟他和好,我一定替你从中搬砖搬瓦,铺路架桥。不过,这是你个人的婚姻大事,我一定要得到你亲口的承诺,我方能跟人家说去!”
起来在一旁马上助势:“牵男姐,白大哥说得没错,这是你自己的终身大事,不要到时候人家对方同意了,你又反悔。这样,弄得人家白大哥里外不是人了!今天,你要是同意的话,就当着我和白大哥的面爽爽快快表个态!”
这话说到这个份上,就等于逼着牵男承认自己过去的错误,然后再缴械投降了。倔强的牵男把头扭了过去,脸冲着墙就是不说话。
起来急了:“牵男姐,你不能用这种态度对待我们热心帮助你的人呀!你不说话,点个头应该可以吧!”
过了半天,牵男终于点了点头。白忠诚和起来冲着牵男的背影偷偷相视一笑。
白忠诚说:“好了,这件事就算包在我身上了。现在,我请你们到我的房间去看一个好朋友!”
牵男说:“起来你去吧,我没有心情,我不去!”
白忠诚说:“你一定要去,我的那个朋友说,他就是特意来送给你看的。所以起来可以不去,你是非去不可!”
牵男说:“白老师,那就请你跟你的朋友解释一下,代我向他道个歉!”
起来说:“走吧,去看看,人家都帮你忙了,你连个面子都不给白大哥!”
白忠诚在后面示意起来去拽牵男。起来冲上去,一把将牵男抱住,不容分说就朝外面推去。
白忠诚打开房门,起来一把将牵男推进白忠诚的屋里。这时,待起来和牵男定神定睛一看,她们两人一齐大惊失色。因为呈现在他们面前的这位白老师、白大哥的朋友,不是别人,正是今天这座城市的人民都在谈论、都在歌颂的平民英雄于海虹同志!
“铃铃铃……”
王思在熟睡中被床头的电话铃声惊醒了。她拿起话筒,一听原来是她妹妹王想打来的。
王思:“王想,现在都什么时候啦?你不睡也不让别人休息是不是?”
王想:“姐,我现在在报社,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帮忙!”
王思:“又什么事?”
王想:“明天,新来的省委书记要去看望平民英雄于海虹,请你跟你的同事白忠诚说一下,让于海虹明天不要出摊,上午10点在他的住处等候!”
王思:“你这个消息可靠吗?”
王想:“绝对可靠!我们总编刚刚接到省委办公厅的通知,要我们派记者去采访。明天除我们报社以外,省市其他所有媒体,还有中央驻地方的各大媒体也都有记者去采访!”
王思听了这个消息以后,一下子从睡梦中醒悟过来,她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闪念,她脑子里急速地思忖着、酝酿着这个不同寻常的闪念。
“姐,你怎么不说话呀?”
“王想,这个事没有问题!不过,我有一个要求,实际上也就是一个建议,也想请你帮助一下!”
“姐,没问题,等明天我完成这个采访报道任务以后,专门为你服务!”
“不行,姐这个事不能等明天你这个事以后再办,必须跟明天的事同时进行!”
“什么事,你说!”
尽管是夜里,又是在家里,但王思还是下意识地把话筒用手捂了起来,跟王想窃窃私语。
王思讲完以后,放下手中的话筒,她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
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弯弯扭扭、小心冀冀地开进了东郊的棚户区。小车里坐的是省委新来的一把手,也就是刚刚上任不久的白书记。
在棚户区的一间棚户前,停着二十几辆小车和面包车,这些车都是记者们开来的,光电视台的记者就来了十几家。电视记者现在在其他媒体面前优越感很强了,因为他们集文字、图像、音响等手段于一身。十几家电视台的记者已经把摄像机扛到了肩上,完全处于临战状态。棚户区本来地方就很局促,现在一下子来了这么多汽车、这么多记者,便一下子把小小的棚户区挤得个水泄不通。
省委书记的小车不得不在远远的地方停下,白书记走下小车向人群走来。
人群闪开一条通道,站在棚户门前迎接省委书记的除了平民英雄于海虹以外,还有白忠诚和牵男、起来三个人。
由于于海虹是外来打工者,既没有单位,也没有领导,所以王想既负责摄影,又兼顾介绍。
王想把于海虹拉到省委书记面前介绍道:“白书记,这位就是舍身救人,而且不计名的平民英雄、无名英雄于海虹同志!”
省委书记伸出巨大的手,紧紧握住于海虹的手说:“你不仅是打工族的楷模,也是我们全省人民的楷模;你不仅是广大群众学习的榜样,也是我们广大干部学习的榜样!”
省委书记的两个楷模,两个榜样的讲话,字字千斤,句句掷地有声。
王想接着又把牵男拉过来说:“白书记,这位就是英雄的妻子!”
省委书记与英雄的妻子握手。
王想又指着起来和白忠诚对省委书记介绍说:“这两位都是英雄的老乡,这位是进城的打工妹,这位同志叫白忠诚,不仅跟他们三人是老乡,也是于海虹那天跳江救人的第一目击者。于海虹同志就是他千辛万苦才找到的!”
王想的介绍重点和特点都突出了老乡这个概念。
省委书记握住白忠诚的手亲切地说:“谢谢你为我们党和政府,找到这样一位了不起的时代英雄!”
省委书记与英雄、英雄的妻子、英雄的老乡一一握手并发表重要讲话的情景,都被在场的电视台、电台、报社的记者,拍了下来,录了下来,记了下来。
接见时间不长,但其意义却极不寻常。一个省委书记亲自走进棚户区,接见一个农民工,就这件事来说,本身就是一条重大的政治新闻。
就在省委书记与英雄、英雄的妻子、英雄的老乡再次握手准备离去的时候,王想突然问省委书记:“白书记,您是哪里人呀?”
白书记说:“我是辽宁人!”
王想顿时激动得又蹦又叫道:“白书记,这一下您脸上也有光啦!您知道,他们都是您的老乡呀!”
省委书记惊讶地问:“你们也是辽宁人?”
于海虹、牵男、起来三人异口同声地回答:“是啊!”
白忠诚虽然没有回答,但他是笑而不答。
正准备离去的省委书记一下又站住了,他顿时满面喜悦地向围观的群众大声说:“你们也为我们辽宁人争了光,我代表家乡父老乡亲感谢你们!”
在场的人一齐鼓掌祝贺!
王想乘机建议道:“白书记,您看要不要和您的老乡合张影?”
“要的!要的!要的!”白书记连声说了三个要的。
省委书记站在中间,于海虹、牵男列右,白忠诚、起来列左。王想跑到前面,相机一举,只听“咔嚓”一声,这张主题为省委白书记与英雄的老乡们合影,就拍摄了出来。
然而,指导拍摄这张照片的导演绝不是王想,真正的导演、幕后的导演是王想的姐姐、白忠诚的同事王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