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自己,山上有什么呢,值得把整个生命过程演变成爬山运动吗?我回答不出来,但往上爬的信念却十分强烈。在坟墓里的那条蛇,也许穷其一生也爬不出坟墓了,梦想就是梦想,永远变不成现实了。

    新办公大楼的竣工典礼如期举行了。出席典礼的最高领导是主管劳动工作的副市长。典礼由葛局长主持,花篮、鼓乐队、礼仪小姐配备齐全,讲话、剪彩、掌声一样不少。典礼的时间不长,只用了二十分钟,却显得热烈隆重,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人人都把竣工典礼当成了幸福时刻。此时此刻,范平和马局长被遗忘了,不管他们立下多大的汗马功劳,他们现在已丧失了享受喜悦的权利。

    想到范平和马局长的处境,我不禁打了个机灵。在我的小金库里还躺着十几万,幸亏它们的出身没有暴露,否则我就不会在这里眉开眼笑了。白校长也是应邀出席典礼的嘉宾,在他的满脸笑容上根本找不到任何不安的影子。自从上次张局长的婚礼后,我一直没见过他,他的额头似乎比上次更亮了。我真希望他只干过那一次违规的事,如果他太贪心,倒霉的就不是他一个人了。

    为了保险起见,在典礼之后,我邀请白校长一起登上了新办公楼的顶层。顶层上空无一人,只有和煦的春风和温暖的阳光。极目望去,满眼翠绿,世界的无限美好从脚下一直铺向天边。

    “范平和马局被‘双规’了。”我突然说道。

    “我知道了。”白校长说,脸上的表情并没有特别的变化。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你怎么就知道了?”我吃惊地问。知道这个消息的就那么几个局长还有我,谁把消息快递给他了?

    “你们散会之后我就知道了。他们活该,以为就他们能,自找倒霉。”他在评论一件和他毫不相关的事。

    “我们以后都要小心点,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我善意地提醒他。

    “宋处,你想哪儿去了?他们倒霉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是没关系,但我们拿的那笔回扣……”

    “那不是回扣。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好让你把心放在肚子里。那笔钱是我在印刷厂的报价上加上去的,对他们的利益没有任何损害。”

    “不会吧,在这之前的印刷费可没这么少。”

    “印刷费高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印量小,印刷费自然高,一个是小姜虚报了,没告诉你实话。”

    “小姜会吗?”

    “现在的人,有机会没有不捞的,不管是年轻年老的,还是官大官小的。”

    “不管那么多了,总之我们都要好自为之,不该干的事绝不再干了。”

    “我是不需要干了,我得到的已经足够了。月收入一万块钱,有车开,有房子住,我还去冒什么风险?”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宋处,你提副局的事,这次该有戏了吧?”他把话题一转,戳到我的痛处。

    “有什么戏?局长的位子又不是没有空缺,要考虑早就考虑了,不会等到今天。你放心,再倒下两个副局长,也不会考虑到我头上的。”

    “你也太悲观了吧,你的能力有目共睹,不提你提谁?”

    “你要当了市长,说这话还管用。”

    “这也是群众呼声嘛,组织部门应该听一听的。”

    “这种事是可遇不可求的,像我老婆,从来不为这事操心,可人家是噌噌地往上升,我看她将来当个部级干部是没问题的。”

    “那你就受罪了,以处长的身份给部长当老公,我估计你会成为家庭奴隶的。”

    “她不是那种人。回到家,只记得自己是贤妻良母,别的什么都关在门外。”

    “不会有这么完美的人吧?她是不是做了亏心事,有意补偿给你们爷儿俩?”

    “她那种人能做出什么亏心事,老实巴交的。”

    “宋处,我现在为人处世有一个原则,就是对什么人、什么事都不轻信,都要打一个问号,包括对自己的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