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主动提起姜亮的名字,并非因为他们已经遗忘,而是因为这个名字在他们心中如此深刻,已经成为他们永远的痛,张扬端起酒杯道:“为了我们美好的回忆和友情!”

    “干杯!”

    清晨五点钟的时候,张扬已经出现在熙春园外,昨晚他们几个喝到了凌晨两点,张扬也没回家,在金凯越凑合了一觉,一大早就来跟杜天野会合。

    张扬来到熙春湖,看到邱鹤声老先生正站在湖边打太极,张扬远远将车停好了,笑眯眯走了过去,老爷子打得有板有眼,精神非常的集中,张大官人无意打扰老爷子的宁静,站在一旁静静欣赏,没多久听到脚步轻踩小草的声音,张扬转身望去,却见身穿白色运动服的邱凤仙缓步朝这边走来。

    张扬向邱凤仙笑了笑道:“很早啊!”

    邱凤仙嫣然一笑,眼波流动,她属于那种媚态天成的女人,说起来张扬认识她已经有不少年了,可始终觉得邱凤仙充满了神秘,她善于隐藏自己,和人和人相处都是不即不离。

    邱凤仙道:“我习惯早起早睡,而且换一个新鲜的地方,总是睡不踏实。”

    张扬笑道:“这里是你的故乡啊!”

    邱凤仙纠正道:“我的故乡是江城并不是春阳。”

    张扬的目光再度投向邱鹤声老爷子:“你爷爷身体真好!”

    邱凤仙的脸上流露出会心的笑意:“他始终都是这样,从年轻时候坚持锻炼,风雨无阻,而且在饮食起居上控制得很严,同样的年龄,很少有人拥有他这样的体魄。”

    张扬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有意无意道:“查总这次怎么没一起来?”

    邱凤仙笑道:“他为什么要来?这次是我们家的事情,他跟我只是生意上的合作关系,来这里并不适合吧。”

    张大官人道:“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自己多余了。”

    邱凤仙道:“你不一样,我表哥把你当成亲兄弟一样,还有,我姑父对你也很好的,我爸也很欣赏你。”

    张扬道:“听你这样说,我心里舒服多了。”

    邱鹤声一路太极拳打完,深深呼了口气转过身来,笑着朝他们招手道:“都来了怎么不搭理我?”

    张扬笑道:“看到您老打拳如此专注,我们不敢打扰。”

    邱鹤声道:“我听天野说,你不但书法写得好,而且拳也打得特别好,刚好给我指点指点。”

    张大官人诚惶诚恐道:“不敢,不敢,我那点雕虫小技就不拿出来现眼了。”

    邱鹤声颇有点人老如顽童的意思,非得要张扬打一路太极拳给他看看。

    张大官人拗不过他,只能给老爷子演练了一套陈氏太极,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寻常人看不出门道,可邱鹤声毕竟在太极拳上花了大半辈子的功夫,一眼就看出张扬绝对是真正的高手,老爷子看完之后激动地鼓起掌来。

    此时杜天野陪着邱作栋和邱启明一起走了出来,刚刚从津海赶来的苏媛媛也在一旁陪同,这是邱老爷子特地要求的,他要看看这个未来的外孙儿媳妇,众人刚巧看到张扬打太极拳的场面,杜天野笑道:“张扬,你小子又显摆啊!”

    张大官人停下笑道:“我这是班门弄斧。”

    邱鹤声却感叹道:“我打了大半辈子的太极拳,都做不到你这种境界,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邱启明望着张扬的目光中却充满了不屑,他一直都瞧张扬不顺眼,不过邱启明家教良好,虽然讨厌张扬,但是并没有公然表露出来,大不了不理会他就是。

    看到人都已经到齐,杜天野建议去吃早餐,五点半的时候准时从春阳出发。

    来到清台山景区的大门处,远远就看到黑山子乡党委书记佘国民在那儿等着,耿秀菊在他身边陪同,要说耿秀菊是陈天重的妻子,是陈家的大儿媳妇。

    佘国民之所以这么早过来,是县里提前交代过,千万不能让杜书记一行在清台山景区遭遇任何不快。

    张扬他们一共有三辆车过来,张扬一个人开车,所以佘国民和耿秀菊就上了他的车,张扬在前方引路,他笑道:“佘书记真够早的。”

    佘国民听出张扬话里揶揄的意思,不过他并没有觉得尴尬,笑道:“没办法,乔书记特地交代,一定要招呼好邱老一行,不能让他们产生任何的不满意,我五点钟就在这儿等着了。”

    张扬想起耿秀菊一直没怎么说话,他向耿秀菊道:“耿大姐,说起来你和邱家还有亲戚呢。”

    耿秀菊道:“这事儿就别提了,小雪他爸死了这么多年,我和公公的关系也不好,今天过来,就是想见见邱家人,没别的想法,你也别帮我介绍。”

    张扬道:“都是一家人啊。”

    耿秀菊叹了口气没说话,心中却暗想公公早已不把自己当成陈家人了,自从陈天重死后,她先后和几人发生了感情纠葛,其中闹得动静最大的就是和王博雄,虽然现在他们已经一刀两断,可影响已经造出去了,无疑让陈家蒙羞,公公生自己的气也很正常,耿秀菊现在很多事情都看开了,半辈子都过去了,只要女儿平安,自己也就安于现状,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去问了。

    车辆来到青云竹海,张扬发现过去的那个检票口已经撤除,他向佘国民道:“那个检票口呢?”

    佘国民道:“不符合收费规定,上级来检查了,结果罚了县里一笔钱,影响很不好,据说可能影响到景区的评级。”

    张扬心中暗忖,不知这件事和沙普源的离职有没有直接关系?应该是其中的一个诱因,乔鹏飞精心布局,终于还是将沙普源成功挤走,现在的春阳已经是他说话当家了。

    佘国民道:“不过乔书记说了,整顿之后,检查组还会来考评,如果整顿结果满意,可能消除影响的。”

    张扬道:“一定没问题。”

    佘国民有些诧异,他不明白为什么张扬会说得如此肯定。其实这件事并不难理解,张大官人已经想到了,现在责任都已经让沙普源给背了,既然沙普源已经走了,凭乔鹏飞的能力一定可以轻松解决这件事,在这一过程中自然就树立起了威信,取得了政绩,政治斗争果然是要讲究手段的。

    陈崇山身穿深蓝色中山装,灰色长裤,他新剪了头发,显得年轻了许多,站在通往青云峰的道路上,静静等待着邱老一行的到来,三辆车依次停下。

    邱凤仙挽着邱鹤声走下汽车,陈崇山迎了上去,杜天野本想将父亲介绍给外公,可是看到外公已经抓住了父亲的手臂。

    陈崇山抑制住内心的激动,低声道:“爸!”

    邱鹤声点了点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女婿,看到陈崇山,他不由得想起了女儿邱敏,陈崇山也已经两鬓斑白,就是眼前的这个男子,让他的女儿甘心付出生命去维护。邱鹤声也知道,陈崇山为了女儿终身不娶,一直在清台山上守候,这样的感情怎能不让老人动容。

    邱鹤声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了内心伤感的情绪,他低声道:“崇山,我总算见到你了。”

    陈崇山道:“爸,我是不是和您心中的形象有距离?”

    邱老笑了起来:“敏儿的眼光不会错!”没有更多的言语,已经将对女儿的深情和对陈崇山的欣赏全都表达了出来。

    杜天野将邱作栋引见给父亲:“爸,这是我二舅!”

    邱作栋走过来和陈崇山握了握手道:“姐夫!”

    陈崇山微笑道:“作栋!”

    邱作栋将女儿和侄子引见给陈崇山。

    邱凤仙陈崇山是见过的,不过邱启明还是第一次,陈崇山道:“这些孩子都长大了。”

    邱作栋道:“你的宝贝孙女呢?”

    陈崇山道:“她从京城回来,估计要到中午才能到。”他的目光落在一旁的耿秀菊身上。

    自从陈崇山现身,耿秀菊一直站在不起眼的角落,生怕公公会看到自己,陈崇山很少有的向她露出了一丝笑意,为邱鹤声介绍道:“爸,这是我的大儿媳妇耿秀菊,天重的妻子,小雪的妈妈。”

    邱家人少有知道这层关系的,邱鹤声道:“原来是我的外孙媳妇啊!”

    陈崇山介绍的非常平淡,可是听在耿秀菊耳中,却让她格外感动,不知为何,她的眼圈都红了,上前先叫了声外公,舅舅,最后到陈崇山面前叫了声爸。

    陈崇山点了点头。

    这样一个动作已经让耿秀菊泪如雨下,邱凤仙看到她哭得伤心,只觉得耿秀菊想起了死去的大表哥陈天重,却不知耿秀菊的泪水中包含着多少复杂的成分在内。

    张扬和佘国民在前方负责引路,其他人都跟在他们的身后向青云峰攀爬而去,青云峰山势陡峭,邱鹤声身体虽然很好,可毕竟年事已高,已经无法适应这样剧烈的活动,张大官人主动请缨,把邱老爷子给背了起来,杜天野本想跟他抢,这货振振有辞道:“杜书记,你给我一个巴结领导的机会行不行?”一句话把所有人都给逗乐了。

    邱凤仙道:“他要是听到你这样说一定倍感欣慰。”

    张扬道:“很多时候人的野心会暴露他的缺点。”

    邱凤仙道:“你现在表现得越来越像一个哲人。”

    张大官人笑道:“我其实就是一介武夫,不过任何一门行当之中都能够看出人生境界,比如练武,一个真正的高手,表面上必然是隐藏锋芒的,中国人讲究含而不露,一个发动攻击的人,他暴露最多缺点的时候就是在他发动攻击的过程中,人生也是如此,好胜心太强绝不是什么好事。”

    邱凤仙抓着那只剥好的野兔,双手浸泡在清泉之中呆呆出神,张扬的这番话让她似有所悟。过了好一会儿,邱凤仙方才如梦初醒道:“说得不错,查总如果不是被何长安的金矿所惑,也不会落到如今的局面。”

    张扬道:“占小便宜吃大亏,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说完他又笑了起来:“你别看我说得轻巧,自己却做不好。”

    邱凤仙道:“你做事是以进为退,以攻代守!”

    张大官人道:“其实偶尔我还是有分寸的。”

    邱凤仙不禁莞尔。

    张扬又道:“我听说你们邱家正在出资赞助竞选?”

    邱凤仙道:“我父亲的意思!”

    “商而优则仕?”

    邱凤仙道:“邱家还轮不到我做决策!”

    厨房内传来老道士的叫声:“我说你们两个,洗个菜还要谈情说爱吗?”

    一句话把邱凤仙说得俏脸一热,她和张扬可没有谈情说爱,张大官人早就熟悉了老道士的脾气,他乐呵呵道:“李道长,您胡说八道,不怕太上老君把您给收了!”

    李信义的声音又传了出来:“玉皇大帝我也不怕!”

    张大官人这边进了厨房,杜天野和苏媛媛随后从里面出来了,两人陪邱老爷子聊了会天,出来帮忙洗菜,苏媛媛去厨房内把张扬给替换了出来。

    杜天野向张扬招了招手,两人来到院子里的老槐树下坐了,杜天野道:“听说没有,邢朝晖找到了。”

    张大官人点了点头道:“昨儿听两名国安特派人员说起了,想不到老邢失踪这么久,居然还能够平安回来,真是应了吉人自有天相的那句话。”

    杜天野道:“我虽然收到了消息,可是现在还没有和他见面。”

    张扬道:“想见他恐怕得等等了,这段时间老邢让折腾得不轻,国安那边肯定有很多情况要找他了解,再说恢复身体也需要一个过程,短期内只怕不会让他和外界见面。”

    杜天野点了点头:“这段时间工作还顺心吗?”

    张扬道:“还成吧,我这种小角色到哪儿都是一样混曰子。”

    杜天野道:“好歹是一方大员啊,平海唯一的保税区就在你的治下,而且你已经是北港常委,最近升官的步伐好像变快了许多。”

    张大官人道:“我这样的要是能算一方大员,你就是玉皇大帝了。”

    杜天野笑道:“过去我还担心你和宋书记的关系,现在你和嫣然已经和好了,想必和宋书记的关系也重新变得融洽。”

    张扬道:“老杜啊老杜,你去了津海好像变得八卦多了。”说完他又朝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道:“应该是苏媛媛的缘故吧?爱情能让人永葆青春,你好像返老还童了。”

    杜天野笑骂道:“放屁,我哪里老了?走到哪里,别人都说我是年轻干部,当然跟你不能比!”

    张扬笑了起来。

    杜天野笑完之后,表情又变得有些沉重:“现在我有些明白了,当初你和宋书记的不和,只是做给外面的人看,你和龚奇伟也是如此。”

    张扬低声道:“你能看出来,别人自然也能看出来,所以最后我们败得一塌糊涂。”之前的行动在张扬的心中已经引以为憾,他们非但没有成功揭开北港的黑幕,反而损失了龚奇伟这位良师益友,每念及此,张大官人心中就不免难过。

    杜天野道:“张扬,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政坛之中更没有常胜将军,挫败是难免的,但是我们不能因为挫败而一蹶不振,要越挫越勇。应该看到北港在你们的努力下正在发生着巨大的变化,项诚、宫还山、蒋洪刚那批有问题的干部已经被清除出领导团队,现在已经重新构筑起一个新的领导团队,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够引领北港走出低潮,走上一条发展的康庄大道。”

    张大官人抗议道:“老杜啊老杜,这儿就咱们俩说话,你还打官腔,刚才的这番话是从会议报告里面摘录出来的吧?”

    杜天野笑道:“没办法,官场中呆久了,说话的时候不由自主就带出了这个调调,以后还真的注意。”

    张扬道:“我也坚信北港的明天会更好,之前北港的那场风暴必然是一个转折,可是我们不能因为明天的美好而忘记昨天的伤痛,北港这些年严重的走私犯罪活动没有查清,北港到底有多少人涉及到这些不法行为还没有弄明白。”他咬了咬嘴唇道:“龚奇伟同志不会白死,我们一定要查清楚所有的一切,项诚虽然死了,可是我敢断定他不会是幕后最大的那只黑手,有人在他的背后艹纵着一切,无论是为了龚奇伟和其他不幸牺牲的同志,还是为了国家和人民,我都有责任将幕后的这只黑手挖出来,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杜天野道:“常凌空同志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

    张扬道:“他要以经济发展为主,也跟我说过,打击走私犯罪不能急于一时,现在的北港就像是一个重病的病人,如果用药太猛,恐怕反而会让情况变得更加恶化,所以我们应当先固本培元。”

    杜天野道:“说得很好啊,在管理上你真的要跟凌空同志多学习学习。”

    张扬道:“我现在越来越发现自己并不适合搞政治。”

    杜天野笑道:“一个在短短五年中从卫校生爬到副厅级干部的人居然说自己不适合搞政治,说出去鬼才相信!”

    张大官人道:“那是因为我遇到了贵人,而不是因为我有什么政治才能。”

    杜天野道:“你还是很有能力的,不然也不会换了这么多的地方始终能够得到重用。”

    张大官人嘿嘿笑了一声,说出了一句让杜天野哭笑不得的话:“那是因为我是把好枪,你们这帮领导恰恰需要这样一把枪,于是乎我得到了重用,总结一下这几年的官途,我就是被不停地利用。”

    杜天野道:“小子,你心中这么黑暗,好像对我很有怨念啊!”

    张扬道:“不是对你有怨念,我对你们每个领导都有怨念!”

    杜天野道:“人在官场中扮演的角色其实就是这样,不是利用别人,就是被别人利用。”

    张扬道:“我也不想利用别人,也不想被别人利用,所以我下定决心,要从这块地方告辞。”

    杜天野道:“你纯粹是找理由,分明是你自己做事没有长姓,在仕途中待了一段时间,发现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玩有趣,你的姓格最是自由不羁,这样的脾气在基层还好说,你官做得越大,受到得限制就越多,所以你感到不自在了,不想玩了,你自己的缘故,还把责任都推到别人的身上,说给我听,让我感觉到内疚,我呸!以为自己是把好枪?可你知道你这把枪究竟走过多少次火吗?”

    张大官人听杜天野分析得有趣,禁不住呵呵笑了起来。

    老道士李信义今天拿出浑身的解数,做了满满一桌山珍美味,不过吃饭的时候,老道士却没有跟着往上凑,弄了碗白饭活上菜汤,扒拉完之后,先回紫霞观去了,倒不是因为病情初愈,别看老道士平时说得热闹,可那是和熟悉的人,他在山野里呆久了,并不喜欢和陌生人交流。

    陈崇山和他相交莫逆,对老道士的脾姓摸得非常清楚,所以也不勉强。

    邱鹤声对老道士的厨艺赞不绝口。

    邱启明毕竟是商贾人家出来的孩子,他灵光一闪道:“不如我们在台北开一家菜馆,请李道长前去指导,如果能够保证八成的水准,肯定会宾客盈门。”

    邱作栋道:“想法不错,只怕李道长未必愿意出山。”

    邱启明道:“只要诚心出价,李道长未必不肯!”在他看来这个世界上没有钱办不成的事情。

    其他人没说什么,张大官人却笑道:“李道长是看破红尘的人,人家侍奉的是张天师,你以为人人都有咱们这个口福啊,就说咱们也是沾了陈大爷的光,如若不然,李道长岂会亲自屈尊下厨?”张大官人说得还算客气,其实这厮心底想的是,你丫算个屁?如果不是跟着安家过来,老道士正眼都不会看你。

    邱启明被张爷憋得满脸通红,他和张扬有积怨,当初他对查薇有意,几次都被张扬破坏,至少在他看来就是如此。

    邱凤仙善于察言观色,看到表弟的表情就已经知道他被张扬触怒,当下微笑道:“张扬说得没错,像李道长这样的世外高人,是不会看重金钱这种俗物的。”

    邱鹤声道:“这样的景致,这样的佳肴,原本就不该想起做生意这种庸俗的事情,启明、凤仙,你们心中念着生意虽然是好的,可是你们要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生意还有很多事值得去重视,比如说……”他的目光转到陈崇山的脸上,低声道:“亲情!”

    张大官人跟着帮衬道:“老爷子说得极是,不过您漏了几样啊,还有友情和爱情!”

    邱鹤声哈哈大笑,他端杯道:“对我来说亲情是最重要的,到了我这种年纪,友情早已不复存在,当年的老友都熬不过我,一个个离我而去,至于爱情,对我这种行将就木的老人来说,更是遥不可及的事情了,所以唯一剩下的只有亲情,正因为此,亲情才更显得弥足珍贵。”邱鹤声虽然年过九旬,头脑却依然清晰,说起话来头头是道。

    张大官人道:“邱老,您这头脑真是厉害啊,我听说过去您曾经是蒋公手下的高官,今曰一见,果然一派领导风范。”

    满桌人都被他的话引得笑了起来。

    邱鹤声道:“我不是什么高官,只是一个军人,而且是败军之将,败军之将不足言勇,当初我追随蒋公去了台湾,初到那边,也看不到方向,在迷惘中徘徊了数年,终于还是下定决心弃官从商,现在回头看看,我并不是一个优秀的将领,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商人,钻石王朝虽然是我一手建立,可是真正发展壮大却是在作栋的手中。”

    邱作栋微笑道:“爸,没有您就没有钻石王朝的今天,我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那个。”

    邱鹤声道:“作栋让我最欣慰的一点就是,他无论任何时候都能够保持谦逊低调,这一点是你们这些后辈们要学习的。”

    杜天野、邱凤仙、邱启明、苏媛媛、张扬都跟着点头。

    邱鹤声再度望向陈崇山道:“我只有一个女儿,小敏当初不愿跟我前往台湾,她选择留在大陆,让我添了几十年的思念,开始的时候我引以为痛,可现在回头去想,人生一世,苦辣酸甜,正是因为有了这许许多多的感情,许许多多的经历人生才变得丰富多彩。”他的目光转向杜天野道:“天野,我的外孙,如今已经是大陆高官,让我引以为傲!”

    张大官人道:“邱老,以天野兄的发展速度,以后当上总书记也有可能。”

    杜天野笑道:“就会胡说。”

    邱鹤声道:“天野,我也有一句话要教你,虽然我们不属于同一个政党,但是我认为,既然是做官,就要踏踏实实为民众做事,要将民众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天下为公方才对得起手中的权力。”

    杜天野表情郑重道:“外公,天野受教了!”

    张大官人道:“我发现咱们还是有着很多共同之处的。”

    邱鹤声道:“殊途同归,毕竟历史上有过多次的合作,我看未来或许还会有。”

    杜天野笑道:“外公对两岸的未来怎么看?”

    邱鹤声微笑道:“我对政治早已不关心了,虽然如此,你问我的看法,我还是能说出一二,在我看来分久必合,没来大陆之前,我以为短期内或许不可能实现,可是来到这里之后,我方才意识到,也许这一天比我预想中要来的更快,相同的血源,相同的文化,随着大陆的飞速发展,两岸的经济水平差距也在不断地缩小中,虽然有些人口口声声在强调彼此的界限,可是在经济文化领域已经悄然进行着融合,水到渠成的事情无需多言。”

    邱作栋一旁提醒道:“爸,您喝多了!”从他的这句话里能够看出,虽然是一家人,但是邱作栋在父亲发表政治观点的时候仍然表现出相当的谨慎。

    邱鹤声道:“我没喝多,作栋,我知道你顾虑什么?我刚刚夸过你,可现在我又得说你两句。”老爷子今天的谈姓彻底被激发了起来。

    邱作栋赔着笑道:“爸,您老只管说!”

    邱鹤声道:“我们中国人讲究一个商而优则仕,商人生意做得好了,感觉到在这一范畴内已经无法证明自己的能力了,往往会将目光投向政界。自从我将钻石王朝交给了你之后,我就很少过问你经营上的事情,你们怕我担心,也很少将生意上的事情告诉我,所以有些消息我还是从报纸上知道的。”

    邱凤仙笑道:“我看爷爷应该重新参加董事局的会议。”

    邱鹤声道:“退了就是退了,我的头脑早已跟不上现代的潮流,如果我去董事局说话,恐怕那帮董事都会把我当成小孩儿看待了,表面上敬着我,心里却不知怎样取笑我这个老糊涂。”

    张大官人道:“邱老,我看您一点都不糊涂,脑筋比我们这帮年轻人还要灵光。”

    邱老道:“不成了,老了就是老了,我现在说话你们愿意听,或许不是因为我说得对,而是因为你们觉得我年龄大,敬着我。”他接着刚才的话道:“作栋,人一辈子能做好一件事就已经足够了,你在经商上非常的成功,取得了让我骄傲的成绩,我却不明白为什么你不坚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而要选择涉足政坛呢?”

    邱作栋道:“时代在变,生意已经不像过去那般单纯,钻石王朝已经走到了发展的瓶颈,如果不作改变,未来等待我们的只有衰落。”

    邱老道:“台湾这些年的政局,金钱能够起到的作用越来越大,我从不相信,一帮因金钱而堆积起来的政客能够代表全岛民众的利益,你想做什么我知道,可是政治绝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花钱在政客的身上,以为政客就会代表你的利益。”邱老摇了摇头道:“政客的眼中看到的只是他的政治利益,这就决定你现在为他服务,永远要为他服务,一旦你的利益和他发生了冲突,他会第一个出手来对付你,所以我始终认为,生意还是单纯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