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凌峰道:“你这么年轻已经是副厅级,现在放弃是不是太可惜了?”
张扬道:“我清楚自己能吃几碗干饭,就我这脾气再往上走就会成为一个异类,一个官场公敌。”
“你一直都是异类。”常凌峰忍俊不禁。
张扬道:“所以,我还是别在官场中混下去了,等忙完这阵子,我打算辞去公职,先去神庙岛看看,权当给自己放个大假。”
常凌峰道:“是不是打算完婚了?”
张大官人只是笑。
常凌峰道:“完婚也没必要辞去公职啊!”
“我是跟你学得,你谈个恋爱都能把公职辞掉,我得紧跟你的步伐,不然我多落后啊。”
常凌峰笑道:“咱们可不一样,我对官场一直都没什么兴趣,你却是热衷名利。”
张大官人道:“别把自个儿说得那么高尚,我怎么觉得你有点装呢?”
两人一唱一和的好不热闹,章睿融却对他们的话没有半分兴趣,起身道:“你们先聊,我去趟洗手间。”
章睿融离开之后,张扬望着她的背影道:“章碧君的事情对她打击很大啊。”
常凌峰道:“张扬,我打算下个月就和睿融结婚。”
张扬明白常凌峰这样做的意思,章睿融在这个世界上只有章碧君一个亲人,现在章碧君走了,对她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所以常凌峰想尽快给她一个家,用家庭来温暖章睿融忧伤的内心。张扬道:“我当伴郎!”
常凌峰道:“我不打算办婚礼,一直以来我都认为结婚是两个人的事情,没必要兴师动众,更没必要搞得人尽皆知。”
张扬道:“结婚那么大的事情总得叫上三五个亲朋好友聚聚吧,不然显得寒碜,而且章睿融会觉得你不重视她。”
常凌峰微笑道:“她不会,我们之前就曾经谈过,如果我们有一天结婚,我们就一起前往藏省旅行。”
张大官人道:“那边我有熟人啊,要不要我介绍个活佛帮你们主持婚礼。”
章睿融此时从洗手间返回,她的目光和常凌峰相遇,勉强露出一丝笑意,可此时常凌峰的脸色却突然变了,他看到一个红色的光点在章睿融的胸前晃动,他惊呼道:“闪开!”
章睿融愣了一下,没等她做出反应,感觉左侧的肩头如同被人重重击打了一拳,然后她的身体向后方飞去,摔倒在地面上,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衣衫。
常凌峰悲吼一声,想要冲上去,却被张扬一把拉倒在地上,玻璃窗被远方飞来的子弹击碎,玻璃的碎片四处纷飞,张大官人匍匐前行,抢在常凌峰之前将章睿融的身体拖了过来,点中她的穴道帮她制住伤口的流血,将章睿融交给常凌峰,让他们躲在安全的墙角处,然后张大官人以惊人的速度冲下楼去。
海味楼对面只有一栋五层高的商业办公楼,从刚才子弹射来的方向不难判断,狙击手就在对面的办公楼上。
海味楼内陷入一片惶恐的氛围中,张大官人刚刚冲出大门,又听到一声枪响,他身体倏然前冲,闪过那颗射来的子弹,子弹射入一旁的墙壁之中,射出一个深深的弹坑,水泥的粉屑到处翻飞。
商办楼顶一名带着墨镜的黑衣男子看到张扬以惊人的速度穿过街道,已经进入这栋大楼内,他放弃了继续射击的打算。他取出绳枪,瞄准了后方的楼房,锚尖斜向上发射出去,正中对侧大楼的墙壁,他抓住绳索,腾空飞跃而起,身体一荡向对方的大楼荡去。
张大官人此时已经踹开了安全门,看到那男子抓住绳索如同荡秋千一样跨越了近三十米的距离,在临近大楼的玻璃幕墙时候,那男子掏出手枪瞄准幕墙射击,玻璃幕墙从中碎裂,他从钢化玻璃碎裂的缺口中冲入对侧大楼的房间内。
那男子转身向后方回望,看着已经站在商办楼顶的张扬,他的唇角泛起充满嘲讽的笑容,举起手臂,屈起手指,做出了一个开枪的动作。
张大官人却忽然在瞬间完成了一次投掷,一根黑色螺纹钢,被他掷标枪一样投掷出去,那男子压根没有想到张扬会在这么远的距离发动进攻,他更加没有想到,那根螺纹钢在张大官人的全力一掷之下,宛如劲弩发射,撕裂空气呼啸而来。当他意识到这跟螺纹钢会对自己构成生命威胁的时候已经晚了,他能做的只是尽可能地向左移动身体,想要避开心脏的要害,可那根螺纹钢掷出的速度实在太快,他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逃开。
螺纹钢从他的右胸斜插进去,透过他的胸腔,从他的左侧后背露了出来,强大的冲击力带着他的身体向后方倒飞而去,射入后方的墙壁,将这厮的身体高悬其上,鲜血沿着螺纹钢涌泉般流出。
张大官人暗叹可惜,本来想留一个活口的,想不到这厮躲避的动作反倒让他送了命,张扬掏出手机,首先拨打了北港市公安局长赵国强的电话:“国强,赶紧带人来海味楼这里,出人命了!”
张扬回到常凌峰身边,看到他的身上也沾染了不少的鲜血,血来自于章睿融的身上,不过现在流血已经止住了,张扬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势,向常凌峰道:“不妨事,没有生命危险。”他说话的时候手掌按压在章睿融的肩头,以内力将弹头从她的体内吸了出来。
常凌峰对张扬的医术还是知之甚深的,既然张扬说她没事,就不会有事,张扬将随身携带的金创药递给常凌峰,此时外面响起警笛声还有救护车的呼啸声,张扬向常凌峰道:“你先送她去医院,我得去现场配合调查。”
赵国强望着高挂在墙上的那具尸体,在他们到来之前杀手就已经死了,地上流了一大滩鲜血,几名警察一边拍照一边摇晃着脑袋,不可思议,谁都无法想象张书记是怎么从这么远的距离投掷一根螺纹钢将这杀手钉在墙上的。
张大官人抱着膀子若无其事的在一旁看着,刚才他已经把整个过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赵国强示意他们去门外说话。
来到走廊上,赵国强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看你应该去参加奥运会标枪比赛。”
张大官人道:“我原本也没想把他给扎死,谁曾想这孙子非得要躲,这一躲就把要害给迎上去了,我本来还想留个活口呢。”
赵国强道:“这么粗一根螺纹钢,就算没戳中心脏也够呛,你下手可够狠的。”
张大官人道:“我可是正当防卫,这孙子拿着枪呢。”
赵国强道:“我也没说要追究你的刑事责任。”
张大官人道:“我本来就没责任啊!”
赵国强道:“照你说这名狙击手的目标是章睿融?”
张大官人点了点头道:“应该是这样。”
赵国强道:“根据我掌握的情况,这一枪他瞄准的并非是章睿融的要害。”
张扬道:“这杀手是个脓包,准星也太差了。”
赵国强道:“他的身份已经查到了,姜学东,过去在西疆当过特种兵,专门司职狙击手,枪法很好,不敢说百发百中,也是百步穿杨的狠角色,根据现场情况来看,他在这样的距离下如果想射杀章睿融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张扬低声道:“你是说他压根就没想杀章睿融?”
赵国强道:“只是一种可能,也可能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他射击的那一枪大失水准,不过在他射出一枪之后,并没有继续射击,如果不是你追出去,他或许不会发动后续射击。”
张扬道:“你是说是我逼他的?”
赵国强道:“这件事的确有些蹊跷,章碧君已经死了,什么人那么狠,居然马上又将枪口对准她的侄女?”
张扬道:“这事儿必须交给你们查了,好在今天没出人命。”
赵国强并不认同他的说法:“姜学东不是人命?”
张扬道:“他活该!”他看了看时间,想起今天和杜天野的邀约,不由得叹了口气道:“国强,我现在能走了吗?”
赵国强道:“你看着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就这么消失,难道心底一点感觉都没有?”
张扬道:“当时的情况就这个样子,你让我怎么做?我要是不果断出手,这狗曰的就逃了,像这种人死有余辜!”
赵国强本想反驳他,却看到有两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子向他们走了过来。其中一个秃顶的中年男子向他们点了点头道:“两位好,我们是国安特派专员,来这里是为了了解一下刚才的情况。”
张扬不想和这帮人多作纠缠,他向赵国强道:“赵局,我先走一步,有什么事情随时给我电话。”
赵国强点了点头。
那名秃顶男子却道:“张扬同志,请留步!”
最近没怎么留意过榜单,忽然发现医道方方面面的数据都在下降中,原因章鱼是知道的,是我自己的懈怠造成的,月票低迷,推荐票能不能多来一点,随便来一张,对章鱼可是莫大的刺激哟!
张大官人笑道:“不好意思,我还有一个重要会议赶着要开。”
那秃顶男子以同样和蔼的笑容向张扬道:“张扬同志,我们不会耽搁你太长时间的。”
张大官人道:“十分钟够不够?”
秃顶男子笑道:“够,咱们出去谈!”
赵国强这才明白,敢情这两个国安特派专员不是找自己的。
张扬跟着两名国安特派专员来到外面,上了他们的深蓝色别克商务车,其中一人去前面的驾驶座坐下,秃顶男子邀请张扬坐下,向张扬伸出手去:“忘了做自我介绍,我叫耿志超!这次来北港是为了调查章碧君遇害的事情。”
张扬跟他握了握手道:“我和章碧君不熟!”
耿志超觉察到张扬警惕姓十足,看来自己有必要向张扬证明身份,他拿出自己的证件递给张扬道:“我过去一直做内勤工作。”
张扬在他的证件上扫了一眼,他过去也曾经有过这种身份证明,是以一眼就能够分辨真伪,他微笑道:“我和贵圈好像没什么关系!“耿志超道:“是邢朝晖邢主任让我过来找你的。”
张大官人闻言一怔:“老邢?他不是失踪了吗?”
耿志超道:“这段时间他都被关押在京城某处一个秘密的地方,经过我们的不懈努力,终于将他营救了出来,目前他正在康复疗养,用不了太久时间就会重新走上工作岗位。”
张扬听说邢朝晖平安无事也是倍感安慰,在他心中老邢始终都是一个好人,邢朝晖的再度出山应该和章碧君的被杀有着一定的关系。张扬道:“有时间我要去看看他。”
耿志超道:“邢主任让我来找你,说你能够给我们提供一些帮助。”
张扬道:“老邢被关了这么久,难得还没有把我给忘了。”心中却盘算着,邢朝晖该不会把自己过去那点底子全都抖出来吧。
耿志超道:“张扬同志,上头让我负责章碧君的案子,从她那里,我找到了一些关于你的材料,所以我才会去找邢主任证实。”
果然不出张大官人所料,张大官人不由得头疼起来,他的表情却是极为不屑,笑道:“她那里怎么会有我的材料?我的档案材料都在北港市组织部啊。”
耿志超望着张扬的双目,看出这小子没那么容易跟自己交底儿,他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取出记事本写了自己的号码递给张扬道:“张扬同志,如果你想起了什么,可以通过这个电话和我联络。”
张扬道:“好!”
耿志超又道:“章睿融过去也是国安工作人员,在你的手下也工作过,你对此知情吗?”
张大官人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他打定了主意,今儿是咬死口不承认,也不是张大官人不想配合,主要是他对国安的这帮人欠缺信任,放眼整个国安部门让他信任的屈指可数,邢朝晖算一个,再有就是丽芙、桑贝贝和佟秀秀了。
张扬从别克车内出来,耿志超没有做过多的停留,驱车离开了那里。
赵国强此时也已经收工,来到张扬身边道:“怎么?被国安盯上了?”
张扬道:“他们找我了解一些情况,说章睿融也是国安的人!”
赵国强道:“章碧君的案子马上就要交给他们了,不过你又给我添了一件新案子。”他所说的是张扬戳死姜学东的事情。他叹了口气道:“回头我这报告该怎么写?”
张大官人笑道:“该怎么写就怎么写,你做事我放心。”他想起应该去医院探望一下章睿融,跟赵国强说了一声,赵国强刚好也想过去。
两人一起来到了北港市人民医院,章睿融伤在左肩,弹头已经被张大官人当场取出,在医院,医生为她进行了清创缝合。目前章睿融的情况已经稳定,她坐在床上,常凌峰在一旁安慰着她。
张扬拿着一束鲜花和赵国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常凌峰起身相迎道:“这么忙就不用过来了。”
张扬笑道:“我来看看章睿融,今天这事儿赖我,我本来请你们吃早茶的,没想到吃了子弹。”常凌峰笑了起来,一旁章睿融道:“谢谢张书记的救命之恩。”她精神状态还算不错。
张扬道:“别谢我,把对我的感激全都用在凌峰身上。”
赵国强道:“章小姐,现在方便问几个问题吗?”
张大官人叹了口气道:“赵局,你这个人总是煞风景,见不得朋友聊天其乐融融?”
赵国强道:“我也是身不由己,公事公办啊!”
章睿融点了点头道:“没问题,你问吧!”
张大官人起身道:“你们聊吧,我得走了,答应要去春阳,这都耽误到中午了。”
常凌峰道:“我送你!”
两人一起来到停车场,张扬知道常凌峰跟自己出来不仅仅是为了回避,肯定还有其他事情对自己说。果不其然,常凌峰道:“究竟是什么人这么狠?居然要对睿融下手?”
张扬道:“章碧君和她的关系你是清楚的。”
常凌峰道:“你是说桑贝贝?”之前桑贝贝曾经绑架过章睿融,所以常凌峰才会有这样的推论。
张扬摇了摇头道:“不可能是她,我对桑贝贝还是有些了解的,她做事恩怨分明,得罪她的是章碧君,又不是章睿融。”
常凌峰道:“那当初她为什么要绑架睿融?仇恨可以蒙蔽一个人的心神,也许她为了报仇不惜一切手段。”
张大官人当然清楚这件事并不是桑贝贝所为,他低声道:“凌峰,刚才警方检查过现场,狙击手叫姜学东,是一个神枪手,他服役期间从未有过一次失手,今天章睿融能够逃过一劫,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姜学东没想过要杀她。”
常凌峰道:“可他为什么要狙击睿融?就算章碧君得罪过他,他也不应该报复一个无辜的女孩子。”
张扬心中暗自盘算着,姜学东狙击章睿融其目的或许并非是报复,这一枪打在章睿融身上,受惊的或许另有其人。
一辆黑色的宾利轿车在停车场内缓缓停下,薛世纶和女儿薛伟童一起走下了汽车。从薛伟童手上的鲜花就能够推断出,他们来这里是为了探望病人的。
薛伟童远远叫了声三哥,张扬笑了笑和常凌峰一起走了过去。他已经猜到薛世纶是来探望章睿融的,父女连心,章睿融也是他的骨肉,遭到枪击薛世纶当然非常紧张。
张扬叫了声薛叔叔,虽然他对薛世纶充满了怀疑,可面对薛世纶的时候还是非常的客气。
薛世纶直言不讳道:“听说睿融受到枪击,所以我们过来探望一下她。”
常凌峰道:“她还好,子弹并没有伤及要害。”
薛世纶叹了口气向张扬道:“张扬,你们北港可真不太平啊!”
张扬道:“北港没什么问题,这帮作歼犯科的家伙都是从外面过来的。”
薛世纶笑了起来:“到底是北港干部,处处维护北港的利益。”
张大官人道:“这是我党干部最基本的素质,如果每个人都只顾着自己的利益而罔顾集体利益,那么长此以往,必然国将不国了。”
薛世纶哈哈大笑,他转向女儿道:“童童,看到没有,这就是社会责任感,这就是国家使命感,我认为你们这些年轻人都应该拥有这种可贵的素质。”
常凌峰陪着薛世纶父女上楼。
张大官人则回到车内,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一点多钟了,原本他还答应了牛文强那帮人去春阳吃顿饭,晚上接着上清台山,看来只能取消原计划了。
汽车刚刚启动,牛文强问罪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张大官人诚恳赔罪答应牛文强,等到了春阳马上就和他联系。
张扬发现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刚刚进入江城境界又遭遇了塞车,等他赶到春阳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了,杜天野的电话也打过来了,一副兴师问罪的口气:“张扬,你小子怎么回事儿?不是说下午就到吗?”
张大官人一边开车一边叹气道:“途中遇到了两起车祸,走走停停,从北港到这边开了快五个小时了,我比你还着急。”
杜天野道:“你别着急,开车安全第一,这样吧,等你到了之后,先来春阳熙春园大酒店,今天晚上县里的几位同志安排。”
张扬虽然老家就在春阳,在春阳工作和生活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可是对熙春园大酒店却没有任何的印象,他有些迷惑道:“熙春园?哪儿啊?我怎么没听说过?”
杜天野道:“春水河西城段,那儿新挖了一个人工湖叫熙春湖,你不知道?”
张扬道:“熙春湖听说过,只是没去过。”
杜天野笑道:“风景不错,过来你就知道了。”
张大官人又给牛文强挂了个电话,牛文强气得那边又把他数落了一通,他和杜宇峰、赵新伟、秦白几个人听说张扬要回来,专程来春阳和他相聚,想不到这厮中午爽约,晚上又另有安排,也难怪他生气。
张扬只能再赔不是,答应牛文强早点结束熙春园那边的饭局,早点出来和哥几个聚聚。
每隔一段时间张扬都会来春阳,不过每次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很少留意春阳市容发生的变化,因为杜天野刚才的那番话,他特地留意了一下街道两旁的景色,发现春阳的街道几经拓展比起过去宽阔了许多,道路两旁增添了花坛绿地,小城的植被也丰富了许多,街道上穿行着豪华公交车,两旁的店面也都统一更换了门头,这座小城似乎在短时间内又焕发了青春。
单从表面上就能够看出春阳县的几位领导干部还是很有作为的。
张扬对春阳县的领导团队非常熟悉,县委书记沙普源副书记乔鹏飞都跟他有着相当的交情。
张大官人来到熙春湖,这面人工湖今年方才刚刚挖好,湖畔的绿化已经完成,见惯了海滨风光的张扬,乍一来到这边居然产生了一种婉约江南的错觉。
在绿树掩映中找到了熙春园的位置,这座小湖边规模最大的建筑并不难找,远远望去白墙青瓦,完全是一派秦淮人家的建筑风格。
张扬将汽车停好了,风有些大,秋天的柳叶禁不住秋风的舞弄,没几下就脱开了树枝,宛如蝴蝶般飞舞而下,有几片落在张大官人的肩头。
张扬向前走了几步,看到门前一位身穿黑色套装的美貌女郎站在那里似乎在等什么人,看到张扬,她马上迎了上来,娇笑道:“张书记,您总算来了,大家都在等您呢。”
张扬道:“你是……”他真不认得眼前这位。
那女郎笑道:“我是熙春园的经理杨文月,张书记未必认识我,不过我可一直都很仰慕你。”
张大官人哈哈笑道:“能让杨经理这样的美女仰慕,我这会儿虚荣心已经爆棚了。”
杨文月笑道:“不止是我,你可是春阳不少女孩子的梦中情人!”
张大官人乐得笑逐颜开:“说笑了,说笑了!”
“我可没有说假话,我们酒店就有不少。”
张扬道:“等我下次来,一定带上笔,给我的那些女粉丝们签名。”
杨文月格格地笑:“回头一定得给我们提个字。”她在前面为张扬引路,熙春园完全是江南园林的建筑风格,沿着曲曲折折的长廊走入其中,他们要去的地方是熙春园的绿柳阁,这也是酒店最雅致的房间,房间有一半建设在湖面之上,装修是中式传统风格。
还没有进入房间,就听到里面传来杜天野爽朗的笑声。
杨文月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张扬推开房门走了进去,看到客人已经到齐了,坐在首位上的是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这位老人正是邱凤仙的爷爷邱鹤声,也是台湾钻石王朝的创始人,他的儿子邱作栋,钻石王朝现任董事长就坐在他的左手,右边坐着他的外孙,如今已经前往津海任职的杜天野。杜天野旁边坐着邱启明,邱作栋身边坐着他的女儿邱凤仙,春阳县委书记沙普源和县委副书记乔鹏飞在一旁陪同。
看到张扬进来,杜天野禁不住埋怨道:“你小子啊,居然让这么多人等你一个!”
张大官人双手抱拳道:“对不起各位,今儿路上出了点状况,所以才耽搁了,等会儿我多喝两杯,别的不说我得向邱老赔罪!”
乔鹏飞道:“就你那千杯不醉的酒量,罚你多少也不解恨啊!”
张大官人乐呵呵拍了拍他的肩头道:“乔副书记,要宽容,一定要宽容。”他来到邱鹤声面前恭敬道:“邱老,我第一次见您,可是您老的大名我早就是如雷贯耳了,欢迎您到春阳来。”
邱鹤声笑道:“张扬,我也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他们都说你年轻有为,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啊!”
张扬道:“我称不上年轻有为,论官职我比不上您外孙,论财富我更比不上您孙女。”
邱凤仙和杜天野同时发声道:“矫情!”
张大官人道:“不是矫情,是由衷而发!”
邱作栋对张扬一直都非常欣赏,笑道:“张扬来我身边坐!”
邱凤仙向一旁挪了一个位置,张扬道:“别介,我还是坐在邱小姐身边。”
邱凤仙一双美眸眨了眨道:“你现在也是坐在我身边啊!”
满桌人都笑了起来。
乔鹏飞安排杨文月上菜。
换成别人安排这样的欢迎晚宴,杜天野未必会给他这个面子,可今天是乔鹏飞出面,杜天野就算不给他面子,也得给乔老面子,更何况现在津海市委书记就是乔振梁,这其中千丝万缕的关系,杜天野不可能不去顾及。
邱鹤声自从当年去了台湾,到如今返回内地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十八年,走得时候还正值壮年,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白发苍苍的老人,让他激动地不仅仅是回归故乡,他得知了女儿的消息,还知道他在内地有一个外孙,如今这外孙已经长大成人。
乔鹏飞代表春阳向邱鹤声一家致欢迎词。
在喝完一杯酒之后,邱鹤声举杯起身道:“这杯酒我代表我们全家感谢家乡人对我们的盛情款待,自从我离开故乡如今已过四十八年,乡音无改,鬓毛已衰,回到家乡,看到家乡的安定与富足,让我倍感安慰,这杯酒感谢你们的热情,也感谢家乡的人民,我从未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可以回故乡看看,我也以这杯酒明志,老朽有生之年一定多为家乡尽力!”
老爷子干了这杯酒,看得出他今天的兴致颇高。
邱作栋却不敢让父亲多喝,毕竟老人家年事已高,今年已经是九十二岁了。在场的所有人都表现得很客气,虽然乔鹏飞和杜天野很熟悉,但是今晚这顿饭的性质带着浓厚的公务色彩,在这样的场合下,宾主双方都显得非常客气,很多话题都无法深入下去。
酒宴进行了一个半小时就已经结束,当晚邱家人都在熙春园休息。
本来乔鹏飞也给张扬安排了房间,可张扬还是婉言谢绝了,他说要回家去睡。
杜天野提醒张扬道:“张扬,明天一早咱们上清台山。”
张扬道:“时间你来定,我提前过来跟你们会合。”
张扬去取车的时候和沙普源走在了一起,沙普源道:“张书记,你之前来春阳也不跟我打声招呼。”
张扬笑道:“上次来得匆忙实在是顾不上,跟你说句实话,我连家都没顾得上回。”
沙普源叹了口气道:“咱们这些人多数时候都是身不由己啊!”张扬听出了他话语中包含的落寞,想起之前乔鹏飞的布局,最终还是压住一问究竟的想法。
沙普源却主动揭开了这个答案:“下个月我调任市科技局工作。”
沙普源还没到点,他的离开只有一个解释,是为乔鹏飞挪位置。
乔鹏飞此时从酒店内走了出来,沙普源向张扬笑了笑道:“我走了,以后我们很少机会在春阳碰面了。”
张扬并没有说话,沙普源并不需要安慰,就算自己说出某些安慰他的话,似乎也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乔鹏飞来到张扬身边,和他一起望着沙普源座驾的尾灯:“聊什么?”
张扬道:“他说要去市科技局了,恭喜你!”
乔鹏飞道:“我知道他心里不好受,认为是我的责任。”
张扬道:“官场中就是这样,就算你不取代他,总会有其他人来。”
乔鹏飞道:“走,我请你喝酒。”
张扬笑道:“改天吧,过去的几个老哥们全都在等着我呢,我如果今晚要是不去,人家都要说我看不起人了。”
乔鹏飞笑着点了点头道:“得,我送你!”
“不用,我开车了。”
乔鹏飞道:“今晚你喝了不少,最近春阳在严查酒驾,你小子可别顶风作案。”
张扬笑道:“放心吧,真要是查到我,我就给你打电话。他们就算不给我面子,也得给你这个县太爷面子。”
乔鹏飞笑了起来:“你啊,始终都是这个样子。”
张扬道:“你比过去变了很多。”
“哪里变了?”
张扬道:“显得更加老成了,越来越像官员了,不过和你在一起越来越无趣了。”
乔鹏飞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自己变了,可我不知道这样的改变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张扬道:“想在官场上一直走下去,总得做出一些改变,我这个人欠缺的是自我约束,我太自由,自由惯了。”
乔鹏飞道:“这条道路上走得越久,自由就越少,不是别人约束你,而是自己约束自己,我感觉自己的人生开始变得沉重了。”
张扬没说话,有些同情地看着他,乔鹏飞的身上寄托着乔家的未来希望,而他也将乔家的荣誉和传承主动承担了下来,乔鹏飞成熟了,他是个有责任有担当的人,可是责任和担当是必要的束缚到他的未来。
乔鹏飞的唇角露出一丝笑意,分不出他是开心还是失落:“我自己选得,既然选择了,我就会无怨无悔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