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从峰和耿绍忠对望了一眼,两人都明白了,眼前这位是个软硬不吃的主儿,他们来找张扬并不是要把矛盾激化,而是避免把事情闹得更僵。任从峰咳嗽了一声,换了一副嘴脸道:“张扬同志,说起来大家都在体制内工作,都是自己人,任何事都好商量,不要弄得这么僵,你说是不是?”

    张扬道:“我就纳闷了,这件事是我挑起来的吗?我不想闹,是你们非得要踩到我头顶上来,景区规划把这里划进去了,这种话只能骗三岁的小孩子,你们今年的规划我不是不知道,压根没有提到要发展这块地方。”

    耿绍忠道:“这是上头决定的。”

    张扬道:“你少拿上头来压我,咱们明人不做暗事,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我心里明白,你们心里也明白,规划的目的就是针对我这座宅院,拆迁办口口声声要拿我树典型,说什么领导干部要起到带头作用,狗屁,这荒郊野岭的,只有我一户人家,土地是当年特批的,房子证件齐全,盖房子也没花国家一分钱,就连门口的道路也不是你们景区修得,你们想拆房子,怎么也得先来跟我打个招呼,这叫起码的尊重,看看你们干的事儿,弄一帮狗腿子来我这里闹事,以为弄点鸡鸣狗盗的事情就能把我给恶心走?太小看人了吧?”

    耿绍忠和任从峰都是一脸的尴尬。

    张扬道:“现在死人了,你们才想起找我沟通,既然想沟通就多少拿出点诚意,还搬出领导来压我,有那必要吗?两位,我说句不中听的话,你们现在是骑虎难下了吧?不然像你们这么顾惜面子,爱护羽毛的人物会亲自登门找我?”

    两人被张扬说中了心思,脸上更是难堪,任从峰道:“张扬同志,你生气我们是能够理解的,其实这件事一开始我们也没有调查清楚,我们的工作上的确存在不足。可是领导既然吩咐下来,我们只能执行命令。”

    张扬道:“哪位领导?你千万别为难,只要把他的名字说出来,我这就去找他。”

    任从峰顿时语塞。

    张扬道:“是压根没有,还是你不敢说啊,刚才你有句话没说错,大家都是体制中人,谁抱着什么目的,也就是一打眼的事情,领导让你规划,你就规划,领导让你拆,你就拆,可现在出了人命,闹出了麻烦,领导不会出来承担责任吧?”张大官人笑了笑道:“当下属的真是不容易,一不小心就让人给当枪使了,还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耿绍忠和任从峰目前的确就是这种状态,既然被人家一针见血的给戳破了,两人也就没啥好顾忌的了,耿绍忠道:“张扬同志,在我个人看来,这件事不应该把影响闹得太大,尤其是不应该让新闻媒体介入,芝麻大的小事儿也会被他们无限夸大,经过他们的润色加工,事情的性质会被夸大无数倍,会给大家造成不好的影响,对你个人也没什么好处。”

    张扬道:“这件事我不清楚,我也没找过记者,有记者采访是好事儿,证明大家都在关注这件事。”

    任从峰道:“舆论是一把双刃剑啊!”

    张扬道:“没本事的人就算搬块石头最后砸着的还是自己的脚,我不怕舆论,因为我没什么见不得光的地方。”

    三人正说着话,就有记者过来了,来得是央视的记者,耿绍忠和任从峰看到又是摄像机又是记者,这么大阵仗的走进来,两人顿时就想到了离开,可张大官人没那么容易放他们走,笑道:“刚好有记者采访,咱们把事情当众说清楚。”

    任从峰道:“我还有事得回去开会。”

    耿绍忠道:“我们单位有规定不能随便接受记者的采访。”

    张大官人却很亲切地拉住他们的手臂:“别急着走嘛,记者又不是什么可怕的人物,你们不是说存在误会吗?趁着这个机会澄清一下。”

    央视著名记者闫熙首先出示了自己的记者证,向他们表明了自己的身份,然后笑道:“三位愿意接受我的采访吗?”

    耿绍忠和任从峰要是知道今天会有记者来这里采访,打死他们都不会来,虽然闫熙看起来和张扬好像不认识,但是他们敢断定,眼前的场面是张扬事先安排的,可现在两人已经是进退不能了,只能硬着头皮接受采访。

    闫熙道:“张扬同志,我可以询问你几个问题吗?”

    张大官人乐呵呵点了点头道:“可以。”

    “根据我们的了解,这座宅院曾经是书法界泰斗,天池先生的故居,请问最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你和景区管理方发生了这么多的矛盾。”

    张扬道:“很简单,就是我们的认识不一样,景区为了发展,想要拆掉这座宅院,而我想要保住这座宅院,所以产生了矛盾,至于为什么要拆除,你可以询问这两位领导,一位是景区管理处的耿绍忠主任,这位是西京区拆迁办的任从峰主任。”

    闫熙向耿绍忠道:“耿主任,您好,根据我们的了解,景区制订的年度规划中本来并不包括香山别院周边的开发,请问景区在制订政策之后,可以随意更改吗?”

    耿绍忠道:“具体情况具体分析,这件事涉及到景区的整体规划,如果你想了解,改天可以去我们的办公地点,我会出示相关决议文件。”耿绍忠的回答相当的老道,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搪塞过去,今天只要蒙混过去,以后记者再来找,老子可以不见。

    闫熙又向任从峰道:“请问任主任,拆除香山别院是你们西京区拆迁办做出的决定,还是受到了上级的指令。”

    任从峰心说你丫这不是坑我吗?我要是说我们自行决定,所有一切责任自然要我们来背,我要是说接到了上级指令,你肯定会追问是谁下得指令,搞不好就得得罪领导,任从峰道:“对不起,关于这件事我无可奉告。”不好回答,干脆就不答。

    可闫熙显然是有备而来,她继续追问道:“根据我们了解到的情况,你们拆迁办聘用社会人员对房屋的产权所有人进行了滋扰和恐吓,这件事属实吗?”

    任从峰还没回答,张大官人已经答道:“属实!”

    任从峰看了张扬一眼,张大官人根本没把他当成一回事,继续道:“关于那些社会闲杂人员的作为,我已经写了一份材料回头会提供给你们。”

    闫熙笑了笑,接着向任从峰发问道:“任主任,在香山别院附近被杀的那四名男子和西京区拆迁办是不是雇佣关系?”

    任从峰摇了摇头断然道:“我根本就不认识那四名男子,他们的行为和我们西京区拆迁办没有任何关系。”他推了个干干净净。

    闫熙道:“可是根据我们的调查,你们拆迁办曾经多次雇佣这帮人,而且曾经多次支付给他们报酬,他们对外也声称是西京区拆迁办的人。”

    任从峰道:“记者同志,没证据的事情我希望你不要乱说,这会给我们造成不利影响的。”

    闫熙笑道:“没有证据的事情我们也不会乱说,既然任主任坚持说没有,我们就暂且相信任主任的话,我可不可以问一下,发生这件事之后,你们对香山别院的政策会不会发生变化?还是不是坚持拆除这里?”

    耿绍忠道:“这个问题还是我来回答吧,最近产生了很多不同的观点,有书法界的人士提出,香山别院是天池先生的故居,具有相当重要的纪念意义,他们也提议要将这里作为文物保护起来,目前我们正在对这里采取积极地评估和论证,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耿绍忠说完这番话,起身告辞,任从峰也跟着走了。

    闫熙等他们走后,结束了采访,来到张扬面前笑道:“张书记,看来这件事有变化啊。”

    张扬笑道:“多谢闫大记者倾力相助。”

    闫熙道:“武意是我的好朋友,她提出让我帮忙,我当然尽力而为。”

    张扬笑道:“有时间去滨海,我一定好好尽地主之谊。”

    闫熙从地上捡起一张写有拆字的宣纸,赞道:“好字!“张大官人笑道:“我无聊时候写着玩的。”

    闫熙道:“就把这张字送给我吧。”

    张扬道:“好啊!”

    闫熙道:“这件事我会做个系列专题,争取引起社会上对文化遗产的关注。”她已经将香山别院上升到文化遗产的高度了。如果香山别院真的被列为文化遗产,那么事情无疑就会发生意想不到的转机和变化。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香山别院的事情还没有尘埃落定,天池先生基金会又出了问题,基金会的财务总监李启帆涉嫌多起商业犯罪而被批捕,可他不知怎么提前得到了消息,在警方找到他之前已经携款外逃,天池先生基金会的资金帐户暂时被冻结。

    基金会是罗慧宁一手创立的,她是基金会的终身理事,但是罗慧宁并没有参与到基金会的具体管理之中,天池先生的这个基金会,启动之初是得益于天池先生的书法作品拍卖的善款,还有一部分是何长安提供,基金会的管理人员大都是兼职,主要人员构成来三部分,一是天池先生生前的友人和学生,二是罗慧宁的关系和朋友,三是热心公益事业的一些年轻人,管理层的构成是由前两部分组成,进入当今时代之后,慈善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为一个时髦的名词,人们不仅仅通过慈善来表达自己的爱心,同时慈善也将很多关系联系在一起,种种的慈善活动成为特定群体社会交往的舞台。

    罗慧宁创立基金会完全是按照天池先生的意愿,在基金会的建立过程中,她个人的影响力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可是在基金会成立之后,罗慧宁不可能凡事都亲力亲为,所以她将基金会的管理权委托给他人,尤其是基金会进入轨道之后,罗慧宁已经很少介入其中的工作,基金会虽然是以天池先生的名义而起,但是很多人加入基金会并不是为了天池先生,这其中不乏知名商人,何长安就是其中之一。

    基金会还有不少理事,这些理事都很有些来头,她们也拥有和罗慧宁类似的身份,家人在官场的位置决定,她们必须要站在背后,所以她们就不得不将多余的精力倾注在其他的方面,加入基金会,从事慈善事业,一可以为家人博得一个好名声,二可以通过这种方式,从旁支渠道巩固方方面面的社会关系,也算是为家人的政治事业出一份力。这一群体的加入,又带动了各自的圈子,所以天池先生基金会成立的时间虽然很短,但是发展却非常的迅速。在京城特定圈子里的影响力,也是一日大过一日。

    这次北港海啸,单单是通过这一渠道募集到的善款已经达到了近五千万,其中慈善晚宴当日就募集到两千四百万。

    基金会的问题处在李启帆的身上,而李启帆的问题被调查出来却纯属巧合。

    一切要从中纪委启动对何长安的彻底调查开始,因为何长安曾经给基金会提供了一笔启动资金,所以他们才留意到了天池先生基金会,在调查的过程中,他们发现了问题,天池先生基金会的固定会员不到五十人,这其中有三十多人都是知名商人和企业家,通过调查发现,这帮人的加入是有条件的,每人成为会员必须要缴纳五百万的善款,如今这一门槛已经提高到一千万,也就是说,单单是这三十多个特殊会员,就已经为基金会提供了超过两亿的资金。

    定下这一规矩的,并不是罗慧宁,而是她最好的朋友姚红曦,姚红曦是陈安邦的母亲,她的丈夫陈旋是文国权的下属,两家多年以来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当初定下这一规矩的是姚红曦,但是姚红曦对罗慧宁所说的并非是强制性收取,而是给捐助五百万元以上的慈善家名誉理事的称号,李启帆就是通过这种方式进入的基金会,因为他聪明能干,很快就取得了大家的信任,担任了基金会的财务总监,开始的时候基金会只是将善款用于扶贫和支援教育,可是后来随着善款的增多,如何更好的发挥善款的作用就成为了一个迫切的问题。

    李启帆提议将募集得到的慈善款项用于投资,通过投资获利这样他们就有更多的资金可以利用,可以更好的做起慈善事业,应该说李启帆的提议是好的,可是在具体的执行过程中出现了偏差。

    中纪委这次针对何长安的调查,没有查出何长安的太大问题,却将基金会财务上巨大的漏洞查了出来,李启帆因此而浮出水面。

    罗慧宁得知这一消息之后,也吃惊不小,这件事的性质显然要比香山别院严重得多,她从未想过基金会方面会出问题,而且问题会这么大。

    打给姚红曦的电话始终处于关机状态,罗慧宁感到有些愤怒,她认为这位好友辜负了自己对她的信任,竟然在基金会的事情上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制造了这么大的问题。

    罗慧宁坐在客厅的沙发前,午后的阳光很好,可是她的心情却非常的压抑,最近不顺心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她知道这一系列的麻烦并不是冲着自己,在丈夫努力走向仕途巅峰的时候,自己非但没能给他帮上忙,却为他增加了这么多的麻烦,罗慧宁感到自责感到难过。

    文玲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母亲的身后,她轻声道:“妈!”

    正处在沉思中的罗慧宁被她惊了一下,转身看着女儿,舒了口气道:“你什么时候来得?”

    文玲绕过沙发,来到母亲身边坐下,主动拉住母亲的手,罗慧宁感到女儿手掌的温度有些凉,她记不起上次女儿主动对自己表示出关心是什么时候了,抓紧了女儿的手,似乎想帮她温暖冰冷的手掌。

    文玲道:“是不是遇到了不顺心的事情?”

    罗慧宁摇了摇头,可马上她有点了点头,这种时候她太需要一个人在身边倾诉。

    文玲道:“可不可以跟我说,就算我帮不上忙,也能帮您分担一下。”

    罗慧宁道:“你能多陪陪我就好,妈没什么事。”

    文玲道:“是不是香山别院的事情,我听浩南说,那件事扰得您不胜其烦。”

    罗慧宁淡然笑道:“你别听他瞎说。”

    文玲道:“我觉得什么香山别院根本算不上大事,这世上的人怀有太多的动机和目的,可是无论他们的用心如何险恶,如何歹毒,我们做到心境淡泊,不去理会他就行了,远离这种人,远离是非,麻烦自然而然的就会远离我们。”

    罗慧宁叹了口气,她认为女儿的这番话是受了佛门的影响。

    文玲道:“妈,您应该看开点,发生过的事情很难改变,其实再坏又能怎样?只要人活在世界上,就免不了大大小小的烦恼。”

    罗慧宁道:“小玲,你现在说话充满了出世的味道,好像看破红尘一样。”

    文玲道:“我经历生生世世,浮浮沉沉,对一切早已看开了。”

    罗慧宁望着女儿,虽然她就近在咫尺,可内心的感觉却相隔很远,她低声道:“小玲,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文玲道:“我现在活得很开心,为自己而活,每一天都很真实。”

    罗慧宁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难道女儿在说她过去都是在为别人而活?想起女儿的不幸遭遇,想起她和杜天野之间的感情纠葛,罗慧宁不禁又叹了口气。

    文玲道:“妈,你的压力实在太大了,不如,我陪您出去旅游,顺便散散心。”

    罗慧宁摇了摇头道:“走不开,基金会出了些问题,我忽略了那边的情况,现在闹出了很大的麻烦,作为基金会的创始人,我是要承担一些责任的,我担心这件事会对你爸造成影响。”

    文玲秀眉一动:“什么问题?”

    罗慧宁这才将基金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

    文玲道:“找不到姚红曦,可以找她的家人。”

    罗慧宁道:“你陈叔叔下午打电话过来,也非常的着急,他对姚红曦所做的事情也不知情,现在正在找她。”

    文玲冷冷道:“他们是夫妻,怎么会不知情?”

    罗慧宁道:“算了,这种事我本不该说的,说出来也只是多一个人烦恼罢了。”

    文玲道:“这帮人都是忘恩负义之辈,他们当初接近你们,无非是想利用文家的影响力罢了,单单是他们惹出的这些麻烦,已经万死难辞其咎!”文玲说到这里,双眸中寒光乍现。

    罗慧宁看到她的目光,也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吓得抓紧了女儿的双手:“小玲,小玲!”

    文玲经她一唤,目光瞬间变得缓和平淡,轻声道:“妈,我只是为您不值。”

    罗慧宁道:“以后我什么事情都不想管,什么都不想问了。”她闭上双眸,宛如入定。

    文玲轻轻拍了拍母亲的手掌,起身道:“妈,您好好休息,我出去一趟。”

    张大官人压根没有想到文玲会主动找到自己,看到门前的文玲,张扬有些目瞪口呆,文玲仍然是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身穿灰色亚麻长裙,足蹬深灰色平底布鞋,看起来仿佛并不属于当今的时代。

    文玲双手负在身后,深邃的双眸直视张扬:“没想到我会来吧?”

    张大官人咧开嘴笑了起来:“玲姐,今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文玲淡淡然回答道:“歪风!”她向大门走来。

    张大官人侧了侧身将她让了进去。

    文玲环视这座院子,双手仍然负在身后,张大官人悄然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现在的文玲和平常人无异,以张扬的修为,如果她是刻意在隐藏武功应该可以发觉。

    张扬道:“玲姐屋里坐!”

    文玲摇了摇头,转身望着张扬道:“我来找你,为了两件事。”

    张扬笑道:“您说!”

    文玲道:“上次你废去我的武功,在我体内做下手脚,最近我的胸口时常隐隐作痛,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可否为我解决这个烦恼。”

    张扬微笑道:“玲姐敢让我把脉吗?”

    文玲来到石桌前坐下,将手腕平放在石桌之上。

    张大官人不得不佩服文玲的勇气,虽然他从文玲的举动上已经判断出,她恢复武功的可能性不大,但是想确信这一点仍然需要脉息来证实。如果文玲已经恢复了武功,她应该不会如此坦然的让自己诊脉。

    张扬在文玲的对面坐下,伸出手指搭在她的脉门之上,从文玲的脉息来看,她和普通人根本没有什么差别。

    文玲道:“是不是很担心我恢复武功?”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

    张大官人笑道:“有什么好担心?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文玲道:“当今这个世界,善恶难分,黑白不明,谁是魔,谁是道,你未必能够分得清。”

    张扬道:“我的眼力还过得去。”他的手指加了些力道:“想要除去你体内的障碍,必须要将内力透入你的经脉,难道你不害怕?”

    文玲道:“对于一个死过多次的人,生和死本来就没有什么分别,我有什么好怕?”

    张扬将一缕内力送入文玲的经脉,既然文玲主动提出要求,他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探寻她秘密的机会。他若无其事道:“听说你准备皈依佛门?”

    文玲道:“我只是喜欢那里的清净,我不信佛!”

    张扬笑道:“不信佛却终日礼佛,难得你这样坦诚。”

    文玲道:“你费了我的武功,也断了我的尘念。”

    “你怪我?”

    文玲摇了摇头:“上天注定的事情。”

    张扬道:“其实你完全可以活得更轻松一些。”

    文玲道:“你和我不同。”

    “我是个随遇而安的人,不像你这么执着!”

    文玲淡然笑道:“人活在世上,如果没有一丁点的信念,那么和死去又有怎样的分别?”

    张扬道:“相不相信人的灵魂可以穿越时空?”

    文玲望着张扬的双目,她点了点头:“如果能够选择,我不会生存在这样一个世界。”她感到腰椎忽然一阵剧痛,却是张扬催吐内力,震碎了那支隐藏在她体内的跗骨针。张大官人通过对文玲经脉的一番探查,确信她的武功并未恢复,方才放心大胆的解除了之前在她体内设下的桎梏。

    文玲并没有因为解除了跗骨针而流露出半分欣慰,她的手抽离回来,目光望着这座宅院,轻声道:“先生绝对想不到他离去之后会有这么多的麻烦。”

    张扬道:“我现在才明白先生为什么要把这座宅院留给我。”

    文玲道:“他对你不错,留了这么一座地下宝藏给你。”

    张扬道:“先生对我的确很好,对了,你说有两件事,我已经为你解决了一件,另一件呢?”

    文玲道:“文家又遇到了麻烦。”

    张扬愕然道:“什么?”

    文玲这才将基金会的事情告诉了张扬,张扬听完不禁眉头紧锁,看来文家的麻烦可真是不少。

    文玲道:“我武功被你废掉,虽然想帮忙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一切只能拜托你了。”

    张扬道:“你想我怎么做?”

    文玲道:“姚红曦失去了音讯,那个李启帆又提前接到消息逃走,文家想要摆脱麻烦,必须要将他们找出来。”

    张扬道:“这件事其实你应该去找你兄弟,他是警察,在找人方面比我更在行一些。”

    文玲道:“他没你的本事,而且文家的人并不适合插手这件事。”

    张大官人不由得苦笑,亲儿子不适合插手,自己这个当干儿子的难道很适合吗?话虽然这么说,可是罗慧宁的事情他还是会毫不犹豫的去帮忙的。

    文玲道:“李启帆可能不好找,但是找到姚红曦应该不难。只要找到她的宝贝儿子陈安邦,利用陈安邦逼她出来说话应该没问题。”

    张扬道:“你想我对陈安邦下手?”

    文玲道:“具体怎样做你自己掂量,身为人子,你总不能眼睁睁看自己的干妈陷入麻烦之中吧。”

    张大官人发现文玲变化了许多,她何时开始对文家表现出这样的关心了?张扬道:“知不知道这里刚刚发生过凶案。”

    文玲道:“怎样?”

    张大官人道:“四条人命,在我的眼皮底下就这么消失了,而且我没有发现凶手的踪迹。”

    文玲淡然道:“武功很高,你怀疑是我做得?”

    张大官人笑了笑没有说话,在和文玲见面之前,他的确拥有这样的怀疑,可是刚刚探查过文玲的经脉,他已经能够断定文玲的武功并未恢复,所以今天她的登门造访就能够解释的通了。

    文玲道:“香山别院的事情已经给文家带来了不少的麻烦,这四个人被杀,让事情变得越发复杂,你以为我身为文家的女儿会主动给家里招惹麻烦吗?”

    张扬道:“当初我也以为那四个人被杀会将事情变得更加麻烦,可事情的发展并非像我想象中那样,那四个人的死,让很多人的注意力集中到拆迁本身,可能在背后策动这件事的人他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逆转。”

    文玲道:“这么说,这四个人死得还算是有些价值。”

    她素来冷血无情,张大官人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毫不意外,张扬叹了口气道:“我只是没想到,这世上居然有人能够在我的眼皮底下做成这件事。”

    文玲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武功之道,无穷无尽,当初我还以为自己可以纵横天下,可是没想到遇到了你。”她停顿了一下道:“如果你没有修炼大乘决,你不会是我的对手。”

    张大官人对此坦然认同,他笑道:“我不如你,我做不到像你一样心无旁骛,我的杂念总是太多,所以无法专心武学。我承认,如果不是比你抢先一步得到了大乘决,我恐怕永远都不会是你的对手。”

    文玲道:“命中注定的事情,那是你的缘分,也是你的造化。”

    张扬道:“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你过去根本不会武功,为什么会在短短的时间内突飞猛进?”

    文玲呵呵笑了一声,她摇了摇头道:“何必要问,你能够解释清楚自己的武功从何得来的吗?”

    此时门外响起汽车的声音,文玲双眉微动。

    张扬已经起身去开门,门外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停在那里,身穿浅蓝色香奈儿洋装的秦萌萌走下汽车,看到开门相迎的张扬,她笑了笑,转身向紧随她的两名保镖道:“你们都在外面等着。”秦萌萌知道京城是个是非之地,对她来说尤为危险,所以她在安全方面也下足了功夫。平时她出入都是有保镖随行的,但是见到张扬,秦萌萌会从心底产生一种安全感,她相信张扬有能力保证自己的安全。

    跟随张扬走入院落之中,秦萌萌方才看到先于她来到这里的文玲。

    在秦萌萌成为何雨濛之后,还是头一次见到文玲,张扬煞有其事的为她引见道:“这位是我干姐姐文玲。”又向文玲道:“这是何雨濛,何长安先生的女儿。”

    文玲起身朝秦萌萌点了点头:“幸会!”

    秦萌萌礼貌道:“文小姐好!希望我的到来没有打扰到你们的谈话。”

    文玲道:“你们聊,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完了。”她向张扬看了一眼,满怀深意道:“拜托你的事情,千万不要忘记了。”

    文玲走后,秦萌萌道:“扬哥,最近有关部门正在调查我爸当年的事情,专门找到我了解天池先生基金会的事情,我担心他们想借着那件事制造麻烦。”

    张扬道:“已经有麻烦了。”

    秦萌萌有些惊诧地啊了一声,张扬将已经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

    秦萌萌道:“没想到这件事会这么麻烦。”

    张扬道:“事情并不是因为何先生而起,他们本来的意思是从调查何先生入手,但是没想到调查出了其他的问题,基金会的财务总监李启帆挪用大笔资金,在得悉罪行暴露之后,他携巨款逃走。”

    秦萌萌道:“这件事会不会对文夫人造成影响?”

    张扬道:“自然会有影响,从一开始调查,指向性就非常的明确。”

    秦萌萌歉然道:“对不起。”

    张扬笑道:“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秦萌萌道:“因为我父亲的事情带给文家这么多的麻烦。”

    张扬道:“无论有没有何先生的事情,文家的麻烦始终都会有。”他的这句话并不是为了安慰秦萌萌,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他看事情已经相当的全面,别人查何长安的目的只是为了想给文家带来麻烦,在某种意义上,如果不是因为文家,或许何长安的事情也不会被盯住不放。从这一点来说,应该说何长安在死后都无法安宁反倒是因为文家的缘故了。

    秦萌萌道:“昨天我和小欢通电话的时候他说想你了,还问你什么时候去美国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