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怀明道:“其实无论在哪里都能够成就一番事业,世纶兄现在做得也很出色。”

    薛世纶道:“在我们这个国家,光宗耀祖绝不是仅仅用金钱就能够办到的。在我父亲的眼里,我的成就和怀明兄只怕无法相提并论。”

    宋怀明道:“世纶兄这么说,我真要汗颜了。”

    薛世纶又把话题重新拉回到项诚的身上:“怀明兄,我不瞒你,这段时间我心中非常的煎熬,就是因为项诚的事情。”

    宋怀明道:“他是他,你是你,他又不是未成年的孩子,必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薛世纶道:“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但是很多人并不这么想。”

    宋怀明道:“人活在世上困扰实在太多,如果每件事我们都要去介意,那么就会徒增许多的烦恼,像我们这样的年纪,烦恼已经不少了,又何须自寻烦恼呢?”

    薛世纶微笑道:“怀明兄身在官场,对官场的理解要比我透彻的多。一个人只要做过官,就会被打上官场的烙印,无论你以后是否为官,无论你是否离退,别人首先想到的就是你这段为官的经历,想到的会是你从这段经历中是否获益。不怕被你笑话,表面上看很多人都承认我在商业上有所建树,可背地里,很多人都会对我的这一切成就冠以蒙祖上余荫这五个字体,认为我取得的一大半成绩源自于我的父亲,以及我过去那段为官的经历。”

    宋怀明道:“世纶兄已经过了知天命之年,别人的想法还会扰乱你的心境吗?”

    薛世纶道:“我是个要强的人,从小就以有朝一日超越我的父亲为目标,可后来我发现,我这辈子都无法超越我的父亲,因为我不得不选择和父亲全然不同的发展环境,我从商,他为官。”

    宋怀明微笑道:“父子之间用得着这么在乎吗?”

    薛世纶道:“老爷子走得突然,他去世前不久曾经跟我做过一番深谈,在他心中始终是期望我在仕途中发展的,是我辜负了他。”

    宋怀明道:“一个人的路该怎样走,即使在伟大的人也无法控制。正如项诚,他辜负了薛老对他的信任,做出了危害国家危害人民的事情。虽然他最后选择了自杀谢罪,可这并不能洗清他所犯的错误,我也不会因此而放弃对他的追查,一定要将他和他的犯罪同伙绳之于法,一定要让北港重现一个朗朗乾坤。”宋怀明的这番话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薛世纶意识到宋怀明正在通过这句话向自己传递着某种讯号,他叹了口气道:“怀明兄,我最担心的就是有人要利用这件事,我不想项诚的事情对我父亲一生的清誉造成影响。”

    宋怀明望着薛世纶的双目,深邃的目光似乎想要穿透薛世纶宛如两团迷雾的双眸,宋怀明道:“我相信薛老,如果薛老在世,他必然大义灭亲,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都不会去诋毁他这样一位功勋卓著的先辈,薛老是你的父亲,你比任何人更加了解他,我如果是你,我绝不会担心。”

    薛世纶内心的某处因宋怀明的这句话而触动了,他低声道:“外面也有很多传言,说我才是项诚幕后的主使人。”

    宋怀明点了点头道:“我听说了。”

    “你怎么看?”

    宋怀明摇了摇头道:“我不相信!”

    薛世纶的目光一亮,他没想到宋怀明给出了如此肯定的回答。

    宋怀明道:“我和世纶兄相交不深,但是仅有的几次接触,让我对世纶兄还算是有了一些了解,我大胆地说出来,还望世纶兄不要见怪。”

    薛世纶微笑点头。

    宋怀明道:“世纶兄是个非常孝顺之人,我始终认为一个对父母都不好的人,绝不可能忠心爱国,在我眼中世纶兄是一个爱国商人,你对家族荣誉看得很重,这并不是因为什么虚荣心,而是对长辈的敬重,而是为了想要捍卫和维护长辈的清誉,否则世纶兄不会因为项诚的事情这么紧张,也不会担心项诚的事情会影响到薛老的声誉。”

    薛世纶没说话,又轻声叹了口气,仿佛宋怀明说到了他的心底。

    宋怀明道:“有时候我时常在想,父母给了我们生命,给了我们许许多多今生无法回报的恩情,而我们给他们什么,我们又能给他们什么?我的父母早已故去,我想在膝前尽孝已经没有机会,我所能做的并不是每逢清明去父母的坟前烧些纸钱,也不是用我官职上的升迁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我知道他们不在乎,他们真正在乎的,是我能否清清白白的做人,能否做一个无愧于国家,无愧于人民,无愧于自己的人!”

    薛世纶抿起双唇,端起酒杯道:“为了你的这句话,我敬你!”

    楚嫣然驾驶着那辆比亚乔机车载着张扬,高速穿行在京城干道的车流内,从后视镜中她发现一辆宝蓝色的川崎1000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向他们追赶而来,从骑手的身姿很容易就能够判断出那是一个女人。

    楚嫣然认出那是一个女人的时候,张大官人却已经认出那是黑寡妇邵明妃,他心中近乎绝望地哀叹着,这黑寡妇还真是阴魂不散。

    黑寡妇操纵着摩托车很快就和楚嫣然并驾齐驱,楚嫣然认出了她,黑寡妇红如火焰的嘴唇微微开启,露出一口白的耀眼的牙齿。

    楚嫣然向她歪了歪头,黑寡妇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楚嫣然显然同意了自己的挑战。

    在黑寡妇看来,自己应当是胜券在握的,毕竟楚嫣然的车上多了一个人,同样的排气量,几乎相同的功率,在负载比对方少了一百多斤的情况下,胜算当然在自己这一边,影响到最终结果的只有操纵。

    两辆机车几乎在同时向前方冲去,分别从一辆大货车的左右超越过去,张大官人发现,女人的好胜心远远要比男人强得多。

    真正的角逐开始之后,黑寡妇方才发现楚嫣然的车技远比自己要高明许多,在川流不息的主干道上,她很快就将自己甩开了一段相当长的距离,望着被越甩越远的黑寡妇,张大官人暗自吁了一口气,展开臂膀搂紧了楚嫣然。

    楚嫣然道:“我比她怎样?”

    张大官人低声道:“不用比!”

    在他们下车之后,楚嫣然望着张扬,有些幽怨地说了一句话:“做你的女人真的很累,时刻都要面对那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挑战者。”

    张大官人道:“最终你都是胜利者。”

    楚嫣然摇了摇头道:“我不是,你才是!”

    张大官人望着楚嫣然楚楚可怜的表情,不知为何心中涌起一种难言的感觉,一把就将楚嫣然紧紧拥抱在了怀里,抱得如此用力,抱得楚嫣然几乎透不过气来,两人的面庞紧紧贴在一起,张扬低声道:“我发誓,我会对你好,一辈子都好!”

    李伟不知何时出现在大门处,他是专门来迎接张扬和楚嫣然一行的,刚好看到了眼前的一幕。楚嫣然意识到有人到来,赶紧将张扬推开,俏脸却不好意思的红了起来。

    张扬向李伟点了点头:“你很会挑选时机啊!”

    李伟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似的,平静道:“夫人在家里等你们!”

    罗慧宁的表情也如她的声音那般不安,她在房间内局促不安的走着,看到张扬进来,赶紧迎了上去:“张扬,嫣然你们来了!”她分别抓住张扬和楚嫣然的一条手臂。

    张扬道:“干妈,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罗慧宁点了点头,在他们的搀扶下来到沙发区坐下,罗慧宁拿出了一封信,从信封上就能够看出,这封信是写给她的。

    张扬展开一看,信的内容却是和秦萌萌有关,字里行间充满了对罗慧宁施压的意思,指出秦萌萌几次从国内安然逃离都和罗慧宁的帮忙有关。

    李伟在一旁道:“这封信我让人做过技术鉴定,应该是非常专业的人士干的,从中我们追查不到任何的线索。”

    罗慧宁道:“这个人一定深悉内情,对我为何雨濛做过的事情非常清楚。”

    张扬把这封信看完之后,低声道:“信里没有提出什么条件,不过……”他停顿了一下道:“写这封信的人,意思很明显,想要通过您向何雨濛施压,以达到让她离开的目的。”

    罗慧宁道:“我知道何雨濛目前正在谋划对付查晋北,这件事会不会是查晋北做得?”

    张扬摇了摇头:“干妈,这件事应该和查晋北无关,不如这样,把它交给我来处理,您不用担心。”

    罗慧宁之所以将张扬叫来,其实就是想把这件事交给他处理,事实上也只有张扬才是处理这件事最合适的人选,目前也只有他的话秦萌萌才愿意听。

    谈完这件事,罗慧宁似乎安定了许多,她握住楚嫣然的手道:“嫣然,我总算又看到你们两人和好了,这次我决不允许你们再分开了。”

    楚嫣然红着俏脸道:“罗阿姨,其实我们是闹着玩的。”

    罗慧宁道:“你们这两个孩子,哪有拿分手闹着玩的?我知道你和张扬处这么多年,这小子顽劣惯了,一定让你受了不少的委屈。”

    楚嫣然道:“哪有的事,他对我还好啦!”

    张大官人听到楚嫣然夸赞自己,心中美滋滋的。

    罗慧宁向张扬道:“明儿老太太要来京城,你父母也要过来,我和你干爸商量了一下,明天晚上在金王府为他们接风洗尘。”

    又是金王府,张大官人和楚嫣然对望了一眼,都露出笑意。

    罗慧宁道:“你们两个老老实实告诉我,现在有什么打算?”

    张大官人一副乖巧模样:“我全都听嫣然的,她让我干啥我干啥!”

    楚嫣然显得颇为忸怩,她有些羞赧地低下头去。

    罗慧宁道:“我也不瞒你们,老太太跟我在电话中已经说了,这次一定要你们把婚期给定下来。”

    张扬道:“其实婚期已经定下来了,之前我和嫣然就说过,不是国庆就是新年。”

    楚嫣然道:“还说都听我的,到最后还不是你说了算?”

    罗慧宁望着这对小儿女,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她在内心深处真的很期望看到这一代人成家立业,从张扬和嫣然身上,她不由得又想起了自己的那对儿女,心情又变得黯淡了许多。

    当晚罗慧宁挽留他们在这里住下,张扬知道干爹文国权忙于政事,平时很少在家,文浩南又身在南锡,文玲自从被他废去武功之后,虽然没怎么生事,可宁愿在寺院礼佛修行也不愿回家居住,罗慧宁这位副总理夫人表面风光的背后,实际上却是孤独寂寞。

    楚嫣然毕竟长途飞行而来,陪他们聊了一会儿,就感觉到有些疲倦了,罗慧宁让她先去睡了。

    客厅内只剩下她和张扬两人,罗慧宁叹了口气道:“按照你的说法浩南已经知道了何雨濛的真实身份。”

    张扬道:“知道又怎么样,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他也不是孩子了,应该懂得感情上的事情勉强不来。”

    罗慧宁道:“你要想个法子,无论如何都要劝她离开,我不仅仅是为了浩南,现在的很多事情都变得非常微妙,何长安虽然死了,可是并不代表着关于他的一切已经结束,他经商这么多年,的确有几个朋友,可是仇人也不少,有些人将对他的仇恨会迁移到他家人的身上。”

    张扬察觉到罗慧宁似乎了解到了一些事情,他低声道:“干妈,你是说有人可能对她不利?”

    罗慧宁道:“最近有个消息传得很盛,何长安之所以能够在改革开放之后迅速积累了巨额财富,其中的一部分并不是通过正当途径获得的。”

    张扬道:“之前就已经查过何长安涉嫌行贿的事情,不过最终也没有查出他太大的问题。”

    罗慧宁道:“这件事还没有结束,据我说知,目前何长安不仅仅和行贿,不正当经营有关,还涉嫌帮助一些官员洗钱。”

    张扬皱了皱眉头,如果真的如此,何长安的问题只怕够大的,看着罗慧宁凝重的表情,张扬忽然意识到,何长安的问题显然给文家带来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官场之中,尤其是对手之间,对这样的问题是敏感的,文国权的政治对手不会轻易放过这样的机会。

    张扬低声道:“何长安的问题会给您带来麻烦吗?”

    罗慧宁没有马上回答他,过了一会儿方才道:“老何和我们家认识多年,一直都是很好的朋友,你干爸对于关系的把握非常谨慎,始终奉行着君子之交淡如水,与何长安之间没有发生任何的经济关系,但是……”她停顿了一下,咬了咬嘴唇道:“天池先生的基金会组建之初需要启动资金,老何主动请缨加入基金会,并提供了两千万元的善款,因为老何是我介绍进来的,所以现在有人在利用这件事做文章。”

    张扬深知这件事绝不简单,敢于利用这件事向文家发难的人一定不是寻常人物,如果换成过去,张大官人或许早已拍案怒起,誓要为文家讨还公道,可现在他做事比起过去稳重了许多,很多事并不是发火能够解决问题的。罗慧宁之所以跟他说这件事,更重要的是一种倾吐,而不是需要他帮忙,在这种层面的政治斗争中,张扬也很难帮得上什么忙。张扬道:“干妈,我应该怎样做?”

    罗慧宁从他的这句话中已经感觉到了他的进步,轻声道:“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说,你不用怎样做,何长安的事情上,我们文家问心无愧,就算有人想利用这件事往我们身上泼脏水,他也不会得偿所愿。”

    张扬点了点头。

    罗慧宁叹了一口气道:“我只是觉得对不起先生,这次的事情可能要让他老人家的清誉蒙羞。”

    张扬拍了拍罗慧宁的手背,安慰她道:“干妈,清者自清,你又何必受到一些别有用心人物的困扰,我想先生的在天之灵一定能够明白这件事的真相,他不会在意。”

    罗慧宁笑了笑,充满自责道:“现在想想我终究还是欠缺考虑,基金会成立之初,对于外界捐款衡量尺度不够严格,只想着尽快将基金会办起来,而没有想到有些钱的来路是有问题的。”

    张扬道:“干妈,事情已经发生了,您也不必太过纠结了。是非曲直自有公道,没做过的事情,谁也不能强加在您的身上。”

    罗慧宁道:“你干爸虽然嘴上不说,可是我知道他心中是不开心的,我不知道怎样向他解释,文玲和浩南那里,我又不知该不该向他们说,所以……”说到这里她的眼圈有些红了。

    张扬道:“干妈,您放心,这件事很快就会过去,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会和您站在一起。”

    文国权回来的很晚,他回来的时候,听说张扬和楚嫣然都在家里留宿,笑了笑,看着一直都在等待自己的妻子,有些歉意道:“最近工作上的事情很忙,家里的事情让你费心了。”

    罗慧宁道:“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

    文国权点了点头,他微笑道:“我去洗澡,你先睡吧。”

    文国权洗澡回到卧室,发现床头灯依然亮着,罗慧宁仍然坐在那里静静等着他,文国权不由得笑了:“怎么?睡不着?”

    罗慧宁点了点头:“明天张扬和嫣然的家人都会过来,我在金王府订了饭,你一定要出席啊!”

    文国权点了点头道:“你之前已经跟我说过这件事,我记得呢,对了,金王府那边还是推了吧,咱们去西山宾馆,那边环境更清雅一些,出来进去的也很少遇到熟人。”

    罗慧宁道:“听你的,明儿一早我通知他们。”

    文国权道:“俩孩子和好了?”

    罗慧宁道:“照我看,他们之间的感情从来就没出什么问题。”

    文国权笑道:“没问题最好,我还以为他们之间真的分手了,前些天,我遇到乔老的时候,老爷子流露出要我撮合张扬和他孙女的意思。”

    罗慧宁叹了口气道:“这小子特有女人缘,好多出色的女孩子都那么喜欢他,真不知道是他的福分还是他的苦恼。”

    文国权道:“早点定下来最好,别搞得跟浩南似的,这么大人了始终没个定性。”

    提到了儿子,罗慧宁顿时沉默了下去。

    文国权道:“不提这些让你心烦的事儿,咱们还是早点休息。”

    罗慧宁忽然抓住文国权的手臂,头靠在他的肩上,毫无征兆地哭了起来。

    文国权被她的表现弄得有些愣了,轻声劝慰道:“慧宁,你这是怎么了?”

    罗慧宁不说话,只是低声啜泣。

    文国权只能让她哭了一会儿,好不容易罗慧宁方才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颤声道:“国权,我对不住你,家里孩子们一个个都不听话,外面还给你惹了这么多的麻烦。”

    文国权笑道:“谁说的?如果没有你,我根本没可能安心做自己的工作,如果没有你,我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就,在我心里,你始终是我最亲近的人,始终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值得感谢的那个人。”

    罗慧宁红着眼圈道:“我都以为你早就已经不会说这番话了。”

    文国权笑道:“怎么不会?对你我永远都会。”他揽住妻子的肩头低声道:“有什么心事只管说出来,两夫妻之间没什么不可以说的。”

    罗慧宁道:“最近基金会的事情一定给你惹了许多的麻烦。”

    文国权笑着摇了摇头道:“有什么麻烦?我们真有问题,那就是麻烦,我们问心无愧,又有什么麻烦?别人爱怎么说就让他们说去,我一样做我的事情。其实这些天我一直都想找个机会开导一下你,何必想得太多,这些年我仕途上一路走来,或许没多少朋友,但是从不缺少敌人,别人的恶意攻讦只会让我变得更加坚强,难道你对自己的丈夫连这点信心都没有?”

    罗慧宁道:“我有信心!”

    玛格丽特和徐立华一起在第二天的下午抵达了京城,林秀早已安排好了前站,本来准备让老太太在景福路的四合院歇脚,可那边罗慧宁已经做出了安排,请老太太一行去西山宾馆住下。

    张扬和楚嫣然看到老太太乘坐的奔驰商务车驶入了停车场,两人迎了上去,玛格丽特透过车窗已经看到两人手挽手地走了过来,不由得乐得眉开眼笑,向身边的徐立华道:“这俩孩子就是般配。”

    徐立华笑着点头,这次赵铁生并没有前来,他听说来京城可能要见大人物,打心底发憷,说什么都不愿过来,所以徐立华是独自前往。

    徐立华和林秀一左一右搀扶老太太下车,玛格丽特双脚沾到实地之后摆了摆手道:“不用扶我,我自己能走。”她的性情素来要强。

    楚嫣然已经小鹿般欢快地奔到老太太面前,搂住她的脖子,在她脸上用力亲吻了两下:“外婆,我都要想死您了!”

    老太太乐得格格欢笑:“你这丫头,不用甜言蜜语的骗我,你心中究竟是想我多一些,还是想那臭小子多一些?”

    张扬爽朗的声音随后响起:“当然是想您老人家多一些,我跟您压根不能相提并论,您是日月,我最多也就是个萤火虫。”

    老太太笑道:“油嘴滑舌,就是嘴皮上的功夫把我乖孙女给骗了。”

    张大官人笑道:“我骗她可不仅仅要用嘴皮上的功夫。”

    楚嫣然红着俏脸横了他一眼,心中暗骂他混球,什么话都敢说。

    张扬笑着来到母亲面前:“妈!儿子给您请安了!”

    徐立华微笑道:“看到你们和好如初我就放心了。”

    楚嫣然很乖巧地叫道:“徐阿姨!”

    徐立华连连点头,牵住她的纤手,越看越是喜欢:“嫣然,以后只要三儿敢欺负你,你就跟我说,看我不打断他的狗腿。”

    张大官人听得连吐舌头:“那啥,妈,用不着这么狠吧?”

    此时罗慧宁也专程前来迎接,刚好听到徐立华的那句话,笑道:“说得不错,到时候我这个当干妈的打断他另外一条腿。”

    张大官人可怜兮兮道:“我啥时候成人民公敌了。”

    楚嫣然笑道:“不是人民公敌,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罗慧宁先将客人们安顿下来,这是西山宾馆的6号别墅,布置得非常精心,环境十分优雅,一群人很快就集中在客厅内,他们的话题基本上都在围绕着张扬和楚嫣然的亲事进行,不时爆发出阵阵欢笑。

    楚嫣然自始至终脸儿都是红红的,看起来娇羞难耐,非常的可爱。

    张大官人还是一贯的厚脸皮,反正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别人说什么他都无所谓。

    玛格丽特最关心的就是他们的婚事,她拉着楚嫣然的手道:“嫣然,你们两个到底有什么打算?“楚嫣然道:“您不是不过问我感情上的事情吗?始终都说尊重我自己的选择。”

    玛格丽特道:“我尊重,可是我年龄越大越是心急,你们两个恋爱了这么多年,总不能谈一辈子恋爱吧?”

    楚嫣然一双妙目求助地望着张扬。

    张大官人道:“是啊,嫣然你有什么打算?”

    话还没说完呢,罗慧宁就在他脑袋上给了一巴掌:“臭小子,你装什么糊涂?现在是要你表态的时候了。”

    徐立华笑道:“教训的对,我也想打他!”

    张大官人道:“我说各位长辈,你们这样干,我和嫣然有些不适应,其实我们两人思想上已经准备好了,但是我们需要一个特定的环境,至少也得留下一个浪漫深刻的记忆,你们这么一窝蜂的上来逼婚,是不是有点不够浪漫?”

    林秀道:“我年轻时也很浪漫,可现在才发现,生活的真谛在于平淡,什么浪漫都是假的。”

    张扬笑道:“这话要是让谢局听到,他的压力肯定会很大。”

    林秀笑道:“我才不怕他听到。”

    罗慧宁道:“张扬,你赶紧表态!”

    张扬咳嗽了一声道:“那啥,其实没啥说的,我跟嫣然已经商量好了,这次回来啊,我们就先把证给领了。”

    楚嫣然眨了眨美眸,他可没跟自己商量。

    玛格丽特听他这么说,乐得连连点头道:“好,好,好啊!”

    下午的时候,张扬和楚嫣然去爬西山,两人沿着蜿蜒的山路一路前行,西山树木茂盛遮天蔽日,偶尔会有阳光从树木枝叶的罅隙中投射下来,在道路上留下斑驳的光影。

    楚嫣然自从出来一直都没怎么说话,张大官人居然也一反常态地表现的沉默,眼看就是山巅,两人几乎做到全程无交流。

    楚嫣然终于还是忍不住了:“领证的事情你没跟我商量啊?”

    张大官人道:“刚才他们逼得这么紧,我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

    楚嫣然听他这样说,不由得有些生气了:“原来你是敷衍他们的?”

    张扬只是笑。

    楚嫣然气得抬脚就向他踢了过去,张大官人轻巧躲过,忽然向楚嫣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楚嫣然愣了一下,不知发生了什么,忽然她看到张扬的胸前多了一个红色的光点,惊呼道:“小心!”

    话没说完,就听到一声轻啸,然后看到张扬捂着肩头,倒在了草地上,楚嫣然美眸圆睁,近乎疯狂地扑了上去,利用自己的娇躯挡在了张扬的胸前。

    六道黑影从天而降,他们全都黑衣蒙面,手持武器,将张扬和楚嫣然包围在中心,六支乌洞洞的枪口瞄准了他们。

    张大官人捂住肩头,手指缝中流出了不少的鲜血,楚嫣然搀扶住他,颤声道:“张扬,你没事吧?”

    其中一名身材高大的歹徒,瓮声瓮气道:“想要活命的话,最好不要反抗。”他的手下走过来,押着张扬和楚嫣然,将他们带到了山巅,那里居然停着一架直升机。

    张大官人低声向楚嫣然道:“看来咱们被劫持了!”

    一名歹徒走过来照着他的肚子就是一脚,凶神恶煞道:“别说话!”

    两人被推上直升飞机后,直升飞机很快盘旋升起到半空,不过似乎没有准备好马上飞走,舱门也没有关,只是空中盘旋。

    那名看似首领的人物来到他们的面前,用枪口抵住张扬的脑袋。

    楚嫣然惊声道:“住手,你们想要多少钱?”

    那歹徒狞笑道:“我抓你们不为钱,我为了报仇,我要杀他报仇!”

    “不!我可以给你们很多钱,只要你们放过他!”

    那歹徒似乎不为所动,拉了一下枪栓。

    “一亿够不够!”

    歹徒仍然无动于衷。

    张扬道:“你们想报仇抓我就是,放了她,她和这件事无关,是无辜的。”

    那歹徒冷笑道:“真是一对情深义重的亡命鸳鸯,好啊!你既然这么在乎她,那么我就成全你们,哪个愿意先死?”

    “我!”

    “我!”两人几乎同时答道。

    几名歹徒对望了一眼,似乎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楚嫣然咬了咬嘴唇道:“张扬,不要跟我争,我无法承受失去你的痛苦,你比我坚强,这个世界上我只爱你一个,可是你心中却还有许多人,让我先走,你可以承受!”

    张扬居然真的点了点头。

    一名歹徒似乎被楚嫣然感动了,走过去照着张扬的屁股就是一脚:“你他妈还算人吗?人家对你这么好,你还让人家先死。”

    又有一名歹徒冲上来照着张扬的后背就是一枪托:“我他妈也看不过去了,真不是人,这么好的姑娘,你居然还背着人家勾三搭四。”

    张大官人苦笑道:“我靠,就没见过你们这么绑架的,你们是绑匪嗳,怎么都这么婆婆妈妈的,我承认,我不是个好东西,你们这群人也不是什么好鸟,居然绑架!”

    “绑匪也有正义感!”为首的那名歹徒道:“我决定了,先杀你,放过这姑娘!”枪口再度指向张扬的脑袋。

    楚嫣然尖叫道:“不要!”两行晶莹的泪水已经簌簌落下:“你们不可以杀他,我愿意替他死,如果他在乎我,这就是对他最好的惩罚,让他一辈子生活在自责和痛苦中。”

    张扬摇了摇头:“嫣然,我爱你!”

    楚嫣然望着他真挚的目光,忽然委屈地哭了起来:“张扬,你这混蛋,从我回来之后,你都没有跟我说过,早干什么去了?现在说是不是太晚了?我恨你!”

    一名绑匪道:“干掉他,多好的姑娘,他都不懂得珍惜。”

    又有一名绑匪忍不住用枪口对准了张扬的脑袋。

    张扬道:“各位绑匪兄弟,盗亦有道,就算你们真想杀我,也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在临死前完成最后的心愿。”

    一名绑匪道:“你是个混蛋,我不想听!”

    另外一名绑匪道:“不如听听。”

    为首的那名绑匪道:“听个屁啊,无非是花言巧语,别听他废话,干掉他!”

    马上有两人点头道:“我看这货就是个骗子,同意干掉他。”

    不过还算有一人站在张扬这边:“我觉得他满真诚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如听听!”

    绑匪头目道:“你给我闭嘴!看你那熊样,就是个上当受骗的角色。”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