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道:“项书记,我还不够低调啊?辛辛苦苦启动起来的保税区,转眼之间就把我给排除出管理层之外,我就算没功劳也有苦劳吧?我想问一句,现在的保税区到底是不是滨海的一部分?”
项诚心中暗叹,你发什么牢骚?怨只怨你自己得罪了宋怀明,现在可不是我要整你,是平海的一号人物要剥夺你的权力,你拿什么和人家抗衡?项诚到没有幸灾乐祸的感觉,在宋怀明的领导下,他也属于政治上失意的那类人,和现在的张扬是同病相怜,项诚道:“保税区当然是滨海的一部分。”
张扬道:“既然是滨海的一部分,我这个滨海市委书记却连过问的权力都没有,您觉得正常吗?”
项诚道:“小张,你不要有太多的想法,这是上级领导的安排,相信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张扬道:“项书记,其实最近到底怎么回事儿我心里明白,大家心里都明白,您刚才说公是公,私是私,可真正能分清楚的人有几个?我看连宋书记都未必分得清楚。”
项诚看出张扬对宋怀明充满了怨气,这种时候他反而不好插言了,这并不代表项诚对宋怀明全心全意地支持,而是他不想说,也不敢说,这么多年来,项诚从没有在外人面前说过领导的坏话,官场上人和人之间的信任度是很低的,别人在你面前抱怨,你跟着附和两句,或许对方一转身就会去某位领导面前把你给卖了。
张扬道:“不瞒您说,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了。”
项诚听他这么说不禁笑了起来:“我倒想听听,你所谓的最坏打算是什么?”
“大不了我不干了,天下之大,还能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项诚从张扬的话音中听出他似乎有了离开北港的意图,不露声色道:“其实任何人都不可能一帆风顺,无论在生活中还是在工作中,想要取得进步,遇到困难首先想到的不应该是退却,而是要迎头而上,只有直面困难,将眼前的困难当成是一次人生的历练,才能不断向上。”
张扬道:“我也不甘心就这么走啊!”
项诚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这次去京城就是为了找下一站去了?”换成过去,项诚是绝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和张扬这个狂妄小辈这样和谐地坐在一起,推心置腹地谈话。
张扬道:“不是,牢骚归牢骚,我也不是知难而退的人,我这次去主要是办了点私事儿,项书记该不会怪我吧?”
项诚道:“谁都有不顺心的时候,既然心里不痛快,不妨干脆给自己放个假,好好调整一下。”项诚显得非常体谅张扬。
张扬道:“谢谢项书记关心,我虽然不想管,可滨海保税区我不管还不行,我知道有人不想我管,可是投资商奔着我过来了,我要是不出面,人家就没兴趣投资了,不是我高看我自个儿,有些事离开了我还真不行。”
项诚道:“我听说蓝星那边出了点事情。”
张扬道:“我也听说了,据说蓝星集团的总裁金尚元先生不幸辞世了,汉城最近闹了不小的动静,不过这是人家的内政,咱们不便干涉,刚才刘书记居然说我把金敏儿给拐跑了,您说可气不可气?”
项诚道:“清者自清,你既然没做过,也不要怕被人说,我看这件事也有些荒唐,短短的一个星期时间,你怎么可能跑到汉城把金敏儿给带走,再说了,出入境也没你的记录啊。”项诚说得不是真心话,其实他对张扬还是有些怀疑的,这小子疯狂起来,什么事情都能干出来。
张扬在项诚的办公室里聊了半个多小时方才离开,刚刚走出房门就接到了滨海市长许双奇的电话,因为他这次是搭许双奇的便车过来的,所以许双奇虽然开完了会却不得不等他。
张扬没打算马上就走,冲着电话道:“老许,你先走吧,等会儿我自己回去。”
许双奇合上电话,向司机道:“走吧,去昝书记那边转转。”
许双奇口中的昝书记是滨海前县委书记昝世杰,昝世杰被张扬取而代之后,就去了北港市科委,现在基本上属于半退休状态。
许双奇来到昝世杰办公室的时候,看到昝世杰正在那儿画国画,许双奇凑到画案前,笑道:“昝书记,好雅兴啊!”
昝世杰抬头看了许双奇一眼,笑了笑,在画面上又添了两笔,方才放下画笔,走到水池前洗了洗手,邀请许双奇在沙发上坐下了,从许双奇的位置刚好看到对面的条幅上写着悠然见南山五个大字,许双奇下意识的向窗外看了看,从这里果然可以看到南面的小山包,许双奇道:“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昝书记是打算当隐士吗?”
昝世杰亲手给他泡了一杯茶,自己则拿起桌上的大茶杯喝了一口:“我早就是隐士了!”
许双奇笑了起来,古往今来成为隐士的往往是在政治上不得志的人,目前的昝世杰的确属于这个类型。
昝世杰掏出一盒中华,许双奇却摸出了一盒万宝路:“抽这个,带劲儿。”
昝世杰笑着摇了摇头,还是抽出了自己的中华噙在唇间。许双奇掏出火机帮他点上,自己也点燃了一支万宝路,两人抽了几口烟,室内的空气充满了烟草混杂在一起的香味儿。
昝世杰道:“今天怎么想起来看我?”
许双奇道:“顺路过来的,省纪委刘书记到了,给大家开了个小会。”
昝世杰眉峰一动,自他从滨海一把手的位置上下来,已经远离了北港的权力中心,像这种事他是不会知道的,昝世杰道:“省纪委对北港还是那么关照啊,是不是有人又犯错了?”
许双奇道:“也没什么,就是强调了一下纪律,应该是针对张扬的,他之前不辞而别,有一个星期都联系不上,有人说他去了汉城,反正啊,他是被上头给盯住了。”
昝世杰对张扬最近的麻烦事也有所耳闻,他叹了口气道:“十年河东转河西,谁也不知道自己明天会怎么样。”他是在说张扬,也是在说自己。
许双奇道:“我看他在滨海呆不长了。”
昝世杰没说话,不过身躯向许双奇倾斜了一下,以这样的方式表明他想要听到答案。
许双奇道:“他和宋书记的女儿已经分手了,自然也在上头失了宠,现在保税区的管理权都被收回去了,他和龚奇伟之间的关系每况愈下,现在相当的恶劣。”
昝世杰道:“树挪死,人挪活。以他目前的处境,早点离开方才是明智的做法。”他从许双奇的表情中揣摩到了他内心的想法,张扬的到来本来已经让许双奇对仕途死心,可是最近上头不断赋予许双奇权力的同时也让他的野心开始萌动起来。可以说许双奇是最期待张扬离开的一个,只有张扬走了,滨海市委书记的位置上才会产生空缺,他才有希望填补这个空缺。
许双奇道:“昝书记,依你看宫市长和龚副书记谁更有希望?”
昝世杰看了许双奇一眼,许双奇的这番话和没问一样,整个北港都已经看出了谁才是项诚的接班人,许双奇又怎会看不清楚?明知故问?应该不是,官场中人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要面临站队的问题,昝世杰这种已经被排除出中心权力圈的人或许暂时不需要去考虑,但是许双奇不然,他必须在宫还山和龚奇伟之间做出抉择。
许双奇的这句问话让昝世杰有些不爽,应该说是触景伤情,自己当年也是权重一方的人物,可现在,转眼之间已经成为昨日黄花。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自己的官场之路无疑已经进入了一条死巷,他看不到希望。
许双奇这次前来是问计,可昝世杰却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失落感。他想了好一会儿方才道:“双奇,这盘棋不是你能够操纵的,如果我是你,我宁愿做个旁观者,决不去当一枚棋子,供别人摆布。”
这是北港最炎热的季节,在这样的季节中,人心容易变得浮躁,张大官人坐在办公室里,吹着空调,品着清茶,这厮自从汉城归来之后一直都过得悠闲自在,在别人看来,他最近收敛了许多。平时很少见他在公众场合露面,连本地电视新闻上也很少看到他的报道。
可有些人注定是无法低调的,就算你躲起来,别人一样可以找到你,金敏儿的事情并没有因为他们逃离汉城而结束,金承焕通过外交途径向张扬进行追究。
权正泰在中国外交部特派员白志军的陪同下来到了滨海市,他这次前来是受了金承焕的委托,调查金敏儿失踪的事情。
这两位可以说都是张扬的老熟人,当初他在美国纽约州大杀四方的时候,白志军就是纽约州领事馆的工作人员。至于权正泰,更是深悉内情。
张大官人看到两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乐呵呵站起身来:“两位真是稀客,什么风把你们吹到我们这小地方来了?”他让傅长征去泡茶。
白志军微笑道:“张扬同志,我这次来是受了外交部的委托,特地协同权正泰先生找你了解一些事情。”
张扬道:“我和权先生也是老朋友了,快请坐!”
两人都坐下了,傅长征送上茶水,张扬很热情地招呼两人喝茶,他向权正泰道:“权先生最近身体怎样了?”
权正泰淡然笑道:“还好!”
白志军道:“既然你们是老朋友,这件事就好解决了。”
权正泰道:“张先生,我还是直截了当的地说吧,一周之前,金承焕将军的女儿金敏儿小姐,在和洪总统的儿子洪政宰先生的订婚舞会上,突然被人劫走,当时有人拍下了一些照片,根据我们的详细比对,怀疑这个劫走金小姐的人就是你。”事情的真相他心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权正泰当然知道这件事就是张扬干得,不过劫持金敏儿这项罪名不成立,当时是张扬和金敏儿联手劫持了洪政宰才对,当晚很多人都看到了。不过家丑不能外扬,身为南韩保安司令的金承焕当然不能将事实真相公诸于众,而是将所有的责任一股脑地推到了劫匪身上,这个倒霉蛋自然就是张扬了。
权正泰拿出一沓照片递给了张扬,张大官人拿起来一看,啧啧称奇道:“跟我还真有点像啊,不过这个肯定不是我。”
权正泰道:“张先生可以证明这件事吗?”
张扬道:“当然可以证明,出入境记录上写得清清楚楚,我根本就没有入境南韩的记录。”
权正泰道:“可是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资料,张先生之前曾经搭乘蓝星董事长金尚元先生的专机,陪同金敏儿小姐一起返回汉城。”
张扬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非得要往我头上扣帽子我也没办法。”他向白志军笑了笑道:“白先生,我可以和权先生单独谈几句吗?”
白志军微笑起身,他只是负责陪同权正泰过来,在感情上他还是站在张扬这一边。
张扬让傅长征引领白志军去隔壁休息室休息,办公室内只剩下他和权正泰两人,张扬道:“权先生,今儿你过来是找我兴师问罪来了?”
权正泰道:“我是奉命前来,金小姐失踪可不是小事,金将军不可能不追究。”
张扬道:“敏儿没事,过几天她就会公开露面,她会出来主持蓝星的工作。”
权正泰道:“金将军对这件事非常生气!”他的语气很凝重,是想张扬引起足够的重视。
张扬道:“他生气与否跟我没关系,你回去帮我转告他,如果他再敢出卖敏儿的利益换取政治筹码,我决饶不了他,还有,他想找我麻烦,只管让他自己来,我等着他!”
权正泰的唇角泛起一丝无奈的笑意,他这次来找张扬还有一个顾虑,那就是害怕张扬把他协助的事情暴露出去,他低声道:“其实如果张先生坚持没有做过,金将军也拿不出太多的证据。”
张扬也知道权正泰担心什么,他笑道:“你放心吧,他再能耐也就是在你们国家里,到我们这边啥也不是,咱们之间的那些事情我会永远保密,绝不会泄露半点风声,所以你不用害怕。”
权正泰脸上有些发红,被人看破了心思难免有些尴尬。
权正泰道:“金将军以后还会通过外交方面施加压力的,如果想改变这一情况,还是尽快让金小姐公开露面。”
张扬道:“我知道!”
权正泰和白志军来得匆忙,走得也仓促,和张扬谈话之后,两人马上就要离开滨海,张大官人还是相当好客的,盛情挽留两人多住几天,权正泰毕竟还要回去交差,他婉言谢绝了张扬的好意。
白志军临行之前握住张扬的手道:“张书记,这件事还是需要做些工作的,金承焕是南韩保安司令,他给大使馆施加了不小的压力,你最好和大使方面沟通一下。”他不忘提醒张扬道:“舒大使和顾书记相交莫逆,你可以跟顾书记说一声。”
张扬微笑点了点头,白志军分明是在卖给自己一个人情。舒英恒和顾允知的关系他早就知道,可是张扬一直认为没必要惊动顾允知,现在自己已经回到了国内,金承焕就算再能耐,他也鞭长莫及。
送走了白志军和权正泰,张扬回到办公室内,拨通了金敏儿的电话,目前金敏儿已经身在东京,蓝星海外事业总部就位于此,听说父亲仍然对张扬紧追不放,金敏儿不禁有些担心:“张扬,他会不会对你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等下我就打电话给他,让他不要再纠缠你不放。”
张扬道:“他生气也是难免的,女儿被我给拐走了,换成谁都咽不下这口气。”
金敏儿听他这样说,不禁格格笑了起来。
张扬道:“事情进展的还顺利吗?”
金敏儿嗯了一声:“蓝星的管理体系一直都很完善,伯父出事之后,公司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我最近都在组织开会,准备全面接手蓝星的工作。”
张扬道:“蓝星是你大伯一生的心血,一定不能就此垮掉,敏儿,我只担心,你爸还会找到你。”
金敏儿道:“天高任鸟飞,现在他管不了这么多,如果他再敢逼我,大不了我跟他断绝父女关系。”
张扬道:“父女之间最好还是不要闹到那种地步。”
两人聊了足有半个小时,张扬方才放下电话。
中午的时候,程焱东过来找他,并带给张扬一个相当意外的消息,前滨海县委办公室主任洪长青因为煤气中毒死在家里了,尸体今天上午被发现,死亡时间已经超过了三天。
张扬皱了皱眉头,他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陈岗。洪长青和陈岗过去长期保持不正当男女关系,难道这件事情和陈岗有关?
程焱东道:“根据现场初步勘查的结果应该是意外,基本上排除了他杀的可能,不过现场搜到了许多的东西。”
张扬道:“什么东西?”
程焱东露出一丝讳莫如深的笑意:“可能这次纪委陈书记要有麻烦了。”
现在的陈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洪长青的意外死亡让他感到震惊,不过震惊之余又感到害怕,他和洪长青之间的关系已经维系了许多年,洪长青手里肯定握有很多不利于他的证据,此前这女人就不止一次地威胁过他,一想到这件事陈岗就开始坐卧不宁,桌上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吓了陈岗一跳,他稳定了一下心神,方才抓起了电话:“喂……”他的声音干涩而无力,任何人都能够听出他现在的紧张。
电话是他弟弟陈凯打来的,洪长青死亡的消息就是陈凯第一时间通知他,陈凯身为北港开发区分局局长,可以获得不少的消息。
陈凯道:“大哥,现场初步勘查的结果出来了,已经基本认定是意外,没有人为谋杀的痕迹,也不像是自杀。”
陈岗道:“有没有其他的发现?”陈岗关心的并不是洪长青究竟是怎样死的,他关心的是洪长青的死会不会牵连到自己。
陈凯当然明白大哥这句话的意思,他低声道:“大哥,这案子并不属于我的辖区,我只能通过关系打听情况,不方便直接介入,不过我听说这件案子赵局第一时间去了现场。”
陈岗嗯了一声,内心中忐忑不已,虽然隔着电话,陈凯一样能够感觉到大哥的紧张,他劝慰道:“大哥,这件事跟我们没有关系,你不用担心。”
陈岗道:“没关系最好!”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内心中充满了沮丧,挂上电话,点燃一支烟,坐在那里默默地抽着,过了好一会儿,陈岗似乎想起了什么,拉开抽屉,从中找出了一张照片,照片上的洪长青充满了魅力和风情,望着她的笑靥,陈岗的内心中忽然感觉到一阵刺痛,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用尽全力抽吸了一口空气,这才感觉到胸中的郁闷感稍稍减轻一些,睁开双目,拿起火机将照片点燃,看着火苗渐渐吞噬了照片,吞噬了洪长青那张熟悉而又遥不可及的面庞,陈岗的眼角有些湿润了。
赵国强来到北港没多久就遇到了这次命案,根据现场的情况判断,洪长青死于煤气中毒,从当时的情况来看,洪长青的死亡并无太多可疑之处,最终的结果还要等尸检报告,不过赵国强在现场有很多意外地发现,洪长青在她的保险柜中保存着一本日记,这本日记现在就放在赵国强的办公桌上,日记中记载着她和陈岗这些年的交往,甚至连她和陈岗在何时何地发生关系都记载的清清楚楚,赵国强看完日记之后,震惊而愤怒,如果这本日记上记载的一切属实,那么北港的这位纪委书记腐败到何等的地步。
保险柜中不仅有日记,还有几盘录音,洪长青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她出卖自身肉体给陈岗的同时绝不是白白服务,而是要换取政治上的利益,这些日记和录音,就是她准备对付项诚的后手。
洪长青的死亡在滨海引起的震动远比在北港要大得多,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她在滨海工作多年,这些年她的出镜率一直都很高。人们对于洪长青死亡的兴趣更多地表现在对案情的剖析上,破案是警察的事情,可是分析案情每个老百姓都有兴趣,几乎多数人都认为洪长青不会自杀,一个女人,几乎该有的都有了,她怎么会舍得自杀?
张扬听说洪长青的死讯时也颇感震惊,他实在想像不出洪长青自杀的理由,这世上存在着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张扬也没想到洪诗娇会来找自己,她通过自己的关系目前调到了滨海市招商办工作,工作能力还颇为出色,乔梦媛也给予了她相当的肯定。
洪诗娇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刚刚哭过。
张大官人见不得女人哭,他正想安慰洪诗娇,说上一句节哀顺变,却听洪诗娇抽抽噎噎道:“张书记,我姑姑肯定不是自杀!”
张扬道:“这件事我也听说了,目前警方还在调查之中,已经基本排除了自杀,说是意外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洪诗娇咬了咬嘴唇道:“绝不是意外,一定是谋杀!”
张扬有些奇怪看着洪诗娇,他有些不明白她的语气何以会如此断定。
洪诗娇道:“张书记,我知道是谁害死了她,一定是陈岗,北港纪委书记陈岗!”
张扬皱了皱眉头,他低声道:“小洪,没证据的话不能乱说。”
洪诗娇道:“我怎么会没有证据,陈岗这个人就是干部队伍中的败类,是个不折不扣的老流氓。”
张大官人当然认同洪诗娇的这番话,但是洪诗娇说出这番话的原因却耐人寻味,张扬知道其中不会那么简单。
洪诗娇道:“他以权力相逼,让我姑姑当他的地下情人已经很多年了。”
张扬道:“小洪,这样的事情你好像不应该向我反映吧?”
洪诗娇含泪道:“我能向谁反映?纪委都是他的人,北港市领导全都和他官官相护,我唯一能够信得过的就是您,我始终认为您是一个有正义感有责任心的好干部。”
张大官人听她这么说,下意识地挺直了胸膛,感觉自己变得伟岸高大了许多,看来群众的眼光还是雪亮的嘛。
张扬道:“小洪,你为什么认定你姑姑是被陈岗害死的?”
洪诗娇咬了咬嘴唇道:“我姑姑生前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话,如果有一天她突然遭遇了不测,那个对她下手的人就一定是陈岗。”
张扬道:“你不能仅凭她的一句话就断定这件事是陈岗做得,而且,陈岗是纪委书记,他懂得法律,杀人的后果是什么,他不可能不知道。”
洪诗娇道:“知法犯法的人还少吗?”
张扬道:“小洪,就算你说得事情成立,那么证据是什么?到底是什么驱动陈岗去杀死你的姑姑?”
洪诗娇道:“我姑姑对目前的工作很不满意,所以她去找过陈岗几次,想让他帮忙解决工作上的问题,可是陈岗嘴上答应,却不为她出力,而且他……他还动起了我的心思。”说到这里,洪诗娇的面孔不禁有些发热。
张大官人对她的这番话并没有感到意外,陈岗这个人一直都不是什么好鸟,好色成性,生活作风混乱不堪,利用手头的权力规则了不少女干部,可是张扬并不相信陈岗会杀死洪长青,他和洪长青之间的事情早就被自己掌握得清清楚楚,就算他杀了洪长青也达不到毁灭证据的目的,想要掩盖事实真相,除非把所有知悉内情的人全都杀了。
洪诗娇道:“一定是他害怕我姑姑将他们之间的关系公诸于众,所以才铤而走险,杀死我姑姑灭口。”
张扬道:“小洪,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我答应你,我会尽量帮忙督促警方早日查出真相,不过,我也要提醒你一句,没有证据的事情一定不可以随便说,如果让别人知道,可能会对你造成不利的影响。”
洪诗娇听到张扬这么说,忽然感到有些委屈:“可……”
张扬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轻声道:“节哀顺变吧,你姑姑的事情肯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在警方的调查结果没有最终公布之前,你还是不要做出盲目判断。”
洪诗娇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失望,她并没有从张扬这里得到想要的结果,她站起身,低声道:“张书记,打扰您了,我走了!”
张扬点了点头。
洪诗娇走后不久,常海心来到他的办公室,她在门口遇到了洪诗娇,感到有些好奇,轻声道:“洪诗娇找你干什么?”
张扬叹了口气,将刚才洪诗娇跟他说过的那番话简单说了一遍,常海心皱了皱眉头,有些厌恶道:“如果她说得全都是事实,这个陈岗实在太可恶了。”
张扬道:“她只是根据洪长青当年的一些话做出判断,并没有什么实际的证据。”
常海心道:“你打算帮她把这些情况反映上去?”
张扬道:“都说过没什么实际证据了,我把这些事情反映上去岂不是贻笑大方。”
常海心道:“那可说不准,你这人从来都喜欢怜香惜玉,看到人家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这心肠顿时就软了,让你赴汤蹈火你张书记也再所不辞啊!”
张扬被她说得笑了起来:“怎么个意思?吃醋了?”
常海心白了他一眼道:“要是我吃你醋,早就被醋给淹死了。”
张大官人哈哈大笑:“我知道你心眼儿没那么小,再说了我和她没有一丁点关系。”他的目光在常海心的胸前瞄了一眼道:“常书记的心胸还是博大的。”
常海心红着俏脸,挥手在他肩头打了一下:“流氓你,你就是个流氓书记。”
张大官人伸手在她的玉臀上轻轻拍了拍,感受了一下来自她青春娇躯的美好弹性,心头又有些热了。常海心和他相处了这么多年,对他还是颇为了解的,知道这厮的控制力根本就是个渣,赶紧向后退了两步,撤出一段的安全距离:“我听说,你正在忙着调动?”
张扬笑道:“谁说的?我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走?”
“外面都这么说!”
“流言就是这么来得,的确有不少人想我走,可越是这样,我越是不走,遇到点小挫折,我就选择逃避,我还怎么在官场立足,我以后还怎么面对你们。”
常海心笑道:“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被打垮。”
张扬站起身道:“我得去北港一趟。”
常海心道:“刚好我要去团市委办事,我送你过去。”
张扬点了点头道:“好啊!”
张大官人开始为陈岗有些担心,确切地说,他担心的并不是陈岗,而是他自己,之前他和桑贝贝煞费苦心布下了一个迷局,利用这个迷局将陈岗和袁孝商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却想不到洪长青的突然死亡将他的固有计划打乱,如果陈岗因为这件事被牵涉进去,那么陈岗保不齐做出什么事情来,这种人是没有任何道义可言的。
张大官人不怕陈岗,怕的是这厮坏了自己的大计。
对洪长青之死感到最为害怕的人是陈岗,现在的陈岗用热锅上的蚂蚁来形容绝不为过,张扬和常海心前往北港的途中,就接到了陈岗的电话。
隔着电话已经能够听出陈岗声音中的紧张,陈岗道:“张书记,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张扬道:“说吧!”
陈岗道:“你知道吗,洪长青突然死了,现在外面有很多不利我的谣言,我和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我发誓……”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陈岗感觉到嗓子有些发干,手心满是冷汗,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向张扬解释,可是他又实在想不起要去找谁。
张扬道:“我相信你,可这件事上我说了不算。”
陈岗道:“你得帮我,你一定得帮我。”他的这句话充满了复杂的含义,第一句话如果还充满了乞求,第二句话就有威胁的含义了,关键时刻,他想到张扬是有原因的,因为张扬杀过人,他帮助张扬做过毁尸灭迹的事情,他们应该是一个战壕的战友,如果他出了事情,张扬也休想独善其身。虽然还没出事,陈岗却已经把最坏的一步考虑到了。
张扬道:“你放心吧,我会尽力,现在调查结果不是还没出来吗?清者自清,你怕什么?”
陈岗道:“这女人跟了我这么多年,她手里肯定有很多不利于我的东西。”
张扬沉默了一会儿:“你冷静些,回头我会找你联系。”
放下电话,张扬考虑了很长一段时间,现在的陈岗距离阵线崩溃大概只剩一步之遥,如果洪长青真的留下了什么不利于他的证据,那么陈岗这次恐怕难以逃过劫难,可是现在就将陈岗踢出局外是不是太早?张扬苦苦思索着,突然出现的复杂局面,究竟应该怎样去解决?他是就此放弃陈岗,还是应该留着他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