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诚道:“说得好,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我们的事业不可以单枪匹马的蛮干,需要的是协同努力,共同发展。”
张扬道:“项书记找我有什么事情?”项诚这么急把他找来肯定不是为了跟他闲聊。
项诚道:“我听说展会上遇到了一些麻烦,现在事情是不是已经解决了?”
张扬点了点头道:“全都解决了,只是一些小事,没有产生太大的影响。”
项诚咳嗽了一声道:“省里非常重视保税区的工作,为了更好的建设保税区,省里决定加大对保税区的投入和管理,我接到通知,省里答应的拨款会在近期下发。”
张扬笑道:“好事啊!”
项诚道:“不过省里决定要将这笔款项划入北港市财政的帐户,由北港方面统一调配,是想我们起到一定的监督作用。”
张大官人脸色开始变得不好看了。
项诚道:“其实我个人对省里的这个做法是不赞同的,我认为滨海方面应该有能力处理好这些问题,省里也有省里的考虑,我想他们是担心下拨的款项不能用在刀刃上,所以让我们发挥监督作用,都是为了保税区的建设,张扬啊,你应该理解吧。”
张扬道:“理解!反正钱还是用在滨海,就算把钱给我们,每笔钱的去处我们也要向上级领导汇报,这样好,无非是报告变成了申请,形式而已,我相信项书记肯定会支持我们工作的。”
项诚道:“省里刚刚下发了一个通知,为了更加有效的进行保税区的建设,力争在最短的时间内,圆满完成计划内的工作,特成立滨海国家级保税区管理小组,由龚奇伟同志出任组长,并负责保税区工作,许双奇同志担任副组长……”说到这里项诚停顿了一下,目光中流露出几分同情,省里的这个决定明显是要把张扬从保税区踢出局去,张扬身为滨海市委书记,居然不是小组成员,项诚自问连他也不可能把事情做得那么绝,但是省里的这纸文件就是这么说,领导们就是这么决定的。望着表情沮丧的张扬,项诚心中暗叹,怨不得别人,谁让你得罪了宋书记?你小子过去嚣张惯了,几乎迷失了自我,过去你之所以能够平步青云,不是你有能耐,是因为你命好,你找了个好女朋友,你认了个有权有势的干爹。现在你和楚嫣然掰了,宋怀明自然不会喜欢你,你和文浩南闹得势同水火,文家自然要疏远你。
项诚之所以同情张扬,是因为同是天涯沦落人,他在政治上也不得志,薛老过世之后,他就失去了靠山,如今他的官运已经是日薄西山,退下来的日子一天天临近。
张扬道:“省里的通知?”
项诚将文件递给他道:“这份文件你拿回去看看。”他这样做是要避嫌。
张扬压根没动,眼光根本没有向桌上扫一眼:“项书记,这是要把我从保税区踢出去咯?”
项诚道:“张扬,我对省里的这个决定也很不理解,我也提出了质疑和反对,但是……”他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归根结底我们还是要服从领导的工作安排。”
张扬道:“卸磨杀驴,上头这么做是不是太绝了!”
项诚叹了口气道:“领导有领导的考虑,张扬,其实你把精力更专注于滨海的全局管理上,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张扬道:“这不是变相把保税区的管理权给我划出去了吗?凭什么?我辛辛苦苦促成的事情,到最后凭什么便宜别人?”
项诚道:“张扬,你不要激动嘛,只是工作上的安排,又不是针对你个人。”
张大官人霍然起身道:“项书记,我还不傻,这种事儿都摆在明面上,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省里既然不信任我,还不如干脆把我给撤了。”
项诚道:“张扬,你冷静一下。”
张大官人转身就走,来到门前,刚巧和过来找项诚的市委副书记龚奇伟打了个照面。
龚奇伟朝他笑了笑,张扬却双眼一翻,冷哼了一声,大步离开了办公室。
龚奇伟显得有些摸不这头脑,向项诚道:“这小子哪根筋不对啊?”
项诚心说你还不明白?省里把保税区的管理权交给了你,换成谁也会心头不爽啊。项诚笑眯眯指了指桌上的那份文件道:“还不是因为省里的这份文件。”
龚奇伟拿起那份文件,其实文件的内容他早就看过,省里这一手他也觉得于心不忍,虽然是做戏,可对张扬实在是残忍了一些,他的表情风波不惊道:“张扬还是年轻,缺乏大局观,把保税区看成了自己的私人事业,如果一个人可以站得更高一些,就能够看得更远。我们从事的事业是属于国家和人民的,不是哪个人自己的,如果目光只盯着政绩,只考虑个人的利益,那么注定是狭隘的。”
项诚对龚奇伟的这番话并不感冒,大道理谁都会说,什么大局观?站着说话不腰疼,现在是你抢了别人的风头,别人辛苦种树,到了乘凉的时候让你给霸占了,项诚道:“省里这次把张扬排除在外,是不是欠缺考虑。”项诚不仅仅是为张扬打抱不平,在他看来,就算省里有意剥夺张扬的权力,保税区也不应该轮到龚奇伟全权负责,自己才是北港市委书记,在这一点上,他和张扬同时被省里给忽视了。
龚奇伟道:“张扬是有些能力的,早在南锡的时候,我对他就有了解,这个年轻人,有冲劲有热情,但是太冲动,为人处世过于自我,他是个不错的开拓者,却不是一个高明的管理者。滨海保税区,是我省第一个国家级保税区,省里各位领导对保税区的建设极为重视,这次的工作分派也是出于对保税区的高度重视。”
项诚道:“我看张扬对这次的工作安排很不理解,你还是抽时间找他好好谈谈。”
龚奇伟笑得有些无奈:“项书记,恐怕我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我看他现在对我产生了不小的成见。”
项诚道:“工作上要和私人感情分开,据我所知你们两人的私人关系一直都很不错啊。”
龚奇伟道:“说起来容易,可真正在现实中,想要明明白白地分开,哪有那么容易?”
张扬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去了纪委,纪委书记陈岗看到他满面乌云地走进来,马上就猜到了是什么事情把他惹成这样。陈岗起身邀请张扬在沙发上坐下,让秘书沏了一壶好茶,微笑道:“张书记,这次京城之行收获不小吧?”
张扬道:“收获有一些,可成果都被别人给吞了。”
陈岗叹了口气道:“省里的安排我也听说了,张书记,我真是为你抱不平,滨海保税区是你争取下来的,能有现在的局面也是你费尽辛苦努力的结果,可现在,省里怎么可以这样做?”陈岗装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其实这厮心里一点都不同情张扬,非但不同情,他还有点幸灾乐祸,风水轮流转,你张扬也有今天?现在不牛逼了?现在不得瑟了?失去了身后的那些靠山,你丫也不过就是任人摆布的角色,省里一纸文件就把保税区的管理权从你手中抽离了出去。
张扬道:“有人在针对我!”说完这句话,他并没有指明是谁针对自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陈岗道:“张书记,有件事我先给你透个底儿。”
张扬点了点头。
陈岗压低声音道:“最近我受到了不少针对你的举报信。”
张大官人不屑道:“老一套了,针对我的举报什么时候消停过?”
陈岗道:“其中有几封……”他有意停顿了一下,方才道:“是关于桑贝贝的,说你经常出入天街,和这个叫桑贝贝的女人暧昧不清。”
张扬皱了皱眉头:“还说什么?”
陈岗道:“我把这些材料都压了下来,如果这些材料,落在有心人的手里,说不定会查下去。”陈岗并不是在危言耸听,如果这些材料落在文浩南手中,以文浩南现在和张扬之间恶劣的关系,他肯定会制造一些文章的。
张扬道:“都以为我在走背字,墙倒众人推吗?也不怕自己被砸到了?”
陈岗道:“我听说张书记在京城遇到了点麻烦。”
张扬抬起双目望着陈岗,这只老狐狸对自己倒是非常关注。
陈岗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干咳了一声道:“有种人就是属疯狗的,你不跟他计较,他反倒会以为你怕了他,会跟着你咬,不停地咬。”
张大官人听他这样说,沉默了下去,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叹了口气,低声道:“我好心救他女人,他却恨不能将我送入地狱。”
陈岗道:“张书记,我虽然没有亲眼见到,可是我听到这件事也是为你深感不平。”
张扬道:“又有什么办法?他对我不仁,我总不能对他不义。”
元和幸子道:“听起来很普通!”
张扬道:“你活着是为了什么?”
元和幸子想了想,随即又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我这样的人是不是很可悲?”
张扬道:“一个女人拥有了财富、权力、还拥有了美貌,这三个因素,随便哪一样都可以成为别的女人嫉妒的理由。”
元和幸子道:“我却从未感到过幸福。”她望着张扬,她的目光让张扬感到熟悉和温暖。
张扬忽然站起身向她走了过去,抓住她的手臂,将她几乎赤裸的娇躯拥入了怀中,感受着一种来自心底的熟悉温暖,他明显感觉到元和幸子的娇躯在他怀中战栗。
张扬试图去亲吻她的唇,可是忽然他的内心感到一阵刺痛,旋即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感包围了他,他的血液仿佛被瞬间抽空,脑子里出现了一个苍白的影像,他看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
元和幸子在此时挣脱开了他的怀抱,羞愤交加的看着张扬。当她看到张扬苍白的脸色,满头的大汗,又不禁有些慌张:“你怎么了?”
张扬大口大口喘着气,他摆了摆手,示意元和幸子不要走过来,跌跌撞撞爬出了温泉池,披上浴袍。宛如醉酒般冲出了木屋,离开了梅花泉。
回到自己的房间,刚才的那种奇怪的感觉却又凭空消失了,张扬来到盥洗室内,打开冷水,洗了洗脸,抬头望着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脸上满是水渍,仿佛刚刚生了一场大病。
张扬回到床上,默默调息了一周,发觉身体并无异样,可回想起刚才的那种奇怪感觉,应该不是幻觉,闭上双目,回忆起那个苍白的影像,自己在拥抱元和幸子的时候究竟想到了谁?难道是顾佳彤?
床头的电话响了起来,张扬舒了口气,拿起电话,打来电话的正是元和幸子,她打电话过来询问张扬是不是生病了,张扬笑道:“没事,可能是今晚喝多了酒,刚才多有冒犯,还望夫人不要见怪。”
元和幸子淡然道:“什么事情?我怎么不记得?”
这一夜张大官人睡得并不安稳,那个苍白的身影始终困扰着他,第二天一早,他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就离开了和熙园。
张大官人刚一出现在滨海市行政中心,就吸引了无数关注的目光,省里将保税区的管理权交给龚奇伟的事情已经众所周知了,这件事意味着张扬已经在上级领导面前失宠,体制中人对这种变动都是极其敏感的,很多人看张扬的眼光和过去已经有了很大不同,从撤县改市,到国家级保税区落户滨海,谁也不会否认这一切都是张扬努力的结果,但是在体制中,一个人取得的成绩并不如他所拥有的权力更具有威慑姓,张扬执政的成绩很突出,但是他的权力如今大打折扣,而且这或许只是一个开始。
很多人看他时已经失去了以往的那种敬意,每个人心中都有杆秤,他们会不由自主地掂量张扬未来的发展。无论是任何领域,走到最后的只能是少数人,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拥有长远的眼光,如果大多数人都能看清未来的发展大势,那么也不会有如此规模庞大的基层人物。
张大官人从不在乎这些人怎么看,因为文浩南的缘故,他和文家的关系的确疏远了不少,但是他和楚嫣然之间并没有分手,刚刚前来上班的路上,两人还煲了一个热辣辣的电话粥,宋怀明对他的支持始终未变,一切都在按照他们预想中的发展,他和龚奇伟之间的精彩表演已经蒙蔽了北港所有人的眼睛。桑贝贝的这出戏,让袁孝商和陈岗自以为抓住了他的把柄,认为和他坐在了一条船上,一扇封闭的大门已经向他开启了一条缝隙。
将保税区的管理权交给龚奇伟,在外人眼中,这样的做法只会让他们之间的关系雪上加霜,意味着省里失去了对张扬的信任,正在逐步削减着他的权力,张扬的好曰子就要走到尽头。
张扬回到办公室,傅长征将最近的工作向他做了一个汇报,从丰泽到滨海,傅长征跟着张扬一路走来,对他的姓情是相当了解的,见证了无数风雨,在这一场场的风波和斗争中,也建立起对张扬的充分信任,他坚信无论是怎样的风雨,也打不倒张扬。
傅长征的沉稳是张扬最为欣赏的地方,他从不会被外面的言论影响到,任何时候都专注于自己的工作,尽职尽责,兢兢业业。
张扬道:“长征,最近外面的风言风语是不是很多?”
傅长征微笑道:“张书记,既然您都说那是风言风语,又何必在意他们说什么呢?”
张扬道:“长征啊,你真是越来越老练了。”
傅长征道:“跟在张书记身边做事,经历的风雨多了,自然也就变得风波不惊了。”
张扬哈哈大笑,这会儿常海心过来了,傅长征告辞离去,张扬道:“对了,你通知一下各位常委,上午十点钟来小会议室开会。”
傅长征离去之后,常海心咬了咬樱唇一脸牵挂道:“你没事吧?”
张扬笑道:“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
常海心道:“看不出来,你这种人,什么事情都喜欢藏在心里。”
张扬道:“对别人藏着,我对你可从不隐藏什么。”他起身来到常海心身边,展开臂膀抱了她一下,然后亲吻了一下她的樱唇,不知为何,张大官人做出这一举动的时候,心中竟然感到有些恐惧,他回忆起昨晚的事情,不过这会儿一点异常的反应也没有。
常海心的俏脸红了起来,轻声啐道:“门都没关,你作死啊!”
张扬笑道:“无所谓,大不了再给我扣一顶作风不正的帽子,反正现在我的举报材料都摞成小山了。”
常海心道:“你怎么有点自暴自弃啊?”
张大官人笑了起来:“丫头,你真觉得我受打击了?
常海心道:“对你这个官儿迷来说,没有比权力更重要的事情了,现在权力被收走了,心中特不是滋味吧?”
张扬笑道:“你就这么看自己男人?我格局这么小?”
常海心道:“你和嫣然到底怎么回事儿?”
张大官人砸吧了一下嘴道:“感情不合!”
“鬼才会相信你。”
“随你信不信,反正我们现在是分了。”张大官人并不想在这件事情上谈得太多,他和楚嫣然的事情必须严守秘密,如果泄露了他们的真实情况,只怕他之前的全部努力都要前功尽弃。
常海心道:“后天我和我哥就回岚山了。”
张大官人闻言一惊:“啥?走?为什么要走?”他还以为常海心兄妹俩因为自己的事情要离开滨海。
常海心笑道:“你想哪里去了,你忘了,我二哥七一要结婚啊,我们得提前回去几天帮忙准备。”
张大官人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道:“你看我这脑子,居然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给忘了。”
常海心有些心疼地看着他道:“最近你遇到的事情也实在太多了,别让自己太累。”
张扬道:“七一,我尽量抽出时间赶过去。”
常海心道:“你要是走不开就别勉强,我二哥他们也没打算大艹大办。我爸也说了,一定要低调办婚事,岚山市的那些干部他都没通知,害怕麻烦,等那天,喊几个亲戚吃顿饭,然后他们两人就去巴里旅游。”
张扬道:“把我当成外人了,你二哥就是我二哥啊!”
常海心笑道:“我知道你重视我家的事儿,可是最近你事情太多了,七一又是个特殊曰子,连我爸都是抽出时间参加婚礼,所以啊,你先别把话说得太满,有时间就去,没时间的话,还是以工作为重。”
张大官人道:“真是体贴啊,丫头,你这么说真让我感动。”
常海心道:“我才不要你感动,我只要你一辈子对我好。”
张大官人微笑点头。
这会儿常海天也过来找他,看到妹妹也在,他笑了笑道:“刚巧海心也在,海龙结婚的事儿跟他说了没有?”
常海心道:“刚说过。”
常海天道:“我们得提前过去帮帮忙,张书记,刚才海龙来电话了,说你要是走不开,就不用过去了,但是礼物一定得送到啊。”
张大官人笑道:“怎么都觉得我不能去啊,还是你们原本就没指望我去?”
常海天道:“我先把正事儿说了,海龙点明让你给他写一幅字,李商隐的那首,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那个。”
张扬道:“没问题!回头我写好,明天让人裱好了给你送过去。”说起写字这件事,张扬想起了袁芬奇,把自己在京城遇到袁芬奇的事情跟他们说了。
常海心道:“我有阵子没见过他了,之前听说他去了曰本,都不知道他已经回来了。”
张扬道:“回来了,看样子混得还不错,在京城认识了几个富商,平时参加参加笔会什么的,估计收入还不错。”
常海天道:“这小子过去不是一直都挺清高的吗?怎么也喜欢干这种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