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怀明点了点头,他的目光投向满是阴霾的天空:“艳红同志正在着手调查北港的内部情况,虽然这件事发生在春阳,可是我仍然怀疑,这起事件和她目前从事的工作有关。”

    张扬道:“如果让我查出是谁在制造这个阴谋,我决不会放过他。”

    宋怀明道:“张扬,此前艳红同志在北港和你说过一些事。”

    张扬抬起头望着宋怀明,宋怀明此时的表情深沉而复杂,张扬忽然意识到,刘艳红跟自己说过的那件事,宋怀明应该是完全知情的。

    张扬道:“宋叔叔,那是您的意思?”

    宋怀明摇了摇头,低声道:“艳红同志向我提出了这个建议,可是我很犹豫,我不想你去冒险,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情,我该怎样向嫣然交待?”说到这里他停下来,犀利的目光盯住张扬道:“身为平海一把手,在我的治下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在我的任期内,我一定要隐藏在平海内部的贪官污吏,还平海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张扬道:“宋叔叔,我明白应该怎样去做!”

    宋怀明并没有多说话,只是向张扬点了点头,其中的含义不言自明。

    张扬当天并没有离开春阳,送走了宋怀明,本来想往家里去一趟,于子良过来告诉他刘艳红要求见他。

    来到重症监护室门前,看到吴明仍然站在那里,张扬不由得有些奇怪,原来考虑到刘艳红的伤情,到现在只有宋怀明代表大家进去探望了刘艳红。

    张扬换上隔离衣来到监护室内,看到刘艳红躺在床上,周身插了不少的管子,有引流管,也有输液管。她受伤虽然很重,但是坚强的意志仍然让她支撑着活了下来。

    张扬在她身边坐下,手指放在她的脉门上。

    刘艳红看着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谢谢……”

    张扬笑了笑:“不用谢,当姐姐的好像不用对弟弟说谢字。”

    刘艳红说话非常艰难,张扬将耳朵凑近她的唇边,听到刘艳红轻声道:“……北港……存在着很大的问题……”听到刘艳红至今仍然不忘工作上的事情,张扬不禁一阵感动,他低声道:“不用说了,我明白,我全都明白,我答应你!”

    刘艳红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张扬离开重症监护室,吴明仍然在外面等着,看到张扬出来,他迎上来问道:“怎样?艳红同志的伤情怎样了?”

    张扬道:“已经稳定了,不过想要恢复健康可能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吴明叹了口气,神情颇为沮丧。

    张扬道:“你不知道她去荆山的事情?”

    吴明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她要来,如果我知道这件事,不会让她冒着这么大的雨赶过来。”

    张扬并没有和吴明说太多话,因为在他看来吴明这个人始终都是一个趋炎附势之辈,包括他接近刘艳红,也是抱有政治目的的,现在刘艳红受了重伤,搞不好会终生瘫痪,这厮只怕要知难而退了。

    杜天野利用下午的时间召集部分干部召开了一个紧急会议,刘艳红是省纪委副书记,监察厅厅长,这场事故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并不是一场意外,宋怀明临走前也勒令他们尽快破获此案,要将肇事车辆找到,并将肇事司机绳之于法。

    会议过后,春阳县委副书记乔鹏飞找到了杜天野,他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杜书记,我看这件事未必是一场偶发的交通事故,司机也不仅仅是肇事逃逸这么简单,从春阳前往荆山的这条道路平时车辆并不多,更不用说在昨天雨下得这么大的情况下。”

    杜天野道:“你想说明什么?”

    乔鹏飞道:“我认为可能是一场谋杀。”

    杜天野道:“鹏飞,这种事情不能乱说,在没有找到事实证据之前,我们不能轻率地做出判断,不要引起不必要的猜疑和恐慌。”

    乔鹏飞道:“我只是将心中的想法向您说一下。”

    杜天野道:“这件事发生在春阳,发生在江城的境内,我们就必须要负起一定的责任,无论你怎么想,事情已经发生了,发生了我们就必须要好好应对。”他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色,叹了口气道:“你晚上有没有事?”

    乔鹏飞道:“沙书记给我放假了,让我休息一晚上。”

    杜天野道:“张扬来了,约他一起吃顿饭吧。”

    乔鹏飞道:“我几乎忘了。”

    没等他们提出邀请,张扬的电话已经打来了,从医院出来之后,他回了一趟家,母亲从东江回来不久,既然来到春阳自然要去探望一下。

    张扬当然不会向家人说起这件事,陪着母亲拉了几句家常,徐立华起身去准备酒菜,张扬想了想干脆给杜天野打了个电话,邀他来家里吃饭。

    杜天野和乔鹏飞一起来到了赵家,不过两人都没空手来,乔鹏飞带了两只山鸡,杜天野带了一箱酒。

    赵铁生和徐立华现在见到领导比过去坦然多了,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儿子如今也是市委书记了,他所交的朋友自然也都是这些官场上的风云人物。

    徐立华准备了几个小菜,让张扬招呼两位贵客去二楼的平台上坐了。杜天野虽然请赵铁生两口子去坐,他们两人无论如何是不敢过去的。

    张扬将他们面前的酒杯都满上,杜天野端起酒杯道:“张扬,这杯酒我敬你。”

    张扬笑道:“敬我什么?”

    杜天野道:“如果不是你,恐怕刘厅长这次凶多吉少了。”他并没有把话说完,如果省纪委副书记死在了春阳,恐怕连他这个江城市委书记都要麻烦了。

    张扬道:“不用谢我,其实大家都不想刘厅有事。”

    三人同干了一杯,想起这惊心动魄的一天,居然同时沉默了下去。

    杜天野率先打破沉默道:“我听于博士说,刘厅长完全康复的希望很小。”

    张扬点了点头道:“脊椎多处损伤,具体的情况还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真的没有希望了?”杜天野满怀深意地看着张扬,他对张扬的医术非常了解,相信张扬或许会有办法。

    张扬道:“目前的情况还没有完全稳定,只能说逃过了一劫,至于能够恢复成什么样子,很难说。”

    听到张扬都这样说,杜天野方才意识到刘艳红伤得真的很严重。

    乔鹏飞道:“也幸亏你及时赶到,我们出动了这么多的消防队员,可是没有一个人有能力爬下山崖的,除了你拥有这样的功夫。”

    张扬笑了笑道:“无非是我胆子比别人更大一点罢了。”

    杜天野道:“我听说刘厅长之前是从北港过来的。”

    张扬道:“昨天中午我和她还见过面,她这次去北港是调查一些事情的,想不到晚上就遇到了这么大的麻烦。”他忽然想起吴明的话,刘艳红这次并非是去荆山找他的,吴明应该没有撒谎,从他的表情上就能看出,他对这件事并不知情,那么刘艳红究竟去荆山干什么?她在苏醒后唯一没有提起的就是这件事?同车的两个人都已经不幸遇难,只有刘艳红自己才能够给出答案,难道刘艳红刚好将这一节给遗忘了?

    乔鹏飞低声道:“刘厅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杜天野有些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乔鹏飞显然坚持刘艳红被人谋害的看法。

    张扬道:“做纪委工作的难免不树敌,杜书记,你应该知道啊,你可是纪委出身的。”

    杜天野道:“你们这些小子动不动就搞什么阴谋论,可能这次真的只是一次普普通通的交通事故。目前只能认定当时有一辆车和刘厅长乘坐的汽车相撞,但是很难认定这是一场蓄意谋杀。”

    张扬道:“这件事让我联想起不久前北港发生的一个案子,北港商人丁高山前往看守所接他弟弟的途中,被一辆大货车直接撞下了拦海大坝,兄弟两人全都命丧当场,假如我们的阴谋论成立,这两起案子的手法极其相似。”

    杜天野道:“张扬,你的想象力是越来越丰富了,你告诉我,什么人要谋害刘厅长?”

    张扬道:“这就是案情的复杂之处,刘厅长亲手处理的干部违纪案实在是太多,得罪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如果按照这个思路去找嫌疑人,恐怕得成百上千。”

    杜天野道:“废话,跟没说一样。”

    乔鹏飞道:“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扬道:“你说,反正又没外人,说对了我们听着,说错了我们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乔鹏飞笑了笑道:“这件事发生在春阳,作为春阳县的干部,我也是应该要承担责任的,我先声明,并不是我在推卸责任,我认为,事故虽然发生在春阳,但是肇事者可能是早有预谋。目前我并不知道刘厅长前往荆山去干什么?但是她去北港的目的我们知道,是为了调查有些干部违纪的事情,我们可以大胆的缩小一下范围,是不是有人不想让刘厅长调查下去,在北港就盯上了她,计划在她从北港出发前往荆山的途中对她下手,最终选择在清台山的险要路段制造了这起交通事故?”

    杜天野道:“你们两个都该去改行写侦探小说。”

    张扬却感觉乔鹏飞分析的很有道理,点了点头道:“我倒觉着鹏飞说得很靠谱!”

    杜天野道:“这世上最靠谱的就是证据,没证据什么都是空的。”

    乔鹏飞叹了口气道:“如果这件事真的是一个阴谋,那么这个幕后的主使者胆子也太大了,他想干什么?公然向我们的政府发起挑战吗?”

    杜天野道:“最近真的是很不太平啊,事情接连不断。”

    乔鹏飞想起了乔家发生的事情,也不由得沉默了下去。

    张扬道:“想想就心烦,来,咱们喝酒,不管是谁在背后捣鬼,只要他落在我手里,我就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乔鹏飞端起酒杯道:“算上我一个,这种败类,人人得而诛之。”

    杜天野道:“年轻真好!”

    张扬笑道:“你也不老啊,怎么忽然发出这样的感慨了?”

    杜天野笑了笑没有说话。

    乔鹏飞打了个哈欠道:“撑不住了,你们接着聊,我得回去休息了。”

    杜天野点了点头,他并没有告辞离去的意思。

    乔鹏飞走后,张扬又开了瓶酒,给杜天野倒上,杜天野低声道:“最近很不太平。”这已经是今天晚上他第二次说这句话了。

    张扬道:“您真是诸葛亮,事后诸葛亮!”

    杜天野并没有觉得好笑:“刘厅这次去北港是不是调查北港走私集团的事情?”

    张扬摇了摇头道:“她说是调查北港干部违纪,最近针对北港领导层的投诉很多,纪委都有些应接不暇了。”

    杜天野道:“北港的问题真是复杂啊。”

    张扬不解地看着他道:“北港只是一个地级市,级别上还不如江城,只要省里想动,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杜天野道:“事情并不像你所说的那么简单,项诚是薛老一手提拔起来的干部,他在文革期间保护过薛老,薛老将他视为救命恩人,虽然省里历任领导都对北港的发展状况颇有微词,但是看在薛老的面子上,谁也不好轻易动他。”

    张扬想起最早的顾允知,薛老对顾允知有知遇之恩,所以顾允知不好动项诚,而继任乔振梁就更不方便去动项诚了,他的举动会让别人理解为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着父亲的意思,所以在项诚的问题上更需要慎重。

    现任省委书记宋怀明虽然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但是他也不得不去考虑薛老的政治影响力,而项诚如今已经即将到期离任,虽然他能力有限,但是执政北港的过程中也没有犯过什么大错误,宋怀明自然没有将他中途拿下的必要。

    可以说项诚之所以能够在北港市委书记的位置上稳坐多年,和薛老的关照是有着很大关系的。

    张扬道:“他就快到点了,龚书记去北港摆明了就是去接他的班。”

    杜天野点了点头道:“北港的地理条件得天独厚,坐拥港口之利却成为平海发展最为滞后的一环,这和项诚的管理不力有着直接的关系。而北港的这种滞后已经影响到平海的整体发展,所以省里对北港领导层产生了很大的不满,这次是要动真格的了。”

    张扬道:“北港的问题由来已久,并不是更换一两名领导干部就能够解决的,我去北港的这段时间已经了解了很多的问题。”

    杜天野道:“你去滨海之后,三板斧还算漂亮,不过打开了缺口距离开辟出一条道路还很远。好好干吧,以后你一定前程远大。”

    张扬端起酒杯和杜天野对饮了一杯道:“什么前程远大,我现在忽然感觉到有些倦怠了,意兴阑珊,忽然间想不明白,我在官场中混下去的意义何在?”

    杜天野道:“这可不像你说的话,你一直都是一个官儿迷,难道突然间转性了?我不信!”

    张扬叹了口气道:“这次我去京城,看到了很多的事情,薛老和乔老他们的境界应该是我这辈子都无法企及的,可是就算做到他们这个地步,又能怎样?仍然有烦恼困扰着他们。”

    杜天野道:“很多人以为官做得越大意味着可供他支配的权力越多,可是这些人却没有考虑过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和义务。做官绝不像某些人想象中的威风,位置越高压力越大,这是任何人都逃不破的规律。”

    张扬道:“我并不是害怕什么压力,我只是觉得这样下去,无非是一种重复。”

    杜天野道:“以你的性情,本不适合当官,可是你偏偏选择了这条道路,我一直都想问你,你当官的目的是什么?”

    张扬道:“我不瞒你,最早我想当官,是因为新奇好玩儿,也是看到做官的威风,可是我真正深入其中方才发现,威风只是表面,官场这条路比起任何行当都要凶险和艰辛,在官场中呆的越久,就感觉越不好玩儿,我有些累了。”

    杜天野道:“真不像是你说的话。”

    张扬道:“我在考虑,我和嫣然结婚后是不是选择退出。”

    杜天野笑道:“你会舍得?”

    张扬道:“我在考虑,吃软饭会不会活得轻松一点。”

    两人同时大笑起来。

    随着刘艳红的车祸重伤,这次省纪委调查组的事情不了了之,事情发生在春阳,省里似乎忽略了对北港方面的调查,陈岗的事情也稀里糊涂的平息了下去,不过陈岗却没有因为这件事放松了警惕,他变得越发谨慎,面对异性的时候也收起了他过去招牌式的笑容。

    洪长青在这个时候又找到了陈岗,她是来找陈岗商谈调动工作单位的事情,以她的性情,在开发区那个清水衙门中实在有些呆不下去了,她来找陈岗的目的很明确,她为陈岗付出过太多的东西,现在她没有得到足够的回报。

    陈岗见到洪长青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你找我什么事?”

    洪长青现在算是彻底认清了这厮的面目,陈岗绝对属于那种翻脸不认人的角色。洪长青道:“我觉得现在的工作不适合我,请你重新考虑一下我的工作问题。”

    陈岗道:“这件事你不应该找我,你应该去市委组织部。”

    洪长青一听就火了,一双眼睛盯住陈岗道:“陈书记,这是你说的话?”

    陈岗看到洪长青今天气势汹汹的样子,似乎来者不善,别看陈岗平时对待洪长青爱理不理的,可洪长青真要是发火,陈岗还是有些忌讳的,毕竟他在洪长青身上占了太多的便宜,女人如果疯起来后果是很严重的,于是陈岗换了一副脸面,他苦笑道:“长青同志,你还嫌我这阵子不够烦啊。有那么一些人在背后不停搞小动作,诋毁我的名誉。”

    洪长青冷冷看着陈岗,毫不掩饰目光中的鄙夷之意:“陈书记,你还害怕别人诋毁吗?”

    陈岗自然能够听出洪长青所说的是风凉话,他叹了口气道:“我不瞒你,最近事情很多,你应该明白,你的事情,我一直都放在心上,可是任何事情都需要有个过程,我愿意为你做些事情,可是现在不是时候,长青,你应该体谅我。”

    洪长青道:“谁来体谅我?你不会忘记自己当初说过的话吧?”

    陈岗听到她的话,不禁有些头大,女人果然是不通情理的,尤其是官场中的女人,现实得很,绝不会白白给人占便宜,陈岗甚至有些后悔了,当初自己为什么要看上这个女人?他低声道:“你懂点事好不好,省纪委工作组刚刚来过北港,有人向省里举报我。”

    “苍蝇不叮没缝的蛋!”洪长青冷冰冰道。

    陈岗道:“你究竟想怎样?有点耐心好不好?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

    洪长青道:“耐心我有的是,可对你我是一点信心都没有,陈岗,我明白的告诉你,这世上没有白占便宜的事情,你自己做过什么?你心里明白,要不要我当面说给你听?”

    陈岗的脸都绿了:“没那必要!”

    洪长青道:“应该怎么做,你心里清楚,我先走了,希望你不要让我失去耐心。”

    办公室的房门在洪长青身后关闭,陈岗咬牙切齿地骂道:“什么东西?”陈岗骂完,觉得仍然不解恨,又补充了一句:“贱人!”可骂归骂,陈岗的内心无疑是非常忐忑的,他感觉自己的处境非常的不妙,虽然省纪委调查组的事情因为刘艳红的这次事故而暂时告一段落,但是并不意味着省里的调查到此结束,或许用不了太久时间,省纪委调查组又会卷土重来,想想这些针对自己的举报,陈岗真是坐卧不宁了。

    自从被张扬抓住把柄之后,陈岗兄弟两人其实都老实了许多,或许是彼此心里都因此而产生了阴影,他们最近一段时间甚至见面都很少。

    陈岗的苦闷是无法向外人倾诉的,在他心目中,真正信得过的还是他兄弟陈凯,当晚陈岗把陈凯叫到自己家里吃饭,兄弟俩晚饭后来到陈岗的书房内,陈凯看出大哥有心事,最近他也风闻了大哥的一些事情,也想找机会单独和他聊聊。

    兄弟两人之间的谈话从陈岗的一声长叹开始。

    陈凯道:“大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陈岗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

    陈凯道:“大哥,说给我听听,就算我帮不上忙,至少有人帮你分担一下。”

    陈岗道:“今天洪长青过来找我,她让我给她调动工作。”

    陈凯道:“这女人怎么这么不懂事?最近北港有许多不利于你的留言,在这个当口上她怎么还敢胡闹?”

    陈岗道:“或许她正是因为这些事,所以才过来要挟我,女人,果然是最不可相信的动物。”

    陈凯道:“大哥,这个洪长青真是麻烦,当初她在滨海出了事情,还不是你帮忙把她调到了开发区?这才多久时间,又不满足了?”

    陈岗道:“这个女人非常贪心,我真是后悔。”他抿了抿嘴唇道:“之前有人往省纪委寄我的黑材料,举报我利用手中权力要挟女下属保持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陈凯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张扬,他低声道:“是不是姓张的?”

    陈岗摇了摇头道:“我试探过他,这件事应该不是他干得,至少在目前,他没有对付我的必要。”

    陈凯道:“会不会很麻烦?”

    陈岗道:“虽然有人举报我,但是省纪委应该没有掌握什么确切的证据,否则我现在也不会坐在这里。”

    陈凯道:“大哥,你有没有听说省纪委副书记刘艳红遭遇车祸的事情?”

    陈岗点了点头,随即又叹了口气道:“真是麻烦。”

    陈凯道:“这女人命真是硬,从这么高的山崖上摔下去,居然没摔死她!”

    陈岗有些不满地看着弟弟道:“这种话你千万不能乱说,现在外面都认为这不是一起意外的交通事故,说有人设计谋害纪委工作组。”

    陈凯道:“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们做得,怕什么?”

    陈岗道:“你不要忘了,刘艳红来北港多少跟我有些关系,现在她出了事情,难免会有一些人怀疑到我身上。”

    陈凯叹了口气道:“哥,北港绝非久留之地,是时候该下定决心了。”自从上次被张扬抓住把柄之后,陈凯就产生了离开国内的想法。

    陈岗道:“想走?哪有那么容易?你以为张扬是吃素的?我敢说他一直都在盯着我。”

    陈凯怒道:“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明明抓住了我们的把柄,却不把我们置于死地,他究竟想从我们身上得到什么?想要折磨我们吗?”

    陈岗道:“他想利用我们,正是因为我们存在价值,所以他才一直没有将手中的证据公诸于众。”

    陈凯道:“哥,我受不了了,这样下去我就快要疯了,好像有人拿着一把刀瞄准了我的脖子,而我偏偏不知道这把刀究竟什么时候才会落下,恐怕他还没有杀我,我已经被折磨疯了!”

    陈岗道:“走,是我们唯一的办法,小凯,我们必须加紧进程了。”

    刘艳红虽然在春阳出事,可这次事故却让北港方面的很多人感到心惊,袁家兄弟也是其中之一,在得知刘艳红在春阳坠崖重伤之后,袁孝工第一时间将他的几个兄弟召集到老四袁孝商家里,原因很简单,现在袁孝商的妻子和儿子全都去了澳洲,家里就他一个,商量事情也方便一些,过去他们常去老二袁孝农位于灯塔山的别墅,可是自从袁孝农在那里包养了情妇刘恬之后,几兄弟就不愿意去那里了。

    袁孝农当晚是最迟到达的一个,距离约定的七点超过了二十分钟,一走入袁孝商的房门,他就忙不迭地解释道:“塞车,这北港最近也不知怎么了?每天这个点都塞车。”

    老三袁孝兵嘿嘿笑了一声却没有说话。

    袁孝农却不乐意了:“老三,你笑什么?”

    袁孝兵道:“我乐意!”

    袁孝工冷哼了一声道:“你少花点时间在陪女人逛街上,就不会恰巧赶上塞车。”

    “呃……”

    袁孝工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显然不想听他继续解释。

    袁孝商拍了拍袁孝农的肩膀道:“二哥,别解释了,大哥过来的路上在一百门口看到你了,大包袱小行李的,还给刘恬买了辆甲壳虫吧?”

    袁孝农这才明白为什么哥几个看他的目光透着怪异,他讪讪笑了笑道:“她今天生日。”

    袁孝兵又笑了起来。

    袁孝农这会儿有些发窘了,脸皮发热,他知道兄弟几个都反对他和刘恬来往,今儿搞不好要开批斗大会了。

    袁孝工却没有接着说他,低声道:“省纪委副书记、监察厅厅长刘艳红在前往荆山的途中出了事故,现在上头高度怀疑这件事是故意谋杀,北港的一些人被列为重点怀疑对象。”

    袁孝兵道:“这下北港又要风声鹤唳了。”

    袁孝工道:“我把你们叫来,是提醒你们做事一定要小心谨慎,省纪委副书记出事,已经震动了高层,我看这次要对北港动真格的了。”

    袁孝农道:“她在春阳出的事情,为什么要盯上北港?难道怀疑是北港内部有人干得?”

    袁孝工道:“最近一段时间,针对北港领导层的举报很多,省纪委之所以在短时间内又向北港派出工作组,就是为了了解这些事,刘艳红刚刚离开北港,就在途中出事,上头怀疑这件事和北港的一些人有关也很正常。”

    袁孝兵道:“北港还真是不太平,丁高山兄弟俩死了没多久,现在刘艳红的事情也怀疑和北港有关,我看北港没人有这么大的胆子,动省纪委副书记?除非是不想混了?”

    袁孝工道:“无论是谁做的,这件事已经造成了严重的影响。上头不会轻易算了,不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绝对不肯罢休。”

    袁孝农道:“大哥,其实你不必太担心,反正这件事跟咱们兄弟没有关系,我们又没做什么?刘艳红就算死了也和我们扯不上一毛钱的关系。”

    他的一句话却激怒了袁孝工,袁孝工怒道:“放屁!你什么时候能把眼光放得长远一点?你懂不懂什么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丁家兄弟死的时候你幸灾乐祸,刘艳红出事你认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拜托你用用自己的脑子,这些事情如果都和北港有关,上头会怎么看北港?这一系列的事情很可能已经激怒了高层,促使他们下定决心要将北港的事情查个水落石出,难道你以为我们可以独善其身吗?”

    袁孝农无言以对。

    袁孝工道:“之前我怎么教你?我让你这段时间务必要保持低调,你看看你自己又是怎么做的?整个北港谁不知道你袁孝农袁大老板风流多金?谁不知道你为了一个女人可以挥金如土?”

    袁孝农道:“大哥……我……我也没干什么?”

    袁孝工怒道:“你的钱是从哪里来的?是不是要别人好好查查你?你可以解释清楚你收入的来龙去脉吗?你是比别人聪明还是比别人有能力?”

    袁孝农咬了咬嘴唇,他有些无法忍受了,大声道:“大哥!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你们几个全都看不起我!”

    袁孝兵怒道:“老二,你胡说什么?”

    袁孝农愤然起身道:“我说错了吗?在你们心中,你们几个才是亲兄弟,我算什么?头脑又不灵光,还贪财好色,我只是兄弟里面的累赘。”

    袁孝商道:“二哥,没人这么看你!”

    袁孝农用力摇了摇头道:“我还没傻到那个份上,有些事我明白。”

    袁孝兵想把他劝出去,以免进一步触怒老大。袁孝工却道:“让他说!”

    袁孝农道:“我有今天不是仰仗着你们,我也是出生入死辛辛苦苦拼回来的,老大,我知道你这些年一直都在照顾我们,可我今天拥有的一切并不是靠你施舍得来的,你骂我我忍了,谁让你是我大哥,可是你凭什么对我的私生活指手画脚?凭什么?”

    袁孝商上前拖住他:“二哥,你少说两句。”

    袁孝农大声道:“不就是个女人吗?我拼死拼活半辈子为了什么?赚钱?赚钱又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享受?”

    袁孝工道:“任何事情都要有个分寸,谁都想活得随心所欲,可是你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就不得不去考虑别人的感受,要知道这个世界上不仅仅有你自己,你还有亲人还有朋友!”

    袁孝农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一丝奇怪的微笑:“大哥,冠冕堂皇的话我听过很多了,我不怕什么?死都不怕,是你自己害怕,你比我们中的任何一个都害怕失去。”

    “你住口!”袁孝工怒吼道。

    袁孝农道:“你害怕失去名誉,害怕失去地位,害怕……”

    袁孝兵不等他把话说完,冲上去,一记大力的勾拳将袁孝农打得仰身倒在了地上,袁孝商赶紧上前抱住了老三。

    袁孝农慢慢从地上坐起身来,擦去唇角的鲜血,他看了看,然后呵呵笑了起来,低声道:“打得好,你们才是兄弟……”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向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