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请是蒋洪刚递上去的,可是第一个将好消息通知张扬的人却是陈岗,在这件事上陈岗并没有出多少力,但是他不会放弃这个向张扬示好的机会,想想自己兄弟俩的把柄都被张扬牢牢握在手中,陈岗对自己的这种献媚行为就觉得理所当然起来,他认为自己这是形势所迫,被逼无奈,有句话怎么说,叫识时务者为俊杰,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在眼前的形势下暂时低头未必是什么坏事。
北港政坛中萌生退意的人不仅仅是项诚一个,陈岗自从被张扬抓了个现形之后,就有了尽早退出的打算,而且他的退出肯定要比项诚更坚决更彻底,但是现在时机未到,趁着自己对张扬还有些利用价值,必须要积极准备,一旦时机成熟,马上功成身退。多年的从政经验告诉陈岗,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表现出远离张扬的意思,只有靠得越近,才能让他放松对自己的警惕,也只有这样,才能找到更好的机会。
张扬递交申请的时候,原没指望项诚会痛痛快快的同意,可是这次项诚的态度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张扬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个道理,项诚或许是想透了,自己上升的趋势没有人可以拦得住,滨海的发展也是一样,既然拦不住,索性对自己不闻不问。项诚现在的处境并不妙,即使在北港领导层内部,也产生了不和谐的音符,他的主要精力应该会放在北港内部,而不是继续和张扬纠缠下去。
张扬接到陈岗这个电话的时候,正走在白岛七彩湾的卵石滩上,萧玫红身穿灰色长裙,披着白色披肩陪在他的右侧,海风掠过,拂动她的披肩秀发,同时也将她身体淡淡的幽香送入张大官人的鼻息之中,女人的体香远比花香更加醉人。
张大官人这次前来白岛是为萧国成复诊的,自从他从荆山返回,一直都想来这里,想和萧国成面对面的说说话,不知为何,他总是将萧国成和萧明轩这两个人重叠在一起,张大官人试图从萧国成的身上找到一些答案,这段时间,他通过种种关系调查萧国成的资料,可是并没有什么结果。事情越是神秘,越是刻意激起张大官人的兴趣,张扬的年龄增长了,官位提升了,可是他的好奇心却没有丝毫减弱。
萧玫红被海风吹得眯起了美眸,这样的神态让她显得格外性感,她轻轻抚起耳边的乱发,望着远方波涛起伏的海面,轻声道:“今天的风好大。”
张扬道:“咱们还是快点去见萧先生,帮他复诊之后,我还赶着回去呢。”
萧玫红笑道:“吃了晚饭再走,我派游艇送你回去。”
张扬道:“你们那艘游艇实在太招眼,别人看到还不知说我什么。”
萧玫红道:“你不是从不怕别人说你吗?”
张扬道:“谁说的?夸我我不怕,可骂我我烦着呢!”
萧玫红笑道:“那是,没人喜欢被别人骂!”
萧国成今天仍在观邸一号等着张扬,一段时间不见,萧国成的精神恢复了好多,张扬的治疗给了他很大的帮助,自从那次之后,他身体的蛊毒就没有犯过。
萧玫红将张扬带到萧国成面前,她向张扬笑了笑道:“你们聊,我去准备晚餐。”
张扬道:“别,我帮萧先生复诊完就走。”
萧国成笑道:“怎么?害怕我催你还钱,这就急着走?”
听到萧国成这么说,张大官人不由得乐了起来:“萧先生,您这么一说我还真不走了,今晚吃什么?”
萧国成道:“麦琪儿的厨艺很不错,咱们就尝尝她亲手做的晚餐。”
张大官人点了点头道:“好啊,要不要我洗胃恭候啊!”
萧玫红格格笑道:“张书记,你害怕我在饭菜里下肚啊,连洗胃都准备好了。”她转身走了。
萧国成倒了杯茶给张扬,张扬伸手去接,确切地说是双手去接,萧国成的目光落在张扬的手腕上,左腕上的钻表并没有引起萧国成的注意,真正引起他注意的是张扬右腕的佛珠,萧国成明显愣了一下,甚至于茶杯交到张扬手中之后他都没有意识到,直到张扬叫了他一声,萧国成方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将茶杯交给张扬,指了指张扬手上的佛珠道:“戴错了!”
张大官人今天将孟传美的这串佛珠带出来的真正目的就是要给萧国成看,他喝了口茶,一幅糊里糊涂的样子:“什么?什么错了?”
萧国成道:“佛认为左手是善手,也就是净手,所以佛珠应该戴在左手,学佛要执着于善。”
张扬笑道:“我不信佛,这串念珠是一位长辈送给我的。”他褪下念珠递给萧国成道:“萧先生,您看来识货,您帮我看看,这串念珠是不是很贵?”
萧国成接了过去,他低声道:“左手持念珠,右手持转经轮……”当他转动念珠看到其中一颗珠子上的虚幻两个字的时候,目光凝滞在那里。
张大官人看到萧国成的表情变化,此时更认定萧国成和孟传美有些关系,今天带念珠过来真是找对人了。
萧国成低声道:“虚幻!”旋即陷入沉思之中,过了一会儿,他转动了一下念珠,目光却并未望向张扬:“张扬,我冒昧地问上一句,这念珠是谁给你的?”
张扬道:“一位刚刚逝去的长辈,萧先生认得这串佛珠?”
张大官人本以为萧国成会否认,可是他没想到萧国成居然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道:“这串佛珠和我曾经丢失的一串几乎一模一样。”萧国成还是没有肯定说这串佛珠就是他丢失的那串。
张大官人一脸的错愕,其中七分伪装,三分是发自内心,他惊声道:“怎么可能?”
萧国成望着他,淡然一笑,摇了摇头道:“这世上相似的东西实在太多,或许是我看错了。”他将念珠交还给张扬。
张大官人接过佛珠却并没有马上戴到手上,而是放在了茶几上,他故意让这串佛珠停留在萧国成的视野中。
张扬道:“其实送我这串佛珠的长辈已经去世了。”
萧国成的表情宛如古井不波道:“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张扬道:“这段时间我心情一直都很苦闷,生命实在是太过脆弱了。”
萧国成道:“佛曰:笑着面对,不去埋怨。悠然,随心,随性,随缘。注定让一生改变的,只在百年后,那一朵花开的时间。”
张扬道:“我是个俗人,永远做不到佛的境界。”
萧国成道:“我也做不到,可是我知道佛说的很有道理。”
张大官人感叹道:“我忽然感觉到有些事来得太突然,昨天还是一个鲜活的生命,今天却只能存在于我的回忆之中……”他本来说的是孟传美,可是脑海中想起的却是顾佳彤的样子。
萧国成道:“佛曰: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
张扬点了点头,感悟着萧国成所说的禅理,他低声道:“生死别离在佛的眼中算不上什么,因为佛相信有轮回,佛可永存,而我们这些俗人却只有一世性命,对我们来说生死别离即是永恒。”
“爱别离,怨憎会,撒手归西,全是无类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萧国成的目光再度落在茶几上的佛珠上。虚幻!可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够将所有的一切视为虚幻,假如一个人真的可以将发生的一切视为虚幻,那么他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张扬道:“我心中非常内疚。”
“内疚什么?”
张扬道:“我明明可以救她,可是却因为我的疏忽而错过。”
萧国成道:“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他的面部表情虽然平静,可是他的目光已经乱了。
张扬道:“如果我答应送她去西山寺,如果我不是太过疏忽,她就不会从望尘崖上跳下去。”张扬的眼圈红了,在孟传美自杀的事情上,他总认为自己要负担一份责任,如果他考虑的再周全一些,或许就能够避免。
萧国成此时的脸色变得无比苍白,他的手指颤抖着拿起了那串佛珠,慢慢转动,轻巧的念珠在他的手中似乎有着千钧重量。脑海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前世五百年的回眸才换得今世的擦肩而过!为何不必?一切皆为虚幻。”
张扬道:“萧先生认得这串佛珠?”他已经是第二次问这句话。
萧国成道:“认得,这串佛珠正是我丢失的那一串……”
张扬道:“可这串佛珠是一个女人送给我孟阿姨的!”
萧国成道:“世上的每件事都有因果。”
张扬道:“佛不是说,一切皆为虚幻?”
萧国成闭上双眼道:“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即是错!”
张扬望着萧国成,萧国成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本以为萧国成对此会漠然置之,无论他心里怎样想,以他的境界,至少可以在表面上伪装得很好,可萧国成并没有伪装,他居然承认了这串佛珠是他丢失的那一串。
张扬几乎可以认定萧国成十有八九就是那个萧明轩了,可是他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何以外貌会产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如果他真的是萧明轩,为什么要隐姓埋名,为什么要远走海外?
萧国成陷入长时间的沉默之中。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即是错!
张大官人却忍不住不说,即使错了也要说,种种迹象表明萧国成绝对深悉内情,这串佛珠已经引得他动容了,现在如果再添一把火,那将会是什么效果?张大官人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其实他今儿连动用迷魂大法的主意都想出来了,当然那是下下策,如果萧国成实在不愿说,他可以冒险一试,当然对萧国成这种警惕性和意志力都很强的人来说,迷魂大法很难起到效果。
张大官人的下一步就是祭出另一样杀器,当年去小石洼村下乡支农那八名知青的照片。事情进展到这种地步,张扬已经无需做太多的掩饰,以萧国成的精明,他不可能看不出自己发现了什么,所以张大官人索性挑明。
萧国成睁开双目,看到那张被张扬推到自己面前的照片,萧国成缓缓拿了起来,仔细辨认着照片上的每一张面孔,足足看了约莫五分钟之后,萧国成方才将那张照片重新放在茶几上,不过照片已经掉转了一个角度,方便张扬看得清楚,他指点着其中的一个人道:“这是我!”
张大官人目瞪口呆,虽然他早就看出萧国成和萧明轩有着太多相似的地方,可是他从未想到萧国成会承认的如此爽快。
萧国成道:“你是不是觉得照片上的年轻人很不像我?”
张扬点了点头道:“我感觉神态很像你,可是长相却一点都不像。”
萧国成道:“感觉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就像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感觉到和你似曾相识。”
张扬道:“你这次回国之前我可从来都没见过你。”
萧国成道:“或许这就是缘分吧,我的这段知青经历很少有人知道,当年知道我这段经历的人中,如今活在这世上的已经寥寥可数。”他指着照片上的人道:“许常德、董得志、沈良玉、王均瑶、陈天重、闵刚这六个人已经不在人世了,我知道陈爱国还活着,可是从我离开小石洼村,我们再没有见过,事实上我在离开小石洼村之后,再也没有回去过,也没有和这些人中的任何一个见过面。”
张扬道:“我去西山寺的时候听说有人为寺庙捐了一笔钱。”
萧国成点了点头道:“是我委托别人去做的。”他表现出的坦诚博得了张扬的不少好感,可是也让张扬的内心中蒙上了一层疑云,如果萧国成和孟传美之间真的有过见不得光的私情,那么萧国成肯定不会主动提及这件事,难道说这其中还有隐情?
萧国成道:“我们下乡插队的生活是极其枯燥乏味的,我在每天的劳作之余,就背诵佛经,当时纯属是一种兴趣,可后来发现其中充满了人生的道理。”
张扬道:“在那个年代,如果让人发现你背诵这些东西,只怕会惹来麻烦。”
萧国成道:“我常去西山寺的后山碑林,那里有很多的佛经石刻,那些时候,背诵佛经,描摹书法成了我业余最大的寄托。后来在西山寺几乎被焚的时候,我带着那些知青说服了那群村里的年轻人,阻止了那场灾难,后来我和西山寺就结下了不解之缘。”
张扬关心的并不是萧国成和西山寺的渊源,他真正感兴趣的是萧国成和孟传美之间发生了什么?如果说两人之间没有情愫,为什么孟传美的手上会戴着他丢失的佛珠,而这串佛珠上含有放射性物质铯,萧国成究竟是心知肚明,还是对此一无所知?张扬低声道:“萧先生,我冒昧地问一句,你认识孟传美吗?”
萧国成的目光落在佛珠之上,他低声道:“她并不在照片之中,也不是当年来小石洼村下乡插队的知青。”
张大官人一颗心怦怦直跳,想不到萧国成居然愿意提及这件事,看来这段隐藏多年的秘密终于又希望揭开。
萧国成道:“我和她的大哥孟传雄是同学,也是最好的朋友,当时我们都在一个学校。”萧国成的目光充满了迷惘,往事历历在目,可一切又显得如此虚幻。
张扬为他续上热茶,萧国成道:“那个特殊的年代,发生了很多疯狂的事情,传雄十六岁的时候就死于一场意外,后来我们经常去孟家……”
萧国成端起茶盏,静静品味着那杯清茶,虽然他的话题没有继续,但是张扬已经明白,萧国成一定是在这期间和孟传美产生了情愫。
看到萧国成久久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张大官人终于忍不住道:“孟阿姨去过小石洼村?”
萧国成点了点头:“去过,她哥哥去世对她的打击很大,她将我当成哥哥一样看待。”
张大官人心中暗忖,是不是真的这样只有天知道了。
萧国成深邃的目光盯住张扬的双目道:“我知道你心中怎样想,我们那一代人的感情你们这些年轻人是不会懂的。”
张扬道:“后来你就去了国外?”
萧国成道:“那时候出国很难,我的外公身在美国,他临死前指定我当他的遗产继承人。”萧国成笑了笑道:“他可不是什么富翁,只不过在德克萨斯有一个小小的农场,当时我的义父反对我去继承,在他看来美帝国主义简直就是洪水猛兽,可是我的态度很坚决,我承认,我对我当时的处境不满,我对那个时代不满,在和义父发生几次争执后,我们爷俩终于冷静地坐下来谈论了这个问题,他虽然仍旧不理解我的决定,但是他选择尊重我的选择。”
张扬点了点头,可以想象,薛老当时放萧国成离去的确花费了一番功夫。
萧国成道:“在我心中,义父就是我的至亲,我离开了故土,前往未知的大洋彼岸。”
张扬低声道:“萧先生,当时你毅然决然地走,难道这里就没有让你眷恋的事情?”
萧国成笑了,他的笑容流露出淡淡的苦涩:“有!”他当然清楚张扬希望听到什么,在做出肯定回答之后,萧国成站起身,慢慢走向落地窗前,目光望着远方,夕阳西下,远方的海面被夕阳的余晖染成一片橙黄,潮起潮落,万点金光在海面上跃动,萧国成低声道:“人为了实现心中的某一个目标,必须要做出牺牲,选择放弃!”
张扬道:“你有没有想过别人的感受,想过那些关心你的人会因为你的离去多么难过?”
萧国成没有回头,他的一只手掌贴在窗户上,借以支撑自己身体的重量,萧国成道:“我是个从不轻易许下承诺的人,我们那代人的感情也比多数人想像中要纯洁得多。”
张大官人感觉到脸皮有点发热,萧国成这番话显然是针对他所说,他认为萧国成和孟传美之间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甚至张扬怀疑萧国成就是乔梦媛的亲生父亲,可萧国成的这句话分明在暗示,他和孟传美的关系远没有那么复杂,甚至将之冠以纯洁的名号。张扬虽然不全信萧国成的话,可是他也不好意思继续追问萧国成和孟传美的关系,人家都说纯洁了,他总不能直接问,你和孟传美有没有发生过亲密关系?乔梦媛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这种话张大官人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甚至感觉到想想都是对孟传美的不敬。
萧国成道:“68年的时候我回来过一次,在国内仅呆了两天,然后离去,自此以后,一直到83年,十五年中我从未在踏上这片土地,即便是83年以后我也很少回来,虽然我知道过去的那些知青中有些人的消息,但是关于小石洼村的那段经历,我并没有多少愉快的回忆,所以……我从未主动和他们联络过……”
张扬在信中默默算了算,68年,乔梦媛是69年生人,难不成萧国成那次回国和已为人妇的孟传美发生了点什么?张大官人马上又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弄得内疚不已,孟传美已经离世,自己这样想,实在是对死者太过不敬了。他的目光落在茶几上的那张照片上,张扬拿起了那张照片,低声道:“萧先生,可照片上的这位和你长得一点都不像。”
萧国成道:“那时候我还叫萧明轩,70年的时候,我在美国遭遇了一场车祸,受了很重的伤,几乎死去,后来侥幸捡回一条性命,可是我的脸部受损严重,做了面部的整形手术,所以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张扬点了点头,他的好奇心得到了一些满足,不过其中还是有很多让他感到不解的地方,萧国成和孟传美的感情究竟到了哪种地步?是不是向他所说的那样纯洁?不过有一点张扬能够肯定,两人都将这段感情藏得很好,之前从未听人提过他们两人之间的故事。
萧国成转过身,目光望着桌上的佛珠道:“这串佛珠,是在我68年回国的时候,她送给我的,七年前,这串佛珠丢失了,从此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想不到这串佛珠又回到了她的手上……”
张扬拿起那串佛珠道:“也就是说你曾经佩戴这串佛珠二十年?”
萧国成愣了一下,随即又点了点头道:“不错!”他承认戴了这串佛珠二十年,等于承认这二十年中他心中一直对孟传美未能忘怀。
张扬道:“这串佛珠当真不是你送给她的?”
萧国成摇了摇头道:“你可以去查我当年的报案记录,因为这串佛珠我还专门报案,当地警察部门有我的报案记录。”
张扬道:“萧先生,感谢你对我的信任,告诉了我这么多的事情。”
萧国成淡然道:“我相信你是个正直的年轻人,缘是个很奇妙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可以向你说这么多。”
张扬道:“萧先生放心,你对我说得这些事,我都会严守秘密。”
萧国成道:“我只希望不要让死者因为某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受到猜度。”他指了指那串佛珠道:“我有个请求……”
张扬不等他的话说完就摇了摇头道:“不可以!”
萧国成皱起眉头道:“你还不知道我说什么,就拒绝了我?我并非想要索取这串佛珠,我只想借来几天,诵念佛经,为逝者超度。”
张扬从手包中取出了一个铅盒放在萧国成面前,打开后,将佛珠放在其中,他指着盒子道:“萧先生知道这个盒子的作用吗?”
萧国成摇了摇头,这盒子四四方方平淡无奇,连起码的装饰都没有,不知张扬为什么要拿出这么普通的一个盒子出来。
张扬道:“这是铅盒,作用是可以隔离放射线,孟阿姨死前已经感染了非常严重的放射病。”
萧国成惊声道:“你是说佛珠有问题?”
张扬点了点头道:“佛珠含有大量的放射元素铯,刚才你说过,从68年开始你曾经戴了二十年,如果那时候佛珠就含有放射性元素恐怕你的身体早就出问题了。”
萧国成低声道:“难道有人在佛珠上动了手脚?”
张扬道:“这种可能很大,我已经联系了相关专家对这串佛珠进行鉴定,月底我去东江的时候就会查出结果。虽然现在还没有结果,但是我估计这串佛珠十有八九被人动过手脚。”
萧国成的目光充满了悲怆之色:“如果佛珠被人动过手脚,那么这串佛珠究竟是谁送到她的手中?”
张扬道:“据定闲师太所说,是一个中年贵妇。”他停顿了一下道:“送给孟阿姨佛珠的那个人一定对她非常的了解,知道这串佛珠对她代表的意义,知道孟阿姨因为内心的某个解不开的结,对这串佛珠肯定格外珍视,甚至算准了她会时刻将佛珠随身携带。”
萧国成的双手已经紧紧攥在一起,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了:“有人想要谋杀她……”
张扬道:“这件事我并没有告诉太多人,即使是孟阿姨的家人也不清楚具体的内情。”
萧国成道:“如果有人用这样的卑鄙手段害她,我第一个不会放过这个人!”他说完之后,望着张扬道:“你是不是也怀疑过我?”
张大官人毫不掩饰的点了点头道:“怀疑过,即便是现在我也不能完全放下对你的怀疑。”
萧国成道:“换成我是你,我一样会产生怀疑。”
张扬道:“我必须要查清这件事!”
萧国成道:“就算你不去查,我也会追查到底!”
张扬道:“萧先生,我有个不情之请。”
萧国成道:“有什么要求只管说出来,如果我可以做到,我一定会配合你。”
张扬道:“对你来说并不算难事,我想借您的一管血用。”
张大官人借萧国成血液的目的是为了查清他和乔梦媛之间有无血缘关系,萧国成隐约猜到张扬必有用意,但是他没有猜到张扬采血的具体目的,他点了点头道:“可以!”
张扬离开之后,萧国成仍然处于深深地悲伤之中,萧玫红看出了叔叔的低落,来到他的身后,主动为他按摩双肩,柔声道:“叔叔,是不是在担心健康的问题?”
萧国成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早就看淡了生死,只要能够有尊严的死去,又有什么好怕?”
萧玫红道:“你和张扬好像很谈得来。”
萧国成淡然笑道:“他是个与众不同的年轻人,你应该比我要了解他。”
萧玫红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对他远谈不上了解,他表面上嬉皮笑脸玩世不恭,可是很多事在心中藏得很深,跟一般人的交往总是不即不离,或许这就是官员的特性吧。”
萧国成忽然道:“你和乔梦媛的关系好像很不错。”
萧玫红点了点头道:“是啊!”
“她母亲去世了,你有没有去慰问一下?”
萧玫红充满错愕道:“什么?我根本不知道!”
在孟传美去世的这件事上,乔家和孟家达成了默契,双方都同意低调处理,所以除了两家人之外,并没有任何外人参加孟传美的葬礼,头七之后,乔鹏举返回了美国,他在那边生意刚刚起步,这次离开的时间已经很长。
乔孟两家又似乎恢复了昔日的平静,多数人的生活并没有因为孟传美的离开而改变,受到影响最大的还是乔梦媛,头七过后,她带着行李箱离开了乔家,临行之时,她来到爷爷的面前道别。
乔老坐在阳光里,一动不动的望着院落中的山石,他的人也像石块一样,似乎所有的活力都被阳光蒸腾殆尽。
乔梦媛将拉杆箱放在一旁,来到爷爷面前蹲了下去,握住爷爷瘦削的双手。
乔老抓住了她的手,嘴唇抿了起来,深邃的双目之中流露出深深的不舍之意:“梦媛,你也要走?”
乔梦媛微笑道:“爷爷,难道你想我永远都留在家里?”
乔老点了点头,感叹道:“走吧,你们一个个都大了,你们小的时候无论走到哪里,爷爷还追的上你们,可是现在我已经老了,已经追不上你们了。”乔老的话中流露出深深的伤感和无奈。
乔梦媛望着爷爷失落的表情,心中异常的难过,她不想离开爷爷,可是自从母亲离世之后,她在这个家中就感觉到坐立不安,总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压迫着自己,她甚至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昔日的家人,爷爷无疑是爱她的,可是如果爷爷知道真相,如果他知道曾经赋予这么多关怀和疼爱的孙女并非是儿子的亲生骨肉,他能否还会像从前那样对待自己?他会不会认为自己的存在是乔家的耻辱?乔梦媛不敢想,不愿想,可是这个念头却在无时无刻的折磨她,让她痛不欲生,这才是她选择远离的真正原因,乔梦媛柔声道:“爷爷,给我一段时间。”
乔老道:“对我这样的年龄而言,世上最珍贵的就是时间,人老了,总想着儿孙常伴身边,什么功名利禄,什么雄心壮志都不重要。”
“爷爷……”乔梦媛的眼圈红了。
乔老笑了笑,他伸手抚摸孙女的面庞,柔声道:“乖,爷爷知道自己很自私,但是我真的希望你们不要走得太久,我担心等你们这些孩子下次回来的时候,我已经老得认不出我的儿孙了……”
两行晶莹的泪水顺着乔梦媛的俏脸滑下。
乔老道:“乖孙女儿,你要去哪里?千万不要像鹏举那样走得太远。”
乔梦媛握着爷爷的手,将面庞紧贴在他的掌心:“爷爷,我答应你,我不走远,有人请我去做官。”
“做官?”
乔老听到这句话顿时来了精神,不过他的表情充满了难以置信,以他对孙女的了解,还从未看出她有进入仕途的苗头。
乔梦媛温婉笑道:“是张扬,他请我去滨海保税区负责招商工作,我现在反正也没什么正事可做,索性去尝试一下,一来给他帮忙,算是还他一个人情,二来投入到工作中或许可以舒缓心情。”
听到孙女不是要远走天涯,乔老顿时放下心来,他嗔怪道:“你这丫头,也不早说,害得我这老头子担惊受怕,原来是去张扬那里,去吧,去吧,咱们家原是欠这小子不少的人情,你去补偿一下也好。”
乔梦媛听到这话,一颗芳心不由得突突直跳,爷爷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早就看出自己和张扬之间的暧昧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