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传部长黄步成很是郁闷,他一向是听从项诚指挥的,舆论宣传方面最近他还特地召开了会议,强调宣传部门务必要和市领导层保持一致,尤其是在泰鸿建厂事件上不能发出具有倾向性的信号,更不允许他们播出或刊载这类具有影响公众判断的新闻,可是他的话似乎没用,黄步成几乎第一时间就想到问题出现在哪里,肯定是出在宣传部副部长、电视台台长颜慕云的身上,一直以来这个女人都表现的有些猖狂,跟自己这个宣传部长并不合作。黄步成也向项诚反应过几次,可是项诚每次都让他把心胸放得宽广一些,其实黄步成明白,项诚之所以容忍颜慕云,还不是因为她的背后有人撑腰。

    现在出问题了,项诚马上找自己算账,黄步成感觉到非常的委屈,自己早就提醒过他,是项诚有着太多的忌讳,对颜慕云一再宽容,所以才造成了现在的状况,可是黄步成不能说,领导永远都是对的,出了事情,责任永远都是下属的。

    送走了省长周兴民,项诚心中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眯起眼睛望着渐行渐远的车队,他忽然想起了一句诗——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可是项诚随即又悲哀地想到,自己在权力面前绝没有直起腰杆的勇气,他已经年华不再,他的腰身已经禁不起折腾,周兴民的离去意味着北港范围内,他又重新成为政坛权力第一人,他又有一段时间不用看着别人的眼色行事,不用心里明明不开心,还非得要拿捏出一脸的笑容,别人侮辱他的时候,他心里虽然愤怒,却要装出一脸的荣光,只有在超越自己的权力面前,官员才会低下自己习惯性高昂的头颅,也只有这种时候,他们会进行短暂的反思,但是这时间实在太短暂了。

    现在的项诚又已经昂起了头,背起了双手,市长宫还山出现在他的身边,低声道:“项书记,晚上的焰火晚会……”

    项诚道:“回市里开会!”

    在项诚的表率下,一度热闹的滨海走了个七七八八,人一走茶就凉,走的是省长周兴民,凉的是滨海这碗茶。

    不过张大官人心态非常的平和,其实他早就明白,来了这么多的官员嘉宾,人家都不是冲着自己,而是冲着省长周兴民。省长走了,滨海对嘉宾的吸引力自然减弱,其他人走倒还好说,项诚率领北港领导层的离去实在做得有些过了,这是公开表明了对这次庆典的不悦。

    项诚返回北港之后,马上召开了一个常委会。

    每个常委都知道项诚窝了一肚子火,这次周兴民根本就没给过项诚好脸色,显然是对项诚在蔺家角事件上处置方法的不满,其实现在项诚也想透了其中的道理,保税区虽然建在滨海,可事实上不仅关系到张扬的政绩,还关系到省长周兴民,自己支持泰鸿的做法显然触怒了他,通过这次的事情,项诚对泰鸿建厂的事情明显有些心灰意冷了,不过有些话,他还是必须要说的。

    黄步成很不幸成为了项诚首先开炮的目标,项诚道:“昨晚关于大家都看了吧?滨海撤县改市庆典,全省政要济济一堂,在这种时候,我们北港电视台播出了一档这样的节目,其目的不言自明。”他的目光落在黄步成的脸上。

    黄步成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其实昨晚项诚已经针对这件事说过他,没想到今天又会拿出来公开讨论,黄步成认为项诚这样做是不给自己留情面,这在过去很少有,黄步成感觉到很委屈,在昨晚迎接省长周兴民的宴会上,周兴民把项诚晾在那里,是自己勇敢地站出来为项诚解围,患难见真情,自己也因为这件事被周兴民挖苦了一通,没功劳也有苦劳吧,想不到项诚根本不领情,现在居然把自己当成了发泄的目标,黄步成道:“项书记,这件事我并不知情,全都是颜慕云搞出来的,我找过她了,她现在在京城出差,只能等她回来再追究责任问题。”

    项诚道:“步成同志,不要一出了事情就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我问你,我之前是不是专门强调过,一定要做好新闻媒体的工作,务必要让他们做出正确地导向,不可以发表这种不负责任的言论。”

    黄步成耷拉着脑袋,心中有些明白了,项诚窝了一肚子的火,他要发泄,电视新闻的事情只不过是给了他一个借口罢了。

    在场的常委多数对黄步成都抱有同情心,昨晚项诚在省长周兴民那里吃瘪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当时那种情况下,是黄步成勇敢地站出来冒着得罪省长的风险给了项诚一个台阶,这些人自问都没有黄步成那个勇气,在他们看来项诚应当感谢黄步成,却没有想到周兴民离开之后,项城的第一炮就打向黄步成,这也太不近人情了。有道是伴君如伴虎,市委书记也不是那么好伺候的。

    项诚发泄了一通之后,感觉胸中淤积的闷气似乎消散了不少,看到黄步成低着头,无精打采的样子,不由得又念起他的好处来,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自己现在总不能再向他承认错误,最多不说他了,项诚咳嗽了一声道:“这些新闻媒体,都是唯恐天下不乱,他们根本不去关心事情的真伪,他们关心的是事情有没有新闻价值,说出去的话是要承担责任的,当今的时代,是一个信息高速发展的时代,老百姓通过电视、报纸这些媒体了解身边的一切,他们往往不加以判断,对媒体会有种盲目的认同,如果媒体丧失了起码的良心,那么就会误导我们的人民,就会造成人民对党的政策的不理解,会造成人民对我们政府部门的不理解,甚至会造成对抗,对于这种无良的新闻单位,我们一定要追究责任!”

    市长宫还山道:“项书记,我认为这件事应该追究到人,步成同志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一直兢兢业业,他的工作能力和工作成绩大家都看到了,但是宣传工作的特殊性决定了工作中难免会有所疏漏。”

    总算有个人为黄步成说话了,项诚也趁机找台阶下:“我也不是否定步成同志的工作,我是就事论事,之前我特地强调过,别人我们管不了,但是北港的宣传工作我们一定要抓好,大家都明白,前期我们做了很多的工作,这才把泰鸿请到我们北港,在这里我不想反复强调和泰鸿的合作会带给北港怎样的利益,事实上,现在我们和泰鸿之间的合作前景已经变得不是那么乐观,我们的电视台播放这种专题片,会让北港的老百姓怎么想?会让泰鸿怎么想?”

    黄步成道:“我认为这件事的背后肯定有原因,有人想破坏北港和泰鸿的合作,最近关于泰鸿不利的新闻全都是这个别有用心的人制造出来的。”

    宫还山道:“项书记,我认为步成同志说的有道理,我们必须重视这件事,任何破坏我们和泰鸿合作的行为就是和北港的所有人民为敌!”

    党委副书记蒋洪刚听到这里不由得有些想笑,这帮人也就是在会议上发发牢骚,其实谁都清楚这一系列的事情是谁搞出来的,可没有一个人主动提起张扬的名字,省长周兴民已经旗帜鲜明的顶起张扬,让这帮人乱了阵脚。

    蒋洪刚道:“关于和泰鸿之间的合作,我有话说。”

    所有常委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蒋洪刚平时在常委会上的发言很少,尤其是在这种敏感问题上,他多数会选择沉默,没想到今天会主动提起这件事。

    项诚点了点头示意蒋洪刚说下去。

    蒋洪刚道:“周省长这次过来,态度非常明确,他显然是把保税区的工作放在第一位,现在泰鸿集团建设分厂和保税区的建设出现了矛盾,我们作为北港的领导层,理当拿出明确地态度。”蒋洪刚先把周兴民搬了出来,然后才说他们应该标明态度,分明有些借势的意思。

    宫还山对蒋洪刚的这套说辞颇为反感,蒋洪刚的话刚刚说完,他就问道:“洪刚同志,你的话我有些听不明白,什么叫明确地态度?我们的态度一直都很明确啊,尽可能的协调滨海和泰鸿之间的矛盾,争取做到共存和双赢。”

    蒋洪刚笑道:“宫市长,现实的情况是不可能做到双赢,张扬的态度很明确,他不可能把蔺家角的那块地让出来,泰鸿那边的赵总也表明了态度,他必须拿到蔺家角的那块地才肯在北港建厂,我敢说,最近围绕泰鸿的舆论和两者之间的矛盾有关,作为北港领导层中的一员,我也希望能够消除他们之间的矛盾,争取做到共存,我们也努力过,事实证明,他们之间的矛盾非但没有消除,反而变得更加对立了,或许有些同志认为,我们可以继续做工作,直到他们双方达成谅解为止,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样消磨下去何时才是个头?我们的事业难道就要在这种对立和内耗中持续下去吗?所以我认为,我们必须先拿出态度,要考虑到最坏的一步,我们假设双方的矛盾最终无法调和,那么我们务必要从两者之中做出抉择,孰轻孰重,我们最后要选择谁,放弃谁。”

    蒋洪刚之所以说这番话,是因为他从省长周兴民的态度中悟到了某些东西,他终于看到了属于自己的机会。

    项诚望着蒋洪刚,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洪刚同志,如果让你选择,你会选择谁,放弃谁?”

    蒋洪刚道:“我认为泰鸿选择蔺家角建厂考虑不周,如果这件事能够实行,随着时代的发展,用不了多久,泰鸿分厂就会成为滨海和北港之间的屏障,会影响到城市一体化的进程,而且从长远的观点来看,保税区要比钢厂项目前景更为广阔。”

    项诚道:“那就是支持保税区咯,其实我也是支持保税区的,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保税区非得要蔺家角那块地,我已经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可以补偿给他们双倍面积的土地,只要他们让一步,泰鸿就能顺利落户北港,我们北港就可鱼和熊掌二者兼得。”

    蒋洪刚道:“我看过滨海保税区的方案,他们的方案很完善,蔺家角是其中重要的一环。”

    其实项诚心中已经明白,这次无论他心中是否情愿,蔺家角的那块地是不可能交给泰鸿了,张扬那边的竭力抗争是其一,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省长周兴民的力顶。项诚再大的胆子,也不至于去和周兴民作对,但是蒋洪刚的这番话又让他不爽,你蒋洪刚这会儿冒出来是要指出我的不对吗?在常委会上还没有你说话的份儿。项诚道:“不如这样,大家举手表决一下,你们认为保税区和泰鸿哪个重要?咱们二选一,认为泰鸿重要的请举手。”

    项诚是要通过这种方式给蒋洪刚一个教训,让他看看话语权究竟掌握在谁的手里,项诚先举起了手,每次只要他这么做,现场的常委就会纷纷举起手来,几乎他的每一项提议都会以压倒性的多数票通过,项诚认为不举手的或许只有蒋洪刚自己,可是这次项诚居然失算了。

    蒋洪刚没跟着举手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组织部长孟启智也没举手,更让项诚感到意外的是,纪委书记陈岗居然也没举手,这厮从来都是反对保税区最为旗帜鲜明的一个,想不到他今天居然站在了蒋洪刚的一方。

    蒋洪刚也愣了,他本以为自己被项诚利用这种手段孤立了,却没有想到,居然还有两人和自己站在一起,孟启智这个人比较理性,他对项诚并不是盲目跟从,可陈岗的表现就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了。

    陈岗和项诚,和宫还山的关系都是相当密切,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只要是张扬的事情他总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因为蔺家角的事情,他不知说过张扬的多少坏话了,可今天他居然改换了阵营,这厮莫不是吃错了药。

    陈岗并没吃错药,他头脑清醒得很,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脸上,陈岗叹了口气道:“其实我是弃权的!”

    所有人仍然看着陈岗,别人弃权并不奇怪,可是陈岗弃权实在太奇怪了,遇到这种机会,他本应该对张扬毫不犹豫的发起攻击才对。谁都不知道陈岗这厮已经被张扬抓住了把柄,现在的陈岗心态已经起了颠覆性的变化。

    陈岗道:“保税区和泰鸿分厂能够兼得最好,可是眼前的情况下,我们可能必须要割爱一个,虽然我对滨海有关领导的做法不满,但是保税区毕竟是咱们的亲生仔,真正到决断的时候,我这心底当然还是向着保税区多一点。”

    项诚瞪了陈岗一眼,心中暗骂,又说弃权,可说出的话根本是站在蒋洪刚一边,其实项诚心中也很明白,因为周兴民的态度,他们必须要选择保税区,他搞这个投票无非是想给蒋洪刚一个难堪,却想不到陈岗居然跟蒋洪刚的步调保持一致了。项诚道:“泰鸿的事情还是要争取,还山、老陈,你们和泰鸿方面比较熟,这件事还是由你们继续跟进,争取获得泰鸿的理解,周省长有句话说得不错,泰鸿也不是做慈善的,他们之所以想在北港建设分厂,是看中了我们北港方方面面的条件。”

    项诚本想借着这次的常委会发泄一下积压在心头的怒气,强调一下自身在北港独一无二的权威,可是却没有达到他的目的,非但如此,向来低调做人的蒋洪刚居然开始公开和他作对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这场会议开完,项诚依然窝火,他意识到省长周兴民对他的公然冷遇,给了很多人一个相当不好的暗示,动摇了他在北港经营多年的威信,最近发生的一切或许只是一个开端。

    项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没多久,纪委书记陈岗就跟了过来,因为刚才常委会上发生的一切,项诚对陈岗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面无表情地扫了陈岗一眼道:“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弃权了?”

    陈岗一脸笑容道:“项书记,你生气了?”

    项诚道:“有什么可生气的,常委会上本来就应该畅所欲言嘛。”

    陈岗道:“项书记,您有没有觉得最近北港有点不太平。”

    项诚皱了皱眉头,简直是废话,陈岗是不是没话找话?

    陈岗道:“我听说周省长和泰鸿赵总见了面,两人开诚布公的谈了蔺家角的问题,我还听说赵永福可能已经放弃在北港的建厂计划了。”

    项诚叹了口气道:“我现在被这件事搞得不胜其烦,谁爱怎么着就怎么着,我辛辛苦苦的工作,想把这件事协调好,可到头来里外不是人。”

    陈岗顺着项城的话叹了口气道:“现如今真正想做好事哪有那么容易,不但要为老百姓着想,还得揣摩透上级领导的心思。”

    项诚有些不悦道:“你什么意思?”

    陈岗知道项诚误会了,慌忙解释道:“项书记,您别多想,我是说啊,到现在我才看清楚保税区的本质。”

    项诚道:“什么本质啊?”

    陈岗道:“过去我总觉着这件事始终都是张扬一个人在张罗,可这次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回事儿,我明白了,他只是一个跑腿的,以后保税区建成之后最大的受益者可能还不是他。”陈岗没把话全都挑明,他相信话说到这份上项诚应该都明白了。

    项诚当然明白,陈岗是说保税区建成后最大的受益人是省长周兴民,据说保税区之所以能够顺利批下来,和周兴民当初的努力有着直接的关系,项诚现在对此的理解远比陈岗要深刻得多,他叹了口气,忽然道:“你跟我扯东扯西,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啊,你今儿弃权是什么意思?”

    陈岗道:“您有没有觉得,蒋洪刚好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越是多事之秋,越是妖孽辈出,项书记,您看我和会不会有些共同语言?”

    项诚懂得了陈岗的意思,这厮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拉近和蒋洪刚的距离,大概是想摸摸蒋洪刚的底,可陈岗和宫还山的关系在北港体制内广为人知,即便是他今天和蒋洪刚站在同一立场上,蒋洪刚也未必会把他看成自己人。

    陈岗从项诚复杂的表情上读懂了他的意思,低声道:“项书记,政治上不会有永远的敌人。”

    项诚经他提醒,忽然醒悟,自己怎么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忘了,政治上怎么可能会有永远的敌人呢?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想起这些,项诚的内心不觉又是一凉,身边这些对自己微笑的人,笑容中究竟能有多少真实的成分?

    赵永福知道自己在蔺家角的事情上肯定要栽跟头,无论他如何强势,无论北港的领导层多么支持他,但是周兴民一出场,就已经将他之前所有的优势消灭殆尽,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周兴民是盘踞在平海的一条猛龙。

    萧国成邀请赵永福一起去白岛散心,两人站在游艇的甲板上,傍晚的海面上升起了轻薄的烟雾,赵永福的目光也如同这烟雾一般讳莫如深,无法看透。

    萧国成对赵永福此刻在想什么并不关注,他能够看出赵永福很不开心,萧国成低声道:“永福兄,凡事看开点,商场上没有人可以一帆风顺。”

    赵永福道:“我准备放弃北港的建厂计划。”

    萧国成微笑道:“想听听我的意见吗?”

    赵永福点了点头。

    萧国成道:“你是国企老总,我是个体户,我们对生意的看法不同,其实你选择北港建设分厂没错,纵观世界各国的大型钢铁企业基本上都建设在距离港口很近的地方,因为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地降低运输成本,但是在具体选址方面,我并不赞同你们选择蔺家角,表面上看蔺家角位于北港和滨海的中心位置,可以坐拥两座城市的资源,但是你想过没有,正因为如此,钢铁厂以后的发展空间会变得很小,而北港和滨海的不断发展,必然会形成以后压榨钢厂空间的局面,除非你建设分厂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目的在于蔺家角的这块地皮,以后单单依靠这块地皮升值就能填补你所有的建厂成本,否则你选择蔺家角没有任何意义。”

    萧国成说完这番话咳嗽了起来,他咳了好半天,方才平息下来。掏出纸巾擦了擦嘴唇又道:“其实北港新港以南的那块地更适合做企业,如果你真的从发展考虑,应该重新考虑一下自己的选择。”

    赵永福道:“滨海的那五百亩地我们什么时候签合同?”

    萧国成笑了笑,低声道:“永福兄,知道蔺家角的地为什么会拿不下来吗?”

    赵永福望着萧国成,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萧国成道:“问题不是出在张扬身上,而是出在上头,根据我了解到的情况,周兴民非常看重保税区计划,看得出他要利用这次的机会大干一场,官场中人,最在意的就是政绩,也就是说,滨海已经被他视为自己的政治鱼塘,他必然要从中捞出大鱼,你建设分厂的计划和他的利益刚好发生了冲突,所以他才会出面力顶张扬。”

    赵永福道:“国成,你把问题看得很清楚。”

    萧国成微笑道:“从旁观者的角度看问题总是清晰一些,永福兄,我想多问一句,你要滨海的那五百亩地,究竟有什么规划?”

    赵永福道:“我不方便说。”他并不是不方便说,而是他根本就没有任何规划。

    萧国成道:“永福兄,我们是多年的老朋友,有些事我不瞒你,元和家族提出用两亿元收购我手里的那块地。”

    赵永福皱了皱眉头,他意识到萧国成把这件事告诉他另有深意。赵永福道:“你动心了?”

    萧国成道:“金钱对我来说从来都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一块当初只用了不到两百万元拿下的土地,如今已经飙升到两亿,证明什么?证明保税区绝对是大手笔,而且平海必然会将此列为重点项目,滨海的发展不可限量。”

    赵永福感觉自己的内心如同被针扎了一样,他并不是因为萧国成的这番话,而是因为他仿佛看到了张扬春风得意的样子,每次看到张扬,他总是忍不住想起自己死去的儿子,那个寄托自己太多期望的优秀孩子,虽然赵永福已经明白并不是张扬直接杀害了他的儿子,可是他却始终认为张扬难以撇清责任,如果不是和张扬的争执,儿子或许就不会落到那种下场。

    赵永福长久的沉默让萧国成感觉到有些歉意,他解释道:“永福兄,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那块地……”

    赵永福微笑着打断萧国成的话道:“你不用为难,那块地我已经放弃了,既然我已经决定放弃在北港开设分厂,我要那块地又有什么用处,而且两亿的价钱我也承受不起。”

    萧国成道:“即便是两亿,我也不会转让给元和家族,你如果放弃了这个念头,我会亲自投资开发这块地。”

    赵永福的目光重新投向远方雾气笼罩的海面:“我不再关心滨海的任何事情了。”

    无论领导们是走是留,已经定下来的庆典计划是不会改变的,尤其是公开宣布的焰火晚会,不过张大官人还是做出了少许调整,比如他原本要在蔺家角搞的那个奠基仪式,本来的目的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向泰鸿示威,同时也把省长周兴民拉到自己的阵营里加重自身的砝码,可省长周兴民识破了他的意图,把他批评了一通,在保税区的问题上,周兴民已经明确表示会站在他的这一边。既然如此,就没有了搞奠基仪式的必要。

    这次滨海撤县改市的庆典已经深深刺激到很多人的神经了,过犹不及,现在继续往敌人的伤口上撒盐似乎没什么必要,所以张扬悄悄让常海天取消了奠基典礼。

    周兴民走后,各地市的领导人也随之离开,原本热热闹闹的滨海顿时显得清净了许多,如果说省长周兴民的离开是另有安排,其他地市级领导的离开是忙于公务,那么北港这帮领导人的离开就让人很不理解了,滨海是北港的一部分,而滨海这次撤县改市的庆典,还是在北港领导人的要求下才张罗起来,别人走倒还罢了,北港几位市常委仿佛约好了一样,齐齐缺席了滨海当晚的焰火晚会。

    市长许双奇、宣传部长王军强都打了电话,来到张扬办公室的时候,两人的表情都显得有些不自然。

    张扬道:“军强同志,晚上的焰火晚会准备的怎么样了?”

    王军强道:“一切准备就绪了,可是项书记他们……”接下来的话他没说,而是用眼睛看了看许双奇。

    许双奇道:“我刚刚打过电话,项书记他们回市里有重要安排,晚上的焰火晚会就无法出席了。”

    张扬道:“那肯定是出大事了,否则北港市常委不可能集体缺席,老许啊,你没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许双奇心说,出什么事你自己心里不清楚?还不是被你给得罪了?你丫坏事都干完了,现在在这儿开始装无辜了,一年轻人,怎么心眼儿就这么多呢?许双奇心眼儿也不少,这货是个政治老妖,即便是级别不高,资格那是绝对够老的,张扬来了这么久,许双奇跟他争来斗去,心中对他也算是有些了解了,这次省长周兴民过来,对张扬的态度他都看在眼里,明显这位滨海市委书记要比北港市委书记受宠的多,项诚就是因为这件事生气。许双奇因此而产生了更深的认识,自己根本不是张扬的对手,要斗也得是项诚这种级数的才有资格和张扬交手,有了这样的心态,许双奇自然不会产生和张扬斗下去的欲望,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拿鸡蛋碰石头这样的蠢事儿,他才不会去干。

    人一旦在心理上屈服,就会在不经意中流露出示弱的表现,许双奇的脸上也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恭谦,他低声征求张扬的意见道:“张书记,既然领导们都走了,你看这个晚会还搞不搞?”

    “搞!当然要搞!”张扬毫不犹豫道,他看着许双奇:“咱们这个焰火晚会本来就是为老百姓办的,与民同乐,让滨海老百姓能够分享到撤县改市的荣耀和喜悦,领导们不是重点,他们在不在,我们这个焰火晚会照旧举办。”

    许双奇和王军强离开张扬的办公室之后,王军强道:“许市长,要不,您再跟市里联系联系,看看项书记他们……”

    许双奇呵呵笑了一声道:“算了,打多少电话都是白费功夫,还是按照张书记说的办,与民同乐吧。”

    许双奇他们走了没多久,团市委书记常海心就来到了张扬的办公室,她眼圈有些发红,看得出刚刚哭过。

    张扬看到她的样子,心中不由得一阵怜惜,走过去,把房门关上,张开臂膀将常海心揽入怀中,在俏脸上轻吻了一下,柔声道:“怎么哭了?”

    常海心心中有所顾忌,这里毕竟是办公场合,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挣脱了张扬的怀抱道:“哪有,刚才送我爸走,他特煽情,搞得我鼻子有些发酸。”

    张扬笑道:“马上五一了,你不又可以回家了?”

    常海心道:“你这么想我走啊?”

    “哪能呢,我巴不得你日日夜夜都陪在我身边呢。”张大官人勾起常海心的下颌,对着她的樱唇啄了一下。

    常海心啐道:“你啊,这里是办公室,要保持距离懂不懂?”

    张扬笑着回到自己的位子坐下:“小常同志,你找我有什么工作上的事情?”

    常海心道:“还不是今晚焰火晚会的事情,省领导走了,市领导也不给面子,咱们今天准备的那些贵宾席位,大半都要空缺下来,稀稀落落的空出一大片,就算上电视也不好看啊。”

    张扬道:“这还不好办,去社会福利院,把孩子们请过来看焰火表演。”

    常海心笑道:“救数你的鬼主意多,大家都说,你这次把北港几位领导全都给得罪了,所以人家才不给你面子。”

    张扬道:“我不需要他们给面子,爱来不来,他们不来,我还省得浪费粮食呢。”

    常海心道:“对了,这次清姐怎么没来?”

    张扬也有些奇怪的挠了挠头道:“我也纳闷着呢,她本来说好了要来,可到现在都没见人影儿,人不来电话也没一个,我还没顾上给她打电话呢。”

    常海心道:“还是打一个吧。”她向张扬告辞,这次的庆典活动由市委宣传部和团市委联合操办,需要做的工作还有很多。

    张大官人却走过来,揽住她的纤腰,大手落在她的玉臀之上,将她的娇躯向自己怀中贴近了一些,常海心含羞仰起俏脸,让他灼热的唇吻住自己,直到吻得她就快窒息,张扬方才放开她,低声道:“我想你了!”

    常海心感觉他紧贴自己部分的变化,娇声道:“今晚的事情忙完,我给你电话……”

    张大官人会心一笑,这才放常海心离去,这厮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原地转了一个圈,做官也是讲究境界的,他现在算得上公私兼顾游刃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