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正冷冷道:“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这是他对张扬的警告。
张大官人点了点头道:“受教了!”他起身道:“没什么事我们先走了!”
严正望着张扬一言不发。
张扬带着那帮滨海常委走出2号小楼,来到门外看到县委招待所的负责人一脸恭敬笑容的等在外面。
张扬想起了一件事,他冲着那名负责人道:“工作组这些天的食宿是不是咱们负责的?”
那名负责人点了点头,张扬看了看身边的几位常委:“公务招待也要有个限度,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工作组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离开滨海的,扣除接风宴,所有的食宿都按照正常收费标准走。”
许双奇听他这么说,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低声道:“张书记,咱们要是这么做是不是有点不近人情?”在他看来,接待领导根本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过去一直都是这样。
张扬道:“县委招待所不是我家的也不是你们家的,公家的钱也不能浪费,工作组的工作我们会支持,可我们没理由承担他们的吃喝拉撒,钱一分不能少,单据给他们列清楚,大家别觉着这是小事儿,以后保不齐就因为咱们公款接待落下一把柄,好心当成驴肝肺的事儿多了!”张大官人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向前走去。
许双奇望着他的背影唯有苦笑,这厮可不是讲什么原则,也不是公事公办,他根本就是公报私仇,工作组的存在显然让他大大的不爽,所以他利用一切的手段进行报复。
那名县委招待所的负责人不知所措的向许双奇道:“许县长,这事儿您看……”
许双奇道:“张书记怎么说就怎么办!”这事跟他无关,就算激怒工作组,这笔帐也不会算到他的头上。
张扬在当天下午就接到了北港市委书记项诚的电话,项诚让他即刻过去见他。
张大官人从电话中已经听出项诚语气不善,看来自己对抗严正的事情已经传到了他的耳朵里,项诚是要找自己兴师问罪。张扬想了想,最近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的确有必要和项诚这位北港一把手好好谈谈,尽管他知道项诚并不喜欢自己,但是他认为目前的状况已经影响到了滨海的日常政务。
坐在县委的奥迪车内,张大官人不由得又想起了那辆得而复失的奔驰越野车,如果说第一次丢车纯属偶然,这第二次根本就是存心故意了,这个背后的黑手显然想要激怒自己。
在官场之中历练多年之后,张大官人的心态明显进步了许多,情况越是复杂,就越需要冷静对待,他主动找到袁效农门上,目的就是要给他压力,要乱了袁效农的阵脚,或许袁效农比他更清楚幕后的黑手是谁?究竟是谁想要挑起袁效农和自己的纷争,想要坐收渔人之利?
张大官人一瘸一拐的走路方式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市委书记项诚看到他走路的架势,也关切地问了一句:“小张,腿怎么了?”
张扬笑道:“不小心崴到了。”
项诚点了点头:“坐!”
张扬道:“我还是站着吧,这样舒服点。”
项诚开门见山道:“我听说你和纪委工作组之间的配合出现了一些问题。”
张扬笑道:“一定是严副书记向您打小报告了吧。”这件事并不意外,早就在张大官人的预料之中。
项诚道:“派工作组去滨海的事情是我决定的,这件事的初衷是想帮助你们尽快的调查清楚赵金科坠楼事件的真相。没有什么其他的目的,也不是针对任何人。我希望你不要多想,也不要对此抱有抵触情绪。”
张扬道:“项书记,我能说句真心话吗?”
项诚道:“当然可以,我就是想听你说真话!”
张扬道:“滨海的事情我们自己可以解决,我认为工作组的到来对我们的工作开展没有什么太大的帮助,自从他们抵达滨海之后,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谈话,滨海几乎每位常委都被叫过去谈话,有的甚至谈了三五遍,我们不是没事做,整天闲着,滨海保税区建设正处于关键的筹备期,县领导层上上下下都非常的紧张,工作组来调查我不反对,可是他们总不能干涉我们的正常工作吧?赵金科坠楼的事情我们完全可以依靠自己的能力解决,我们不需要假手他人。”
项诚道:“你的心情我能够理解,但是赵金科存在着严重的贪污嫌疑,市里派工作组的目的也是为了尽快搞清事情的真相。”
张扬道:“我们自己也有纪委,无需市里代劳。”
项诚笑了笑道:“你不喜欢别人代劳,你却喜欢干涉别人的工作,我问你,你昨天率领二十多名滨海便衣警察前往新港区办案,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张扬点了点头,既然做了就不怕承认,他狡辩道:“我那是害怕走漏了消息,万一兴隆号逃了,我再想把它追回来就难了。”
项诚道:“张扬啊,我一直都肯定你的工作热情,但是对人马列主义,对待自己自由主义的事情我们不能干,权力从来都是一把双刃剑,利用不好就会害人害己。”
张扬道:“项书记,您今儿叫我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项诚道:“你可能不觉着自己有错,但是这件事已经严重伤害到自己同志的感情。”
张大官人道:“工作上没什么感情可言。”
项诚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啊!我考虑了一下,工作组可以先撤回来,赵金科的事情可以交给你们滨海方面自己去调查,但是前提是你得给我一个期限,我给你一个月,一个月内必须将这件事情彻底查清楚,并将相关结果向纪委汇报。”
张大官人闻言大喜,严正率领的那帮工作组在他心里就是嗡嗡叫的苍蝇,留在滨海让他不胜其烦,项诚同意把工作组撤回去等于是主动让步了,张扬道:“谢谢项书记!”
项诚道:“经过常委会讨论,对于程焱东同志目无组织纪律性,逾越自身职权的行为必须要给予处罚,以严肃纪律!”
张扬没想到项诚刚退了一步,马上就抡起大棒,当然这根棒子并不是直接打向自己,但打击对象是程焱东,跟打在自己身上什么分别,张扬道:“项书记,查封兴隆号的事情全都是我的主意,这件事和程焱东无关,他只是一个命令的执行者。”
项诚道:“公安是一个纪律部队,身为滨海的公安局长,他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制度的重要,你不必为他辩解。”
张扬道:“要处罚也应该处罚我这个罪魁祸首,项书记,咱总不能误伤吧?”
项诚道:“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是常委会共同讨论的结果,我们决定给予程焱东同志党内警告处分,并将处分的结果进行公示。”
张大官人慷慨激昂道:“凭什么啊?难道打击犯罪还错了?警察抓贼,警察反而要被处分,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项诚道:“打击犯罪没错,警察抓贼也没错,错在他不守规矩,错在他逾越了自身职权,错在他不尊重自己的同志,张扬,党内警告处分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张扬道:“我不同意你们这样做,处分可以,但是处分的那个人绝不能是程焱东,冤有头债有主,这件事我来承担好了。”
项诚摇了摇头道:“张扬你要清楚一件事,你是滨海的县委书记,左右不了北港常委的决定,你反对与否都改变不了这件事的结果。”项诚在处分程焱东这件事上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强势。
张大官人不怕处分,虽然处分的是程焱东而不是他,可张扬比自己被处分更加难受,正如他所说,程焱东只是一个命令的执行者,一切都是自己策划的,从项诚复杂的目光中张扬察觉到了其中的快意,他忽然明白,项诚之所以坚持处分程焱东,其目的就是要他难受,要让他感到内疚,在张扬而言,就算给他一个处分他也不会在乎,但是程焱东遭遇这样的结果会让他内疚。
张大官人离开项诚的办公室之前说了最后一句话:“我抗议你们的决定!”
项诚没说话,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只有他自己才能感觉到自己此刻的舒坦,他意识到,自己对张扬的仇视是深藏在骨子里的,绝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即使是薛老也不例外。
张扬离开项城的办公室,他打心底感到一种挫败感,项诚这帮人并不好对付,之前的关系缓和只是假象,自己的存在显然触及到了他们的政治利益,一旦有机会,这帮政客就会毫不犹豫的向他出手,项诚的手腕似乎比过去更加高明了。
张扬掏出手机,拨通了程焱东的电话,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焱东,我对不住你!”
程焱东听张扬说完之后并没有感到任何的沮丧,他笑了起来:“张书记,不就是个警告处分吗?如果我没记错,你都被处分好几次了!身在官场不受点挫折怎么可以继续前进呢?”
程焱东的乐观出乎张扬的意料之外,张扬道:“焱东,我就是觉着这件事挺对不起你的,明明是我带的头,最后却要你来背黑锅。”
程焱东微笑道:“没办法,谁让你是我的上司,而且他们说的没错,身为滨海县的公安局长,我违反了规则,当然要受到惩罚。”
张扬道:“焱东,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说法。”
程焱东道:“没关系,真的没关系,我也没感到委屈,他们早晚要打我一板子,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不过这板子比我预计的要轻得多。”
无论程焱东对这个处分表现出怎样的坦然接受,在张大官人看来,这件事都是让他忍无可忍的,他必须要有所动作,北港的这帮领导们手伸得太长,滨海的事情由不得他们过问。
张扬忽然想起严正所说的一句话,赵金科坠楼这件事必须追究相关领导的责任,严正说这句话的初衷显然是针对自己的,但是只要自己稍加利用,这件事就能改换目标,在程焱东之前,滨海政法委书记周翔一直是公检法的最高领导,正是程焱东的到来分薄了他的权力。而赵金科之所以能够成为车管所所长,也得益于周翔的推荐,张大官人虽然不喜欢周翔,可是自从他来到滨海之后,周翔并没有犯什么大错,张扬一直都在寻找更好的机会把周翔踢走,好让程焱东顶替空缺的这个常委位置,但是张大官人总感觉到时机不成熟,还没有抓住周翔的错处,从这一点上来说,张大官人还是一个政治上的善人。
通过北港市领导对程焱东的处分,张大官人忽然明白了一件事,一个当权者想对付自己下属的时候根本不需要理由,话语权在你这里,道理就在你这里,北港这帮领导处理程焱东的时候,绝不会感觉到内疚,也没有人会感到心里不安,即使他们真正想处分的人是张扬,他们这样做,目的是保障他们已经默认的规则继续维持,维护他们的权力不被削弱,这是他们的权利世界,他们拥有制定规则和维护规则的权力。出于这个原因,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派出工作组干涉滨海的正常工作,他们可以不做任何考虑的处分程焱东。如果张扬在这件事上不做出一些反应,不让他们感觉到自己的力量,那么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官场之中没有任何人会同情弱者,这是一个强者为尊的世界,不是比谁更有道理,而是要比谁更强。
张大官人想透了这个道理顿时释然了,很多时候做事不能太讲道理,自己既然早就想踢走周翔,既然早就想拉程焱东进入常委,那么根本不需要机会,根本不需要理由,老子是滨海的县委书记,老子说什么就是什么,想要理由?莫须有!
张扬来到了纪委,看到这厮一瘸一拐的样子,陈岗打心底生出一股快意,他甚至巴不得张扬永远这么瘸下去。
在陈岗的眼中,张扬正在遭遇着一场严重的政治危机,他已经做好了痛打落水狗的准备,当然以陈岗一贯的风格,他是不会轻易亲自出手的。
张扬依旧是一脸阳光灿烂的笑容:“陈书记!”
陈岗唔了一声,虽然心里恨之入骨,可是表面上非常的客气:“小张啊,坐!”
张大官人仍然选择站着,这不是因为他尊敬陈岗,而是因为他现在起坐不方便。
陈岗故作关心道:“你的腿?”
张扬道:“崴到了!”
陈岗道:“怎么这么不小心,你是滨海的一把手,你要是有什么闪失,滨海的领导工作谁来干?”
张大官人听出他话里有话,淡淡笑了笑道:“我没事,命硬得很!”
陈岗呵呵笑了一声。
张扬也笑了笑。
陈岗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张扬道:“我想跟你谈谈赵金科的事情。”
陈岗端起桌上的大茶杯喝了一口道:“小张啊,市里为了这件事专门成立了工作组,由严正同志负责,现在工作组还在滨海,你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找他谈,没必要专门来北港啊。”陈岗这句话分明在告诉张扬,你越级了。
张扬道:“他只是一个纪委副书记,不当家!”
陈岗皱了皱眉头,其实他听到张扬的这句话心里还是很舒坦的,能够被敌人肯定自己的权力,这也是一种荣誉,陈岗道:“小张啊,你这样说就不好了,纪委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大家分工不同,没有谁当家谁不当家的问题,你啊,年轻,认识上有偏差,难道滨海所有的事情就只能你说了算。”陈岗抓住机会暗损了张扬两句。
张扬笑道:“要是这样我就不用来找您了!”
陈岗笑眯眯望着张扬,因为这厮始终站着,搞得陈岗必须要抬起头才能看到他的脸,很不舒服,陈岗忽然发现,即使是张扬站着,自己坐着,仍然没有产生任何的心里优越感。
张扬道:“根据我们目拼了解到的情况,赵金科应该是他杀,现场掌握的证据支持这一点。”
陈岗道:“有没有查到凶手?”
张扬道:“这件案子如果作为一件单纯的谋杀案处理,应该由公安负责,可是因为赵金科家里搜出了大笔现金,现在已经可以断定他贪污受贿的事实。”
陈岗道:“正是因为他有贪污嫌疑,我们才会派出工作组的。”
张扬道:“工作组也专门跟我谈过这件事。”
陈岗道:“工作组代表了我的意见。”他的意思很明显,你别找我,还是去找工作组。
张扬道:“赵金科贪污的事情一旦公开,社会影响会很坏,必须要有人承担领导责任。”
陈岗这才知道张扬此来的真正目的,他心中暗忖,难道张扬采用先发制人的方法,主动过来承担错误?这小子应该预料到他们可能在赵金科的问题上做文章,追究他的领导责任,所以在这个问题上先行一步,抢占先机,陈岗暗赞,这小子头脑够灵活。目前的形势对张扬不利,赵金科坠楼事件未了,他又惹出跨界查案的事情,触怒了北港的公安系统,市里已经做出了给予程焱东党内警告处分的决定,可能是在这种情况下,张扬迫于压力,所以才做出了主动承担责任的决定,在陈刚看来,这是一种政治战略,这叫以退为进,陈岗道:“小张啊,能够认识到这一点,就证明你的觉悟还是蛮高的。”
张大官人接下来的话,让陈岗意识到自己完全误会了他的意思。张扬道:“陈书记,通过我们的初步调查,赵金科当初是由周翔同志竭力推举的,作为滨海公检法的领导,在推荐和任用干部的问题上,周翔同志存在着巨大的失职情况,过去的几年中,他对公安系统的监管力度明显不够,造成了滨海公安系统纪律涣散……”说到这里张大官人故意停顿了一下。
陈岗望着张扬,脸上的笑意尽失,他忽然明白张扬今天过来不是要主动承担责任,而是向自己发难,张扬在强调滨海公安系统纪律涣散,换句话来说,他是提醒自己,真要追究责任的话,可以一直追究到他的弟弟陈凯。
张扬停顿了片刻之后又道:“身为公检法的领导人周翔同志没有尽到他应该起到的作用,在出事之后,他对于这件事的应对处理也存在着很大的失误,我认为必须要追究他的领导责任,必要的时候,可以让滨海列任相关干部配合调查,甚至追究他们的管理责任。”张大官人在暗示陈岗,你丫别跟我使坏,周翔我是踢定了,你要是跟我唱对台戏,老子下一个就搞你兄弟陈凯。
陈岗焉能听不出张扬话里的威胁成分,他淡然笑了笑道:“小张,凡事是需要证据的。”
张扬道:“证据都是需要调查的,只要我们做好调查工作,还怕找不到证据吗?”
陈岗道:“我们做纪委工作的不可以莫须有。”
张扬道:“那谁来承担车管所行政管理混乱的责任呢?难道让程焱东这个才来到滨海数月的公安局长承担?还是要追究他前任的责任?”
陈岗气得脸色发青,这混账小子,终于跟自己摊牌了。
张大官人道:“我认为滨海车管所之所以发生这种事,其根本原因在于公检法的领导,在于缺乏一个有效地内部监管机制,历史的无数经验证明,上梁不正下梁歪,下梁既然已经歪了,咱们是不是得好好检查一下上梁,您说对不对?”
陈岗道:“这件事你不应该找我,应该去找项书记说。”
张扬道:“这方面的事情本来就是纪委负责啊,您要是不答应,我只能去找省纪委了。”
陈岗的目光充满怨毒地看着张扬,这厮开始利用省纪委来压自己了,陈岗点了点头:“你先走吧,这件事我会仔细考虑。”
张大官人笑了笑,离开了纪委书记办公室,感觉压在心头的恶气总算出了一些,他给省纪委副书记刘艳红打了一个电话,将最近的事情向她做了一个简单的汇报,刘艳红听说张扬被枪击也是大吃一惊,她关切道:“没什么事吧?”
张扬笑道:“没事,就是擦破了点皮。”
刘艳红叹了口气道:“我早就跟你说过,做事不要那么激进,一定要循序渐进,从这件事看来,北港的黑幕比起我们掌握的还要多得多。”
张扬道:“刘姐,北港这帮领导彼此之间好像形成了一个攻守联盟,查封兴隆号的事情错不在焱东,可是他们还非得要给焱东一个党内警告处分。”
刘艳红道:“他们不是针对程焱东,而是针对你,目的是给你一个教训,谁让你不听话?”
张扬道:“这帮老东西阴险的很,对我有怨气不敢直接冲着我来,居然想出这么阴损的招数。”
刘艳红笑道:“你敢说程焱东一点错误都没有?在你的眼里程焱东是你的下属,可在北港市的领导眼里,你们都是他的下属,一个不听话的下属就够麻烦了,更何况又多了一个,最麻烦的是,程焱东子听你的话,你做的太明显,谁都能看出你正在建设一个属于你自己的政治团体。”
张扬道:“我可没有拉帮结派,我的目的是想把滨海变得更好一些,再说了一个好汉三个帮,我总不能孤军奋战吧?”
刘艳红道:“谁让你孤军奋战来着?同样一件事,处理的方法不同可以造成不同的后果,兴隆号的事情,你根本就没必要自己去做,你完全可以通知北港警方。”
张扬知道刘艳红并不了解北港的实际情况,在当时的情况下,如果选择先通知北港方面,恐怕兴隆号早就跑了,根本不可能被他们抓个现行。
刘艳红听到他半天没有说话,不禁道:“怎么?不服气?”
张扬道:“不做都已经做过了,他们能做初一,我不妨做做十五。”
刘艳红笑道:“你想怎么干?”
张扬把自己刚才去找陈岗的事情说了。
刘艳红道:“陈岗不会答应的,就算他答应,北港的市领导也不会同意,你这叫越级挑战知不知道?领导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人。”
张扬笑道:“我也觉着把握不大,所以想刘厅长给他们一些压力。”
刘艳红道:“什么意思?”
张扬道:“北港既然能给我派工作组,你也能给他们派工作组,他们能利用工作组对我们进行轮番轰炸,你也一样可以啊,给他们点压力,让他们巴不得这件事赶紧过去,随便推出一个人承担责任就结了。”
刘艳红道:“你这小子真是处心积虑,这次一定要把滨海的政法委书记踢出去才甘心啊!”
张扬道:“这厮占着茅坑不拉屎,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过去我一直抓不住他的错处,心存仁慈,可现在忽然发现,在官场上混,就不能太讲究道义,撤掉他需要理由吗?莫须有三个字就足够了!”
电话那头,刘艳红不知为何沉默了下去,过了好久她方才道:“张扬,我知道了!”
刘艳红挂上电话的时候心情是其极复杂的,虽然她没有见到张扬,可是她却真切感受到了张扬身上的那种改变,她分不清这究竟是坏事还是好事。
刘艳红抬头看了看时间,想起今天晚上约好了宋怀明吃饭,她起身穿上了外套。
宋怀明和刘艳红已经很久没在一起吃饭,这并不是因为避嫌,事实上在经历了上次的绯闻风波之后,两人都经受住了考验,在各自的岗位上都获得了提升,宋怀明正式成为平海一把手之后,关于他生活作风的流言蜚语几乎已经绝迹,到了宋怀明如今的位置,如果一个人想利用生活作风的问题来扳倒他根本没有任何可能,更何况宋怀明行得正坐得直。
刘艳红明白,自己和宋怀明之间已经产生了越来越远的距离,这种距离是他们的位置造成的,曾有一度她将宋怀明视为自己的同学,自己可以无话不谈的朋友,甚至她将宋怀明当成自己的爱人,可是现实却让她渐渐清醒过来,虽然宋怀明在她的心中依然完美,但是这个完美的男人绝不属于自己,她必须摆正宋怀明在自己心目中的位置,他只能是自己的领导,他们之间唯一应该发生的关系就是工作关系。
宋怀明的笑容依然谦和,任何时候他都保持着那份谦谦君子风度,刘艳红依然心动,但是她已经可以理性的控制好自己。宋怀明特地早到了五分钟,作为男子他理当如此,看到刘艳红走入房间内,宋怀明礼貌地站起身,帮她脱去风衣挂在衣架上,又抢先一步帮她拉开了餐桌的椅子。
刘艳红笑道:“我何德何能,居然可以让宋书记为我鞍前马后。”
宋怀明笑了起来:“这里没有宋书记,只有老同学。”
刘艳红坐下,宋怀明将菜单递给她。
刘艳红道:“你帮我点吧!”
宋怀明点了点头,点了几个菜交给服务员。
他们的话题还是围绕着工作进行,刘艳红道:“最近接连处理了六名处级干部,副处级十五名,相关人员也有不少,和往年相比,今年的贪污腐败行为有增无减。”
宋怀明皱了皱眉头,低声道:“贪婪对很多人来说具有着不可抗拒的诱惑,江城、南锡先后都发生了贪污大案,我们也进行了严肃处理,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还有人铤而走险。”
刘艳红道:“最近发生了两起携款潜逃的事件,这些贪污分子,比起过去手段更加多样,考虑的也越发全面,他们在东窗事发之前往往就会安排好退路,一旦遇到什么风吹草动,马上就着手潜逃。”
宋怀明怒道:“不要以为逃到国外就能逍遥法外,一定要追查下去,利用一切可能的手段要将这些贪污分子绳之于法。”
刘艳红道:“随着时代的发展我们纪委工作越来越艰巨了,宋书记,你知道我们现在最抱怨的部门是哪一个吗?”不等宋怀明回答,刘艳红接着道:“组织部,见到焦部长我就跟他说,拜托以后组织部选拔干部更严格一些,千万不要把一些蛀虫选进咱们的队伍里。”
宋怀明道:“很多人在进入这个队伍之前反倒是纯洁的,可是进来之后就慢慢变质了,我看,想要从根本上解决贪污腐败的问题,就必须要改变他们的观念,只有树立起正确的人生观,才能保证干部队伍的纯洁性。”
刘艳红道:“我虽然是纪委干部,可是我却不相信能够从根本上解决贪污腐败的问题。”
宋怀明微笑道:“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悲观了?我说的根本也不是绝对,我们要营造一个大环境,要让廉洁之风吹遍我们的干部队伍。”
刘艳红道:“宋书记听说滨海车管所所长赵金科坠楼案了吧?”
宋怀明点了点头:“怎样?事情有结果了没有?”因为发生在滨海,他自然特别关注了一下。
刘艳红摇了摇头道:“线索中断了,目前能够断定的只有两件事,一,赵金科是他杀,二,赵金科生前存在着严重的贪污腐败行为,单单是在他家里搜出的现金就有二百多万。”
宋怀明的唇角牵动了一下,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一个小小的县级车管所所长,居然就贪墨了这么多钱,他的背后一定存在着很大的问题,是谁提拔任用了这样的干部?他是通过什么途径才担当了这么重要的职位?他是被什么人杀死的?杀了他究竟是为了保护谁?”
刘艳红道:“这个人一死,很多线索都中断了。”
宋怀明道:“继续查下去,直到查清为止。”
刘艳红道:“张扬想要利用这件事对滨海的领导层进行调整。”
宋怀明道:“这小子到了哪里折腾到哪里。”
刘艳红道:“北港的问题不简单,目前被揭露出来的全都是表象,如果想深入下去,就必须把这池已经混浊的水搅开,搅个天翻地覆,让里面深藏的大鱼浮出水面。”
宋怀明道:“里面的渣滓越多,想要搅动这池水就越困难。”他知道刘艳红说这番话的目的了。低声道:“必要的时候,可以给他一些助力!”
刘艳红道:“张扬比起过去成熟了许多!”说这番话的时候,她突然想起刚才和张扬通话时候,他所说的莫须有。
宋怀明道:“人总会渐渐长大的,政治上的迅速成长,往往从担任一把手开始。”他气定神闲地饮了口茶,轻声道:“滨海撤县改市的事情已成定局,最近应该就会正式下文,未来北港的常委位置或许会有所变动。”
刘艳红美眸一亮,从宋怀明的这句话中就能够知道,宋怀明对张扬的事情早有安排,他分明透露出一个明确的信息,只要滨海撤县改市的正式文件下达,张扬的下一步就是北港市常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