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法制观念最强的有两种人,一是执法者,二是作奸犯科的罪犯,对这两种人来说,研究法律是必须的,工欲善必先利其器,执法者了解法律的目的是为了更精确的运用法律武器,违法者了解法律的目的则是为了钻法律的控制,最大程度的规避法律对自己的制裁。
袁孝农显然属于后者,这厮在遭遇张扬登门挑衅之后,首先想到的是以暴制暴,可他马上就意识到这个方法行不通,即使是面对腿脚不太利落的张扬,他们也没有任何取胜的把握,于是袁孝农想到用法律的武器来保护自己,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即使张扬是县委书记,今天是他上门挑衅,自己占尽了道理。
袁孝农当然要选择报警,报警的同时,明德商贸的八名保安也闻讯赶来,堵住了大门的出口。
张大官人此时却没事人一样在等候区的沙发上坐下,他的手机响了,程焱东担心他出事打来了这个电话。
张扬笑道:“没事,在深入谈话呢。你走吧,这边的事情我来处理。”
见到袁孝农之后,张扬更不相信他有谋害自己的胆色,尤其是在昨天兴隆号的事情发生之后,但是张扬仍然选择了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在一连串的阴谋接踵而至,自己又不知潜在的对手是谁的前提下,张大官人必须尽快找到一个方法破局,他的选择就是阳谋,从一开始,那个神秘的电话就在牵动他一步步的向前行走,张大官人至今分不清爆料人的真实目的,但是自己在对方的面前无疑是被动的,张大官人讨厌这种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他要采取主动,打乱对方的步骤,他要把握事情的发展,借势而动,既然看不到对方藏在背后的牌面,张大官人干脆就掀翻牌桌,彻底搅乱对方的步骤。
即便是程焱东也没有看清张扬来找袁孝农的真正目的。
牵一发而动全身,张扬主动挑衅,打乱了许多人原有的计划。
最先赶到明德商贸的是警察,新港区分局局长苏荣添率队赶到了这里,袁孝农和两名手下伤得并不重,他耷拉着手腕,悲愤交加的向苏荣添讲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苏荣添没有想到在昨天的事情后,张扬居然还敢主动找上门来,身为一名县处级干部,这厮的脑子难道连一点法制观念都没有?
袁孝农右腕脱臼,只能用左手指着张扬:“我一定要告你!”
苏荣添来到张扬的面前,叹了口气道:“张书记,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张扬站起身,拄着拐杖走了两步,在警察面前展示出他一瘸一拐的步伐,苏荣添暗自诧异,这厮的腿伤了,这样的情况下居然还拥有那么强悍的战斗力?
张扬道:“我过来只是想问一件事,可袁孝农不分青红皂白,让他的两名手下冲上来就攻击我!”
袁孝农怒道:“你胡说八道……”
张扬道:“你可以问问这位小姐!”他转向那位前台小姐,目光盯住她道:“警察都在这里,你别怕,说实话,刚才是不是袁孝农对我先出手的?”
那前台小姐望着张扬的眼神,只觉着他的眼中似乎存在着某种无法抗拒的魔力,脑海中一个声音在反复告诉她要说真话,那前台小姐道:“是,是袁总先出手的。”她说的是事实。当然如果张大官人没有对她使用妖术,她是无论如何不会说真话的。
袁孝农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张脸气得铁青,咬牙切齿道:“吃里扒外的东西,你他妈被开除了!”
张扬向苏荣添道:“苏局,你听到了没有,我是正当防卫,一个右腿受伤的人,怎么可能主动向三名强壮有力的大汉发起攻击,更何况,他们随后还赶来了八名保安,我不会干这种自不量力的事情吧。”
苏荣添心中暗道,你在海风路一个人揍了五十多个,袁孝农这几个人算什么?不过看张扬的情形应该是真受了伤,苏荣添在内心中是向着袁孝农的,但是鉴于张扬的身份这种事也不能做得太明显,至少在表面上要做到不偏不倚,苏荣添暗叹这件事麻烦,张扬这厮绝不是一个省油的灯,昨天封了袁孝农的兴隆号,今天又打上门来,对袁孝农步步紧逼,这厮究竟想干什么?
苏荣添正在考虑对策的时候,袁孝商赶到了,他来到公司之前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进门之后就大声道:“真是大水淹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误会,一定是误会。”
张扬没见过袁孝商,目光看都不看他。
袁孝商主动来到张扬面前,笑道:“张书记,我是袁孝商,我想一定是你和我二哥产生了误会,咱们进办公室谈。”
苏荣添附和道:“对,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进办公室再谈。”
张扬点了点头,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向办公室走去,袁孝商快步跟了上去为他引路。
袁孝农望着张扬的背影充满怨毒,他指了指自己的手腕,向苏荣添示意,苏荣添朝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先进办公室再说,看看张扬究竟想干什么。
袁孝商明显要比袁孝农油滑得多,他满面堆笑的邀请张扬来到办公室坐下,袁孝农耷拉着手臂,双目充满怒火,一走进办公室内就嚷嚷道:“姓张的,今儿这事我跟你没完,我要起诉你伤害罪!”
张大官人不屑笑了笑,他没有理会袁孝农,淡然道:“你们兄弟俩谁说话算话?”
袁孝商和袁孝农对望了一眼,袁孝商道:“明德商贸是我二哥的。”
张扬点了点头道:“既然大家关上门说话,我也不用拐弯抹角,昨晚有人偷袭我,其中就有这个严金旺。”他把严金旺的照片递给了袁孝商,袁孝商看了看,然后将照片递给了袁孝农。
张扬道:“我已经查到,严金旺一直都在明德商贸。我只是来了解情况,你袁孝农睁着眼睛说瞎话,你敢再说一遍,你们公司从未雇佣过这个人?”
袁孝商望着二哥,他当然清楚严金旺过去就是在二哥的手下做事。
袁孝农嘴巴依然强硬:“我用过他又怎样?现在他不在我公司了,一周前就已经被我开除,就算他伏击你,跟我有个狗屁关系!”因为情绪激动他忘了脱臼的右手,挥舞了一下胳膊,不小心又触痛了伤处,痛得他呲牙咧嘴。
苏荣添装腔作势道:“张书记,当真有人袭击你?你的腿是不是因为这件事受伤了?”
张扬望着袁孝农道:“我不怕告诉你,有人给我消息,就是你袁孝农派人伏击我!”
袁孝农怒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不认识你,为什么要伏击你?”
张大官人呵呵笑道:“袁孝农,我早就知道你没胆认,今天我过来本想跟你好好谈谈,你却跟我采用暴力手段,谁是谁非大家彼此心里清楚。”
苏荣添道:“我看这件事是误会,算了!”
袁孝农道:“根本是你上门挑事!”
袁孝商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复杂,他低声道:“二哥,我看苏局说得不错,既然是误会,还是算了,大家各让一步,有道是不打不相识,以后做个朋友。”
袁孝农怒道:“我高攀不起!”
张扬冷冷道:“严金旺的事情,你最好给我一个交代!”
袁孝农怒吼道:“都跟你说过了,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你能拿我怎样?”他向前跨出一步,咄咄逼人的望向张扬。
张大官人摇了摇头,手中拐杖忽然扬了起来,他猝然出手,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只听到啪!地一声,拐杖准确无误地敲打在袁孝农的右腕之上,袁孝商和苏荣添都是一惊,袁孝农宛如一头野兽般向张扬冲去,被他们两人及时分开,袁孝农挥舞着双手:“我他妈和你拼了……”此时他方才意识到张扬这一拐杖居然把他脱臼的右腕给复位了,一时间愣在那里。
张扬拄着拐杖慢慢走向办公室的门口:“袁孝农,我给你一天的时间,交出严金旺,否则我下次过来绝不会那么客气。”
苏荣添追上去道:“张书记……”
张扬的脚步顿了一下道:“苏局,这种小事无需你来过问,对了,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昨天找到的那辆奔驰车,今儿又被人给偷了,还是在你们新港区,如果你不想我动用滨海的警察,最好尽快破案!”
苏荣添目瞪口呆地看着张扬的背影,好半天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事情的发展的确可以用峰回路转来形容,昨天威风八面的张扬,今天瘸了一条腿,昨天才找到的失车,今天又得而复失,他有些明白张扬为何会失去控制,直接找到了袁孝农的门上了。
苏荣添没有继续追赶出去,而是从茶几上拿起那张严金旺的照片,望着袁孝农道:“孝农,这个人当真是你的员工?”
袁孝农点了点头:“一周前已经被我开除了!”
“你知不知道他的下落?”
袁孝农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苏荣添没有追问下去,也离开了袁孝农的办公室。
办公室内只剩下袁孝农和袁孝商兄弟二人,袁孝农揉了揉酸痛的右腕,忽然抓起茶几上的茶杯,狠狠摔落在地面上。
袁孝商冷眼看着二哥的举动,他认为这样的发泄行为不但无济于事,而且很愚蠢。袁孝商道:“二哥,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招惹他,为什么你不听?”
袁孝农怒吼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招惹他?明明是他找上门来,他说是我让李旺九顶包,他说我才是兴隆号的真正老板,他说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干的!”
袁孝商将信将疑道:“你没有做过?”
袁孝农指着自己的胸口道:“我要是让人去袭击他,我不得好死。”
袁孝商缓缓坐了下去,低声道:“二哥,严金旺跟了你不少年,你为什么开除他?”
袁孝农道:“他滥赌,从我这里借了不少钱,始终还不上,我没有开除他,如果开除他,我的钱就没了,是他自己偷偷走了,我还在找他呢,他欠了我十五万,整整十五万啊!”
袁孝农的话让袁孝商在心底又鄙夷了一次,十五万,对老二来说算不上什么大数目,如果十五万能够买到一个真心为你卖命的手下,肯定是赚到了,袁孝商几乎可以断定,严金旺的出走和二哥的吝啬有着直接的关系。
袁孝农不安的在室内踱步:“老四,张扬好像知道我们的很多事,他知道我们让李旺九去顶包,知道兴隆号的真正老板是我,知道乔梦媛的那辆车是我接的货。”
袁孝商看出了他的紧张,低声道:“二哥,你冷静一些,你有没有觉得这件事很奇怪,刚才张扬临走之前说,乔梦媛的那辆奔驰越野又被人给偷走了。”
“这件事跟我无关,我根本没有做过!”袁孝农急着表白自己。
袁孝商道:“二哥,你有没有觉着这件事的背后有人在推动,他在利用这一系列的事情,刻意挑起我们和张扬之间的矛盾?”
袁孝农道:“张扬这混蛋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袁孝商道:“本来我们可以和他做到井水不犯河水,可是你偏偏收了乔梦媛的那辆车。”
袁孝农此时也开始感觉到后悔了,他叹了口气道:“不做都已经做了,现在还说这些事有意义吗?”
袁孝商道:“李旺九那边必须要提醒他一下,一定不能让他出问题,二哥,把严金旺找出来,从他身上或许能够找到究竟背后是谁在捣鬼。”
严金旺的尸体当天中午在港口被人发现,他的身上中了八枪,尸体因为在海水中浸泡了这么久,已经浮肿变形。
张扬得到这一消息的时候,已经乘车回到了滨海行政中心,程焱东在电话中将这一消息通报给了他。
张大官人并没有感到太多的意外,严金旺应该是死于昨晚射杀自己的行动中,这厮把自己带到了预定地点,他的同伙也没有打算放过他,不过严金旺显然没有自己那么幸运。
张扬放下电话,闭上双目,陷入久久的沉思之中,严金旺的死又让线索中断,从今天的情况来看,昨晚的针对自己的刺杀行动十有八九和袁孝农无关,也就是说,还有一双无形的手在背后推动这一切,他想要挑起自己和袁孝农之间的纷争,从而坐收渔人之利。
手机铃声打断了张扬的沉思,张扬拿起电话,终于又听到电话那头神秘的声音:“张书记,你还好吧!”
张扬道:“我还以为,你不再会打电话给我了。”
对方笑了一声:“你是不是以为我在利用你?”
张扬道:“不是我看轻你,你只怕没有那个本事。”
对方道:“袁家兄弟之中最蠢的就是老二,张书记挑选他作为突破口,不失为一个很好的选择,以阳谋对阴谋,给袁孝农压力,迫使他自乱阵脚,算盘虽然打得很好,但是人算不如天算。”
张扬笑道:“您真是位高人,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对方道:“张书记怀疑我,以为我在幕后操纵一切,利用你对付袁家兄弟?”
张扬道:“半信半疑,除非你表现出更多的诚意。”
对方笑了起来:“张书记是个坦诚的人,你不想被我牵着鼻子走,却非常想从我这里得到更多的内幕资料。”
张扬道:“不是每个人都有与虎谋皮的本事。”
“你没有见过我,怎么会知道我不是一只吃人的老虎?”
张扬道:“谁在背后对付我?”
“不是我!如果我想害你,就不会提醒你。”
张扬道:“你想利用我打击袁家,如果你不表现出进一步的诚意,我可以拒绝陪你再玩下去。”
“你要怎样的诚意?”
“告诉我昨天是谁在策划谋杀我?”
“想杀你的人很多,张书记,我只能告诉你袁家兄弟一定有问题,你想挖出更深的内幕只有靠你自己去发现。”
张扬道:“你的诚意显然不够。”
“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张书记,你自己好自为之。”对方说完就挂上了电话。
张扬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将电话放下。
房门被轻轻敲响,常海心一脸关切的走了进来,她刚刚听说张扬受伤的消息,一看到张扬有些苍白的面孔,常海心的美眸就有些湿润,她咬了咬嘴唇,坚持没有流下泪来,轻声道:“痛不痛?”
张扬摇了摇头道:“没事,只是皮肉伤。”
“让我看看!”
张扬笑道:“办公室里呢,不方便!”
常海心撅起樱唇,坚持要看。
张大官人拗不过她,只能脱下裤子给她看了看,常海心确信他只是皮肉伤,方才稍稍放下心来。她为张扬重新泡了杯茶,放在他的面前道:“以后你一定要小心,当书记当成你这个样子真是绝无仅有,连安全都得不到保障了。”
张扬道:“北港比我想象中要复杂得多,之所以有人想害我,是因为我触犯了他们的利益。”
常海心道:“早就劝过你,做事千万不要那么激进,危险的事情不要亲自去做。”
张扬笑道:“知道了!”他轻轻拍了拍常海心的玉臀,拍完之后又捏了两下。
常海心娇羞道:“干什么?”
张大官人道:“手感真是越来越好了。”
常海心红着脸啐道:“大色狼,懒得理你!”
此时响起敲门声,常海心拿起桌上的文件,张扬道:“进来!”
傅长征从外面走了进来,常海心装模作样道:“张书记,我先走了!”
张大官人也装腔作势道:“那件事就这么说,你抓紧时间办理!”
常海心向他抛了一个妩媚的眼波道:“张书记放心吧!”
傅长征当然没有看到他们之间暧昧的眼神,向常海心笑了笑,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来到张扬面前道:“张书记,纪委严书记找您!”
张扬皱了皱眉头,不耐烦道:“让他进来。”
傅长征苦笑道:“他让您去他那里。”
张大官人抬起头有些诧异的看着傅长征,傅长征道:“他们在县委招待所2号楼设立了一个临时办公地点,最近频繁找县领导谈话。”
张扬冷笑道:“一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货色,不理他,我没空,也没兴趣!”
傅长征点了点头,他只是负责通知,至于怎么决定是张扬自己的事情,他又道:“今天上午的常委会还开吗?”
张扬道:“开,为什么不开?”
张大官人还是习惯的最后一个走入会议室,所有常委都看到了他一瘸一拐的样子,张扬受伤的事情并没有向外宣扬,所以常委们都感到有些错愕。
县长许双奇表示关心道:“张书记,你腿怎么了?”
张扬道:“下楼梯的时候不小心崴到了脚。”他这么一说别人也不好再问。
张扬环视了一下会场,发现常务副县长董玉武不在,政法委书记周翔也不在,他顿时皱起了眉头:“不是说好了开会吗?怎么回事儿?老董和老周呢?”
一旁负责会议记录的傅长征道:“刚刚被工作组叫去了解情况了。”
张大官人怒道:“胡闹!搞什么?他们分不清楚主次吗?究竟是本职工作重要,还是那些所谓的调查重要?”
许双奇道:“张书记,严副书记点名让他们过去。”
此时傅长征将张扬的手机交到他手中,低声道:“严书记的电话!”
张扬心中暗骂,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个严正电话居然追过来了。
张扬拿起电话懒洋洋道:“严副书记,找我有事啊?”当着这么常委的面,这厮故意强调严正的副书记身份,其态度明显充满了不敬。
严正道:“张扬同志,我让小傅转达的消息你没收到?你来一趟,我有重要事情跟你谈!”
张扬道:“这么急啊?”
严正道:“张扬同志,希望你配合我们的工作。”他的语气非常严肃,说完就挂上了电话。
张大官人把手机交给了傅长征,叹了一口气道:“想不到咱们滨海突然多出了一套班子,想安安生生开个常委会都不能。”他站起身,拿起了靠在一边的拐杖:“各位同志,严副书记让我们都过去谈话,走吧,咱们去他那边开会!”
严正怎么都没有想到张扬会把滨海的常委班子全都带过来,看到眼前的场面,他有些不能置信的眨了眨眼睛,向张扬道:“小张,你搞什么名堂?”
张大官人笑道:“一个个的单独谈话多影响效率,严副书记有时间,我们没那么多时间,所以我把大家都叫来了,一起谈谈呗,反正也没啥见不得人的,当着大家的面说开了,我们也好全身心的投入自己的正常工作。”
严正一张面孔气得铁青,这厮分明是在影射自己干扰了他们滨海的正常工作,严正道:“有些问题必须要单独谈!”
一帮常委都不说话,谁都看出来了,张书记今儿是挑明点跟严正对抗,把他们叫来是观战的,这帮常委都是心明眼亮的角色,遇到这种情形,最明智的就是保持沉默,张扬是顶头上司,他们不能得罪,严正是市纪委书记,谁也犯不着得罪,所以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坐山观虎斗,随便你们俩咬,有道是狗咬狗一嘴毛,咬个两败俱伤那才好看。
张扬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来到沙发上坐下,看到其他常委没坐,他招呼道:“都坐下啊,客气个啥,这里是县委招待所,咱们是主人啊,严副书记虽然是咱们的贵宾,可再尊贵也是客人,咱们要是太客气了,严副书记反而会觉着咱们慢待了,赶紧坐,全都坐下!”
严正的一张脸此时已经有些发黑了。
看到严正动怒,那帮常委更不敢坐,只是脸上带着微笑,他们想两不得罪,谁也犯不着啊!
张大官人看到没有一个听他的,脸上的笑容顿时隐去,冷冷望着自己的这帮下属:“怎么着?我让你们坐,你们不坐,非得让严副书记这位贵客发话是不是?”这厮话里有话,你严正虽然级别比我高,可这儿是老子的一亩三分地,还轮不到你说话。
人武部部长徐胜笑道:“是啊,自己的地方客气个啥!”他一屁股就坐下了,徐胜这一带头,其他常委也都纷纷坐下,这下严正的脸更加难看了。
张扬笑眯眯望着严正道:“严副书记,我们还有两位同志呢?不是在你这里吗?这2号小楼还有小黑屋吗?”
严正望着张扬道:“张扬同志,我希望你能够配合并支持我们的工作。”
张扬道:“我就是这么做的啊,你们工作组到来之后,不断找大家了解情况,我考虑到你们工作量太大,干脆把大家全都叫过来,你们想问什么就问什么,有什么不明白的,我让他们现场解释,反正啊,我对我们的领导班子是绝对信得过的,我们这帮人光明磊落,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大家说是不是啊!”
这话问的,谁愿意说自己见不得人啊!连许双奇都跟着点头了。
严正算是明白了,这厮今儿率众前来就是要向自己示威,就是要表明对工作组调查的不满。严正点了点头道:“既然你们喜欢这种谈话方式,那么我们就这么谈!”说到这里,他握拳堵住嘴巴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方才道:“工作组来到滨海已经有几天,恕我直言,我对这几天的工作进展并不满意。”
张扬道:“严副书记有什么话只管直说,大家都听着呢,能够帮助解决的,我们一定尽量配合。”
严正板着面孔道:“关键的问题就处在配合上面,市里派我们工作组下来,目的是帮助你们尽快搞清赵金科坠楼事件的真相,我们来滨海这么久,到现在公安局方面还没有将赵金科死亡的调查结果呈送给我们,我想问问,滨海公安局的效率为什么会如此低下?”
张大官人一听好嘛,严正今儿明摆着是要兴师问罪,是他没让程焱东把调查的结果及时呈送给严正方面,张扬道:“严副书记你自己都说过,赵金科坠楼一案非常的复杂,正是因为这件事的复杂性,我们滨海公安系统才采取了极其谨慎的态度,搜集一切可能的资料和证据,在案情没有明朗之前,暂时不能把这一调查结果通报给你们,这也是我的意思。”
严正道:“张扬同志,你这样做就是不配合我们的工作。”
张扬笑道:“我这样做是不想误导你们的工作,严副书记,恕我直言,你们和我一样,侦探破案这方面连业余都谈不上,真要是把目前了解到的线索交给你们,我担心你们会根据这些琐碎的线索做出错误的判断,真要是那样,岂不是闹了笑话。”
严正道:“张扬同志,你质疑我们的工作能力。”
张扬笑道:“不敢,我对各位领导缺乏了解,你们的工作能力究竟怎样我不能妄加评论。”这厮拐弯抹角的影射工作组的这帮人能力欠缺。
滨海常委方面有人听到这里忍不住笑出声来,还是人武部的徐胜,宣传部掌王军强也忍俊不禁。
看到这帮人的表情,严正有种被张扬当众耍弄的感觉,他怒道:“我希望你们滨海领导层要端正态度,市里派我们下来,是为了帮助你们工作,而不是要刁难你们,希望你们不要对我们抱有敌意。”
这话说得可谓是不留情面,一帮滨海的干部表情都有些尴尬。
张扬道:“严副书记,您这话我可不爱听,谁对你们有敌意了?工作组来到滨海之后,对我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只要是工作组要召见调查情况,即使是我们手头的工作再忙,也得先放一放,来这里报到,您以为我们天天吃饱了没事做,天底下没有比向工作组汇报思想情况更重要的工作了?”
“你……”严正的脸勃然变色。
一帮滨海常委看到张大官人大有撕破脸皮的迹象,一个个都不苟言笑,这种时候谁都不适合说话,一个是顶头上司,一个是上层领导,人家两人眼看就要刺刀见红,谁也不想被无辜误伤。
张大官人咧开嘴笑了笑道:“严副书记,你希望我配合你的工作,我连县常委会都中断了,把所有县常委都叫过来,我不是人多势众的向您示威,我是真没办法,没时间啊,不配合您工作不对,可常委会也不能不开,所以必须要抓紧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刚才走在路上的时候,我们聊了一会儿,等会儿我们回去的路上接着开常委会,你说我们容易吗?”
严正道:“张扬同志,你是说我们干扰了你们的正常工作?我在这儿明确的告诉你们,希望你们滨海领导层能够端正自己的态度,没有良好的纪律就不可能更好的工作,虽然来到这里的时间不长,可是我们已经发现了很多的问题。”
张扬道:“欢迎领导批评指正!”他的目光充满挑衅地看着严正,有什么问题,你倒是明说啊。
严正道:“我想问你们一句,赵金科坠楼,他本人可能存在巨大的经济问题,那么你们相关的领导需要承担怎样的责任,事情发生了这么多天,为什么没有看到你们之中的一名干部出来表示歉意?赵金科长期把持车管所的权力,利用手中的权力为自己谋取私利,难道你们这些当领导的就没有发现任何的风吹草动?你们的公安局上级领导是管什么吃的?你们的纪委干部是管什么吃的?”
张扬道:“严副书记说得不错,这事儿的确应该有人负责。”
严正道:“身为滨海的一把手,你也要承担相应的责任!”当着众人的面,严正直接将矛头指向张扬了。
张大官人道:“该负的责任我一定不会逃避,但是不该我承担的罪名,谁他妈想赖在我头上门儿也没有!”
严正被张扬的这句粗话给激怒了:“你什么态度?”
张扬道:“严副书记,希望你们工作组真的能够做到公平公正的调查,而不是杯弓蛇影,捕风捉影,既然你都提到了责任的问题,那好,我现在就能够告诉你,赵金科贪污已经有很多年,他这些不明资产的来路我正在调查中,我也希望工作组尊重一个事实,我来到滨海的工作时间并不久,我会承担属于自己的那部分责任,如果你们真的想展开调查,我建议你们从我前任昝世杰同志的领导责任追究起,如果赵金科的贪污历史追溯更久,不妨把昝世杰同志的前任也一并调查,可以预见,你们的工作将是繁重而艰巨的。”
严正气得直想拍桌子,可当着这么多同志的面,他还得表现出自己的气度。他抛出了第二个杀招,抽出一沓文件扔在了茶几上:“这是董玉武同志关于赵金科一案所写的材料。”
张扬拿起浏览了一眼,然后递给许双奇道:“五百块的节礼,这好像不够立案标准吧,各位,谁过去收过不该收的礼物,最好赶紧主动向严副书记坦白,我党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那啥……我说你们工作组究竟是查赵金科呢,还是要把我们滨海的干部群体调查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