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道:“听说江城一带风景不错,我专门带了相机,等我恢复之后,你陪我到处走走,我拍些照片带回去留念。”

    张扬笑道:“现在是清台山最美的时候,保管您老上了清台山肯定要流连忘返,乐不思蜀了!”

    薛老听他说得夸张,不禁又笑了起来。

    薛世纶出现在外面,看到两人聊得正起劲儿,他没有马上打扰他们。

    薛老看到他,笑着招了招手道:“世纶!”

    薛世纶走了过去,张扬起身客气地招呼道:“薛叔叔!”

    薛世纶微笑道:“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薛老道:“张扬说要带我去清台山玩呢。”

    薛世纶微笑道:“我也早就听说过清台山之名,不过从没有去过,等爸的身体好了之后,我陪您老去走一趟。”

    薛老点了点头,他轻声道:“这次你是不是可以多陪我几天?”

    薛世纶望着父亲充满期待的双目,忽然真切的感受到父亲老了,在过去,父亲从未表现出对他这样的留恋,他的心头忽然感觉到一种无法形容的酸涩,虽然父亲一直表现的积极乐观,可是从刚才的这句话,他就已经知道,父亲对于这次的治疗还是充满忐忑的,没有人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即便是父亲这样的强者。薛世纶来到父亲面前握住父亲的大手,轻声道:“爸,这次我要等着你彻底康复,陪你一起去爬清台山。”

    薛老笑道:“说话算数!”他的脸上露出孩子般的笑容。

    薛老吃完午饭之后很快就睡去了,他昨晚休息的并不好,张扬和薛世纶悄悄来到外面,薛世纶指了指楼上:“咱们聊聊!”

    张扬点了点头,和薛世纶一起来到楼上的天台。

    薛世纶抽出一支雪茄点燃,站在楼顶望着远方灰蒙蒙的天色,雪茄随着他的抽吸忽明忽暗,烟雾被风吹散,熏到了他的眼睛,他有种想要流泪的感觉。

    张扬道:“和于教授谈得怎么样?”

    薛世纶道:“我想给他一笔钱,可是于教授不要。”

    张扬笑道:“于教授对金钱看得很淡,如果他想赚钱,就不会放着美国这么好的条件不要,坚持回到国内。”

    薛世纶道:“我向他承诺,只要我父亲可以顺利康复,我就会捐赠一栋现代化的病房大楼。”

    从薛世纶的这番话中,张扬听出了他是非常紧张的,张扬的双手扶住凭栏,深深吸了一口气道:“薛老的情况还好,就算我这次不能根除他的病症,我相信情况也不会恶化。”

    薛世纶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张扬的肩头:“张扬,我们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彼此也缺乏了解,但是我相信,一个可以让我的父亲,我的女儿报以这么大信任的人,绝不会让我失望。”

    张扬笑道:“薛叔叔,您这样说,我的压力很大。”

    薛世纶道:“真的,我已经完全了解了我父亲的病情,也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张扬望着薛世纶的双眼道:“薛叔叔,我会尽力!”

    薛老的病情带给每个人无形的压力,在表面上张大官人是最轻松的一个,夜晚十点,于子良仍然在办公室里仔细研究着薛老过往的病历,虽然他曾经多次见证过张扬的神奇,可是张扬可以攻克目前医学无能为力的肝癌还是让他感叹不已。

    房门被轻轻敲响,于子良转过身道:“请进!”

    张扬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的手里拎着夜宵:“我从外面回来,买了点夜宵,看到你还没休息,所以送过来和你一起吃。”

    于子良放下手中的病历,去洗手盆前将双手洗净,张扬把夜宵放在办公桌上。

    于子良闻了闻道:“蟹黄包,张兴记的。”

    张扬笑道:“于教授不但医术一流,嗅觉也是一流。”

    于子良道:“我就爱吃他们家的蟹黄包和酸辣汤!”

    张扬打开餐盒道:“巧的很,两样我都买了。”

    于子良坐下拿起筷子,夹起蟹黄包吃了,赞道:“味道真好。”

    张扬道:“是你废寝忘食,忘了吃饭,现在吃什么都香。”

    于子良道:“我把薛老之前的病历全都看了一遍,张扬啊张扬,你真有本事,居然可以将他肝部的癌肿缩小成为不到两个厘米,而且看情况还在不断缩小。”

    张扬道:“确切地说应该不是癌肿了,我的治疗已经杀死了肝部的病灶组织。”他的语气非常平静,仿佛自己治好的只不过是一个普通感冒而已。

    在于子良看来,张扬的医术已经称得上惊世骇俗鬼斧神工,他低声道:“张扬,你知不知道这件事的意义,是可以改变医学史的大事,这么多年以来,国际上不知有多少医学专家在苦苦追寻克服癌症的方法,始终没有找到正确的途径,可是你做到了。张扬,为什么不将你的心得公布于众,这是对全人类的一个巨大贡献。”

    张扬笑着摇了摇头:“于教授,咱们认识这么多年,我的很多事你都清楚,我的医术和我自身关系很大,就算我将自己的方法说出来,别人一样无法成功,我为薛老治疗,需要内功、针法、药物三者结合,缺一不可。”

    于子良道:“可是……”

    张扬道:“没有什么可是,我可以将我的治疗方法告诉你,但是你一定要为我保守秘密,我从没有想过要去当医生,我的兴趣根本不在这里。”

    于子良道:“可是你明明就是一个好医生,如果你从事医学,可以拯救多少人的生命!”这是他始终都不能理解张扬的地方。

    张扬微笑道:“我一直都在将我的医学体会和心得整理成册,等我全部整理之后,我会毫无保留的奉献出来,算是我给国家,给全人类做出的贡献吧,于教授,这件事是我们两人之间的秘密,你一定不可以告诉其他人。”

    于子良知道张扬心意已决,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回来当医生的,唯有感叹了一声,失落之情溢于言表。他想起明天为薛老治疗的事情,低声道:“明天的治疗会不会有风险?”

    张扬道:“任何事都是有风险的,不过我会尽力把风险降到最低。”他看出于子良的压力很大,这一压力肯定来自于薛老超然的身份。张扬道:“不好意思,我之前没有将薛老的真实身份告诉你。”

    于子良淡然笑道:“我能理解,薛老的一举一动都被很多人关注,也许是他的要求,不想太多人知道他真实的病情,因此而引起混乱。”他凝望张扬的双目道:“我相信你一定会成功!”

    薛老静静躺在无菌病房内,他的表情很安详,麻醉师就坐在手术床头,于子良微笑道:“准备好了吗?”

    薛老淡然笑道:“我右肩上又一颗黑痣,顺便帮我切掉!”他的目光找寻着张扬的位置,发现张扬坐在角落里,闭目调息,仿佛这里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薛老知道张扬正在运功调息,为即将开始的治疗作出准备。

    麻醉师开始操作,在薛老进入麻醉之后,于子良亲自操作,选择薛老肢体两侧的对称静脉,一侧放血,一侧输血,这种疗法的关键在于放血速度和输血速度要严格保持一致,速度不可以太急也不可以太慢,每20-30分钟输入并放出血液500毫升。

    人到老年,气血两虚,在西医而言,老年人的造血机制已经不断退化,薛老身患癌症,在张扬为他治疗之前,已经出现了血循传播的征象,通过换血治疗,可以换出大部分感染的血液,减轻薛老的症状,防止病情进一步恶化和并发症的形成。正常换血量应该是人体血容量的两倍,在张扬和于子良探讨之后,他们决定大胆的采用三倍血量,换血的血源都是非常新鲜的,血源由薛世纶负责,所有用来置换的血液都不超过一天,献血者事先都经过严格体检,自然薛世纶为此也付出了不菲的代价。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这一疗程是极其漫长的,在换血进行了四个小时之后,张扬来到薛老身边,他利用金针刺入薛老胸前的几处穴道,然后抓住金针尾端的天蚕丝,内力循着天蚕丝注入薛老的经脉,换血之时是身体最为虚弱的时候,内力强弱的掌控尤为重要,如果稍有不慎就可能伤及薛老的心脉,得不偿失。

    如果说换血是第一层的纯化血液的过程,张扬的内力就是第二层第三层的纯化,这一过程是极其漫长的,对每个人的精神意志都是一个巨大的煎熬,对张扬更是如此。

    于子良时刻关注着监护仪上的生理指数,到现在为止一切正常,他向张扬望去,却见张扬闭目站在那里,双手抓住天蚕丝,头顶隐隐有雾气升腾,随着时间的进程,张扬头顶的雾气越来越浓,他的面孔笼罩在雾气之中,显得不可捉摸,似幻似真。

    这是一个极其漫长的治疗过程,整整一个日夜,两组医疗人员轮换进行监护操作,最辛苦的要数张扬,他在这漫长的过程中始终守在薛老的身边,利用自身的内力为薛老的生命保驾护航。

    薛世纶在这三十多个小时内没有离开观察室,透过玻璃窗时刻关注着父亲的治疗情况。

    换血治疗结束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黄昏,于子良带着一身的倦意离开了手术室,走在他身边的张扬却依然精神抖擞,修习大乘诀之后,他的恢复能力得到进一步增强,虽然为薛老治疗时候损耗了不少的内力,可是大乘诀帮助他在短时间内得以补充。

    薛世纶快步迎了上去,紧张道:“怎样?我爸怎样?”

    于子良欣慰道:“薛老的生理指标稳定,这次的换血治疗非常成功。”

    薛世纶虽然惊喜,可是他并没有忘记首先向张扬和于子良表达谢意。

    张扬淡然笑道:“薛老没事就好,接下来照顾他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趁着这段时间,好好陪陪他。”

    张扬和于子良来到院落之中,于子良长舒了一口气,这三十六个小时,是他蒙受巨大压力的三十六个小时,他这辈子都没有像这段时间那么紧张过。

    张扬能够体会到于子良的压力,不由得笑道:“是不是有种千斤巨石落地的感觉?”

    于子良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以后再有这种事情,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接招了,心理上太煎熬。”

    张扬笑着搂住于子良的肩膀:“我请你吃饭庆祝一下。”

    于子良道:“累了,两天两夜都没有回家,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回家好好睡上一觉。”虽然他从未怀疑过张扬神奇的医术,可是薛老的特殊身份让他这两天心头一直承受着重压,这种压力是他从医以来从未感受过的,幸亏薛老平安无事,如果万一出了什么差错,自己半生的英明恐怕就要栽在这件事情上。于子良望着依旧笑眯眯的张扬,不得不佩服这厮超强的心理承受能力,官场人的心理素质可真不是盖得。

    于子良向张扬摆了摆手道:“我要好好歇歇了!”

    张大官人掏出自己的手机,虽然他挑了个星期天来做这件事,可是他的电话还是不少,张扬首先给县长许双奇回了个电话,许双奇的声音从那边响起:“张书记,你在哪儿啊?电话也不接!”

    张扬笑道:“我不是说过了吗?这两天我回春阳老家,有什么事你处理呗。”

    许双奇道:“张书记,我可拿不了主意,自从保税区的事情定下来之后,前来滨海考察的投资商络绎不绝,这些事情还是你亲自去谈。”

    张扬道:“咱们不是有招商办吗?”

    许双奇道:“招商办主任洪长青一直病假,现在招商办只是一个摆设啊!”

    想起洪长青陷害自己的事情,张大官人的牙根又开始痒痒了,这笔帐应该跟这个女人好好算算了。

    张扬知道许双奇根本是在推脱责任,现在的许双奇似乎得了什么高人的指点,一改过去和他当面作对的习惯,变成了消极怠工,所有的事情他能推则推,张大官人倒是乐得看到他这样,你跟我消极怠工,我还不想让你管呢,现在给你事做你不做,等将来你想做事,我都不给你事情做。

    张扬跟许双奇道:“这样吧,等我回滨海处理这些事情。”

    张扬挂上电话之后,又给常海心回了一个电话,常海心只知道他陪着薛老去江城了,却并不知道张扬这次去江城的目的是为了给薛老治病,她忍不住抱怨道:“打了这么多电话,你都不接,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情。”

    张扬道:“我能出什么事情?好端端的,就是把手机锁在柜子里了,刚刚才想起来。”

    常海心道:“是故意不想接吧?”

    张扬笑了起来:“小心眼儿,真是锁在柜子里了。”

    常海心道:“咱们县里可是有明确规定的,县委县政府所有工作人员务必保证通讯工具二十四小时畅通,确保可以随时联系上,这规矩好像是你定的吧。”

    张扬道:“我可以定规矩,当然我也可以改规矩,我是县委书记啊,好歹有些特权吧。”

    常海心道:“瞧你得瑟的,鼻孔眼朝天了是不是?”

    张扬道:“鼻孔眼朝下,不过那啥想你了,开始一柱朝天了。”

    常海心含羞啐道:“跟你说正事呢,你又往沟里带我,对了,那件事我和我大哥说了。”

    张扬关切道:“他怎么说?”

    常海心道:“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只说最近这两天会来滨海跟你谈厂子的事情。”

    张扬听常海心这样说,心中估计到常海天可能对仕途没有任何的兴趣,不禁有些失落,最近身边闹起了人员危机,随着滨海保税区的建设,手头人才的空缺将会变得越来越显著,想让滨海更好的发展,首先就要着手解决这个问题。对于现今时代来说,人才就意味着一切。

    张扬最后一个电话打给了傅长征,傅长征也是说起这两天投资商纷纷前来拜访的事情。

    张扬道:“县里的领导干部不止我一个,总不能凡事都要我一个人处理吧?”

    傅长征苦笑道:“张书记,您还不明白啊,过去滨海没什么吸引力,一年难得有几个投资商上门,现在保税区确定落户滨海,所有听到消息的投资商一股脑都过来询问情况。”

    “询问情况也不用我亲自出面啊!”

    傅长征道:“可其他的各位大人们都说自己不当家,保税区的事情只能张书记说了算。”

    张扬不禁呵呵笑了起来:“麻痹的,这帮灰孙子,拧成一股绳跟我玩幺蛾子。”

    傅长征早就习惯了这厮的粗口,他叹了口气道:“张书记,我看您还是早点回来吧,投资商这两天络绎不绝,这才是星期天呢,要是等明儿周一上班,非得炸锅不可。”

    张大官人本来想尽早回去,可听傅长征那么说,反倒不想回去了,他笑道:“我身体不舒服,这两天得休病假!”

    傅长征那边已经瞪大了双眼,他的声音充满了迷惑:“您要休假,张书记您要休病假?”傅长征的惊奇在于他知道张扬肯定不会生病,百分百是在装病,为什么非得选在这个滨海最忙的时候装病?傅长征道:“张书记,都是一些投资商啊,过去您不是一直为投资的事情发愁吗?”

    张扬道:“家有梧桐树,还愁引不来金凤凰吗?你以为他们见不到我就不来投资了?投资商过来不是看中了我的个人魅力,人家看中的是有钱可赚。那帮家伙跟我玩消极怠工,所有事情都往我身上推,没关系,我就先歇两天,长征,你就说我生病了。”

    张扬挂上电话,却看到薛世纶站在身后不远的地方微笑看着自己,他来了不少时候了,因为看到张扬打电话,所以没有打扰他。

    张扬笑道:“薛叔叔!”

    薛世纶点了点头,他欣慰笑道:“我刚刚去看过老爷子,醒了,精神状态还不错,已经睡了。”

    张扬以为他仍然对薛老的情况放心不下,又给他派送了一颗定心丸道:“放心吧,薛老休息一下就会没事。”

    薛世纶道:“大恩不言谢,你和伟童是结拜兄妹,在我眼中,你和我的子女没有分别,自家人我就不反复说客气话了。”

    张大官人心说老薛占自己便宜啊,可琢磨一下,人家说的也对。

    薛世纶道:“一起吃晚饭吧,我看老爷子得睡不短的时间。”

    张扬道:“您也熬了一天一夜,不去休息一下?”

    薛世纶道:“习惯了,我平时每天睡觉的时间也不超过五个小时。”

    张扬道:“对面有家砂锅鱼头不错,咱们去尝尝。”

    薛世纶点了点头,和张扬一起来到医院对面,他问起于子良,张扬告诉他于子良已经回家休息去了。

    薛世纶叹了口气道:“这次的事情实在给了于教授很大的压力。”

    张扬笑道:“其实我也有压力!”

    薛世纶要了一瓶清江特供,张扬抢先拿起酒瓶给他倒上,薛世纶端起酒杯和张扬碰了碰,抿了口酒道:“其实我心中一直都明白,无论是谁都逃不过老去的那一天。”

    张扬点了点头,喝了口酒,酒精带来的热度一点点温暖着他的血脉,张扬紧绷的神经也开始渐渐放松了下来,虽然他表面上若无其事,可是在为薛老治疗的过程中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任何事都存在风险,而为薛老治疗却不容有失。

    薛世纶道:“这次老爷子生病对我的触动很大,过去我一直都将大部分精力倾注在事业上,而忽略了对家人的关心,得悉老爷子病情的时候,我非常内疚,如果无法救他,我的余生都将在自我谴责中渡过,所以你挽救了老爷子的生命,同时也给了我一个补偿的机会,谢谢!”

    薛世纶这番话说的很动情,他的目光坦诚而真挚,从中找不到分毫的虚伪成分。

    张扬笑道:“您刚才还说咱们是自家人,不用说客气话。”

    薛世纶笑了起来:“是我不对,好,不提了,对了,你这两天都在忙于为老爷子治病,是不是耽误了工作?”

    张扬道:“其实地球离开了谁都照转。”

    薛世纶道:“你去滨海之后给滨海带来了不少的改变,保税区落户滨海,这可是轰动平海的大事。”

    张扬道:“薛叔叔也在关心这件事,怎么?您有兴趣来滨海投资?”

    薛世纶微笑摇了摇头道:“从我决定经商开始,我就决心不和国内的生意场有任何的联系,只是伟童这丫头并不听我的话。”

    张扬道:“为了避嫌?”

    薛世纶道:“也不尽然,我对国内商场的现状始终都不喜欢,商业和政治的关系太大,在这样的氛围下,赚钱容易,出事也容易,今日春风得意,搞不好明天就成为阶下囚。”薛世纶对国内业界的感悟很深。

    张扬道:“只要本本分分经商在国内一样不会有问题。”

    薛世纶微笑道:“如果在一个讲究规则的氛围中,自然不会有问题,可是在普遍不遵守规则的前提下,你去遵循所谓的规则,那么结果必然会碰得头破血流。我有我自己的原则,如果我不愿选择随波逐流,那么我只能选择远离这一切。”

    张扬望着薛世纶,他对薛世纶并不了解,薛世纶这番正义凛然的话他不能全信,可是薛世纶认真的表情又让他不由得相信了几分,从薛世纶的话里张扬联想到了自己,官场之中何尝不是已经形成了固有的规则,而自己在现今的官场之中显然是一个异类,他没有选择随波逐流,也没有像薛世纶所说的那样惨到碰得头破血流的地步,在官场历练四年,非但没有被别人打倒,他反倒越活越滋润了,由此看来薛世纶的话未必全对。张大官人道:“叶落归根,薛叔叔没有想过回来?”

    薛世纶叹了口气道:“曾经想过,外面再好终究不是自己的家乡,我走出去的时候就告诉自己,等我创出一番事业的时候我就回来,可是当我事业有成,回来一看,方才发现这里的一切全都变了样子。”

    张扬道:“怎么变了?”

    薛世纶道:“也许故乡未变,改变的只是我自己,在国外,我会把自己当成一个异客,可是回到国内,我现在也找不到归属感,大概这就是我的悲哀,也是我为自己曾经的选择付出的代价。”他端起酒杯道:“你能理解我吗?”

    张扬道:“有些理解。”

    薛世纶笑道:“你没有我这样的经历,你是不会明白我的感受的。”

    张大官人心中暗道,我怎么不明白?我从大隋朝孤单一个人来到九零年代,我才是真真正正的异类,不过现在我总算找到了点归属感,如果把我弄回大隋朝,我恐怕反而不会适应了。

    张扬道:“薛叔叔,其实你刚才的话让我感觉到一些共鸣,我在官场中的处境也差不多。”

    薛世纶哈哈笑道:“你的官声我略有所闻,不过从目前你的成绩来看还算不错。”

    张扬道:“运气好罢了,薛叔叔,我听说您当年是弃政从商?”

    薛世纶点了点头道:“我没你那么优秀,只做到副处级,后来感觉商场比仕途对我的吸引力更大。”

    张扬道:“我对经商没什么兴趣,总觉着商场中的挑战远不如仕途来得刺激。”

    薛世纶露出意味深长的一笑,他轻声道:“其实我对官场的现状并不满意,当年正是出于对官场的失望,我才选择离开。”

    张扬道:“为什么会失望?”

    薛世纶道:“有些弊端是长久以往积累下来的,历史有多久,官场就有多久,沉淀数千年的官场文化在世界各国中首屈一指,但是其弊端也是层出不穷。”他缓缓落下酒杯道:“古今中外,人类对权力的贪欲是没有穷尽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权力运用得当可以造福于社会,造福于人民,可是权力一旦被滥用,就会滋生出无数的缺点。”

    张扬笑道:“薛叔叔对国内的官场如此看低?”

    薛世纶道:“我始终认为,权力是一头猛虎,想要把握正确的方向,就必须给予有效地监管,缺乏监管的权力,只会被滥用,就会滋生腐败,就会成为一头危害百姓的饿虎!你知不知道,国家因为权力的滥用每年浪费和损失的数字是何其的惊人?”

    张扬低声道:“的确如此,但是存在这种现象的不仅仅是国内。”

    薛世纶叹了口气道:“不谈了,不谈国事,我只是一个商人,希望自己的国家变得越来越好,从你的身上,我看到了一些希望,如果我们的每一个官员都慎用自己手中的权力,都善待自己的人民,那么我相信用不了太久的时间,我国将屹立于强国之林。”

    张扬道:“薛叔叔,从你的这番话中我就可以看出,你拥有着一颗拳拳赤子之心。”

    薛世纶微笑道:“我恐怕没有你说的那么爱国,不过我在任何时候都记得自己是个中国人。”

    薛老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借着床头的灯光,可以看到薛世纶就躺在床边的沙发上,他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薛老望着儿子,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感动,在一旁负责24小时看护的护士,想要说话,薛老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感觉自己的状态很好,居然扯下了监护仪,走下床来。

    护士赶紧过来阻止,薛老笑了笑,轻声道:“我没事!”护士想要搀扶他,薛老摆了摆手,表示不用,他来到儿子身边坐下,入神地看着薛世纶的面孔,他忽然发现儿子的鬓角多出了许多银亮的发线,恍惚间他回到了过去,忆起当年儿子风华正茂的年代,薛老的内心感到有些酸涩,老了,无论是他还是儿子都无法和岁月抗争,这些年他忙于政务,却忽略了儿子,薛老拿起毛巾被轻轻为薛世纶盖上。

    这轻微的动作还是惊醒了薛世纶,他睁开双目,发觉父亲就在眼前,惊声道:“爸,您怎么起来了?”

    薛老微笑道:“我可不想在床上躺一辈子。”

    薛世纶赶紧起身,搀扶着父亲想让他重新去床上躺着,薛老摇了摇头道:“躺得浑身发酸,再这么躺下去,没病也躺出毛病来了,我现在的感觉好的不得了。”

    薛世纶向那名护士道:“为什么不叫醒我?”

    薛老道:“是我让她别惊醒你的,这两天你都没有好好睡过吧,接着睡,我坐在你身边看着你。”

    薛世纶笑道:“爸,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他看了看时间,打了个哈欠道:“今晚和张扬多喝了两杯,想不到居然迷迷糊糊睡着了。”

    薛老道:“你睡吧,好几天没睡安稳觉了。”

    薛世纶道:“爸,我平时多数时间都在北美,时差跟国内是颠倒的,我不困。”他好说歹说劝父亲回到床边,小护士重新将监护仪给老爷子安置好,看到薛老的各方面指标都很正常,两人都松了口气,薛世纶让小护士去休息,自己在一旁陪着就行。

    薛老道:“明天我就可以出院了吧。”

    薛世纶道:“这事儿我可做不了主,必须得听医生的。”

    薛老道:“张扬跟我说过,术后一天就可以出院。”薛老显然有些迫不及待了。

    薛世纶忍不住笑道:“爸,现在你简直把张扬奉若神明了。”

    薛老道:“如果不是他,我这条老命恐怕已经走到尽头了,放眼中外,还有哪个医生有他这么大的本事?这小子真的很有能耐。”

    薛世纶道:“的确是个有本事的年轻人。”

    薛老道:“不知为什么?看到他,我总会忍不住想起年轻时候的你,一样的桀骜不驯,一样的目空一切。”

    薛世纶笑道:“有吗?我有过像他这么轻狂的时候吗?”

    薛老道:“有过!”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望着儿子鬓角的白发,低声道:“世纶,你也有很多白发了。”

    薛世纶道:“早就有了,只是最近没有染发,所以暴露出来了。”

    薛老感慨道:“再要强的人也不能和光阴对抗,在光阴的面前,所有人都会败下阵来。”

    薛世纶道:“所以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永远的胜利者,谁都会失败。”

    薛老道:“回来吧!”他盯住儿子的双目,不知为何眼圈有些发红。

    薛世纶握住了父亲的手,抿了抿嘴唇,低声道:“爸,我离开太久,已经忘了回家的路。”

    薛老道:“我还活着,我还走得动,我可以去接你,我可以亲自带着你回家。”

    “爸,我答应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