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海龙也在这一天抵达了京城,他这次过来专程为了张扬的事情,想利用他的关系,请他的老师程润生为滨海进行绿化设计,他抵达京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张扬让他直接打车来春阳驻京办。常海龙赶到的时候,晚宴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除了张扬以外,在场的每个人多少都带了一些酒意,沙普源很兴奋的走上来和常海龙亲切握手,他不认识常海龙,可按照他的话来说,张扬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

    江城驻京办主任刘志宇已经喝高了,由于小冬和林婉护送回去,孙东强和另外几名党校同学也一起告辞了。

    房间内只剩下张扬、沙普源和历健全。

    沙普源本想让厨房重新上菜,张扬却笑道:“沙书记,不用麻烦了,我和海龙还有公事要谈,我们先回去了。”

    虽然沙普源极力挽留,张扬还是坚持和常海龙离去了,他看出沙普源已经喝多了,如果留下来,肯定要听这厮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的酒话。

    常海龙主动承担了驾驶的责任,开着那辆坐地虎带着张扬离开了春阳驻京办,两人走了没多远,张扬指了指路边的一个烧烤摊儿:“停下,吃点饭再走!”

    常海龙点了点头,他把汽车停在一旁,和张扬一起走了过去,点了一斤烤肉,张扬本想去车里拿酒,常海龙道:“喝点啤酒吧,口渴!”

    当下就在烧烤摊要了一箱啤酒。

    常海龙真的有些渴了,连灌了两杯啤酒,笑道:“今晚跟你喝酒的那帮都是什么人啊?好像都喝多了。”

    张扬道:“都是过去的一些同事,有几个还是我过去的领导。”

    常海龙道:“能让别人和你实心实意的喝酒不容易,张扬那些人都想巴结你。”

    张扬笑了起来,他喝了一杯酒道:“人家巴结的不是我。”

    常海龙道:“巴结不上宋书记,当然要巴结你。”他出身于干部家庭,对于政治上的事情比起普通人要敏感得多。

    张扬笑道:“其实这种酒场我是不喜欢参加的,可想想大家毕竟过去都认识,我这人又特别念旧,总觉着开口拒绝有些于心不忍。”

    常海龙道:“以后这种事情多了,你官越当越大,遇到的这种事情也就越来越多。”

    张扬道:“你们家老爷子平时都是怎么处理这些问题的?”

    常海龙道:“我记得我爸刚当市长那阵子应酬也超多,不过后来身体出了问题,他就以痛风为借口,对应酬能躲则躲,实在躲不过去,有了这个借口也可以不用喝酒,你虽然帮他治好了痛风,他也不怎么喝酒了,当了市委书记之后,我感觉他应酬好像比过去还要少一些。”

    张扬道:“我就是不懂拒绝,总觉着开口拒绝别人不太忍心。”

    常海龙道:“我觉着人活在世上必须得懂得拒绝,你要是学不会拒绝,那就得整天为别人活着,人家喊你喝酒你就得去,人家求你办事你就得给办,什么原因?给面子,这可是当官的大忌,不懂拒绝在某种意义上就是原则性不强,原则性不强的官员最容易犯错误。”

    张扬不禁笑了起来:“听你这么一说,好像还有几分道理!”

    常海龙道:“什么叫有几分道理?根本是很有道理,咱们再打一个比方,不说官场上,就说做人,就说男女感情,假如你有老婆了,可还有别的女孩子对你表达爱慕之意,你要是不懂拒绝,这不就得犯错误吗?”

    张大官人挠了挠头:“海龙,这话好像有点道理啊!”

    常海龙道:“人在很多时候,不能太讲感情。官场上和商场上都是如此,一定要把感情和做事分开,不然很难成功。”

    张扬道:“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常海龙笑了笑道:“没有,就是随便说说。”他想起这次来京的目的:“对了,明天上午我老师去密云钓鱼,咱们跟他一起去。”

    张扬道:“我又不喜欢钓鱼。”

    常海龙道:“你想说动他帮忙设计城市绿化,就得投其所好。他喜欢钓鱼,你就勉为其难的敷衍一次吧。”

    张扬拿起电话道:“我这就安排吧,还来得及找鱼塘。”

    常海龙笑道:“不用你安排,程教授不喜欢去鱼塘钓鱼,他有地方,咱们跟着过去就行,我来的路上跟他约好了,明天早晨五点咱们去他家门口接他。”

    张扬道:“成,都听你的,不过明天下午三点钟我得赶回来,有重要事情要办。”

    常海龙道:“中午就回来了。”

    两人当晚去了平海驻京办住下,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张扬就起来了,因为要去接程润生教授,所以提前了四十分钟,他叫醒了常海龙,两人摸黑赶到了中华工艺美术学院的家属宿舍门口,离五点还差十分钟,常海龙打了个哈欠道:“困死,早知昨晚不陪你喝这么久了。”

    张扬笑了笑道:“回头路上再睡!”他看到门口出来了一个瘦瘦小小的老者,头上带着一顶太阳帽,脚上蹬着一双回力鞋,手上拎着渔具,料定是程润生无疑,张扬用胳膊肘捣了常海龙一下,常海龙向外面看了看,慌忙推开车门走了下去,来到那老者面前,恭敬叫道:“程老师,您真早啊!”

    程润生笑道:“你比我更早!”常海龙接过他手里的渔具,帮忙放在后备箱内,又拉开车门把程教授请了上去。

    张扬回过头,笑嘻嘻道:“程教授好!”

    程润生道:“你是……”

    张大官人正准备介绍自己的身份,那边常海龙已经抢先道:“程老师,这是我的司机张扬,你叫他小张就行。”

    张大官人刚到唇边的话被常海龙硬生生给噎了回去,自己什么时候成了他的司机了?看来常海龙是不想他太早暴露身份,害怕程润生提前察觉到他们此行的目的。

    程润生微笑道:“小张,辛苦你了,我们去密云吧!”

    张扬点了点头,司机就司机,谁让自己有事相求呢,为了请动这位全国闻名的园林设计大师,哥们给你当一天司机又有何妨?

    张扬按照程润生的指引驱车前往密云,途中程润生和常海龙师徒俩不停聊天,围绕的大都是关于常海龙的事业的。

    常海龙这两年事业发展得不错,在全国各地都有他的生意,自然赚了不少钱,好歹也算得上一个成功人士。

    程润生却感叹道:“海龙,当年你是那一届中最出色的学生,我本以为你会走上设计的道路,却想不到你最终去做了生意。”

    常海龙道:“惭愧,辜负老师对我的期望了。”

    张扬忍不住插口道:“常总,我觉着你现在不错啊,人学知识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学以致用,你现在可以把你学过的知识变成财富,这才是最理想的结果啊!”

    程润生道:“小张啊,我是说海龙如果专心搞设计,现在说不定已经成为国际知名的大设计师了。你说他放弃自己的所长,选择去经商,是不是很可惜啊?”

    张扬道:“不可惜啊!成为国际一流设计师的只有少数几个,而通往财富的道路却有千万条,我们常总虽然没有成为国际一流的设计师,却已经成为了一名成功商人,有道是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嘛!”

    常海龙暗怪张扬多嘴,程润生却哈哈大笑了起来:“海龙,你这个司机很有意思,有思想,有思想啊!”

    张扬笑道:“程教授,您别笑话我,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我觉着学以致用是最重要的,一个人的价值怎样才能得到体现?就是要把他掌握的东西发挥出来,最大可能的服务于社会,创造社会价值,您说是不是?”

    常海龙这会儿听出来了,张扬这小子够阴的,敢情在悄悄给程教授下套呢。

    程教授不明就里,还跟着点了点头道:“说的对啊,海龙,小张说得不错,你们学知识的目的是什么?就是要实现自身价值,对当今时代来说,实现自身价值的最直接的途径就是用你的所学去回报社会。”

    常海龙笑了笑却没说话,心说程教授,人家在哄你往套钻呢,待会儿就该请您回报社会了。

    程润生钓鱼的地方是密云南部的一段小河,河岸四周植被丰富,张扬把车停在一块空旷的地方,常海龙帮忙拿下渔具,程润生在河边溜达了一圈,他是选址,然后用白酒泡过的饵料往河内下窝子,程润生最大的爱好就是钓鱼,而且他不喜欢去鱼塘钓鱼,总觉着那样失去了钓鱼的乐趣,他最喜欢的就是到自然中来,静静垂钓,享受融入自然的这种乐趣。

    常海龙也弄了根钓竿,在距离程润生不远处钓了起来。

    张大官人对钓鱼没什么兴趣,他们钓鱼的时候又不方便打扰,自己沿着河岸溜达了一圈,最后实在是觉着枯燥无聊,干脆上车补了一觉,睁开双眼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钟了,他下车一看,好嘛,这师徒俩到现在连根鱼鳞都没钓上来呢。

    张大官人来到程润生身边,很好心的问了一句:“程教授,钓几条了?”

    程润生压根就没理会他,双目一动不动的盯着河面。

    张大官人不免有些尴尬,我靠,进入状态了,连说话的功夫都没有,他只能又讪讪的来到常海龙身边,常海龙低声告诉张扬,程教授就是这种脾气,只要他投入去做事情的时候,天王老子来了他也不会理会。

    常海龙这边也是一条鱼也没钓上来,他钓鱼的水平一般,这么老半天不上鱼,心里也有些不耐烦了,向张扬道:“要不,你来试试?”

    张大官人摇了摇头,他才没兴趣耐着性子在太阳地底下钓鱼呢,春天的太阳已经有了相当的热度,拿着鱼竿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滋味可不好受。

    这俩小子的耐性都没办法和程润生相比,常海龙往下游走了走,距离程润生远了一些,张扬凑了过去低声道:“咱们不会在这儿耗上一天吧,看程教授的意思,不钓到鱼他是不肯走了。”

    常海龙笑道:“再等等,钓鱼是修心养性的事情,钓不钓到鱼还在其次,关键是垂钓的过程。”

    张扬道:“要是想享受过程,你们干嘛不学姜太公,弄根直钩钓鱼多好?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还是钓鱼水平太差。”

    常海龙笑着摇了摇头:“我不行,不过程教授应该还好。过去我跟他钓过几次鱼,每次收获都是相当丰盛,今儿不知是怎么了。”他看着张扬,目光显得有些奇怪。

    张大官人道:“你看我干吗?难道你们钓不上来鱼也跟我有关系?”

    常海龙道:“搞不好真是你方的!”

    张扬叹了口气道:“拉不出屎来怨茅凳,我冤不冤枉啊?得,嫌我碍眼,我回车睡觉去。”这厮回到车内,发现了一个问题,今天他们出来的过于匆忙,有些准备不足,车内并没带干粮,眼看就快中午了,如果钓不上鱼来,他们就得饿肚子啊。

    张大官人正琢磨怎么吃的时候,薛伟童打电话过来了,却是提醒他今天去她家里为薛英红复诊的事情。

    张扬笑道:“放心吧,我忘不了这事儿,不过我现在还在密云呢,不知能不能正点赶回去,万一要是回去晚了,估计还得在你们家蹭饭。”

    薛伟童道:“客气什么?你过来就是,我爷爷挺喜欢你的,你陪他吃饭他肯定高兴,对了,我今晚得出去谈生意,就不能陪你了。”

    张扬道:“我都多大人了,还要你陪,再说了,我又不是不认识你们家门。”

    “认识就好,对了我姑父也从西藏回来了,他还说要当面谢谢你呢。”

    张扬笑道:“都自己人客气啥。”如果不是他治好了严峻强的内伤,薛英红是不会顺利怀孕的,单从这方面来讲他就是严峻强的大恩人。

    薛伟童道:“你尽量早点过来!我爷爷挺喜欢你的,过去我也带过朋友去家里,从没见有人这么讨他喜欢过。”

    张扬挂上电话后在车内听了会儿广播,感觉有些饿了,可惜车里没什么干粮,他推开车门又走了过去,有了上次的经历,这次也就没往程润生跟前凑,免得人家不搭理他。不过看程润生宛如老僧入定的样子,百分百一片鱼鳞都没钓上来。

    来到常海龙身边,看到常海龙猛地一打杆,张大官人向前望去,空空如也,常海龙把鱼钩拉到手里,发现鱼饵已经被吞了,他感叹道:“这里的鱼太狡猾了。”

    张扬看着他往鱼钩上栓饵,不禁道:“你今儿是来喂鱼的还是来钓鱼的?要不咱们找个地方吃点儿再说?总不能饿着肚子在这里凑合吧?”

    常海龙道:“再等会儿,我请你吃烤鱼。”

    张扬道:“就指望你?得嘞,你把鱼竿给我,我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常海龙巴不得有人接替自己,把鱼竿递给张扬,张大官人远远把鱼钩甩了进去,说来也怪,这鱼饵刚刚落水,渔浮子就沉了下去,常海龙正喝水呢,看到有鱼咬钩了,赶紧道:“别慌!”

    张大官人才不听他的呢,用力一提,一条约有一斤重的鲫鱼被他从水里拎了上来,这货兴奋异常:“哈哈,钓上来了,钓上来了!”

    常海龙也苦盼了整整一个上午,总算看到一条活鱼了,他也跟着乐:“哈哈,总算钓上一条鱼了。”

    两人在这边高兴着呢,上游传来一个沉闷的声音:“哼!别吵,把鱼都吓跑了!”程教授心里不高兴了。也难怪人家不高兴,钓了一个上午,鱼鳞都没见者一片,这在他的钓鱼史里还从来没有发生过。

    常海龙背着程润生扮了个鬼脸,帮着张扬把鱼饵给装好,张扬道:“一条不够吃,我多钓几条中午请你吃烤鱼。”

    说来也有点邪乎,张扬这边鱼钩再次入水没有两分钟,又有鱼咬钩了,这次是条三斤多重的鲤鱼,张大官人过去都不知道钓鱼有这么大的成就感,乐得连连欢呼,常海龙不禁提醒他要低调,毕竟程教授那边到现在还没上鱼呢,给人家留点面子,这程教授可素来争强好胜。

    不知是运气还是张大官人生来就是一个钓鱼高手,自从鱼竿到了他的手里,鱼儿就频繁咬钩,鲫鱼、鲤鱼、昂刺鱼轮番登场,这一杆子下去又钓上来一只大青虾。

    常海龙看到程润生那里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提醒张扬今天是为了哄程教授高兴的,他们有求于人家,只有程润生高兴了才可能答应张扬为滨海做城市绿化设计的请求,可他看出程润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本来他钓鱼的时候,好歹还有个伴儿,现在张扬一个劲的上鱼,可程润生那边到现在都没开张,这一对比,程润生就显得尴尬了,还说是多年的钓鱼老手,连个生瓜蛋子都比不上。

    常海龙的建议是让张扬和程润生换换位置,他也是好心,跑到程润生面前道:“程老师,您和小张换换位置吧,您这边的鱼都游到下面去了。”

    程润生面孔一板:“我为什么要换?你什么意思啊?”

    常海龙马屁拍在马脚上,搞得好不尴尬,张扬那边已经把鱼竿收了,听到程润生这么顽固,也有些无可奈何,他钓了不少鱼,现在肚子饿了,先解决吃饭问题再说。程润生鱼虽然没钓到,不过他装备准备的很齐整,背包里面居然还有烧烤炉和木炭,张扬和常海龙找到一块平整空旷的地方,一个生火,一个杀鱼,弄干净之后,就地做起了烤鱼。

    不多时烤鱼香气四溢,张大官人吆喝道:“程教授,先吃了再钓吧?”

    程润生道:“你们吃你们的,别管我!”他的语气明显有些不高兴。

    张大官人暗骂他不识好人心,自己一张热辣辣的面孔贴上这么一个冷屁股,按理说自己也没得罪他啊?无非就是多钓了几条鱼,这叫凭本事吃饭,你自己钓不上来,也不能迁怒于人啊!

    常海龙低声提醒张扬不要自讨没趣,张扬去车上拿来一瓶酒,他们两人一边喝酒一边吃着烤鱼,烤鱼的香气不时飘到程润生的鼻子里,程润生这会儿也有些饿了,可看着水面仍然是纹丝不动,他也觉得奇怪,自己钓了几十年的鱼,为什么今天就是不上鱼?这河里明明有鱼,不然张扬那里也不会一个劲儿的上,古怪啊!

    那边张扬和常海龙酒足饭饱,换成常海龙去钓了,常海龙一搭竿,就钓上来一条二斤多重的鲤鱼,这下就只有程润生没开张了,程润生掏出白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他打算放弃了,不上鱼总不能在这儿耗上一天吧,可忽然浮子沉了下去。

    程润生双目一亮,看到渔浮子一浮一沉,那条鱼看来极其地狡猾,试探了几次之后,方才放心的将鱼饵吞下,程润生一打杆,鱼线忽然被拖入水中,鱼竿瞬间弯曲如弓,程润生来了精神,凭着他多年钓鱼的经验,这一定是一条大鱼。别看程润生年龄大,可好胜心不是一般的强,正是因为他的这种性格,在学术上他会取得如此建树,但是在生活上这样,很多的时候就不讨喜了,程润生和这条大鱼的战斗开始了。

    一人一鱼足足耗了十分多钟,此时那条大鱼方才慢慢浮出了青黑的背脊,竟然是一条足有一米五左右长度的螺蛳青,张扬和常海龙都被吸引了过来,这条鱼真的很大。

    程润生拿出他所有的经验来和这条鱼搏战着,那条大鱼在水中游动了二十分钟后似乎有些累了,程润生打算慢慢将它拖到岸边的时候,大鱼瞬间恢复了所有的精气神,先是急速向远方游去,然后猛然一个下沉,程润生紧握鱼竿,这条大鱼在水中的力量极大,稍有不慎鱼竿就会脱手而出。

    常海龙惊叹道:“好大的鱼!”

    程润生顺应着青鱼的方向,试图将它的体力全都耗尽,青鱼猛然一个摆尾,一个速度极快的下沉,程润生手中的鱼竿的刚性达到了极限,喀嚓一声,鱼竿断成了两截。

    程润生的脸上充满了失望之极的表情,好不容易才遇上了一条大鱼,想不到这么就没了。可他马上就听到了噗通一声,程润生本以为是大鱼跳出了河面,可转身望去,却是张扬衣服都没脱,抱着大无畏的精神跳了下去,在被折断的鱼竿沉入水面之前一把就抓住了那条鱼竿。

    青鱼弄断了鱼竿,正以为逃脱了束缚,亡命逃窜之时,忽然又被一股力量所牵引,青鱼调转方向以惊人的速度向水中的目标撞去,如果是普通人在水里恐怕要让青鱼给撞个半死。可青鱼的冲撞对象是张大官人,无异于自投罗网。

    青鱼还没有来到面前,张大官人已经从水流的震荡中察觉到了它的冲击路径,身体微微一侧,青鱼擦着他的身体冲过,不等它冲出去,张扬一巴掌拍在青鱼脑袋上,只是这一巴掌已经把青鱼拍得晕厥过去,丧失了反抗能力。

    程润生看着一条大青鱼被扔上了河岸,然后看到浑身湿漉漉的张扬爬了上来,刚才的变化发生的事在太快,以程润生教授的智商都没有彻底搞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毕竟张扬跳进河里去捞鱼的壮举实在不大多见,而且他不但跳了下去,而且成功将青鱼抓了上来。

    张大官人顾不上抹去一脸的水渍,向程润生露出一脸笑容道:“还好没让它逃掉,程教授,这条鱼真大,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青鱼。”

    常海龙也走了过来,深有同感道:“我也没见过这么大的。”

    程润生叹了口气道:“何苦,不就是一条鱼吗?搞得浑身都湿透了,小心感冒。”

    张扬道:“我身体好的很……阿嚏……”

    程润生道:“赶紧去换衣服。”

    张扬车里倒是有身运动服,他换上了,程润生量了量那条鱼,长度竟然达到了一米五九,重量要在一百斤左右,程润生钓了一辈子鱼从没见过这么大个的。

    常海龙趁机拍马屁道:“程老师,您是半天不开张,开张顶半年啊,这条鱼比起我们钓上来所有的加起来都要重。”

    程润生这会儿居然知道谦虚地笑了笑:“这条鱼的功劳不应该算在我头上,是小张捞上来的。”他用词很精确,用上了捞这个字眼儿而不是钓,这么大的鱼他是钓不上来的,难怪鱼竿会被折断。

    别说钓不上来,就是让程润生拿走,他也带不走,这条鱼实在太重了。张扬和常海龙合力把鱼弄到了车上,然后用湿毛巾把鱼头给包上了,争取让这条鱼多活一段时间。

    程润生让张扬直接把他送到了钓鱼协会,他是京城钓鱼协会的成员之一,他们也有交流的地点,带着这么大一条鱼给其他人看看,这面子倍儿足。

    张大官人可没工夫陪着程润生去感受他的荣耀,把程润生和鱼送到钓鱼协会之后,他和常海龙就告辞离开,离开钓鱼协会,常海龙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张扬,真有你的,我这个老师,很爱面子,他要是钓到了一条大鱼,比起他做好一个设计还要高兴。”

    张扬道:“想不到他这么虚荣啊!”

    常海龙笑道:“谁不爱面子?我看他挺喜欢你。刚才你反应够快啊,我都没有想到你会跳下去。”他并不知道,这可不是张扬第一次这么干,当初在顾允知面前张扬就上演过这一出,这次叫故伎重演,其实也正是因为有了上次的经验,张大官人才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跳进水里把鱼给追回来。

    张扬道:“我也是好奇,想看看那条鱼究竟有多大!”

    常海龙道:“真大啊!”

    张大官人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对了,咱们今天好像只顾着钓鱼了,一点正事都没说。”

    常海龙道:“等明天我找他说。”

    “他心情这么好,为什么不今天对他说?”

    常海龙道:“还是缓缓再说,我看这件事应该很有希望。”

    张大官人把常海龙放在前面的路口,让他打的回去,自己则驱车前往燕西一号,他答应了要去给薛英红复诊,现在已经晚了。

    等张扬来到地方,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半,张扬刚刚走入99别墅的大门,就看到一身戎装的严峻强大步流星的迎了上来,看到张扬,严峻强满脸堆笑,他握住张扬的手用力摇晃了一下:“张扬,谢谢你!”

    张扬笑道:“严叔叔,你就别跟我客气了,我和伟童是结拜兄妹,你们家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再说我当时在场,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严峻强陪着张扬一起走了进去,张扬发现薛老并不在客厅,心中颇有些奇怪,依照他的想法,薛老本应该是最紧张的一个,看来老革命家就是老革命家,果然沉得住气。张扬道:“薛老不在啊?”

    严峻强道:“伟童的爸爸回来了,老爷子在书房里和他谈心呢。”

    张大官人微微一怔,薛世纶!他虽然多次听说过这个名字,可是至今还无缘相见,却不知薛伟童的父亲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物?

    严峻强先带着他来到薛英红所在的房间,张扬帮助薛英红诊脉之后发现她的胎息已经稳定,安慰了他们两口子几句,严峻强对张扬的医术近乎迷信,其实之前薛英红已经做过B超,胡医生也说过没事,但是严峻强仍然放心不下,张扬的话才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严峻强陪着张扬走出来之后,满脸欣慰向他道:“我就知道有你帮忙,她一定没事。”

    张扬笑道:“我在医术方面不怎么样,只是运气好罢了。”

    两人说话的时候,看到楼上一位身穿黑色西装的男子走了下来,他一出现就吸引了张扬的注意力。

    此人正是薛老的三儿子薛世纶,薛世纶今年五十三岁,因为保养得当,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年轻得多,他秉承了薛老的优良基因,身高一米八四,这让他与生俱来就拥有了一种高人一等的气势,薛世纶站在楼梯之上,看到严峻强和张扬,他停顿了一下,似乎要让张扬好好地感受一下仰视的滋味,然后他很温和地微笑着,不急不缓地走下了楼梯,但是他并没有直接走到张扬的面前,而是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很和蔼的看着张扬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就是张扬!”

    张扬走了过去,主动向薛世纶伸出了手道:“薛叔叔好!”

    薛世纶的手掌很大,手指修长,肤色白皙,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找不到任何不干净的地方,看得出他是个很注重个人形象的人。薛世纶道:“我经常听伟童提起你,你果然很出色。”

    张扬笑道:“薛叔叔过奖了。”

    薛世纶并没有和张扬长时间攀谈的意思,眼睛向楼上的方向看了看道:“老爷子在楼上等你,你先上去吧。”

    张扬点了点头。

    其实薛世纶也有些想不通,父亲为什么要对这个年轻人有这么大的兴趣,仅仅是书法吗?好像有些牵强。

    张扬来到书房前,轻轻敲了敲房门,获准进入之后方才推开了房门。

    薛老坐在桌后,很平静地看着张扬走了进来,张扬反手关好了房门,来到薛老面前恭敬道:“薛老,这两天还好吗?”

    薛老道:“按照你给我开的药方我吃了几天药,感觉疼痛减轻了许多,但是我睡眠仍然不好。”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张扬坐下,张大官人坐下后感觉到椅子上还有些余温,应该是薛世纶刚刚坐过的缘故。

    张扬道:“为什么睡不好?”

    薛老道:“思想压力,我本以为自己是个豁达的人,什么都经历过,什么都看得开,可是当疾病发生在我的身上,我还是产生了思想压力。”在张扬的面前薛老无意扮演一个强者的角色,因为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目前只是一个病人,一个等待别人帮助的病人。

    张扬道:“治病,心理上的治疗和药物上的治疗同等重要。”

    “我知道!”

    张扬道:“我想了一套治疗方案,说出来和您老探讨一下。”

    薛老道:“我不是医生,我甚至连最起码的医学常识都不懂。”

    张扬道:“治病最关键的人不仅仅是医生,还有病人,必须两者很好的配合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达到最好的效果。”

    薛老道:“我已经要求相关人员对我的病情严格保密,你为我治疗的事情,我不会对任何人泄露。”

    张扬道:“有件事我得向您老实交代,我没有医生执业证书。”

    薛老幽默地回应道:“扁鹊没有、华佗没有、李时珍也没有,可谁也不能否认他们是名医的事实。”

    张扬道:“我不想当名医,我只想尽最大努力治好您,也不图您回报我什么,我只是不想让我的干妹子伤心。”

    薛老点了点头道:“这个理由我喜欢,这样说来,我接受治疗非但不欠你的人情,反而是给了你一个人情。”

    张扬微笑道:“是,您老早就对生死看淡了,但是您走了伟童会伤心,所以我不想伟童伤心就得帮您,您一定要给我这个人情。”

    薛老哈哈大笑起来。

    张扬道:“戒酒了吗?”

    薛老摇了摇头道:“只是少喝了一点,过去我一直都喝酒,如果突然改变了生活习惯,那么肯定有人要产生怀疑,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