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洪刚看了张扬一眼道:“这件事最后怎么说?”

    张扬道:“我估计后续影响不会这么结束,可能会拿到常委会上讨论。”他向蒋洪刚靠近了一些,低声道:“还希望蒋书记帮我多说点好话。”

    蒋洪刚笑了起来,张扬的这句话让他感觉到相当的舒服,别人有求于自己,从某个侧面证明了自己的能量,蒋洪刚在北港政坛还是有着相当竞争力的,他也是下一任北港市委书记的可能人选之一,当然和市长宫还山相比,这种可能性很小。旁观者清,在蒋洪刚看来,张扬这次所犯的错误并不算严重,宫还山刚刚从京城回来,他找张扬谈话十有八九是经过了项诚的暗示,如果说北港领导层内有一个人不想滨海撤县改市,那个人肯定就是项诚,宫还山在这件事上只是项诚的代言人。这也从另一层面上证明项诚对张扬还是颇为忌惮的,如果换成别人项诚根本不必这么拐弯抹角。蒋洪刚感到非常的好笑,宫还山毫无意外的再次被项诚当枪使了,每次遇到头疼不好解决的事情,项诚总会把宫还山推出去。

    但是有一点必须要承认的是,项诚对宫还山也是很够意思的,种种迹象表明,项诚退下去之后,这个位子十有八九是属于宫还山的,蒋洪刚这个副书记只在理论上存有可能。蒋洪刚绝不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他在骨子里是瞧不起宫还山的,认为宫还山只不过是项诚的政治附庸,缺少人格魅力,缺乏个人主见,这样的一个人如果成为北港市委书记,将会是北港政坛的悲哀,但事情的关键在项诚身上,项诚支持宫还山,在项诚的身后还有实力雄厚的薛家。蒋洪刚一直都明白,想在日后击败宫还山,甚至取而代之,除非奇迹出现,如今他终于看到了希望,这个希望就是张扬。

    张扬拥有着不弱于项诚的政治背景,薛家虽然很强大,但毕竟薛老已经退下来,他的后代中并没有政治上的突出人物。最有成就的薛世纶如今在香港经商,而且早早就加入了美国国籍。薛老虽然支持项诚,并不代表着,他以后会给予宫还山同样的助力。而张扬不同,他的干爹是国务院副总理文国权,准岳父是平海省委书记宋怀明,前者很有可能在下届成为国务院的领军人物,而后者更是一手掌握平海政治命脉的大佬,如果自己能够通过张扬搭上这些关系,在未来击败宫还山登上北港市委书记的位置并非没有可能。

    蒋洪刚的算盘打得很清楚,从知道张扬来北港工作,蒋洪刚就做好了和他搞好关系的准备。蒋洪刚道:“张扬,我对你的工作肯定会全力支持的,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张扬点了点头道:“我倒不是害怕批评,我是为了滨海的发展考虑,如果滨海可以撤县改市成功,那么我们会跃升上一个全新的起点。”

    蒋洪刚微笑道:“想要做成这件事,恐怕要和上层搞好关系,私下的动作肯定不能少。”

    张扬叹了口气道:“过去我一直都以为体制中的事情都是公对公,可现在发现远不是那么回事儿。”

    蒋洪刚道:“中国人喜欢打感情牌,同样的条件下,当然要选择和自己感情好的,这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张扬,别看现在有人不高兴,但是只要你把这件事办成了,马上就会成为北港的英雄,不会再有人让你深刻检讨。”

    张扬笑了起来,他知道蒋洪刚所说的都是实话。市里的这帮领导虽然对他颇有微词,但是不会有人当真要处理他。但是这件事的关键在于撤县改市的事情能否成功,只要他成功了,就证明了自身的实力,向前跨升半级绝不是没有可能。

    此时有人过来通知他们去参加追悼会,追悼会由北港市海关关长梅景运主持,这位梅关长的煽情功夫一流,在现场声情并茂的朗诵了悼词,并回忆了冯敬国同志短暂而光辉灿烂的一声,因为梅关长的成功煽情,现场有不少同志留下了伤心的眼泪。

    遗体告别的时候,张大官人看了冯敬国的遗体一眼,因为致命的一枪是打在他脑门上,化妆师为了遮挡这个弹孔也是煞费心机,最后还是用和肤色相近的创可贴一贴了事。

    看着冯敬国的遗体,张大官人不免又生出人生命薄如纸的感慨来。

    虽然蒋洪刚并没有在追悼会上发言,还是有很多人得知了他的到来,纷纷过来和这位市委书记握手寒暄,如果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蒋洪刚是死者家属呢。

    海关关长梅景运也过来和蒋洪刚打招呼,握着蒋洪刚的手,满脸悲伤道:“小冯死得太惨了!”

    蒋洪刚道:“你们失去了一个好同志啊!”

    梅景运连连点头,感觉这厮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到底他心中是不是表现出的这样悲伤,谁也不清楚。蒋洪刚把身边的张扬介绍给梅景运认识。

    梅景运很热情地握住张扬的手道:“张书记,我对你可是久仰大名了。”

    张扬笑道:“梅关长客气了,我初来北港,以后还望梅关长在工作上多多关照。”

    “没问题,没问题!”梅景运爽快地回答道。

    蒋洪刚并不想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他和张扬提前离开了现场,回到车内,他长舒了一口气,向司机道:“去海边转转!”

    司机开着车往滨海路而去,外面仍然飘着细雨,可蒋洪刚却将窗户开得很大,车内很凉,他向张扬笑道:“总觉着火葬场的空气中带着烟火味儿,好好把那股味道给散干净。”

    张扬笑了起来,陪着蒋洪刚来到了沿海大堤,蒋洪刚让司机把车停在一座船锚的雕塑前,推开车门走了下去。张扬跟着蒋洪刚的脚步来到大堤上,司机慌忙跟下来撑起雨伞,蒋洪刚不悦地看了司机一眼,锐利的目光宛如闪电般穿透了苍茫的天空。

    张大官人还是第一次发现蒋洪刚的目光原来如此犀利,看来平时的他很好地掩饰了自身的锋芒。

    蒋洪刚站在大堤上,望着灰蒙蒙的海面,细雨将远方的天际模糊起来,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海,风吹送着海浪此起彼伏的来到他们的脚下,以一个极其暴虐地方式将海浪狠狠摔打在脚下的大堤上,海浪被摔得粉身碎骨,无数白沫散落在水面上空气中,一声声澎湃的拍击声震撼着他们的心扉。蒋洪刚抱紧了双臂,试图不让体内的温度被海风吹走,低声道:“这里的水很深。”

    张扬学着蒋洪刚的样子将目光投向远方的天际,无论他怎样努力也看不清此时的天际线,蒋洪刚的这句话充满了一语双关的味道。张扬道:“我来滨海只是想踏踏实实地做点事。”

    蒋洪刚道:“很多政治斗争都是莫名其妙的,无论你的出发点是不是好的,你都要考虑,你所做的事情是不是对他人造成了影响。”他抬起头看了张扬一眼,低声道:“在你来到北港之前,这里的官场已经形成了她的固有规则,也可以说是一种平衡,你来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你的出现已经开始挑战这一规则,而且极有可能打破这一平衡,所以你会得罪一些人。”

    张扬很认真地看着蒋洪刚。

    蒋洪刚道:“规则的制定者和维护者,所以矛盾的产生是在所难免的,你想改变这一切,就必须要证明自己的做法是正确的。”

    张扬当然知道蒋洪刚嘴里的规则制定者就是市委书记项诚,而维护者之一就是市长宫还山,至于其他人一定还有很多。蒋洪刚既然能对自己说出这番话来,证明他应该不属于项诚一方。

    张扬道:“项诚是个怎样的人?”

    蒋洪刚没有回答张扬的这个问题,他笑了笑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评判标准,人性是复杂的,你不能凭借表面的印象就仓促做出对一个人的判断,因为那样必然是盲目的,不公平的,这个问题还是留给你自己去解答。”

    张扬道:“我来滨海的时间虽然不长,可是对滨海也有了一些了解,滨海社会秩序混乱,治安极差,在北港算得上最差,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这么久以来,滨海方面没有进行大力的整顿?”

    蒋洪刚微笑道:“你大概不了解北港的历史,这一带在隋朝之前是一片荒芜之地,隋唐时代在这里开了几家官办盐场,盐场的工人都是那些作奸犯科的犯人,后来这些犯人服刑期满后就在这附近安家落户,娶妻生子,从那时起才开始渐渐兴旺发达起来,形成了集镇,城市,虽然时代在变,可是有些东西始终无法改变,或许祖先争强斗狠的基因也随之延续了下来,造成这一带的民风彪悍。”说到这里他笑着摇了摇头道:“只是一个传言,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我个人还是觉得有些道理的。”

    张扬和蒋洪刚之间的探讨看似很深,但是并没有真正深入的话题,张大官人能够看出蒋洪刚这位市委副书记对自己很友好,也主动在拉近和他之间的距离,但是蒋洪刚非常的谨慎,谈话只是点到即止,绝不深入,他在传递给张扬一个信号,他对市委书记项诚不满,他们两人不在同一阵线。

    张扬也没有将自己心底太多的东西暴露给蒋洪刚,正如蒋洪刚所说,人性是复杂的,你不能凭借表面的印象就仓促做出对一个人的判断,说的是项诚,可是却适用于每一个人,张扬对蒋洪刚同样存在一个认识的过程,他不了解蒋洪刚,这位市委副书记究竟是忠是奸还不知道,张扬对蒋洪刚此人还是抱有警的。

    张扬跟着蒋洪刚的车来到市委,他没有进入市委大门,在外面下了车,斜风细雨仍然在没完没了的继续着,张扬给常海心打了个电话,看她有没有忙完,常海心正在市委组织部,组织部长孟启智已经带她和团市委书记靳栋梁见了面,常海心今天来市委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常海心道:“孟部长打算把我送过去的。”

    张扬笑道:“不用送,我这不亲自过来接你了吗?”

    常海心笑了一声,她捂住电话向一旁的孟启智道:“孟部长,说曹操曹操就到,我们张书记的电话,他在北港,说要亲自过来接我!”

    孟启智笑道:“张书记来了更好,我就不用往滨海跑一趟了,把电话给我。”

    孟启智接过电话道:“张书记,您在北港啊!”

    张扬心说这位孟部长可够客气的,居然称呼为自己张书记,人家级别比自己高啊,张大官人有些不好意思了:“孟部长,我今天来北港参加葬礼的。”

    孟启智道:“冯敬国的葬礼?”

    看来冯敬国的死在北港震动挺大,连孟启智这位组织部长都知道了。

    冯敬国在北港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之所以能够引起这么多人的关注。主要是因为他是丁高山的女婿,丁高山的恒茂商务在北港很有名气。

    张扬点了点头道:“是。孟部长也听说了。”

    孟启智道:“这件事轰动北港。很多人都在说。”他笑了一声道:“话题扯远了,张书记啊。省里派长海心同志去你们滨海工作。以后你可要多多关照啊!”

    张扬笑道:“孟部长,过去我和海心同志就共事过,我不瞒您说,这次她来滨海工作,常书记提前就跟我打了招呼。”自己和常海心的履历档案都在那儿摆着呢,孟启智身为组织部长当然清清楚楚,在这一点上张扬根本没必要隐瞒什么,与其让别人猜度其中的关系,不如自己主动挑明。

    孟启智道:“那样就更好了。总之一句话,要多多照顾海心同志。”

    张扬笑道:“孟部长,我来的时候怎么没见您这么关心我?”

    孟启智那边也笑了起来:“关心你的人太多,我都排不上队!”这位组织部长也难得的幽默了一次。

    张扬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看到周山虎开着奥迪车从里面出来,他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常海心手里拿着一个档案袋,笑盈盈望着他:“张书记,咱们是不是回滨海啊?”

    张扬道:“走!刚好还赶得及回滨海吃午饭。”

    途中张扬接到了丁高山的电话,他打电话过来是为了感谢张扬今天前往出席追悼会,中午本来丁高山安排好了饭,可张扬和蒋洪刚都提前走了,丁高山在礼节上还是要客气一下。

    张扬道:“丁总不必客气,我县里还有事,不然就留下来吃饭了,来日方长,咱们以后有的是机会。”

    丁高山道:“张书记的这份情谊,丁某铭记于心,以后有什么差遣只管明说。”

    张扬笑道:“丁总是爽快人,以后少不得麻烦你。”他心中对丁高山的话却不以为然,自己其实没做什么,和丁高山的交情无非是参加了一次婚礼一次葬礼,没到让他铭记于心感恩戴德的地步,但是张扬有种预感,丁高山之所以说出这样的话,是为了以后和他交往做铺垫。

    张扬刚刚抵达滨海,程焱东的电话就打来了,原来是警察枪击案取得了进展,涉案的两名疑凶已经被抓住。程焱东的语气显得非常凝重,想和张扬单独谈这件事。

    张扬只能打消了和常海心一起吃饭的念头,让周山虎先陪着常海心安顿下来,自己则去了办公室,程焱东已经坐在办公室里等着了。

    张扬指了指手表道:“还有十分钟就下班了,多大点事情啊,非得现在说?”

    程焱东道:“我抓住了两名涉嫌枪击高波的疑犯。”

    张扬道:“好事啊,让高波认认人这件事不就清楚了?”

    程焱东道:“可高波说不认识这两人。”

    张扬道:“他当时有没有认清凶犯的样子?”

    程焱东道:“他说看清了,不是这两个人。”

    张扬道:“如果抓错了人就放人呗。”

    程焱东道:“张书记,事情就复杂在这里,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这两名疑犯拥有最大的嫌疑,高波很有可能在撒谎。”

    张扬道:“他为什么要撒谎?人家都差点把他给杀了,他居然还要撒谎?这世上有这么荒唐的事情吗?”

    程焱东道:“这段时间我调查了高波的一些资料,他的身上有很多疑点,我怀疑……”他停顿了一下方才道:“我怀疑他很可能涉黑。”

    张扬皱了皱眉头,这就不难了解为什么高波要矢口否认两名疑犯对他开枪的事实,他一定想隐瞒什么,对方也很可能掌握了高波的把柄,所以他才会有所顾忌,张扬道:“怀疑就大胆地查!”

    程焱东道:“如果仅仅是高波一个人的问题,自然没有什么顾忌,可是如果高波的问题仅仅是滨海的一个缩影,我现在闹得动静太大只可能打草惊蛇。”

    张扬道:“你是想放长线钓大鱼?”

    程焱东道:“我来滨海的时间虽然不长,可是我已经看出这里存在着很大的问题,和你的感觉相同,这里的人警惕性都很强,对我充满了排外情绪,我怀疑在滨海内部存在着一个不为人知的利益联盟,想要把这件事搞清楚,就必须做好长久的打算。”

    张扬道:“焱东,我赞同你的想法,高波的事情可以放一放,我们既然来了,就得将隐藏在滨海内部的黑恶势力连根拔起,我才不管他是谁,他有什么后台,只要是敢违法乱纪,只要是他敢侵犯国家和老百姓的利益,我绝不放过任何一个。”

    程焱东道:“这两天我特地统计了一下滨海的数量,这边的进口车很多,滨海汽车市场就有很多的走私车,我让高廉明留意了一下,只要花钱,那些车贩就能将非法变成合法,将黑车变成白车。”

    张扬道:“先放任他们自由交易,勒得太早反而容易让他们产生警惕。滨海走私车一直都很猖獗,最近因为我们的到来还有所收敛,对这种事,我们不能急着打,打早了,容易让他们产生警惕,幕后的大佬就不会浮出水面。”

    程焱东道:“我也是这么想,必须要先松一阵,让他们麻痹大意,让他们以为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切和过去都一样,只有那样他们才会重新活动起来,也只有那样,我们才可能打得到大鱼。”

    两人聊得很投机,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中午十二点半,程焱东看了看时间笑道:“不好意思,只顾着聊天,耽误您吃饭了。”

    张扬道:“走吧,机关食堂随便吃点儿,下午我得开个会,中午不能喝酒,晚上咱们一起给常海心接风洗尘。”

    程焱东点了点头,和张扬一起去了机关食堂,到了这个点,基本上大家都吃过饭了,县委办公室主任洪长青也吃完了,正准备离开,看到张扬和程焱东一起过来,慌忙过去打招呼,把两人请到了单间,忙不迭的去安排,张扬向洪长青道:“洪大姐,不用特别安排,我们就是吃个便饭,越简单越好。”

    洪长青在办公室主任的位置上干了不止一天,早就练就了一双善于察言观色的眼睛,任何事都讲究个分寸,领导需要尊敬,尽量伺候的周到,但是过了就不行,奉承也是一门艺术,洪长青自认为在这方面已经修炼的炉火纯青,但是她还没有找到迎合这位新任书记的办法,官场上最常见的敲门砖无非是财色两样,可张书记对这两样都不感冒,财方面,人家有个跨国财团董事长当未婚妻,色方面,洪长青这种姿色还入不得张书记的法眼。

    自从傅长征来到滨海之后,洪长青就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她预料到自己终有一日会被傅长征取代,县委办公室主任的权力大小,应该与自身和县委书记关系的亲密程度直接挂钩,她和张扬之间始终无法走近,张扬信任的亲信就是傅长征,洪长青明显觉察到自己在县委办公室的权力一天不如一天了。

    这从办公室内部工作人员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现在那帮家伙有事没事都喜欢和傅长征套近乎,自己这个正职反倒被人忽略了。

    洪长青认为之所以造成现在的局面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和张扬一起去汽车交易市场的时候自己失常的举动,一向冷静理智的她竟然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冲上去给了那个车贩子一巴掌,那一巴掌就成为点燃当天冲突的导火索。恶劣的印象一旦造成,就很难改变,洪长青深切意识到了这一点,在张扬的眼中,或许已经把她当成了一个冲动的疯婆子。

    不过洪长青仍然在努力搞好和张扬的关系,她亲自把四样小菜端到了包间内,四菜一汤,虽然种类不多,但是每一样都很精心。

    张扬看到洪长青亲自端着饭菜过来,笑道:“洪大姐,怎么好意思让你亲自动手?”

    洪长青笑道:“我看到他们忙,干脆帮忙端过来了,张书记,程局长你们吃,我走了!”

    张扬和程焱东笑着点了点头,洪长青临走之前特别指出道:“那道酸辣汤是我烧得,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

    洪长青走后,张扬盛了一碗汤,喝了一口,连连点头,想不到洪长青居然烧得一手好菜,这就是洪长青的高明之处,她开始走曲线救国的路线,以这种方式给张书记留下一个良好的印象。

    程焱东也喝了口汤,赞道:“洪主任手艺不错,还别说,跟着张书记就是有口福,不然洪主任怎么肯亲自下厨烧汤给我喝。”

    张扬笑了起来,两人边吃边聊。其实刚才已经达成了共识,现在他们刚刚来到滨海,主要任务是站稳脚跟,暂时不进行大动作,以免打草惊蛇。

    通过这十几天的观察和工作,张扬的内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明确的轮廓,他的第一步就是撤县改市,利用撤县改市的机会对滨海的城区面貌进行一个彻底的改善,如果撤县改市成功,领导层内部必然面临一轮调整,他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构筑这个新的领导团队,排除异己,形成以自己为核心的领导团队。

    县委常委中有不少人已经猜到了张扬的想法,县长许双奇就是其中一个,张扬刚来的十来天没开过一次常委会,这两天开得倒是频繁,前天刚刚开过,这次又通知召开常委会。当天的常委会上常务副县长董玉武因为下乡视察而缺席,其他人全都在场。

    张扬道:“今天召开这个常委会,是向大家通报一个好消息,我们撤县改市的计划得到了市委领导的高度褒扬和支持?”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

    所有常委们鼓掌,许双奇望着张扬,心说这厮说谎话都不脸红,市长宫还山把他叫去明明是很批了他一顿,到了他嘴里成了表扬,人怎么可以这么无耻呢?

    张大官人不觉得自己无耻,反正宫还山批评他的时候没有其他人在场,老子爱怎么说都行,张扬道:“既然我们已经把撤县改市的申请递了上去,就不能只喊喊口号,我们这次一定要成功,所以我决定成立一个创建办,这个创建办成立的目的就是为了撤县改市而服务,及时和高层沟通,创建办的主任嘛,我看就由军强同志兼任。”

    王军强是县委宣传部长,由他兼任这个主任应该是非常合适的,王军强点了点头,心头还是有些小激动的,毕竟这代表着张书记对自己的新任,县委书记刚刚到来,肯定要组建自己的团队,能让自己担任这个创建办主任,证明张扬通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对自己产生了好感。

    张扬道:“考虑到军强主任平时的工作很忙,创建办的具体工作非常的繁重,要经常往返于省城、京城,要搞好方方面面的关系,所以人脉很重要,我看这个副主任就由咱们新来的团县委书记常海心兼任,她过去有过在省城工作的经验,和省委领导也比较熟悉,这也为她的工作提供了便利,大家觉着怎么样?”

    王军强这下明白了,搞了半天自己是个名誉主任,也就是挂个名,人家常海心才是正主儿,不过张扬有句话没说错,常海心和省里几位领导都熟悉,能说得上话,毕竟她老子就是岚山市委书记常颂,常颂早晚也是要进入省领导层的人物,王军强率先表态道:“我觉着海心同志很合适。”

    县长许双奇也点了点头道:“创建办的工作重点就是跑关系走门路,放眼咱们滨海的这些年轻干部,也只有常海心同志最合适。”

    张扬微笑道:“既然大家都同意,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正如许县长刚才所说,创建办的工作重点就是跑关系走门路,虽然我们撤县改市是公家的事儿,可是想做成这件事必须要和上层沟通好,在国内办事,你不送礼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们的各个部门都要给创建办开绿灯,一切为撤县改市让路。”

    听到这句话,所有常委们都明白了,敢情这创建办的权力这么大,张书记成立创建办的目的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撤县改市,而是利用创建办将滨海的权力更加有力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在许双奇看来,张扬已经开始表现出他强烈的权力欲,这很正常,毕竟他是滨海的一把手,目前看来,这位新来的书记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撤县改市的事情上,这就决定他忽略了其他的一些事,对许双奇来说未尝不是好事。

    轮到许双奇说话的时候,他提起福隆港火灾的后续处理情况,许双奇道:“通过详细的调查,福隆港火灾的原因已经基本查明,和工人的违章操作有着直接的关系,当时他们没有按照易燃物品的装卸规定操作,所以才引起了这场火灾,这次的大火完全是一次意外。”

    张扬道:“事情的后续处理进展怎样?”

    许双奇叹了口气道:“只有那个李明芳不愿签字,其他的家属都已经签字领走了赔偿金。考虑到李明芳的特殊情况,我们把她的抚恤金增加到了十万,港口方面也同意解决她的工作问题,可是她仍然不愿签,这件事只能暂时搁置下来了。”

    张扬道:“有没有考虑过,李明芳在乎的不是钱。”

    政法委书记周翔道:“这个女人精神上应该有些问题,她有被害妄想症,整天说她丈夫是被人害死的?谁会这么做?我看对这种脑子不正常的女人根本就不用理会。”

    张扬道:“话不能这么说,刚才许县长不是说火灾的事情只是基本查明,本着对那四十七条人命负责的态度,我们要把基本这两个字给去掉,查就查个水落石出,一定不能存在任何的模糊,哪怕是有任何一个小问题交代不清楚,都必须从头查起,周书记,这件事你督促程局长那边认真办理。”

    周翔点了点头,心中却认为张扬有些夸张了,从火灾发生到现在已经调查了一个多月,为此市里的专家、省里的专家都请来了,哪有什么疑点?

    张扬的话题又回到撤县改市上:“从现在起,我们滨海就要以一个新的标准来要求自己,通过这两天的治理,占道经营的现象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改善,我们的下一步要进行道路的整修,城市的绿化和亮化,我重点提一个路灯的问题,路灯不仅仅起到照明的作用,还可以起到亮化城市减少犯罪的作用,让老百姓看得清回家的路,这是我们这帮地方官的责任,许市长,这件事你必须要抓紧,一个星期之内,务必要让我们的滨海城亮起来!”

    许双奇道:“这是一笔不小的支出啊,购买设施要钱,每天耗费的电费也不少。”

    张扬道:“再省也不能省这一块儿,还有,我们目前的路灯非常的落后,现在大城市已经采用太阳能路灯了,这种环保设备就很好,一次性投入长久受益,我看我们可以学习一下。”

    许双奇没说话,还是钱,县财政连年赤字,这位张书记说得轻巧,钱从哪儿出?

    张扬道:“我还有个提议,都说我们滨海的治安不好,任何投资商都不愿意去一个社会环境不安定的地方投资,老百姓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也没有安全感,我和程局长商量了一下,打算在滨海的每一个路口建设一座警戒亭,进行24小时不间断值守,每一个十字路口安装监控摄像,对犯罪分子进行威慑,发生了犯罪行为也能够及时记录。”

    常委们全都保持着沉默,这位张书记开始利用手头的权力大作文章了,他的这几项提议,没有一样不需要用钱,可滨海县那点捉襟见肘的财政禁得住他这么折腾吗?

    许双奇冷眼看着张扬,他发现张扬的精力还是在城区面貌上折腾,亮化、绿化,这些都是表面文章,这位年轻书记的政治手段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