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笑道:“管他呢,明明没钱还得摆谱,我没要两万八一瓶的威士忌已经对他够客气了。”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伍得志道:“我敢打赌,这笔钱早晚他得从周兴国身上找回来。”

    张扬道:“不至于吧,他们抠门也不能抠到这个份上。”

    伍得志道:“过去我就知道,敢来北韩做生意的人必须要拥有相当的胆色和魄力,不过这里的人还是欠缺经商的技巧。”

    赵天才道:“无利可图谁会跟他们做生意?”

    张扬看了看四周,唯一亮灯的地方就是不远处的平壤火车站,赵天才掏出相机,想取个远景进行拍摄,他刚刚按下快门,就听到一个严厉的声音响起。

    张大官人其实早看到了不远处的黑衣人,不过他以为对方只是普普通通的路人,压根没想到他会出声制止,看来这块土地上果然是暗哨遍布,无论你干点什么,总有人在周围监视。

    那黑衣人瞪大了眼睛撇着嘴,指着赵天才,勒令他把照相机给交出来。

    伍得志只能上前去解释,可无论他怎样解释,对方就是不给这个面子,很嚣张的叫道:“想死吗?拍什么拍?”当然这是伍得志翻译之后张扬才知道的。

    张大官人心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怎么到了高丽棒子的地界上一点都没有感觉到?看到那名不依不饶的北韩便衣,张大官人气不打一处来,正准备出手教训这厮一顿,伍得志看出了他的意思,抓住张扬的手臂,向赵天才道:“把胶卷给他!”

    “什么?”赵天才以为自己听错了。

    伍得志又重复了一遍,赵天才没奈何,只能从相机中取出了胶卷扔给了那名便衣,那名便衣仍然不依不饶骂骂咧咧的,张大官人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中朝友好,万古长青!”

    便衣不知道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伍得志赶紧翻译了一遍,那便衣大概听到中朝友好这四个字,这才作罢,点了点头,又警告赵天才不能到处乱拍,涉嫌窃取他们的国家机密,这才离开。

    张大官人望着这厮远走的身影不禁冷笑,他刚才的这一拍,至少要让这傻逼在床上躺一个月,这几十年的援助都喂给这帮白眼狼了。

    回到他们在高丽大酒店十六楼的房间内,赵天才气得忍不住骂。

    伍得志笑道:“你也别生气,入乡随俗,北韩人都是这个样子,他们把自己的一切都看成军事机密,在他们眼里是美帝国主义阻碍他们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他们在国际上的地位和咱们中国是相同的,就连抗美援朝都是他们帮助中国抗击美帝国主义的桥头堡,不是他们我们早完了。”

    张扬骂道:“这帮人脑子是不是被驴踢过?”

    伍得志道:“一方水土一方人,理解万岁吧。”

    张扬想起李秉民明天请他去领袖广场献花的事情,把这件事拿出来商量,以他的意思明天就想离开平壤前往南部的金刚山。

    伍得志道:“你的心情我理解,可是咱们想顺顺利利的前往那边,必须要有交通工具,最好还要弄一张通行证。”

    赵天才颇为不解道:“咱们不是已经有护照了吗?还要什么通行证?”

    伍得志道:“刚才你不是没看到,从我们下飞机开始,有多少便衣特工就在咱们的身边转悠,在这片土地上,别管你是北韩人还是外国人肯定要处处受到限制,金刚山什么地方?北韩军事重地,对抗南韩的前哨,如果我们就这样过去,别说想潜入金刚山救人,恐怕连靠近都难。”

    张扬点了点头道:“从平壤前往金刚山几乎要横穿整个北韩东西,这一路之上哨卡无数,没有特许通行证恐怕很难顺利抵达那里。”

    伍得志道:“你有什么计划?”

    张扬道:“我在京城的时候曾经结识了一位北韩将军李银日,他欠了我一份不大不小的人情。”

    听到李银日的名字,伍得志双目一亮,他惊喜道:“李银日是北韩军方最具权势的将领之一,如果他愿意帮助你,弄到一张特许通行证应该没有任何的问题。”说到这里伍得志停顿了一下道:“关于夜莺的事情绝对不能透露半点风声,虽然他欠你人情,但是他如果知道你是为了营救夜莺而来,他肯定不会给你任何帮助,说不定还会转手来对付你。”

    张扬低声道:“他们应该已经认定夜莺就是美国间谍。”

    赵天才道:“咱们现在就开始分头工作,你明天去拜访李银日将军,我和伍哥负责整理和收集资料,计划前往金刚山的最佳路线。”

    张扬点了点头,心情却变得越来越沉重了。

    伍得志拍了拍他的肩头道:“欲速则不达,我们必须做好准备工作,方才能够顺利进入金刚山腹地。”

    真正来到这片土地才会感受到过去生活的那种自由,在这里就算拨打国际长途电话也要通过中继线,每分钟高达15人民币的通话费让人咋舌。

    正应了伍得志那句欲速则不达的话,张扬虽然顺利联系上了李银日,可是李银日并不在平壤,正在新安洲视察部队,不过他对张扬的到来还是表示了热烈的欢迎,邀请张扬在第二天的下午四点前往他位于平壤的府邸见面。因为想从他的手里得到那张特许的通行证,张扬不得不克制住对丽芙的担心,决定在平壤再多呆一天。

    第二天清晨,张扬醒来,推开窗户,一阵寒风从外面吹了进来,望着平壤冷清的街道,他不由得想起京城繁华喧嚣的大街,政策的不同让两个邻国的距离已经越拉越大。

    他们刚刚吃完早饭,李秉民又来到了酒店,他是专程过来带客人们去参观领袖塑像,并敬献鲜花的。张大官人对这种安排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可李秉民既然来了,反正他们也没什么事情,还要等到下午四点才能受到李银河将军的接见,权且跟着李秉民到处看看,就当消磨时间也好。

    李秉民带他们先去了领袖广场,瞻仰了领袖铜像,并向铜像敬献了鲜花,前来献花的人络绎不绝,张扬他们三人对铜像没什么兴趣,勉为其难的鞠了个躬,反倒是对排着整齐队列前来鲜花的年轻女兵们非常感兴趣。

    北韩女兵普遍长得都还不错,因为他们三人总盯着女兵看,也招来了女兵领队的警惕,李秉民悄悄提醒他们,这样直视女兵是很不礼貌的行为,赵天才却感叹南男北女果然名不虚传,那帮女兵在领袖铜像前宣誓的时候,伍得志帮忙翻译了一下,她们的誓言是忠于领袖,忠于国家,时刻准备为保卫领袖献身。

    张大官人听得鼻眼滴醋,这种献身精神实在是态可贵了,要是她们一拥而上,领袖不得被活活累死,这种话只能悄悄和伍得志他们聊聊,如果让李秉民或者是任何一个北韩人听到肯定会认为他们亵渎领袖,搞不好是要有麻烦的。

    李秉民也看出这三位中国友人对他的安排并不感冒,他随后又提出带他们去南浦参观他们的西海大坝,提起西海大坝北韩人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是当年他们敬爱的领袖还活着的时候,亲自指定的宏伟工程,这位高瞻远瞩的第一代领导人不但指定了地方还指定了建设者,这座大坝是为了拦截西海大同江入口处二十多里的大海修建的,最早叫南浦水闸,西海水闸大坝长八公里,共有三间闸室,三十六个闸门,三条鱼路,还建有几座纪念碑,据说这一工程一共耗费了40亿美元,对这个国家来说,基本上是穷一国之力修建的重大工程,所以这工程对北韩人民的意义非同小可,成为他们引以为傲的国家工程之一。可以说在某种意义上,西海大坝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如同中国人心中的万里长城。

    无论是哪个国家哪个民族都很爱面子,往大了说这就是民族荣誉,谁家有了点好东西总想显摆显摆,北韩人民也不能免俗,他们也得把自家的好东西往外炫耀炫耀,所以西海大坝就成了领袖广场以外旅游的必修课,其实本来李秉民还想安排张扬他们去参观领袖故居的,是张大官人坚决不去才改成西海大坝的。

    车辆驶出平壤市区,路面马上就变得坑洼不平,北韩的道路建设和中国根本无法相比,经济上的落后反应到国家建设上,已经是一种全方位的落后,道路的左边就是大同江,沿途可以看到不少小码头,道路上不时有拉煤车驶过,多数都是来自中国的解放和东风卡车,道路的另外一边是光秃秃的群山,车辆离平壤越远,可以看到路人的着装就越旧,不过他们的着装很统一,最常见的军装,最常见的解放鞋,张大官人甚至怀疑这些鞋子都是国内友情赞助的。

    张大官人原本是抱着看海景的心情过来的,可李秉民带着他们在大坝上溜达了一圈,参观了领袖亲笔题写的西海水闸的大字,然后又看了几座雕像,紧接着就把他们带到一间展示内接受革命教育去了。

    在展示内听一个身穿传统韩服的女讲解员激情昂扬的呱啦了四十多分钟,听得张大官人昏昏欲睡,看到那女讲解员却是眼含热泪,估摸着她没把客人感动先把自己给感动了。

    张大官人对北韩的评价总结为一句话,这是个相当无趣的国度。

    当天中午,李秉民请他们去了西海分社,所谓分社其实就是一捕鱼队,李秉民向张扬介绍说:“为了欢迎你们的到来,我提前跟他们打招呼,安排一顿海鲜大餐给你们尝尝。”

    赵天才一听说海鲜大餐就乐了,这高丽棒子难得大方了一次,公平的来说李秉民这个人还算热情,从他们抵达平壤开始,人家就跑前跑后的忙活,花钱多少姑且不论,可单单是搭得这份精力就已经很让人感动了,不过这都是他们当时的想法,等他们回国以后才知道,因为他们的这趟平壤之行,在不久以后李秉民和周兴国的煤炭交易中,这厮愣是少给了周兴民一船货,原因很简单,周兴民朋友吃喝玩乐的这笔帐全都算在他头上了。

    李秉民和西海分社的社长看来关系很好,对方专门把他们请到了一间看着有点类似仓库的地方,里面空旷的很,一张大铁板架在砖垛之上,铁板长三米宽一米,张扬过去走过南闯过北,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可这么大的铁板烧他还是头一次见到,铁板下面早已升起炭火,每个人都拿小马扎在旁边坐了,铁板上铺满了各种贝类,海蛎子、蛤蜊、毛蛤、海瓜子。

    李秉民热情地招呼他们坐下,这样的海鲜大餐,张扬他们三个算是开了眼,酒是必不可少的,大同江啤酒、朝鲜米酒一起端上来了,李秉民也算得上是吃一堑长一智,昨天在海棠花的经历他记忆犹新,知道张扬是个千杯不醉的海量,真要是再拿伏特加他可请不起,干脆换成了地产酒。

    不过张扬对此到没什么意见,朝鲜米酒喝起来味道不错,跟衡水老白干差不多。北韩人喝起酒来不论酒量如何,可架势却是十足,玻璃酒杯往边缘这么一磕,然后一饮而尽,两只眼睛紧紧闭上,鼻子皱得就像个肉包子,嘴巴张开老大:“嗯啊!”

    张大官人暗叹,怎么喝个酒还他妈这么装逼,既然表情那么痛苦,你为啥要喝?不是犯贱吗?

    几杯酒下肚,几名北韩人鼓起掌来,原来从外面进来了一位领导,这位领导就是西海分社的社长,这货来到现场颇有领导风范的和每个人都握了握手,张大官人本想擦擦手再说,可人家压根就没准备餐巾纸,只能就这样和社长握了握,好在人家也没嫌弃。

    坐下之前,所有人又鼓掌了,张扬听得莫名其妙,问过伍得志才知道,原来是请领导讲话,看来这里和国内在某些方面还是有些相似的。

    西海分社的社长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无非是爱国爱民拥护领袖的那番空话,大家也装出听得很认真,赵天才挺烦这货的,放着满桌的海鲜大餐不吃,谁有心情听他扯犊子。

    铁板上的贝壳噼里啪啦的崩开了,那位领导同志终于讲完了话,坐了下来,端起米酒号召大家同干。

    中午的这顿海鲜大餐真是丰盛,梭子蟹、大虾、鲍鱼轮番登场,这也算得上是张扬他们来到北韩之后吃到的最丰盛的一顿饭。

    张扬惦记着下午和李银河将军的会面,还好他们这顿饭结束的比较早,返回他们住的地方才下午三点,考虑到李银河将军特殊的身份,伍得志和赵天才两人都没有和张扬一起过去。

    下午四点整李银日的贴身护卫姜舜臣敲响了他们的房门,姜舜臣身穿北韩军服,他见到张扬首先向张扬敬了一个军礼。

    张扬也回了他一个,跟着姜舜臣来到停车场内,上了一辆军牌的日产豪华越野车,舒舒服服的坐在真皮座椅上,张大官人发现即便是在这样的国度里,也有不少人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

    姜舜臣道:“张先生什么时候到的?”

    张扬道:“昨天晚上。”

    姜舜臣驶过领袖广场的时候向张扬道:“要不要去广场看看,瞻仰一下领袖的铜像?”这已经成了所有北韩人的通病,他们认为但凡来人都会对这件事感兴趣,却不知道别人恰恰对这种事最没兴趣。

    张扬笑道:“上午已经去过了,领袖故居,西海大坝我都去过了。”

    姜舜臣哦了一声,表情显得有些尴尬,他毕竟在中国呆过很长一段时间,对中国的情况还是十分了解的,他清楚目前北韩和中国的差距,虽然他是绝不会公开承认的,但是在内心中知道,相邻的这个巨人正处于经济的迅速腾飞中,而一衣带水的他们却因为某种众所周之的原因仍然在贫困线上挣扎。

    张扬看出了姜舜臣的尴尬,他无心伤害这个北韩军官,张扬岔开话题道:“将军最近的身体怎样?”

    姜舜臣道:“很好,从中国回来之后,将军的身体渐渐恢复了,这都要多谢张先生的帮助。”

    张扬笑了笑,李银日的真正病因还在于纵欲过度,自己已经提醒过他,希望他真的能够控制住欲望才好。

    姜舜臣带着张扬来到了平壤市的东南,一进入这一区域,张扬顿时就感觉到空气中紧张的气氛,用五步一亭十步一岗来形容绝不为过,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士兵把守,他们显然是认识姜舜臣的,但是姜舜臣仍然例行出示他的证件,张扬的护照也拿出给他们看,就这样经历了至少五道关卡,方才来到了李银日的居处。

    进入红色的院墙,看到的是一个宽阔的院子,正中道路上积雪已经清扫的很干净,院子里的雪却仍然没有融化,姜舜臣将吉普车停在前方红色的小楼前,张扬推开车门走下去,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小楼顶部飘扬的红色的北韩国旗。

    姜舜臣为张扬引路,两人沿着台阶走向小楼,小楼门前的两名卫兵军装整齐,肩头背着全自动步枪,看到姜舜臣和张扬过来,同时立正敬礼。

    张扬也学着姜舜臣的样子还以军礼,不过这俩卫兵紧接着的举动就让张大官人不爽了,他们示意张扬举起双手,从头到脚把他搜了个遍,如果不是今天有求而来,张大官人早就三拳两脚把这俩货给打趴下了。

    走入小楼,看到两位丰姿绰约的北韩女兵正在那儿整理房间,张大官人暗赞,这李银日艳福不浅,走了个李婉姬,又来了两名贴身服务的女兵,守着这么多北韩美女,不知这老家伙是否能够遵从自己的忠告。

    楼梯处传来一阵笑声,李银日身穿笔挺的毛呢军服,胸前挂满勋章,虎虎生风的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单从他红润的脸色来看,他的身体状态应该调整的不错。

    张扬快步上前,抢上前去和李银日握手,此一时彼一时,过去是李银日有求于他,现在倒过来了,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张大官人也不得不放低姿态。

    李银日对待这位救命恩人还是很热情的,握住张扬的手摇晃了一下道:“张先生来平壤怎么不提前跟我打声招呼?”

    张扬道:“本来不想叨扰将军,可是来到这里不跟您打声招呼礼数上又过不去,再加上服药这么久,药方也要做出一些调整,所以我就试着打个电话,想不到将军百忙之中还能抽出时间来接见我。”

    李银日笑道:“张先生太客气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来到这里我当然要好好招待。”他邀请张扬坐下,一名北韩女兵给张扬送上了一杯参茶。

    张扬并没有马上表明来意,提出先为李银日诊脉。

    李银日欣然将手腕放在茶几之上,张扬搭上他的脉门,发现李银日的脉象稳定平和,身体果然比起在京城之时好转许多。

    李银日道:“这段时间我都按照先生的吩咐。”

    张扬心中暗乐,自己让他禁欲,看来在死亡面前,欲望根本算不了什么,李银日是北韩人民军将领,人家的革命意志也不是一般的顽强。张大官人道:“很好,我再给将军调整一下药方,李银日让人送上笔墨,张扬现场给他调整了用药。

    李银日收好药方之后微笑道:“张先生这次来平壤还有什么重要事情?”李银日能够拥有目前的地位绝非偶然,他才不会相信张扬专程从中国跑过来给自己诊脉并调整药方,这句话问得虽然婉转,但是已经表明,你就别绕弯子了,有什么话直说。

    张扬道:“李将军,我这次前来本想在北韩好好看一看,可是来到这边之后总感觉到行动受到太多的限制,所以……”

    李银日笑道:“这好办,我让姜舜臣陪你四处转转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