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话题还是从儿女的婚事开始,文国权首先表达了对张扬和楚嫣然终于修成正果的欣慰,然后邀请宋怀明来京。
宋怀明笑道:“文副总理,今年恐怕过不去了,你知道的平海这边工作刚刚交接,领导班子也要存在一个磨合和稳定的过程。”
文国权笑道:“你还是老样子,凡事都把工作放在第一位。工作再忙,也得注意身体,同时也要注意家人的感受,过节期间,就算不来京城,也要抽时间多陪陪家人,我们这些人最愧对的就是自己的家人了。”
宋怀明深有同感的说道:“是啊!”想起女儿,他从嫣然很小的时候就错过了她的成长过程,这始终被他引以为憾,现在他和柳玉莹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他要尽量抽时间多陪陪家人,同样的遗憾不会再发生在他的身上。
文国权道:“不跟你聊了,我的干儿子干儿媳妇登门,我要陪他们去了。”他有意无意的强调了现在他和宋怀明之间的干亲家关系。
宋怀明虽然知道文国权的强调带有一定的政治目的,不过还是觉着两人的关系比起过去又进一层,人始终都是感情动物,无论何种目的的联姻,一旦建立起这种关系,彼此的感情在不知不觉中就会贴近。宋怀明不由得想起历史上层出不穷的和亲、联姻,其实这种政治手法到了当今时代仍然起作用,虽然嫣然和张扬之间的感情并没有政治目的,可是他们的结合,无疑巩固了他和文国权之间的关系,让他们彼此的政治势力得到增强。
文国权的心情很好,从他脸上的笑容就能够轻易看出。
罗慧宁自然一眼就看出了丈夫的好心情,帮他脱下外套的时候,笑道:“今天你干儿媳妇正式登门,有什么礼物送给他们。”
文国权笑道:“什么干儿媳妇?就是儿媳妇,在我眼里张扬和浩南没什么分别,说实话,我喜欢张扬比浩南还要多一些。”
打死张大官人也不会相信文国权的这句话,但是他这位干爹这样直截了当的表达对自己的欣赏还是头一次,张大官人明白,因为他和楚嫣然的婚姻确定,自己显然夫凭妻贵,地位是更上一层楼,连干爹也高看自己一眼了,张扬表面上笑眯眯的,可心里总觉着不是滋味,文国权当然没错。
真正谈到感情,张扬和干娘罗慧宁之间更纯粹一些,他们之间从相识到相认,并没有掺杂太多的政治成分,罗慧宁对张扬一直也都是长辈般的关心,她没想过利用这孩子什么。张扬也清楚,其实自己对文国权来说也没什么可利用的,以他的身份地位,根本不需要通过自己达到什么目的,即便是他想和宋怀明之间结成牢不可破的联盟,自己在其中最多是锦上添花,绝对起不到关键的作用,这些政治家之间的联手最牢靠的基础就是共同的政治利益。
张扬笑道:“干爸,嫣然这次从美国给你带了礼物。”
楚嫣然给文国权带来了一些高档保健品,文国权笑道:“最好的礼物就是健康,嫣然懂事啊,张扬能找到你是他的福分呐。”
张扬道:“怎么每个人都觉着我占了便宜,听你们的意思就是嫣然找错了人,我压根就配不上她,嫣然,听到没,你受苦了。”
楚嫣然笑着叹了口气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文浩南一旁打趣道:“咱们党内整天开口闭口的大无畏精神,嫣然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罗慧宁笑道:“嫣然是优秀,可我这个干儿子也不差,郎才女貌,他们是天生一对,地设一双。”
张扬道:“还是我干妈疼我,干爸,看来您不了解我,对我这种人应该以夸奖鼓励为主。”
文国权唇角露出淡淡的笑意,小子,这句话分明是话里有话啊。
楚嫣然和罗慧宁一起去厨房准备饭菜。
文国权父子则和张扬在客厅内坐了,文国权道:“张扬,最近工作怎么样?顺不顺利?”
张扬道:“工作上倒是顺风顺水的,不过……”他的脸上故意拿捏出为难的表情。
文国权意识到他有话想说,微笑道:“有什么困难只管说!”
张大官人看出今天干爹的心情绝佳,正是提要求的好时机,他故意又叹了口气道:“现在嫣然他爸当了书记,我感到压力很大。”
文国权明白了,不由得笑了起来。
文浩南道:“张扬,你是担心别人盯着你会说闲话。”
张扬点了点头道:“本来也没什么,可是我担心以后工作上出现了一点点的失误别人就会放大,拿着我的失误做文章,如果我做出了成绩,别人会说,是蒙受嫣然他爸照顾,真是有些为难啊!”
文国权笑眯眯喝着茶。
张扬看到他没什么表示,继续道:“干爸,要是浩南哥在您手底下工作,肯定也不会自在吧?”
文国权轻声道:“浩南定下来年后去平海工作,东江市公安局。”
张大官人还没听文浩南说起这件事,绕了一圈,文国权已经把儿子安排到宋怀明的辖区了,动作可真够快的。
文浩南笑道:“张扬,你不是知道我要去东江,你想躲我吧?”
张扬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怎么可能,我巴不得跟你一个战壕里战斗呢,可惜……”
文国权道:“想避嫌未必要离开,不过你在东江,整天在怀明的眼皮底下工作,有些压力也是难免的。”
张扬道:“干爸,要不您把我调到国务院吧,我跟您当秘书行不?”这厮是故意这样说,反正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文国权道:“你在岳父手下干有压力,在我手下干难道就没有压力?”
张扬嘿嘿笑了声,不说话了。
文国权道:“你的事情我会考虑,回头我看看哪里合适,再做决定,必须要把你放在一个既能发挥你的能力,又能创造政绩的地方。”文国权今天果然很高兴,这种话他平时是不轻易许诺的。
张大官人听干爹这样说,等于吃下了定心丸,工作的事情看来是没有任何问题了。
那边罗慧宁招呼吃饭,一家人来到餐厅坐下,文国权过去中午是不喝酒的,今天破例喝了两杯,剩下的接近一斤酒都进了张扬和文浩南的肚子。
罗慧宁笑眯眯看着张扬和楚嫣然,越看越是喜欢,她轻声道:“婚期定下来没有?”
楚嫣然道:“没呢。”
张扬道:“我们想最近把证先领下来,不过涉及到国籍方面的事儿,可能麻烦一些。”
文国权笑道:“麻烦什么?特事特办,回头我让秘书给你们平海民政方面打个电话,怀明不好意思说话,我来说。”
张大官人慌忙道:“用不着这么隆重。”
文国权笑道:“都说我们机构繁杂,办事效率低下,我也知道外面还有种说法叫,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结婚是大喜的事儿,顺顺当当的把证领了。”
文浩南端起酒杯向张扬和楚嫣然道:“恭喜你们!”
张扬笑道:“浩南哥,你也该抓紧了。”
文浩南笑了笑。
罗慧宁看了儿子一眼,轻声道:“浩南,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抓紧了。”
文浩南道:“妈,我心里有数。”
文国权道:“我前两天不是听说你已经有女朋友了吗?”
文浩南明显楞了一下,他不知道父亲是从哪里听说的。
张扬跟着附和道:“我好像也听说这件事了,浩南哥,你别搞得这么神秘,有了的话,赶紧说出来,让大家高兴高兴。”他向文浩南挤了挤眼睛,趁着今天文国权夫妇心情大好,刚好是说这件事的大好机会。
文浩南显然明白了张扬的意思,其实父亲既然这样说,证明他应该对自己的事情已经有所耳闻,文浩南终于下定决心,既然早晚都要说,还是趁现在这个时机向父母坦白了,他低声道:“我认识了一个女朋友,相处了一段时间了。文浩南说完,悄悄观察着父母的表情,让他意外的是,父母表现的相当平静。
罗慧宁道:“在新疆认识的?哪里人?”
罗慧宁平静的语气,让张扬和楚嫣然都意识到,这件事十有八九文国权夫妇早就知道了,文浩南是他们唯一的儿子,他们不可能不去关注文浩南的一举一动,虽然文浩南因为情伤而躲到新疆,可他们无时无刻不在关心着儿子。更何况文浩南这次找的是个法国女孩,出于国家安全的考虑,早在他们恋爱之初,相关部门就已经对苏菲的家庭背景和社会履历进行了全方位的调查,所以,文国权夫妇对苏菲的了解甚至超过了文浩南,不过他们始终没有主动询问过这件事,有了秦萌萌的经历,他们知道儿子对待感情已经变得敏感而脆弱,他们只希望顺其自然。
文浩南道:“她是个法国人,法新社的记者,名叫苏菲。”
罗慧宁向丈夫看了一眼,轻声道:“浩南找了个法国女孩。”
张大官人不失时机的帮助文浩南说了一句:“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世界就是一个地球村,嫣然还是美国人呢。”
楚嫣然心说我可不是美国人,当然她也明白张扬是帮着文浩南说话,眨了眨明澈的美眸道:“只要真心相爱,国籍不是问题,我外公和外婆就是现成的例子。”的确她的外公外婆一生一世的爱情故事实在是相当的动人。
文浩南感激的看了他们一眼,目光再度回到父亲的身上,在这个家中,文国权拥有着绝对的发言权,文国权道:“嫣然说得不错,真正的感情就不应该掺杂任何别的因素,什么金钱、地位、国籍通通要抛到一边,喜欢就是喜欢,浩南,身为父亲,我尊重你的选择,我也相信,你已经足够成熟,可以做出正确的选择。”
文浩南根本没有想到父亲这次会这么好说话,他有些激动地点了点头,又将目光转向母亲。
罗慧宁道:“你爸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你都是成年人了,这种小事不应该我们再替你操心,浩南,方便的话,邀请苏菲来家里吃饭。”
罗慧宁的话等于给文浩南派发了最后的通行证。
文浩南的激动溢于言表:“谢谢爸,谢谢妈!”
罗慧宁笑道:“你这孩子谢我们做什么?”
文浩南端起酒杯和张扬碰了碰:“兄弟,谢谢你!”
张扬笑道:“还是你厉害,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征服法兰西姑娘扬我中华国威,真给咱们中国人长脸。”这厮说话从来都没个正形。
文国权都被他这话引得笑了起来:“胡说八道,这跟扬我国威有什么关系?”
楚嫣然道:“文伯伯,张扬是羡慕浩南哥呢。”
张大官人道:“我是替他高兴,这叫只羡鸳鸯不羡仙,他幸福我也不差,我是征服美利坚。”
楚嫣然俏脸红了起来:“就会发疯,我是中国人,我可代表不了美利坚,也从没把自己当成美国人。”
罗慧宁虽然早已知道儿子恋爱,可今天儿子正式向他们承认,仍然是开心不已,之前他们已经调查过,苏菲出生于法国的一个贵族家庭,父亲在马赛拥有一家足球俱乐部,家境殷实,更难得的是苏菲的家庭和政治并没有太大的牵扯,她的父亲是一个无党派人士,家境和出身还在其次,关键是政治上不能出现问题,至于苏菲,只不过是法新社的一个小记者,记录良好,这一点才扫清了他们两人交往的障碍。
午饭之后,文国权又和楚嫣然聊了几句家常,询问了一下她外婆的身体情况。
罗慧宁则把张扬和文浩南叫到了书房内,送给他们每人一颗打磨精美的狼牙,罗慧宁道:“这两颗狼牙是我父亲那一代传下来的,抗日战争的时候,打得弹尽粮绝,逃入深山,不想又在深山老林中遭遇狼群,这两颗狼牙就是他浴血搏杀,杀掉头狼之后所得,他不但是一位骁勇善战的军人,还是一位不错的雕刻师,你们看,狼牙上面包裹的银饰,就是他手工打磨而成,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却是他留给我的唯一礼物。”罗慧宁笑了笑道:“你们的这个外公相当的重男轻女,他一直希望有一个儿子可以传承他的一切,可是他一生中却只生了四个女儿,我是最小的一个,他就把狼牙给了我。”
罗慧宁亲自给文浩南和张扬戴上:“狼虽然生性凶猛,但是它的身上也有着顽强不屈,任何逆境下都能够生存的优点,我希望你们以后不论在任何时候,不管遭遇了怎样的逆境都要做到坚强。”
文浩南和张扬同时点头。
罗慧宁的目光落在文浩南的脸上:“浩南,你已经长大了,以后要渐渐负担起这个家庭,无论长辈达到怎样的高度,终有一天我们都会老去,你所能依靠只能是自己。”她拍了拍张扬的肩膀道:“这一点上,张扬做的要比你好。”
文浩南微笑道:“妈,以后我会向他多学习。”
张扬道:“别介啊,你官比我大,级别比我高,我得向你学习才对。”
罗慧宁忍不住笑道:“你们两人不要把官场上的那套虚伪带到家里来,答应我,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你们都是好兄弟,都要真诚的对待对方。”罗慧宁说这句话的时候很认真。
文浩南和张扬对望了一眼,他搂住张扬的肩膀道:“妈,张扬就是我亲弟弟。”
张扬道:“我也一直把你当亲哥哥。”
两人之间的感情显然没有到这种地步,这种话说出来目的是安慰罗慧宁罢了。
罗慧宁欣慰的点了点头,她向张扬道:“嫣然是个好女孩,你一定要好好对待人家,既然决定要结婚了,就要把心收一收,外面哪怕有再好的女孩子,你也不能三心二意,做男人要有责任。”
张大官人脑袋低垂下去,嘴里嗯嗯啊啊的。
罗慧宁向文浩南道:“浩南,你先出去,我有几句话想单独问问张扬。”
文浩南起身离去。
张扬感觉有些不自在了,咳嗽了一声:“那啥……干妈,您有什么想知道的?”
罗慧宁道:“我听说你和京城太子圈中的几个结拜了,这件事不知是真还是假?”
张扬对罗慧宁没有隐瞒的必要,他点了点头道:“有这回事,我和周兴国、徐建基、薛伟童结拜了,不过是因为我们都喝多了,所以稀里糊涂的就拜上了。”
罗慧宁淡然道:“虎父无犬子,这些孩子都不会轻易喝多。”
张扬内心一怔,干妈显然话里有话,她在提醒自己。张扬道:“干妈,你放心,我和他们相处会注意分寸。”
罗慧宁道:“常言道:龙生龙,凤生凤,这并不是没有道理的,政治家的孩子天生对政治有着超人一等的嗅觉,我听说周兴国和徐建基在东江投资,薛伟童也投资东江新城,可能在你看来他们是为你雪中送炭,帮你解决了燃眉之急,可是你当时有没有想过,中国这么大,不是缺少比东江投资环境更好的城市,为什么他们会同时选择东江?”
张扬真正考虑这个问题还是在周兴民被任命为平海代省长之后,如果把周兴民的上任和周兴国的投资做出联系,那么一切就变得复杂起来,难道说很久以前周兴国就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堂哥会前往平海,所以提前走了这一步棋?至于薛伟童,这个看起来毫无机心大大咧咧的女孩儿,难道也已经将未来的政治变迁精确的计算在内?如果他们已经知情,却没有向自己这个结拜弟兄透露一丝的风声,这些人的心机都可以用深不可测来形容。
罗慧宁道:“平海的政治斗争只是政坛的一个缩影,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斗争,历史的发展就是在不停的斗争和妥协中进行,没有永远的胜利者,也没有人会永远失败,想在政坛独善其身,必须要拥有清醒的头脑,张扬,你提出不想继续留在东江工作很好,如果继续逗留下去,你不免会成为他人利用的工具。”
张扬道:“干妈,政治太险恶也太复杂,我最近有些疲倦了。”
罗慧宁微笑道:“世上原本就没有比仕途更凶险的道路,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一个个前仆后继的冲上去,这条路没有人会成为胜利者,即便是胜利也只不过是暂时的。”
张扬点了点头,在罗慧宁的面前他可以畅所欲言,他低声道:“干妈,其实之前平海传得很盛,说乔家的这次麻烦和我干爸有关。”
罗慧宁微笑道:“我也有听说过,你信吗?”
张扬摇了摇头道:“开始的时候我曾经有些相信,可是后来得知周兴民前往平海担任代省长,就觉着这件事很可能另有他人在背后操纵。”
罗慧宁道:“很多事别说是你看不透,连我也看不透。”她轻声叹了口气道:“世界的复杂因为你用复杂的目光去看这个世界,如果你想让自己生活的单纯一些,就要远离这些复杂的东西。”
张扬点了点头,其实他对罗慧宁的这番话并不是非常的理解。
罗慧宁道:“你口口声声想升官,可是我能够看出,你对权力并不是特别的热衷,这方面浩南比起你的欲望更强烈一些。”
张扬道:“谁不想升官啊!”
罗慧宁微笑道:“回头我再帮着你说说,我看这次应该有机会。”
张扬隐约觉着这次终于要迎来仕途上的一次大发展,不过事情没确定之前,他也不敢盲目乐观,总之他已经确定了自己的选择,不应该在东江继续逗留下去,岳父大人眼皮底下讨生活,压力实在太大,那种时刻担心成为别人靶子的滋味太不好受了。
张扬想起了一件事,在东江的时候天池先生的弟子黄闲云曾经委托他和罗慧宁联系,想在日本举办一场天池先生的作品展,于是张扬将这件事说起。
罗慧宁听到黄闲云的名字不觉皱了皱眉头道:“他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
张扬道:“我当时也这样问他,不过他说和你没见过面,所以才通过我代为转达。”
罗慧宁淡然笑道:“我的确没见过他。”
张扬意识到罗慧宁对黄闲云此人反应冷淡,小心道:“干妈,我对他也不是太了解,刚巧我的一名同事是他的侄子,通过他搭上了关系,不过这个人的字写得的确很好。”
罗慧宁道:“字写得好,未必代表人品就好,先生生前对黄闲云的书法也颇为推崇,可平时对此人却少有提及。”
张扬道:“莫非先生不喜欢他?”
罗慧宁道:“具体的详情我不得而知,不过先生离世之前并没有提起他。”
话说到这个份上,张扬已经明白了,黄闲云在天池先生诸多弟子之中无疑是最为出色地一个,也是最有希望继承他衣钵的一个,可是天池先生临终之前都没有想起有什么话要交代他,这足以证明天池先生和这名弟子之间肯定存在隔阂。虽然张扬有些奇怪,黄闲云给他的感觉还是不错的,超凡脱俗,才华横溢,这样的一个人究竟做了怎样的事情,才会让天池先生对他如此失望?不过张扬也不会继续提起这件事情了。
张扬原本想和楚嫣然一起返回平海,眼看春节临近,张扬在平海安排一下工作,然后还要去春阳老家过年,可是想不到这时候乔鹏飞给他打来了电话,乔鹏飞已经从西藏回来,这次找张扬是因为他大伯乔鹏举生病了,所以想张扬过去帮忙看看。
因为楚嫣然和外婆约好了要在东江见面,所以她只能先行离开,临行之前又嘱托张扬,实在抽不开身就不要赶着回去,毫无疑问,楚嫣然对张扬变得越来越体贴了。
送走了楚嫣然,张扬自然没必要留在周兴国御苑的别墅,他和乔鹏飞约好,让乔鹏飞直接开车过来接自己。
和乔鹏飞一起过来的还有西藏自治区副书记的公子袁新军,他也是专程回京城过年的,几个人这么久没见彼此都是相当的亲热。
几年的军营生涯对乔鹏飞起到了相当大的磨砺作用,现在的乔鹏飞的脸上已经很难找到昔日的年少轻狂,他沉稳了许多,也成熟了许多,和张扬握了握手道:“张扬,这次我求你来了!”
张扬笑道:“瞧你说的,都是自己朋友有什么客气的。”
袁新军对周兴国的这栋别墅颇为好奇,探头探脑的朝里面张望着:“这栋房子是周老大的吧,真是不错,回头得让他给我们的保牛协赞助点经费。”这厮在西藏的保卫牦牛行动仍然在坚持进行着。
张扬上了车,袁新军让乔鹏飞顺路把他放在民族大学的门口,袁新军离去之后,张扬有些纳闷的看着他的背影道:“这小子来这里干什么?”
乔鹏飞道:“他爷爷是这里的教授,最近过年全家人都在这里。”
张扬点了点头,想起今天已经是年二十九了,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这个时候,多数人都已经回到了家乡,自己却仍然留在京城,他低声道:“乔书记怎么了?”
乔鹏飞道:“我也不清楚,电话是我爷爷让我给你打的。”他启动汽车向前驶去。最近一段时间,乔家无疑遭遇了近些年来的政治低潮,因为乔鹏举而引发的这一系列麻烦,搞得家里所有人心情都很差。
张扬道:“这次回来还打算走吗?”
乔鹏飞笑道:“还得回去,既然服役就得服满,中途跑回来那叫逃兵。”
张扬道:“梦媛的情况最近怎么样?”
提起乔梦媛,乔鹏飞沉默了下去,过了一会儿方才道:“梦媛的情况不好,最近在白云庵诵经,时维去接她了,今天应该回来。”
张扬点了点头,心中对乔梦媛的担心不免又多了几分。
对乔家来说,这个新年是八十年代以来最为冷清的一个,乔家的年轻子弟们都产生了一种身处严冬的感觉,他们打心底感到惶恐,害怕这次政治上的风波会让乔家从此一蹶不振,只有当危机真正降临到乔家的时候,他们才会发现自己过去所拥有的光环都是家庭赋予的,离开了乔家这两个字,他们什么都不是,乔鹏飞在这场风雨中头脑是比较清醒的,这得益于他在西藏当兵的经历,他真切感受到了危机感,也意识到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使命感。
如果说乔家还有一个人的生活规律没有任何变化,那就是乔老了,张扬来到乔家的时候,乔老正在将一块石头在三个不同的底座上搬来搬去,最后乔老还是把那块石头直接放在了桌面上。
张扬恭敬道:“乔老,这块石头不错!”
乔老笑眯眯道:“哪里不错?是时维那丫头从市场上一百块买来的,四不像,到现在我都没看出这块石头好在哪里。”
张扬走过去,伸手摸了摸那块石头,轻轻一压,然后松手,石头在桌面上晃来晃去,张扬笑道:“这分明是一个不倒翁啊!”
乔老看了张扬一眼,目光重新会到那块仍然在不停晃动的石头上,笑眯眯道:“别说,还真有点意思。”
张大官人刚才的那番话只是脱口而出,说出来之后,才想到乔老会不会误会,自己所说的不倒翁可不是影射他老人家。
乔老应该也没有多想,他笑道:“什么时候来京城的?”
张扬道:“前天,本来今天打算回平海过年,结果接到了您老的传召,所以只能推迟一天了。”
乔老道:“看来是我耽误了你,留在京城过年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选择,京城这里年味儿比较浓。”
张扬道:“乔书记身体不舒服?”
乔老指了指楼上。
张扬跟着他来到了二楼露台的阳光房内,乔老让保姆去泡茶,和张扬在藤椅上坐下,享受着上午和煦的阳光,乔老道:“前两天下雪,他不小心滑了一跤,左手去撑地面的时候,不小心伤到了,医院的诊断说是骨裂,我过去听梦媛说过,你对骨伤很拿手,所以让你过来帮他看看。”
张扬笑道:“没问题,乔书记人呢?”
乔老道:“去医院拍片子了。”
张扬端起一杯茶,品了一口,唇齿留香,自从来到乔家之后,他一直都在悄悄观察乔老,和他上次见到乔老的相比,并没有任何的变化,甚至可以说乔老的精神比起过去还要饱满一些,脸色红润,气定神闲,张大官人暗自感叹,老一辈政治家就是不一样,这种宠辱不惊的心态不是每个人都能修炼成功的,张扬道:“鹏举今年回来过年吗?”
乔老摇了摇头,反问道:“如果换成你是他,你现在敢回来吗?”
张扬笑道:“有什么不敢的?有些事做过了就做过了,逃避是没用的,有道是伸脖子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
乔老笑了起来,他毫不掩饰对张扬的欣赏:“我们乔家这么多子弟中,有你这种胆色的没几个。”
张扬道:“我这不是胆色,无非是脸皮厚了一点。”
乔老微笑道:“脸皮厚未尝不是心理素质过硬的表现,对了,你这次来京城忙什么事?”
张扬道:“一来是给我干爹干妈拜年,二来,是把我要结婚的事情向他们做一个汇报。”
乔老道:“你要结婚了?怀明的女儿吗?”
张扬点了点头。
乔老笑道:“大喜事,结婚可是人生大事,等你结婚的那天不要忘了请我去喝杯喜酒。”乔老能够主动提出这样的要求可谓是给足了张扬面子,张大官人乐得连连点头,可心里不由得想起了乔梦媛,不知乔家和周家联姻是不是真有其事,以乔老的胸襟和谋略也需要用孙女的幸福换取政治利益吗?张扬总觉着这种可能性不大,他正准备从乔老口中探听这件事的时候,乔振梁从医院回来了。
乔振梁并不知道张扬会来,看到张扬出现在自己面前多少显得有些惊奇,不过他还是对张扬的到来表示出欢迎:“张扬来了!”
乔老道:“我让他过来的,帮你看看手臂。”
乔振梁因为父亲的关心有些感动,他笑道:“爸,我没事,医生说只是轻微的骨裂,休息一下就好。”
张扬看到乔振梁打了夹板,让他坐下,拿起他的片子看了看,就像乔振梁所说的那样,他的骨裂并不严重,张扬道:“没必要打夹板,我待会儿去中药房抓点药,给您敷上,三天之内保你全部恢复。”
乔振梁知道张扬的本事,刚刚医生还告诉他至少要一个月呢,到了张扬这里马上给他缩短到三天,谁不希望自己的伤赶紧好啊,听到这个消息乔振梁感觉到非常欣慰。
身为平海的前任省委书记,乔振梁自然不能回避平海的问题,他主动向张扬询问了一些平海的近况。
张扬道:“现在的平海仍然是按照乔书记过去制订的方针政策在稳步前进。”
听到张扬的这句话,乔振梁哑然失笑,这小子比起过去圆滑多了,这句话说得不过不失,乔振梁并不相信现在的平海还和过去一样,或许短期内还没有什么改变,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宋怀明一定会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