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语晨点了点头,俏脸绯红道:“我会不会……怀孕……”

    张扬笑而不语。

    安语晨摇晃着他的手臂娇嗔道:“你说嘛!”

    张扬道:“怀孕也没那么快,虽然昨晚我很努力,但是忘了问你是不是在安全期?”

    安语晨羞得堵住了耳朵:“羞死人了,不想听,不想听!”

    张扬被她忸怩的神态逗笑了,他把登山包背好,微笑道:“趁着天气晴好,咱们赶紧下山去吧。”

    下山的途中,安语晨终于还是小声告诉了张扬,自己并不在安全期,这次十有八九要出事了。张扬没说话,安语晨的病情虽然暂时稳定,可是他仍然没有把握是否可以彻底治愈她,当初和李信义讨论过这个问题,如果安语晨怀孕,那么,她体内的这个新生命就会和母体之间建立起新的经脉,通过这种方式或许可以重塑她体内的经脉,可是就算她顺利怀孕,能否坚持十个月的时间还很难说。

    张扬为安语晨的事情深深担心着,安语晨却以为张扬因为他们之间的事情承受了压力,她小声道:“你不用担心,我会对这件事负责,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张扬听她这么说忍不住笑了。

    安语晨认真的说道:“我不会将咱们之间的事情告诉任何人,不会影响你和嫣然的感情。”即使现在,安语晨也没有想过要有什么结果,她对自己能否痊愈没有任何的信心,张扬给她的已经太多,对她而言多活一天都是赚到了。

    张扬道:“小妖,我在想,咱们生出来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

    安语晨笑道:“一定是个混世魔王!”

    上山容易下山难,在珠穆朗玛峰上,两人真切的感受到了这一点,走到冰刀梁的时候,又开始起风,刚才还是晴天,转瞬之间天空又变得黑蒙蒙的,雪不停落下,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他们已经分辨不出方向,张扬的意见是在冰刀梁暂时驻扎下来,等风雪停歇之后继续前进,安语晨对他是言听计从,过去性情倔强特立独行的小妖,如今也突然变成了柔情似水百依百顺的小女人。

    张扬在冰刀梁背风的一面准备扎下营帐的时候,忽然感觉到地面隐隐传来震动。安语晨有些紧张的扶住他的手臂,两人抬头向山巅望去,却见上方的山坡之上出现了一条白色的长龙,轰隆隆的闷响声由远及近,张扬虽然胆色过人,可是看到眼前的景象,也不由得变了颜色,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安语晨,费尽辛苦两人方才回到这里,本以为胜利在望,却想不到在冰刀梁又遭遇雪崩。

    张扬大吼道:“快跑!”他拉着安语晨的手臂,向山下逃去,可是在这风雪漫天的冰峰之上,他们想逃又能逃到哪里?没等他们逃出几步,宛如银龙般倾泻而下的积雪就狂涌二字,气浪将他们的身体掀如半空之中,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他们的身体宛如秋叶般在虚空中飘零,张扬一口气还未提起,积雪已经兜头盖脸的笼罩下来,转瞬之间已经将他们掩埋在皑皑的白雪之中。

    张扬将安语晨紧紧拥抱在怀中,用他的怀抱护卫着安语晨,避免她受到伤害,他的身体终于落在了地面上,左腿一阵剧痛,他们的身体完全被积雪掩埋,腿部的疼痛没有让张扬昏迷过去,确信安语晨仍然在自己的怀中,张扬稍稍心安了一些,然后开始用手臂推开上方的积雪,积雪层很厚,他的手竭力伸展,却始终无法突破厚厚的雪层,张扬的内心充满了恐惧,他不知道他们被掩埋在了多深的雪下,如果雪层太厚,用不了多久的时间,他们就会因缺氧窒息而死,他挣扎着从上衣的口袋中取出信号枪,雪崩时从高空中坠落让他的身体多处受伤,他的左腿应该断了,肋骨也有多根骨折,伤痛和积雪让他每一个动作都变得极其艰难。张扬举起信号枪对准上方的雪层,扣动扳机,他期望信号弹能够冲破雪层,就算是无人能够看到,也能够冲出一个孔道,利用孔道可以带给他们一些空气。

    安语晨蜷曲在他的怀中毫无声息,张扬抱着她,此时真正感觉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滋味,信号弹冲出的孔洞没过多久就被落雪掩埋,黑暗中张扬的希望在一点一点的破灭,想不到这冰峰雪岭竟然成了他和安语晨的最终归宿。

    就在张扬几近绝望的时候,他似乎听到了犬吠之声,张扬本以为是他的错觉,可那犬吠之声越来越近,张扬惊喜万分,他想出声呼救,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发不出半点声音。

    犬吠声终于来到他的头顶,随后而来的是脚步声,有人开始利用雪铲挖掘雪面,张扬和安语晨被掩埋在两米深处,外面的营救者先迅速挖出一条可供通气的雪道,然后才进行大面积的清除,十五分钟后,张扬和安语晨的身体终于再度出现在天光之下。

    张扬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清醒的状态,他看到两名身穿红衣的年轻喇嘛,还有一条白色的獒犬,一名喇嘛大声叫道:“听得到吗?”

    张扬微笑看着他,他竟然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

    两名喇嘛分别背起张扬和安语晨,迎着风雪向不远处的庙宇走去。

    这是一座藏在冰峰雪谷中的千年古刹,地图上都没有任何的标志,张扬最为关系的还是安语晨,负责背着安语晨的那名年轻喇嘛道:“放心,她还活着。”

    听到安语晨无恙的消息,张扬的眼圈突然红了,他感叹于生命的顽强和倔强,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他终于找到了安语晨,更为重要的是,她还活着。

    两名年轻喇嘛将张扬和安语晨带到古刹内,来到古刹的后院西北角的禅房,禅房正中放置着一个直径约半米左右的青铜火盆,和严寒的外面相比,禅房内温暖如春,喇嘛将张扬和安语晨轻轻放在羊毛地毯之上,又用棉被盖住他们的身体。

    安语晨仍然处于昏迷状态,张扬的情况也很差,他的左腿在雪崩时发生了骨折,胸前肋骨也有多处骨折,不过骨折的地方并没有发生移位,也算得上不幸中的大幸。

    两名年轻的喇嘛离去后不久,一位瘦骨嶙峋的老喇嘛颤巍巍走入禅房内,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背着药箱的小喇嘛。

    老喇嘛先查看了一下张扬的伤势,低声叽里咕噜说了句什么,那小喇嘛为他翻译道:“你的腿断了,身上也有多处骨折,现在就要为你疗伤。”

    张扬忍住疼痛道:“先帮我看看她有没有事。”

    老喇嘛看了看安语晨,又说了句什么,他显然不懂汉语,那小喇嘛代为翻译道:“她没事,只是昏迷,休息一会儿就会醒来。”

    张扬刚才也探查过安语晨的脉息,相信老喇嘛并没有欺骗自己。

    老喇嘛点了点头,示意小喇嘛打开药箱,从中拿出一个青瓷盒,打开瓷盒,里面却是黑色的药膏,一股浓烈辛辣的味道弥散开来,张扬单凭这味道就已经辨识出这药膏竟然是黑玉断续膏,这种药膏在大隋朝的时候也很难得到,对筋肉和骨伤能够收到奇效,张扬本以为黑玉断续膏早已失传,却想不到在珠峰上的古刹中,还有喇嘛掌握着这种奇药的配方。

    老喇嘛给张扬上药之后,又用木板将他的断腿固定。

    黑玉断续膏果然神奇,药膏敷在伤口上之后,疼痛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酥痒的感觉,老喇嘛通过小喇嘛转告张扬,短时间内不能妄动,避免骨折的地方移位,为张扬疗伤之后,老喇嘛起身离去,那小喇嘛也跟出去了,没过多久,他又带着糍粑和酥油茶进来了。

    张扬现在腹中空空,闻到酥油茶的香味,肚子不争气的叽里咕噜叫唤了起来,那小喇嘛笑了笑,十分可爱,端着酥油茶来喂张扬,室内的温暖让张扬渐渐恢复了,他首先恢复正常的就是语言能力,张扬道:“我自己来!”他接过酥油茶,一口口喝下,因为肋骨有伤,所以吃饭的时候都得非常小心,避免触痛了伤口。

    小喇嘛道:“你安心在这里养伤,这两天风雪肆虐,不适合下山,等风雪过去,我们会派人前往营地联系,把你们接下山去治疗。”

    “多谢小师傅了!”

    小喇嘛笑了笑道:“我叫多吉嘉措!”

    张扬笑道:“那我就叫你多吉,名字够喜庆的!”

    多吉点了点头,笑道:“不耽误你休息了,呆会儿我再来看你!”

    小喇嘛离去之后将房门关闭,张扬从衣服内找到贴身存放的药盒,打开药盒,里面有三颗他亲手配制的逆天丹,他自己服用了一颗,又将一颗嚼碎度入安语晨的檀口之中。

    安语晨的呼吸平缓稳定,应该没有大碍,服下逆天丹可以加速身体的康复,张扬虽然外伤不轻,可是有了逆天丹内服,再加上黑玉断续膏的神奇效用,一周之内应该可以恢复如初。

    夜色降临的时候,安语晨终于醒来,她眨了眨双目,惊诧的发现自己竟然处在房间内,她苏醒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寻找张扬,张扬就躺在她的身边,微笑看着她。

    安语晨激动万分道:“我没死,我们得救了!”

    张扬点了点头,安语晨激动地向他怀中扑去,却不小心触痛了张扬的伤口,张大官人发出一声闷哼,安语晨这才意识到张扬受了伤,内疚不已道:“都怪我,如果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受伤!”

    张扬笑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居然让我见识到了黑玉断续膏,这味灵药早已失传,想不到深山之中还有这样的高人。”

    外面响起轻轻地敲门声,安语晨整理了一下头发,她比张扬要幸运得多,雪崩之中虽然受到撞击,可是并没有受伤。

    获得他们的应允后,小喇嘛推开房门走了进来,他手里拿了两床被褥,来到安语晨面前笑了笑道:“女施主醒了!”

    安语晨轻声道:“你救了我?”

    小喇嘛道:“是我的两位师兄,师父让我给你们送些被褥过来,晚上气温还要低,害怕你们耐不得寒冷。”

    安语晨连忙称谢,从他手中接过被褥。

    张扬道:“小师傅,我们有些饿了,还要麻烦你给我们弄点吃的。”

    多吉笑道:“已经准备了,我师兄马上就给你们送过来。”

    说话的时候,一名年轻的喇嘛带食盒走入禅房之中,他把食盒放在小桌上。

    张扬认出这位喇嘛就是把他和安语晨从风雪中救出的那个,慌忙向那名喇嘛道谢。

    这位年轻喇嘛双手合什,比起小喇嘛多吉,他的修为要高上许多,早已做到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境界。

    安语晨先喂张扬吃了,然后自己才吃饭,小喇嘛多吉颇为健谈,在和他们的谈话中提到,这座古刹名叫尼勒,历史已经有上千年,因为一直都藏在冰峰雪谷,所以很少有人知道这里,加上庙宇本身规模较小,比起海拔五千多米的绒布寺显得默默无闻。他们的主持恩禅法师是印度人,年轻的时候在印度出家,后来翻越喜马拉雅山去绒布寺讲佛,后来因为他和绒布寺的那些喇嘛理念不合,所以离开了绒布寺,这座尼勒寺在恩禅法师来到之前已经荒废了二百多年,恩禅法师离开绒布寺就在这里住了下来,现在庙里一共有五名喇嘛,救张扬他们的那两名年轻喇嘛和多吉都是恩禅法师收养的孤儿,多吉是藏人,他的那两名师兄是尼泊尔人,是恩禅法师去尼泊尔讲经的时候收养的。寺院里还有一位喇嘛是恩禅的师弟桑坤,他过去也是绒布寺的喇嘛,后来追寻恩禅法师的足迹来到了这里。

    因为登山包都在雪崩中失落,张扬把他的户外手表送给多吉作为留念,也是通过这种方式表达对这帮喇嘛的谢意。

    多吉却执意不收,他很认真的说道:“我们是出家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施主已经送给了我功德,在我们佛门弟子的眼中没有比功德更珍贵的东西了。”

    眼前的多吉不禁让张扬联想到了三宝和尚,同样是佛门弟子,境界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儿,等自己返回平海,一定要让三宝和尚过来好好受受教育。

    多吉为火盆添过炭火之后方才离去,安语晨扶着张扬坐起,张扬靠在她身上,双手张开在火炉上取暖。

    张扬道:“看来咱们要在这古刹之中呆几天了。”

    安语晨道:“等我回去之后,一定捐钱给他们重修庙宇。”

    张扬道:“恐怕赵天才他们会等不及,过了和他们约定的时间,他们一定会来找我。”

    安语晨搂住张扬柔声道:“事情已经这样,你就耐心一些,外面天寒地冻,风雪又这么大,你现在又断了一条腿,咱们已经没有了其他的选择。”

    张扬知道安语晨所说的全都是实情,他现在唯有在这座喇嘛庙里耐心等待。

    张扬收敛心神,开始运功疗伤,拥有逆天丹和黑玉断续膏两种灵药,再加上他因为双修而迅速恢复的内力,相信他康复的时间可以大大缩短。

    安语晨不敢打扰他,一个人走到旁边,从书案上拿起一本佛经翻看,可佛经是用梵文书写,她看不懂,安语晨无聊的重新站起,来到门前,听到外面寒风呼啸,又有脚步朝这边走过来了。

    不一会儿响起敲门声,安语晨拉开房门,却见一位灰衣喇嘛走了进来,他手中拎着一个木桶,桶内放着木炭,走入房内之后,他将木炭放在火盆边。

    安语晨道:“多谢大师!”

    那灰衣喇嘛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示意自己又聋又哑,听不到安语晨说什么,安语晨刚才从小喇嘛多吉那里知道了这件寺庙的一些事情,猜测到这名又聋又哑的僧人就是恩禅法师的师弟桑坤。

    桑坤双手合什,告辞离去,安语晨重新将房门关上,回到火盆前,这间寺院的喇嘛真是不错,不但把他们从雪地救起,而且还收留了他们。

    张扬仍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望着他英俊而坚毅的面庞,安语晨的唇角露出浅浅的笑意,她又往火盆中添了几块木炭,在火盆前坐了,托住俏脸痴痴看着张扬,不知为何又想起了他们昨晚在冰窟中浪漫旖旎的缠绵情景,安语晨的俏脸变得通红。

    空气中有股甜香的味道,安语晨吸了吸鼻子,这种香气十分的好闻,有些像檀香的味道。

    原本闭目打坐的张扬却忽然睁开双目,显然他也闻到了这股香气,张扬第一时间就找到了香气的来源,竟然是从火盆之中散发出来的。

    安语晨道:“他们真是有心,居然在炭火中掺杂了印度香!”

    张扬脸色却突然一变,惊声道:“屏住呼吸……”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晚了,他和安语晨都在不知不觉中吸入了太多的香气,张扬忽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回头去看安语晨的时候,发现她已经倒在了地上。

    张扬挣扎着向安语晨爬去,可是他的手足竟然酸软的没有一分力道,张扬心中骇然,他实在想不通,那些喇嘛为什么要在炭火中掺入迷香,他想不出这帮喇嘛加害他们的理由,既然想害他们,当初又为什么要把他们从雪地中救起?

    房门缓缓被推开了,那名灰衣喇嘛悄悄溜了进来,一双眼睛冷冷盯住张扬,目光充满了刻骨铭心的仇恨。

    张扬虚弱无力道:“你是桑坤?为什么要害我?”

    桑坤来到张扬的面前,他抓住张扬的领口,将他从地上拖起,咬牙切齿道:“你竟然捏断了帕加的四肢,你这个恶魔,我要让你血债血偿!”

    张扬听到帕加的名字,内心一怔,他这才想起在通麦遭遇劫匪恶狼帕加的事情来?这世上当真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在珠穆朗玛峰上竟然遇到了仇人?张扬搞不清桑坤和恶狼帕加的关系,可是从桑坤对他恨之入骨的表情来看,他和帕加之间一定渊源颇深。

    张扬中了迷香之后,已经完全丧失了抵抗力,现在的他甚至连高声呼救的能力都没有了,只能任凭桑坤宰割,桑坤抓着他的领口,把他扯向火盆,炙热的炉火烘烤着张扬的面庞,桑坤试图将张扬的面庞摁向燃烧的火炭。

    就在这危急关头,忽然听到外面一个惊诧的童声道:“师叔,你干什么?”

    桑坤微微一怔,转身望去,却是小喇嘛多吉出现在门外,他一脸诧异的看着桑坤。

    桑坤冷冷道:“这里没你事!”

    多吉冲了上来,试图阻止桑坤加害张扬:“师叔,你不可以这样做!”

    桑坤抬脚就将多吉踹到在地,冷哼一声道:“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和你无关!”

    张扬冷笑道:“欺负小孩子算什么本事,有种冲我来!”

    桑坤狞笑道:“我要让你生不如死!”他抓住张扬的头发,将他的面庞向火盆压去。

    就在惨剧即将酿成的时候,那火盆忽然被一股强劲的吸引力所吸引,向门口的方向平移了过去,桑坤摁了一个空,他抬头望去,却见师兄恩禅法师无声无息的出现在禅房之中,一双深邃的眼睛漠然注视着桑坤。

    桑坤大吼道:“师兄,你不要管我,他害了帕加,这是我和他的恩怨。”

    恩禅法师摇了摇头,仍然一步一步向桑坤走去。

    桑坤从腰间抽出了一柄寒光闪闪的弯刀,指向恩禅法师道:“谁都不能阻止我!”

    恩禅继续前行,桑坤怒吼一声扔下张扬,一刀刺向恩禅法师的心口。恩禅法师不闪不避,刀锋插在他心口,宛如撞在金石之上,发出锵!地一声鸣响,刀尖竟然硬生生折断。桑坤露出惊恐的光芒,他弃去弯刀,一拳打在恩禅法师的小腹,触手处突然下陷,他的整只拳头都陷入恩禅法师的小腹之中,手腕一阵剧痛,竟然在恩禅法师肚皮一吸一收之间已经脱臼。

    恩禅法师叹了口气道:“冤孽,你入佛门这么多年,仍然放不开恩仇,仍然抛不下孽缘?”

    桑坤双目通红道:“他是我儿子,他的四肢都被这个人打断了,我要为他报仇!”

    恩禅法师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这些年他做过多少坏事。”

    桑坤道:“我佛以慈悲为本,你佛法精深,却为何见死不救,你可以拿黑玉断续膏给这些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为何不愿救我的儿子?”

    恩禅法师道:“我救了他,他会再去害人!”

    桑坤收回脱臼的手掌,一拉一捏,自行复位,然后又是一拳打在恩禅法师的胸口,蓬!地一声闷响,宛如击中腐木,恩禅法师神情不变,叹了口气道:“你走吧!”

    桑坤疯狂吼叫道:“除非给我黑玉断续膏!”

    恩禅法师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世上万事万物都存在因果二字,你入佛门三十多年,却始终窥不破因果二字,罢!罢!罢!”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木盒扔给了桑坤。

    桑坤终于得到了黑玉断续膏,当真是感激涕零,想起儿子总算有救,激动地难以形容,就在他喜出望外的时候,恩禅法师干枯的右拳缓缓推出,印在了桑坤的小腹丹田之上,他出拳的速度虽然不快,可桑坤明明看得清楚,却无法躲避开来,一股强大的威压之势让他难以挪动分毫,眼睁睁看着这一拳落在自己的身上,周身经脉宛如爆裂一般疼痛,旋即整个人变得虚弱无力,萎靡倒地。

    恩禅法师道:“既然看不破因果,武功对你父子而言皆是累赘,你把他的手足治好,以后就留在这尼勒寺中修心诵佛。”

    桑坤的心情短短时间从大喜到大悲,喜的是终于得到黑玉断续膏,儿子的伤势可以痊愈,悲的是自己武功被废,儿子也要随同他一起在寺院中吃斋念佛。

    桑坤拿着黑玉断续膏一言不发的离开了禅室。

    小喇嘛多吉也因为吸入过多的迷香而瘫倒在地,恩禅法师看着室内的情景,不由得叹了口气,他将张扬他们三个逐一转移到隔壁的禅室,这迷香只是起到麻醉作用,对身体无害,张扬依仗着浑厚的内力却是最先恢复自由的一个。小喇嘛多吉是第二个,安语晨却始终都在沉睡。

    恩禅法师刚才为他们检查了身体,他叽里咕噜说了一番话。

    小喇嘛多吉翻译道:“我师父说你武功高强。”

    张扬歉然道:“给大师添麻烦了!”

    恩禅摇了摇头,又道:“如果我没有看错,这女孩天生绝脉,命不长久!”

    多吉将恩禅的话翻译给张扬听,张扬内心一震,恩禅法师竟然可以看出安语晨的病症所在,难道他有救治的方法?张扬恭敬合什,向恩禅法师求助道:“大师说得不错,她天生绝脉,我至今没有想出救治她的方法。”

    恩禅道:“我查看过她的状况,她天生绝脉,以她的状况或许活不到二十岁,可是有人用内力临时在她的体内开经拓脉,延缓了她经脉闭死的时间,又辅以药物,所以她才活到现在。”恩禅停顿了一下,凝望张扬道:“是你做的?”

    张扬并没有隐瞒,他点了点头道:“晚辈粗通医理,这些年用内力辅以丹药的方法延缓她的生命,可是终究无法彻底治愈她的顽疾。”

    恩禅道:“天生绝脉往往夭折于少年,唯一的治愈方法就是在体内新生经脉,融阴阳促新生,她若是结婚生子,或许才有一线生机。”

    张扬听多吉翻译之后,此时对恩禅在医学上的见解已经钦佩到了极点,想不到这冰峰雪谷之中竟然藏匿着这么一位医国高手,看来冥冥之中一切都有注定,安语晨选择来到珠峰之上,他追寻而至,两人坠入冰窟,遭遇雪崩,直至获救来到尼勒寺,似乎都有上天在指引他们。

    张扬一揖倒地,真诚道:“求大师慈悲为怀,为晚辈指点明路,救救她吧!”

    恩禅法师双手将张扬搀起,他低声道:“根据我的判断,她的生命最多不会超过三个月。”

    这也正是张扬所担心的问题,就算安语晨如愿以偿的怀有身孕,可是三个月后她将再次面临死亡,到时候不但是她,连腹中的胎儿也一样要死,张扬非但救不了她,反而要赔上母子两条性命。

    恩禅法师道:“我看得出,无论医术内力你都要强我许多。”

    张扬道:“术业有专攻,医学武功之道浩瀚如海,我所掌握的仅仅是大海之一滴罢了。”

    恩禅法师道:“我也救不了她,但是我可以给你一个提示。”

    张扬恭敬道:“晚辈洗耳恭听!”

    “瑜伽之术你应该听说过。”

    张扬当然听说过,而且他从艾西瓦娅那里还得到过一本佛经,那本佛经的后半部就记载着一套古代瑜伽的心法,艾西瓦娅就是因为修炼了那套瑜伽心法,所以才延缓了肌肉萎缩。

    恩禅法师道:“瑜伽术可以减慢身体的新陈代谢,延缓衰老。”他的目光垂落到室内的火盆之中:“同样的炭火,熊熊燃烧和缓慢燃烧时间肯定不同,如果她修炼了瑜伽术,或许可以将生命从三个月延缓到一年,有足够的时间让体内的新生经脉发育成熟。”

    张扬道:“求大师指点!”恩禅法师提出的方法的确符合实际。

    恩禅法师道:“我所修习的瑜伽术重在观想,而她所需要的瑜伽术却和我相反,修炼之时封闭六识,冥恒瑜伽术乃是瑜伽中最为古老的方法,据我说知这种修炼方法或许已经失传了,我可以将这种瑜伽术教授给她,不过能否起到最好的效果却恨难说。”

    张扬道:“大师,我有一份瑜伽心法,还望大师指点。”

    恩禅法师点了点头。

    小喇嘛多吉找来铅笔和纸张,在低温的环境下,铅笔成了最常用的书写工具。张大官人记忆力惊人,他把艾西瓦娅交给自己的那套瑜伽心法一字不漏的默写下来,连图谱都画的毫无差错。

    原始心法其实是梵文,艾西瓦娅翻译成中文,现在张扬以中文写出,小喇嘛多吉又要用梵文翻译过去,恩禅法师仅仅看完开头,就不禁叹道:“果然是有缘!”,他也没有想到张扬会得到这失传已久的冥恒瑜伽术。

    雪后初晴,整个尼勒寺笼罩在金色的阳光中,气温却仍然很低,院落中的积雪很深,张扬坐在院落正中,在恩禅法师的指点下修炼冥恒瑜伽术。这种心法的重点在于控制,修炼成功之后,可以自如的控制呼吸心跳,甚至血液的流动速度,张扬本以为和龟息术相通,可是真正修炼起来,却发现这种控制并非是一味的减缓。

    恩禅法师站在雪中,看到张扬一呼一吸之间,白色的气息笔直如箭,这年轻人的内力竟然精纯如斯,张扬悟性其高,原本他对这套瑜伽心法就烂熟于胸,只是没有实际修炼过,在恩禅法师的指点下,很快就参悟了其中的关键所在,短时间内就将整套心法融会贯通。他发现这套瑜伽心法对疗伤有着莫大的好处,延缓身体新陈代谢的速度可以起到延缓衰老的作用,可是如果受伤,可以加速伤口处的血循速度,这样对伤口的修复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张扬原本就服用了逆天丹,加上黑玉断续膏外敷,如今再有冥恒瑜伽术相辅,伤口愈合的速度惊人,仅仅一个日夜的功夫,他的外伤已经基本痊愈,断裂的腿骨也已经开始愈合,照眼前的速度来看,不出三天,他的身体就能完好如初。

    安语晨也在恩禅法师的指导下开始修炼瑜伽,她的武功根基本来就很好,修习瑜伽并不费力。张大官人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恩禅法师给了他这么大的恩泽,他当然不能就这样坦然受之,恩禅法师和他讨论医理,张扬帮助恩禅法师解决了不少医学上的困惑和难题,顺便又写了一些药方给他,恩禅法师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到喜马拉雅山周边地区行医,张扬的这些药方对他大有帮助。

    三天之后,张扬的伤势已经完全康复了,除了恩禅法师之外,其他人对此都深感惊奇,要知道张扬刚刚获救的时候,左腿骨折,肋骨多处骨折,这么重的伤竟然在三天内全部治愈,虽然黑玉断续膏效果神奇,也需要半个月以上的疗程,恩禅法师却了解到张扬还拥有逆天丹,再加上冥恒瑜伽术,三者相辅相成方才达到了如此惊人的治疗效果。

    张扬和恩禅法师并肩站在尼勒寺的钟楼之上,小喇嘛多吉站在钟前,迎着万丈霞光,撞响了铜钟。钟声悠扬,回荡在冰峰雪谷之中,想起这两天的经历,张扬不由得感叹,如果不是遇到了这群好心的喇嘛,自己和安语晨只怕已经被冰封在雪山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