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看到杜天野的表情并无异常,心中不觉有些奇怪,难道他真不知道李同育向省纪委投诉他的事情?张扬道:“你还好吧?”
杜天野笑道:“很好啊!”
张扬半信半疑道:“上头没人找你?”
杜天野道:“找了,无非是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
张扬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杜天野瞪了他一眼道:“你小子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张扬道:“东南日报社社长李同育举报了你,同时还把宋省长给举报了,纪委刘副书记因为抗议,已经主动辞职,你可别小看这件事。”
杜天野还真不知道刘艳红辞职的消息,他倒吸了一口凉气道:“李同育和我没什么交集,他为什么要举报我?”
张扬喝了口茶道:“还记得上次朱小桥村械斗的事情吗?当时就是东南日报挑唆朱小桥村人闹事。”
杜天野道:“他为什么要针对我?”
张扬道:“我看这件事不应该问你,应该去问陈大爷。”
杜天野道:“你是说……”
张扬道:“我总觉着这事儿可能是从上一辈延续下来的。”
杜天野道:“很有可能,走!去清台山!”他做事雷厉风行,说走就走。
张扬道:“我晚上还得回家吃饭呢!”
杜天野道:“现在就去,晚不了你回家团圆。”
他们赶到陈崇山的石屋的时候,陈崇山正在那儿晾晒上午采摘的蘑菇,看到他们一起过来了,不由得笑了起来:“你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
杜天野道:“爸,我们今天过来专诚问你点事儿。”张扬早就知道他们父子间的关系,杜天野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顾忌,其实现在他和陈崇山的父子关系很多人都已经知道了。
陈崇山拍了拍手道:“坐下说!”
三个人搬了小马扎在石桌前坐下,陈崇山在黑陶壶内煮了野山茶,诱人的茶香随着山风在空气中浸润开来。
张扬道:“陈大爷,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李同育的人?”
陈崇山听到这个名字显得很陌生,摇了摇头道:“不认识!”
张扬道:“他的父亲曾经是觐辽地委书记!”
陈崇山明显愣了一下,他在三只小黑碗内倒上煮好的茶水,低声道:“你说的是李朝旭!”
张扬和杜天野对望了一眼,他们两人当然不知道谁是李朝旭。
陈崇山道:“我记得李朝旭有三个儿子,老大小名叫大宝,学名是李同宝。”
杜天野道:“那就没错了,他现在是中宣部副部长!”
陈崇山道:“我和杜山魁、楚镇南三人是战友,抗战末期的时候,李朝旭是我们所在连队的连长,是我们的上级!”陈崇山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他的思绪回到了那个硝烟弥漫的年代。
“李朝旭和我们这些出身农村的士兵不同,他来自于大城市,家庭条件很好,据说在上海有一家规模不小的纺纱厂,后来他投身革命,因为他自身文化水平很高,所以很快就在我们这些人中脱颖而出,谈到入伍时间,我们这些人都差不多,可是他升迁比较快,在担任我们连长之后,他的缺点也慢慢显露了出来,他这个人自视甚高,看不起我们这些农村兵,而且听不得别人的意见,换句话来说,就有些刚愎自用,在一次针对日本人的军事行动中,我们连队负责守住高地,李朝旭虽然学历很高,可是在军事上却是一个外行,指挥明显出现了错误,我们连队伤亡惨重,危急关头,老楚提出了新的作战方案,利用地形和日本人周旋,而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身为连长的李朝旭却不见了。”
张扬道:“他当了逃兵?”
陈崇山摇了摇头:“他被一颗流弹打中了头盔,虽然头盔挡住了那颗子弹,可他却因为惊吓过度昏过去了。本来我们这些剩下的士兵已经抱定了以死殉国的念头,在最后关头,大部队赶来了。”
陈崇山端起黑陶碗喝了一口道:“最终的结果我们取得了那一次的胜利,后来在清理尸体的时候发现了晕倒的李朝旭,我们谁也没说他什么,抗日战争结束之后,大家又被分配到了其他的部队,杜山魁和楚镇南的军事才能逐渐显示了出来,他们在部队内的级别也是不断提升,等到平津战役我们再次见面的时候,李朝旭还只是一个连长,而我们多数都已经是团级了。在大家的一次战友聚会中,李朝旭喝多了酒,他认为是我们说了他的坏话,所以他才受到了打压。当时杜山魁很生气,当着这么多的战友给了他一记耳光。第二天李朝旭过来道歉,我知道这个人的气量很小,一定会记得这件事。”
张扬听到这里心里对李朝旭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当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老子小心眼儿,儿子也是个小心眼。
陈崇山继续道:“解放后,我们一度失去了联络,后来我们转战朝鲜,抗美援朝,战争打完之后,回来才知道李朝旭已经从政,完成了一个军人到政客的转变,我们三个除了打仗别的都不会,所以一直都呆在部队,再次和李朝旭相聚的时候,他已经是名和县的县委书记,感觉他倨傲的气势又回来了,我们这帮人虽然粗枝大叶惯了,可别人的态度怎样我们还能感觉到,既然人家自视甚高,我们也就不和他继续联系了,再后来……”陈崇山叹了口气。
杜天野接口道:“后来就是文革!”
陈崇山点了点头道:“文革期间地方上率先受到冲击和影响,我们这些自认为一直忠诚于党和国家的军人,在这场突然到来的政治风暴前不知所措,有多少家庭因为这次风暴而妻离子散,杜山魁的出身是最好的一个,他在京城,日子好过,我有台湾关系,老楚有海外关系,我们想要保护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妻子,可在那种情况下,我们的努力实在太微不足道了。”回忆让陈崇山感到痛苦,他攥紧了拳头:“李朝旭因为资产阶级出身,是最先被打倒的一个,在审查他的时候,有人把他当年在战场上吓昏过去的事情举报了上去,他认为是我们三人中的一个,李朝旭举报我,举报楚镇南,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解决他自身的问题,可是他的问题终究还是没有得到解决,最后因为受不了折磨而跳楼自杀。老楚先被解除了审查,从那以后我和老楚他们也失去了联络,后来见面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
张扬道:“据李同育所说,楚司令在文革期间照顾了他们一家。”
陈崇山道:“老楚的性情就是那样,只记得人家的好处,别人哪怕对他不好,他转眼就会忘了。”
张扬道:“这个李朝旭大概和他相反,只会记着别人不好的地方,我看他一定是给他的子女们灌输了仇恨,所以李同育才会那么恨你们。”
陈崇山道:“人生不过短短数十年,到最后还不是尘归尘土归土,什么爱恨情仇,一闭上这双眼睛,什么都无所谓了,如果李朝旭泉下有知,他一定后悔当初说过了什么。”的确,到了他这种年纪已经没有什么看不开的事情。
张扬道:“李同育现在到处在制造不利于宋省长和杜书记的谣言,带来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陈崇山道:“清者自清,何必在乎他说什么?无论遇到什么事情,权当是人生的一次历练,可以这样想,你们的心中就就可以坦然了。”
老道士李信义此时寻到陈崇山的院子里聊天,看到张扬过来,不由得惊喜道:“来了怎么不去我那里?”
张扬笑道:“刚刚来到,正准备去拜访你呢。”
李信义看出张扬的面色有些不对,伸手探了探他的脉门,低声道:“最近是不是受过伤?”
张扬知道李信义是位高手,他笑了笑道:“不妨事!”
既然张扬不想说,李信义自然也不好继续追问,他在一旁的小马扎上坐下,皱了皱眉头,看来有些心事,陈崇山听说他们还要赶着下山,起身去收拾点晒干的蘑菇给他们带走。杜天野去帮忙,顺便陪老爷子说两句贴心话。父亲虽然嘴上不说,可是他心里一定很担心自己。
李信义等他们走了方才道:“上个月小妖来过,我看她情况不妙。”
张扬微微一怔,安语晨来内地他并不知道,这些日子虽然一直和她没有断了联络,可每次通话安语晨都说自己很好,让张扬不必担心。
李信义道:“我担心她阳寿已尽!”
这句话也说出了张扬最为担心的事情,他抿起嘴唇,两道浓眉凝结在一起,沉默了一会儿方道:“我看能不能说服她过来一趟。”
李信义道:“马上就是清明,她应该会回来扫墓。”
张扬道:“我争取回来一趟!”
李信义点了点头,眉宇间的忧愁却没有丝毫减弱。李信义虽然是安家的子孙,可是他已经遁入空门,安家唯一知道他身世的大哥已经去世。安家的这些后辈,他接触的并不多,其中见得最多的就是安语晨,心中最疼的也是她,大哥临终前最放不下心的那个还是她,这安家唯一的女娃儿却患上了天生绝脉的毛病,虽然张扬几次出手相救,可也都是治标不治本,没有彻底解决她的病症。
李信义也能看出,张扬到目前为止还是束手无策,每次解救安语晨,他都会倾尽全力,功力不免要大打折扣,而如今以张扬的状况未必救得了她。
张扬的心情因为李信义的话而变得沉重,回春阳的路上,连杜天野都看出了这一点,杜天野道:“怎么突然有些不高兴了?”
张扬舒了口气道:“没什么,只是回到这清台山,想起当年我初到这里的情景,心中忽然生出了许多感慨。”
“什么感慨?”
“我感觉官做大了未必真的会快乐!”
杜天野哈哈笑了起来:“只要你做事问心无愧,什么时候都会快乐。”
张扬道:“当年安志远老先生曾经说过几句话,人不在于当多大的官,而在于做多大的事!”
杜天野道:“你不正是这样做的吗?”
张扬笑道:“我那是被你们这帮领导压着做事,头没那么大,硬找那么大的帽子来戴!”
杜天野道:“其实你做得已经很不错!”
两人经过青云竹海的时候,张扬忽然想起安老的坟墓就在附近,建议去墓前祭扫一下。
杜天野欣然答应下来,安老的坟冢静静躺在竹海内,张扬和杜天野来到坟前的时候,发现墓前摆放着贡品,水果是新鲜的,卤鸡还带着香味儿,应该摆放在这里没有多久,张扬以为是李信义送上的,笑了笑道:“李道长对这个大哥还真是尽心。”
杜天野微微一怔,他并不知道李信义和安志远的关系,有些诧异道:“安老是李道长的大哥?”
张扬点了点头道:“是啊,他和安老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多嘴了,笑道:“这事儿他不想别人知道,你得帮我保密。”
杜天野笑道:“我像乱说话的人吗?”
张扬忽然觉察到草丛中似有动静,厉声道:“什么人!出来!”虽然他的功力大打折扣,可是耳目比起普通人还要敏锐许多,他一个箭步向前方窜去,却见一只褐色的野兔倏然从草丛中窜出,宛如一道褐色闪电般向竹林深处投去,如果在过去,张大官人一定要追上去,打下这只兔子,给晚上的餐桌添一道美味,可现在他有些力不从心。
杜天野看到张扬追了两步又停下脚步,笑道:“你不是武林高手吗?怎么不把那只兔子打下来?”
张大官人叹了口气道:“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两人在安老的坟前祭扫了一下,然后离开,张扬并没有察觉,竹影深处,一双明澈的美眸正黯然注视着他,几分柔情几分伤楚,那双眼睛的主人正是安语晨。
世上的巧合本来就有很多,安语晨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张扬,她本来想清明过来扫墓,可是最近身体状况一天不如一天,安语晨知道自己来日无多,她害怕自己等不到清明,所以决定提前来清台山,来到爷爷的坟前看他,安语晨很想见张扬,可是她害怕自己拖累了他,上次张扬为她疗伤的情景她仍然记忆犹新,她实在不忍心让张扬再冒这么大的风险。
张扬和杜天野走后,安语晨来到爷爷坟前跪下,望着爷爷的遗像,泪水宛如断了线的珠子不停滴落下来:“爷爷,我好想你,我一个人在这世上过得好孤单……”
四周如此寂静,只有山风应和着安语晨的倾诉,她抱着墓碑,仿佛抱住爷爷的身躯:“爷爷,你曾经说过,要尽一切努力让我快乐,我很快乐……我活过了,也爱过了,对我来说再也没有什么遗憾……”说到这里她低声啜泣起来:“只是我不知道他爱不爱我……我知道自己没资格这么想,他已经为我付出了这么多,我是不是很贪心……可是……”她剧烈地咳喘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平复下来:“爷爷,其实上天已经对我够好,在我要走之前,还给我一次见他的机会……可是,我不想再拖累他,我不想拖累任何人,成为任何人的负担……”
安语晨对着墓碑喃喃诉说着,浑然没有感觉到天已经黑了,夜幕已经笼罩了清台山,她坐在石碑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最近经常会发生这样的状况,她特别容易犯困,特别的疲乏,坐在那儿说着说着就会睡着。
安语晨再次醒来的时候,看到了身上披着的道袍,看到了守护在她身边的老道士李信义。
安语晨望着李信义露出会心的笑容,她此时方才发现,李信义的眼,李信义的眉和她的爷爷是何其的相似,虽然他留了一大把蓬松的胡子,可还是遮不住那熟悉的轮廓。安语晨轻声道:“爷爷!”
李信义唇角的肌肉没来由颤动了一下,带着他的胡子一撅一撅,只是瞬间的错愕,然后李信义眼圈微红的应了一声:“嗳!”如此亲切,如此温暖。
安语晨扑入他的怀抱中,泪水簌簌落下:“爷爷!”仿佛爷爷真的已经回到他的身边。
李信义不禁动容了:“乖!小妖,乖,孙女儿乖!有什么事情,只管跟爷爷说,有我在,不怕,不怕!”
安语晨点了点头,离开了李信义的怀抱,抹去脸上晶莹的泪珠儿,留下一抹灿烂至极的微笑:“我很开心,我又有爷爷了!”
李信义道:“我也很开心,我有了个孙女!”
李信义并不知道安语晨看到张扬的事情,带着她返回道观居住的时候,李信义道:“张扬下午来过,我还提到了你,想不到你们就这么错过了!”
安语晨道:“没事儿,我明天去找他!”
李信义道:“他很关心你的身体,最近你怎样?”
安语晨道:“还好!”
李信义却是不信,他伸出手,安语晨顺从的将手腕交给他,李信义探了探她的脉门,两道花白的眉毛变得越发纠结了,安语晨的脉象比起上次见她的时候更加紊乱,李信义的医术当然无法和张扬相提并论,可是他依然能够探查出,这是一种经脉面临崩溃的前兆,这丫头的脉象和常人原本就不同,所以李信义也不敢轻下结论。他能够想到的还是张扬,低声道:“看看张扬有没有办法。”
安语晨淡然笑道:“其实我最近感觉还好。”
李信义将信将疑,老道士只是觉着安语晨这次来得突然,记得上次她说过要清明过来,怎么突然就来了。
老道士带着安语晨回到紫霞观,给她做了碗素面,安语晨却没有多少食欲。
李信义看到她的样子,心中越发的感到担心,轻声道:“小妖,你好歹吃一些,不要让我担心。”
安语晨道:“你真像我爷爷!”
李信义听到这话,心头一酸,眼泪差点没掉下来,他年少之时就遁入空门,对安家的那点印象全都停留在少年时代,后来遇到大哥安志远,方才唤起了心中的一些亲情,他本以为自己早已斩断了和安家的关系,可现在看到安语晨楚楚可怜的样子,心中说不出的难受,李信义终于相信血脉至亲是怎样都割舍不断的。
李信义强作欢颜道:“你刚才不是叫我爷爷吗?你要是愿意,以后就叫我爷爷!”
安语晨在竹林之中听到张扬和杜天野的对话,已经知道了李信义的身份,她浅笑道:“其实你就是我爷爷,我知道,我全都知道!”
李信义不知她怎么会知道,想想安语晨还不知在世能有多少时日,他当然不忍心继续否认,轻声道:“小妖,你是我的乖孙女儿!”
安语晨坐在李信义身边,向他说着自己当年来清台山的趣事,脑海中翻来覆去浮现出的却都是张扬的样子,她不由得想到,如果当初自己没有来这里,或许就不会遇到张扬,或许自己早就先于爷爷死去,那么自己也就没有这么多的烦恼和牵挂,她心中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和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来清台山?不仅仅是为了拜祭爷爷,更是想重温昔日和张扬相认相识的片段。如果不想见,便可不相恋……安语晨的唇角浮起了一丝凄楚的笑容,一直以来自己只是在单恋……
如果张扬知道他扫墓的时候,安语晨就在竹林中偷偷看着他,他绝不会走,离开清台山,手机有信号之后,他马上给安语晨打了一个电话,可惜听筒中始终回荡着——您拨打的手机不在服务区。
赵静带着丁兆勇回到家里,受到了全家人的热烈欢迎,赵铁生专门把儿子和儿媳妇们全都叫了回来,徐立华开始的时候还有些不放心,可是见到丁兆勇之后,发现这个年轻人虽然和丁斌是一家出来的兄弟俩,可丁兆勇的身上却没有任何官宦子弟的傲气,为人谦和厚道,徐立华很是喜欢。
丁兆勇因为是第一次登门,出手也是相当的大方,给每个人都带来了礼物。
赵立军的老婆俞美莲拿着赵静给她新买的皮包,高兴地格格直笑,嘴都合不拢了,其实她听说张扬今天要来,本来都不想过来了,上次被张扬打了一个耳光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呢,是赵立军好说歹说才把她哄过来。
俞美莲这个人嘴巴特能说,她格格笑道:“小静就是有眼光,你看看咱们这位妹夫,长得那个帅,真是英俊潇洒,你们三兄弟加一起也比不上啊。”
赵立军嘿嘿的笑,他算是被老婆给欺负倒了。
赵立武听不下去了:“兆勇长得是不错,可你也不能这么寒碜我们兄弟仨吧?”
赵静道:“行了,嫂子,你就别夸他了,再夸他还不知得瑟成什么样,丁兆勇,走,跟我去菜市场。”
徐立华道:“小静,哪能让兆勇去啊!”
赵静笑道:“我是带他出去转转,熟悉熟悉环境。”
徐立华道:“正好看看你小哥回来了没有。”徐立华的心中还是放不下儿子。
赵静两人走后,俞美莲又啧啧赞了起来:“小静真是有福气,这下好了,嫁入豪门了!”
赵立武切了一声道:“什么豪门,不就是一当官的,我们家老三也是官。”
俞美莲道:“你懂什么?官还有大小呢,老三是处级干部,人家小静的未来公公是省部级,差的太多了。”
赵立武对这个大嫂打心底看不惯,又哼了一声道:“省部级怎么了?退了休也就是一平民老百姓,我们家老三可是正当年,以后别说省部级,正国级都有可能。”
俞美莲道:“你可真敢想!”
赵铁生把烟蒂摁灭道:“行了,一家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吃饭,抬什么杠?”他也不喜欢这个儿媳妇,可当公公的也不好多说话。
俞美莲眼皮翻了翻,挤出一脸的笑,挽着徐立华的手臂道:“妈,明儿您和爸是不是要跟他们一起去东江?要不我和小军也跟你们去吧,你们年纪都大了,去省会这么大的城市,我还真有点不放心。”
赵铁生又点了一支烟,徐立华不好说什么,有些为难的看着他,赵铁生道:“我们还走的动,虽然认字不多,可路标还认得。”这个儿媳妇在他心底就是势利,带她去东江,门儿都没有。
俞美莲气得抓住赵立军的手臂用力一拧,赵立军忍痛不敢吭声,他知道老婆让他说话,也笑了笑道:“小莲也是为你们着想,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些不放心。”
外面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道:“有啥不放心的?”却是张扬和杜天野一起到了。
市委书记来到这里,一家人不由得有些诚惶诚恐,别看俞美莲平时嘴巴闲不住,看到平时只能在电视新闻中见到的江城最高领导人忽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吓得连话都不敢说了。
张扬来到母亲面前叫了声妈,一声就把徐立华的内心喊得暖融融的,他又来到赵铁生面前叫了声赵叔。
赵铁生的脸上也露出慈和的笑容,过去他一直都把张扬视为拖油瓶,对张扬没有过多少好脸色,可这些年来随着张扬的平步青云,他的家庭也蒙受了很大的照顾,张扬以德报怨的做法让赵铁生感到惭愧,现在看张扬怎么看怎么顺眼,有时候甚至有些失落,这么好的儿子怎么就不是自己亲生的呢。
赵立军赵立武哥俩见到张扬也是一脸的笑。
杜天野笑道:“赵叔、徐阿姨,我今天是不请自来,给你们添麻烦了。”
赵铁生道:“杜书记,平时我想请也请不到您啊!”
徐立华道:“杜书记,来这里就是自己家。”
杜天野道:“既然这样,你们就别杜书记长杜书记短了,叫我天野,我和张扬那可是亲如兄弟!”一句话拉近了他和赵家人的距离。
丁兆勇和赵静这会儿也回来了,丁兆勇看到杜天野居然在,也是非常高兴,杜天野道:“兆勇,赵静也是我妹子,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对她,不然,我饶不了你。”
丁兆勇只是笑。
俞美莲还惦记着跟公公婆婆去东江的事儿,推着赵立军让他给张扬说,她也明白,现在这个家里地位最高的是张扬,只要张扬答应,肯定就没问题。
赵立军瞅机会跟张扬说了,张扬道:“以后吧,这次只有一辆车,咱爸妈加上我还有他俩,满员了!”,张扬的回答很婉转,也没伤他面子,赵立军怏怏道:“你嫂子总想出去转转,我们结婚这么久还没出去旅游过呢。”
张扬笑道:“等我忙完这一阵子,要不这样,十月你们一起来南锡,整个平海最好玩的地方都在南锡,到哪里吃喝住玩,我全都安排。”
赵立军听弟弟这样说,面子也有了,媳妇那边也有了交代,自然欢天喜地。
俞美莲得了这个消息,也是开心非常,似乎忘了小叔子上次给他的一个耳光,一口一个兄弟叫的是异常亲热。
晚上徐立华和赵铁生亲自下厨,赵铁生厨艺不错,烧得一手好菜,不过他平日里很少动手,最近也就是儿女从外面回来才主动下厨。
俞美莲看在眼里,心里又有些不平衡了,赵立军和她从来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想起来就觉着自己的男人没本事,找了个机会又对赵立军连掐带拧。
丁兆勇这次是专门来提亲的,酒到中途,他提起了自己和赵静的婚事。
赵铁生只知道女儿谈恋爱了,却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准备结婚,现在距离五一也就是一个多月,平时父母都念着儿女赶紧长大,早日成家,可真到了这种时候,心里却有些舍不得,这方面,儿子和女儿的感觉不同,儿子那是娶回来一口子人,女儿却是嫁出去,虽说赵静这些年一直都在外面上学,可嫁人和不嫁人,心里感觉就是不一样,赵铁生没说话,默默抽着烟。
丁兆勇看到未来岳父这种反应,心里感到有些没底,他向赵静看了一眼。
赵静道:“爸!”
赵铁生笑了笑仍然没说话。
赵静用手推了推张扬,张扬笑道:“赵叔,妈,你们是不是太开心了,开心也得给点反应啊!”
徐立华道:“我们的确开心,虽然我们两口子没啥文化,可也不是老封建,儿孙自有儿孙福,女儿大了,早晚都会有嫁人的一天,她选谁,是她的自由,我们只能提提建议,我们不可能做她的主,小静是大学生,这么大了,什么事都懂,不要我操心,兆勇小伙子不错,年纪轻轻,又有自己的事业,还是三儿的好朋友,三儿这个人,交得朋友我信,他认同了,就是我认同了,他只会对妹妹好,比我还护着小静!”说着说着徐立华的眼圈居然有些红了。
赵铁生抽了口烟道:“孩儿他娘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兆勇啊,两个人能走到谈婚论嫁这一天不容易,别的我也不想多说啥,小静这孩子从小被我们宠坏了,你能让她尽量让着她点儿。”
“爸!”
丁兆勇笑道:“赵叔、徐阿姨你们放心,小静挺好的,平时都是她照顾我。”
杜天野笑着帮衬道:“好事啊,咱们别那么伤感行不,我提议大家一起干杯。”
张扬、赵立武、赵立军一起举起了杯子。
徐立华道:“现在我最担心的就是三儿,这么大了还是不定性!”
张扬道:“您别催,你看我们杜书记,都四十多了还没结婚呢,我们这些国家干部都是先立业后成家。”
杜天野笑道:“你可别拉我垫背,对了,你不是订婚了吗?这事儿还没跟家里说?”
徐立华听说他订婚了,也是惊喜非常,惊喜之余又不禁抱怨起来了:“好小子,订婚这么大的事儿都没跟家里说一声,快说,哪家的闺女?”
张扬道:“还是过去那个!”
徐立华道:“嫣然!”
张扬点了点头。
徐立华笑道:“嫣然挺漂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