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和查晋北同时转过身去,却见江光亚陪着一对男女走了过来,女的张扬认识,居然是泰鸿集团的总经理姬若雁,男子他并不熟悉,不过看那男子气宇轩昂,也不是寻常人物。
张扬虽然不认识,可查晋北却认得,那男子是梁康,京城最有名的三公子之一,这样的名号往往会和纨绔子弟联系在一起,不过梁康却是一个实干家,他的父母都是部级高官,爷爷更是共和国的开国功臣之一,虽然在八十年代初期就已经隐退,但是家族中从政者众多,可谓是不择不扣的红色家族。梁康以经营钢材发家,苏联解体之后,他因为中苏贸易又发了一大笔财,财富迅速膨胀,其雄厚的财力已经成为年轻人中的翘楚,近年来更是在金融、地产、物资多方出击,旗下的巨龙集团已经成为国内实力最为雄厚的财团之一,因为他为人高调张扬,在京城的名头也是越来越大,有说法,他的财力已经超过了大商人何长安。
在查晋北的眼中,梁康是个晚辈,他和梁康经营的范畴不同,他们之间不存在任何的竞争,所以也没有什么矛盾。
张扬见到姬若雁,知道她肯定是来给江光亚捧场的,这件事也很正常,泰鸿的老总赵永福是江光亚的亲姑父,姬若雁又是泰鸿的经理,她代表老总过来恭贺也是应当的。张扬笑道:“姬小姐对书画的兴趣越来越大了。”
姬若雁听到他这句话表情显得有些不自然,张扬想起在南武市大笔写出搏起那两个字的情景,不由得有些想笑。
查晋北也认识姬若雁,他微笑道:“姬总对这幅画也有兴趣?”
姬若雁点了点头道:“书画我是个门外汉,不过听说这画上的字是张主任所写,当初张主任的一幅满江红就卖到了两百万的高价,单单是这些字的价格应该不止五万,我们都是经商之人,商人逐利乃是我们的本能。”
查晋北呵呵笑道:“姬总是要跟我抢了。”
姬若雁微笑道:“君子不夺人所爱,我是个小女子所以就理直气壮的和查总争一争了。”
查晋北笑得越发开心,姬若雁他并不放在心里,虽然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泰鸿的总经理,可是泰鸿真正的决策权还是掌握在赵永福的手里,查晋北琢磨的是她和梁康的关系。
梁康一直都没说话,笑眯眯看着他们。
查晋北笑道:“好一句君子不夺人所爱,我还记得有一句好男不和女斗,既然姬总喜欢,那好,我主动让贤,你拿去就是。”
姬若雁笑道:“谢谢了!”她向江光亚道:“为了表示诚意,我出十万吧,反正这笔钱是捐给天池先生的慈善基金。”
一旁梁康道:“若雁,这笔钱我来出,这幅画算我送给你的礼物。”
张扬道:“我说各位,你们都别争了,我还没答应买啊!这幅画好像是我的吧?”一句话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的确,张大官人没说要卖,本来他是想卖给查晋北得了,可话还没说出来呢,中途又出来姬若雁这么一位竞争者,张大官人最讨厌别人无视他,这帮人围绕这幅画争来议去,可谁也没征求他的同意,真把自己当成空气了。
听到张扬这句话,查晋北打心底乐了,心说姬若雁,你今儿是自找难看了,人家还没说要卖呢。
梁康双目盯住张扬的面庞道:“朋友,价钱不是问题,我给二十万,大家交个朋友。”梁康给的价钱的确不低,可是他的气势太盛,和张扬说话的时候一种居高临下的味道,梁康多数时候都是这个样子,他并不知道张扬是什么人,以为他是这幅作品的作者,梁康也不是艺术品爱好者,他在书画方面的修为有限,从他自身而言,他是不会花二十万去买一幅画的,但是姬若雁喜欢,梁康最近在追求姬若雁,为博红颜一笑,区区二十万对梁康来说算不上什么。梁康的背景和自身条件决定他为人有些傲慢,他的确也有傲慢的资格,很少有人会和他计较,可是他今天不巧遇到了张大官人。
张扬如果高兴,这幅画白送给别人都行,可是他现在有点不爽,别说二十万,就算梁康拿出两千万,他都不会答应。
江光亚不知道张扬对梁康产生了反感,他笑着介绍道:“张扬,这位是梁康,也是我的一位好大哥。”
张扬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道:“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梁康不知他是在讽刺自己,仍然指着那幅画道:“二十万怎么样啊?”
张扬摇了摇头道:“我不卖!”
梁康微微一怔:“你嫌少?”
张大官人笑眯眯没说话。
梁康道:“给你三十万,看在光亚的面子上。”
张扬越来越不爽了,麻痹,有钱了不起啊?梁康一副施舍自己的样子,如果不是因为他是江光亚的朋友,张扬早就不客气了。
查薇看出有些不对,她了解张扬的脾气,梁康这个人说话从来都是那样,不熟悉的人肯定会认为他傲慢无礼,查薇笑道:“梁哥,您出手也太小气了,这么大的老板,才出三十万,我们今天义拍得到的款项是用于慈善基金的,别以为是我们贪钱。”
梁康道:“那好,我出五十万吧,就这么定了。”他认为这个价格已经足够厚道,对方没有拒绝自己的理由。
张扬道:“不卖!多少钱都不卖!”
所有人都傻眼了,查晋北心中这个乐啊,其实他也看梁康这个年轻人有些不顺眼,不过他作为长辈是不适合跟梁康一般计较的,张扬给梁康钉子碰,正是查晋北所愿意见到的。
梁康在众人面前碰了钉子,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好看,在京城的社交圈里很少有人会这样当众不给他面子,更让梁康难堪的是,姬若雁就在身边。
姬若雁偏偏对这幅画爱不释手,她轻声恳求道:“张主任,我真的很喜欢这幅画,可不可以割爱啊?”
张扬觉着这件事有些奇怪,自己都说不卖了,姬若雁还要开口请求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她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跌份儿?过去怎么不知道姬若雁是一个艺术品爱好者?
梁康冷冷望着张扬,对这厮当众不给自己面子相当的恼火。
张扬脑筋也相当的灵活,这种事他知道应该怎样处理,笑道:“姬小姐,不是我不愿意割爱,这幅画我已经答应送给我干妈了,答应过的事情当然不能更改。”其实罗慧宁压根还没见到这幅画,张扬是利用这个方法来转移矛盾。
姬若雁听到张扬这句话也只能作罢,江光亚连忙带着他们去其他地方参观。
等他们走后,查薇有些不解道:“我怎么不知道你把这幅画送给了文夫人?”
张扬没好气道:“你又不是我肚里的蛔虫,我什么事情你都会知道?”
一旁查晋北和邱凤仙都笑了起来,查薇气哼哼瞪了张扬一眼,去陪罗慧宁了。
查晋北提醒张扬道:“刚才的是梁康,京城三公子之一,巨龙集团的总裁。”
张扬道:“不熟悉!”
查晋北道:“他很爱面子。”
张扬笑道:“面子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挣得!”
查晋北依依不舍的看了那幅《山鬼》一眼:“我真的很喜欢这幅画!”
张扬小声道:“等会儿你捐五十万,我让查薇悄悄把这幅画送给你。”
查晋北道:“五十万,你真舍得要。”
张扬道:“你刚才也听到了,梁康都出这个价。”
查晋北笑道:“五十万就五十万,既得到这幅画,又能帮助做点善事,和乐而不为之,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啊?”
查晋北道:“帮我引见这幅画的作者。”
张扬道:“没问题!”
当天的艺术沙龙很成功,很多前来的嘉宾都买下了义拍的画作,多数人对画作本身是不感兴趣的,只不过是通过这种方式向天池先生的基金会捐一些钱,做些善事,查晋北捐得最多,五十万。
罗慧宁代表基金会致辞,向大家的慷慨捐献表示感谢。
张扬站在人群中听着罗慧宁的致辞,此时姬若雁来到他的身边,微笑道:“张主任,今天你让我好没面子。”
张扬看到姬若雁是一个人过来,他笑了笑道:“不好意思,如果不是我答应干妈在先,那幅画一定送给你。”
姬若雁叹了口气道:“作为对我的补偿,你可不可以送给我一幅字。”
张扬笑道:“之前不是写过一幅吗?”
姬若雁听到这句话俏脸有些微红,轻声道:“那幅字被体委刘主任拿去了。”
张扬这个人其实是很好说话的,他对姬若雁本身并没有什么恶感,刚才拒绝她的要求是因为梁康表现出的盛气凌人,张扬拒绝姬若雁之后,也觉着有些过意不去,现在听到姬若雁的请求,自然不好意思再拒绝她了,微笑道:“好,等我回去写好了给你送去。”
姬若雁道:“一言为定,不用你送,我登门去拿,这样才够诚意。”
张扬道:“写什么?”
姬若雁脱口道:“长恨歌吧!”
两人聊得正热烈的时候,梁康寻了过来,他向姬若雁道:“若雁,咱们该走了!”
姬若雁点了点头,笑着向梁康道:“张主任答应送我一幅字。”
梁康淡淡笑了笑道:“好啊!”他拖住姬若雁的手向外走去。
张扬眯起眼睛望着两人的背影,感觉这两人还算般配。
罗慧宁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边,微笑道:“别看了,人家已经名花有主。”
张扬笑道:“干妈,我可没那种心思,您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罗慧宁呵呵笑了一声道:“你这小子从来都不定性,对了,那幅《山鬼》是谁画的?好多人都感兴趣,连梁康也过来问我。”
张扬内心一怔,忽然想起自己说过要把那幅画送给罗慧宁,可这件事并没有向罗慧宁透露,梁康找罗慧宁肯定是为了验证这件事,看来因为这件事要把梁康给得罪了,张大官人倒不是害怕得罪人,他只是觉着没那种必要,来到京城是为了修心养性的,可不是为了树敌。
邱凤仙走过来邀请罗慧宁前往金王府吃饭,为了庆贺艺术沙龙成功开幕,查晋北特地在金王府准备了几桌饭,宴请前来捧场的嘉宾,这也算是对侄女事业的支持。
罗慧宁笑道:“吃饭我就不去了,我还要回去照看女儿,你们年轻人自己去玩吧。”
罗慧宁不去,洪卫东之流却不会轻易错过这个结识京城名流的机会,张扬和洪卫东同车前往金王府,洪卫东在途中向张扬介绍了梁康其人,张扬和梁康发生不快的时候,洪卫东就在一旁,他看到了事情的全部,在他看来,张扬不应该得罪这位京城有名的公子哥。
洪卫东道:“梁康是真正的太子党,权势很大。”
张扬道:“他是什么跟我都没关系,我的工作范围也不在京城,过不几天我就会返回平海。”心中对太子党这三个字却颇为不屑,乔鹏飞算是货真价实的太子党吧,惹了自己,不是一样痛揍!
洪卫东笑道:“我还是希望你能留在京城工作,你方方面面的关系这么广,留在京城工作,一定会对我们驻京办的发展起到重要的作用。”
张扬笑道:“我还是把我的重要作用发挥到平海去吧,京城水太深,我水性不好,怕被淹着。”
洪卫东呵呵笑了起来,他的话题回到了工作上:“史学荣贪污的事情是不是调查清楚了?”
虽然洪卫东也来自平海,可是张扬对他还是有些戒心的,毕竟史学荣是南锡市的干部,他贪污的罪行南锡想在内部消化,不想引起太大的影响,市里派张扬前往驻京办主持大局就是这个目的。
张扬道:“具体的事情纪委再查,根据我了解到的一些情况来看,史学荣肯定是有问题的。市里会做出相应的处理,不会给省里带来不好的影响。”张扬这番话说的委婉,意思表达的却很明白。
梁联合慌忙道:“不用,我们中午严令禁酒。”
张扬道:“那就不喝,吃饭总成了吧,你公务在身也得吃饭。”
王毅答应之后赶紧去准备了。
等王毅走后,梁联合叹了口气道:“张老弟,京城这个地方水很深,有些事必须三思而后行。”他说这番话是好意,可张扬却不爱听,张扬道:“梁局,你还是怀疑我打了严开金?”
梁联合笑道:“那件事并不重要,严开金在京北公司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不过你们双方一直合作的都很好,还是好合好散吧。”
张扬听出梁联合在为京北说话,他也不是故意要闹事,指了指房间的四壁道:“你也看到了,我们驻京办去年才装修,花了一百多万,他们让我们走,是不是有点儿不讲道理。”
梁联合道:“合约我也看过,京北方面要给你们违约金,我看这件事尽量不要伤了和气。”
张扬道:“那点违约金根本不够我们的损失,想让我们走容易,我也不讹他们,你帮我给那个钟新民递个话儿,除了违约金之外再拿五十万出来,另外,我们搬家需要一个月,他要是答应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他要是不答应,我管他钟新民还是钟旧民,我把他变成钟难民!”
张大官人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梁联合听得也是直皱眉头,他是这片区域的治安长官,当然不希望有事情发生,可梁联合对张扬又是了解的,这厮绝对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不仅如此,他还拥有超级变态的战斗力,梁联合还是希望这件事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笑道:“我也不瞒你,钟新民和我的关系不错,这样吧,我约他,咱们三人坐在一起谈谈,看看这件事能不能和平解决。”
张扬听梁联合把话说到了这种地步,当然不好意思继续让他为难,他点了点头道:“谈谈也好。”
梁联合当着张扬的面给京北公司的老总钟新民打了电话,他和钟新民是老朋友,认为这件事还是能够帮忙说和的,可钟新民听到梁联合是为了这件事,态度极其的强硬,在电话中大声道:“老梁,你别管这事儿了,房子我是收定了,在京城的地面上他居然打我的人,你帮我告诉他,我要跟他打官司,我要把他弄进局子里。”声音很大,张大官人的耳力本来就好,把这番话听得清清楚楚。
梁联合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道:“新民,要不你来南锡驻京办一趟,咱们谈谈!”
钟新民道:“有什么好谈的?帮我跟他说一声,让他们马上给我滚蛋,明儿一早我就让人去收房子,他们不搬,别怪我不客气,明天我把他们连人带东西全都扔出去。”
钟新民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梁联合当然不好把张扬提出的条件说出来,他担心张扬听到,向张扬看了一眼,发现张扬没事人一样,在哪儿端起茶杯喝水。张大官人当然听得清清楚楚,心里也很恼火,可是他不能发作,梁联合又没得罪他,人家是好意,想帮忙活个稀泥,当当和事老,是钟新民不给他机会。
梁联合笑了笑道:“你们都很固执。”
张扬微笑道:“不聊这些事情,走吃饭去。”
梁联合实在是不方便吃这顿饭,他再次谢绝,张扬不由分说,挽着他的手臂,把他和同来的几名手下请到了餐厅。王毅已经让人准备好了,南锡驻京办的饭菜一向都很有特色,大厨烧得一手绝佳的淮扬菜。
梁联合之所以一再推迟,是因为他觉着这顿饭吃得不自在,吃人家的嘴软,他和双方都很熟悉,实在不方便表明自己的立场,张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让王毅开了一瓶三十年窖藏的茅台:“梁局,好酒啊,多少来一杯。”
梁联合道:“我们有规定,中午禁酒。”
张扬道:“规定都是领导定的,分局的领导就是你,少喝一点,三杯成吗?”
梁联合碍不住他殷勤相劝,终于软化了下来,点了点头道:“三杯,就喝三杯。”
话虽如此,一旦开了戒,就有了刹不住车的趋势,梁联合本身就是好酒之人,喝了两杯酒之后,心态舒缓了许多,梁联合忍不住又劝张扬道:“张老弟,这件事我看就这么算了,法律上你们站不住脚的。”
张大官人居然点了点头道:“无所谓,又不是什么大事,回头我就让他们搬家。”
梁联合愣了,王毅和于海林都愣了,刚才张扬还坚持不搬,可突然之间就转变了主意,难道他真的忌惮钟新民?
梁联合笑道:“想通了就好,回头我们去找钟新民,让他们尽量宽限几天。”
梁联合并没有想到钟新民的态度如此强硬,他咬死口一定要让南锡驻京办搬家,明天上午就去收房子。梁联合看到钟新民如此坚决,也觉着很没面子,他提醒钟新民道:“张扬是文副总理的干儿子,不好惹,这件事你是不是考虑一下?”
钟新民道:“我知道!”
梁联合道:“你知道还惹他?”
钟新民反问道:“你觉着我惹不起他?”
梁联合开始觉着这件事有些不对了,其中一定有内情,他低声道:“新民,好像你和张扬之间没什么矛盾。”
钟新民道:“过去没有,现在有了,我要回我的房子天经地义,他凭什么打我的人?”
梁联合道:“新民,听我一句话,赌气没什么意思,张扬不好惹。”
钟新民道:“别人怕他,我不怕他,我就是要回我的房子,我还不信,京城的地面上还能反了他。”
梁联合心中暗叹,心说你钟新民是没见识过张扬的武力,如果你真看到张扬出手,就不会这么说了。
钟新民道:“老梁,你别跟着掺和,这里没你的事儿,明天有多远躲多远,我带人去收房子。”
南锡驻京办那边,张扬的确下命令放假了,这是为了考虑到工作人员的安全问题,从周五一直放假到周曰,没必要的话让工作人员这两天尽量不要到驻京办来。张大官人虽然厉害,可南锡驻京办的这帮工作人员没几个能打的,张扬已经预计到明天对方可能要采用暴力手段收回这里,张大官人也做好了以暴制暴的准备。
王毅和于海林都感觉到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两人都怕事,这里是京城不是南锡,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张扬虽然有些背景,可京北的钟新民也不是寻常人物,能在京城把生意做这么大,身后肯定有些后台。钟新民虽然不是京城三公子之类的显赫人物,可他也不是平民老百姓家的孩子。他们商量之后都觉着这件事十分的严重,一起悄悄去见了市委副书记吴明,向吴明详细汇报了这件事。
吴明这两天恢复得不错,就是发现周围护士对自己的态度好像不太对,一个个戒心极重,过去负责照顾自己的那个漂亮小护士也不见过来了,吴明很纳闷,闲着没事就琢磨这事是不是跟张扬有关,听说驻京办又出了事情,吴明的第一感觉居然是幸灾乐祸,虽然他知道,身为南锡市委领导,不该产生这样的想法,可他还是打心底感到快慰,让你丫嚣张,现在麻烦来了,市里让你暂时负责驻京办的工作,可你屁股都没坐热,就让驻京办连窝都没了,说出去真让人笑掉大牙。
于海林苦着脸道:“吴书记,您得帮我们拿主意。”
吴明道:“你们都怎么看啊?”
于海林和王毅对望了一眼,于海林鼓足勇气道:“我们觉着这次的事情没必要搞这么大,既然人家愿意付给我们违约金,咱们就别闹了,我们来京城是为了和各方面搞好关系,而不是为了结仇。”
王毅道:“就算是打官司,咱们赢了也就是赢得违约金,纠缠下去没多少意思。”
吴明道:“你们把这些话对张扬说清楚了吗?”
两人同时点了点头道:“都说了,可是他不听,他现在给驻京办的所有工作人员放假,说是考虑到大家的人身安全,这三天不要到驻京办来上班。”
吴明笑道:“人身安全?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我们是法治社会,有什么好怕?”
于海林道:“吴书记,您还是赶紧想想办法,京北这次铁了心要把房子要回去,他们放话出来了,明天一早就过来收房子,张主任那脾气你也知道,看样子非得要跟京北公司干上一仗才肯罢休。”
吴明道:“那块地本来就是人家的,赌这口气干什么?这样吧,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冷静冷静,你们先回去,帮我盯着他,让他千万别闹出什么乱子来,如果发生了什么情况,赶紧向我汇报。”
两人离开之后,吴明并没有马上给张扬打电话,他想了想,还是先给南锡市委书记李长宇打了个电话。
李长宇听吴明说完这件事不由得一惊,他第一反应就是吴明没安好心,你吴明身为市委副书记,也是张扬的上级领导,为什么不直接找张扬,而要把这件事先说给我听?李长宇道:“吴明同志,身体怎么样了?”李长宇是在打岔。
吴明的话被他给打断了,只能先回答李长宇的问题:“谢谢李书记关心,术后恢复很顺利,刚刚拆过线,明天就准备出院。”
李长宇道:“那就好,对了,你怎么不直接找张扬?”兜了一圈又回到刚才的问题上,别看兜了个小圈子,李长宇却是怀有深意的,一方面表示了对吴明的关心,二是确信吴明恢复顺利,下面已经准备给这厮委派任务了。
吴明也就是顺口回答问题,可话说出口就开始后悔了,麻痹的,李长宇真是一只老狐狸,自己一不留神被他给绕进来了。自己怎么就说恢复顺利呢,李长宇这是给他设套啊。他咳嗽了一声道:“李书记,你也知道,张扬这个同志有点倔,认准的事情轻易不会回头,我的话他未必肯听。”
李长宇道:“你还没找他谈吧?还是先找他谈谈,晓以利害,其实这次驻京办那边的事情本来是由你负责的。”李长宇这句话的意思很明白,张扬现在是替你承担责任,如果不是你吴明临阵脱逃,张扬也不会冲到风口浪尖。
吴明听到李长宇的这句话顿时有些后悔了,他聪明反被聪明误,本以为先下手为强,利用这一手把张扬的退路先给堵死了,却想不到李长宇极其的老道,三两句话就把这件事扯到了他的身上。吴明有种不祥的预感,如果这次闹出什么事情,李长宇的板子绝不会放过自己。他连忙表白道:“李书记,我就是想及时向市里汇报一下情况,张扬那里我马上去谈。”
李长宇道:“辛苦你了,看到你如此关心咱们南锡的利益,我由衷的感到欣慰,吴明同志,你是轻伤不下火线啊,是条真汉子,说起来,我真是过意不去,你的身体才刚刚复原,就要你马上投入到工作中去。”李长宇刚才询问吴明的病情就是为了给他加担子做准备呢,一句轻伤不下火线已经把吴明逼得无路可退了。
吴明悔得恨不能扇自己一个嘴巴子,当初就是为了逃避驻京办的麻烦,他才选择住院开刀,可现在自己又把自己给送到麻烦里了,最头疼的是,这次张扬惹得麻烦要比上次大得多。
李长宇道:“吴明啊,你一定要把驻京办的事情解决好,搞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尽量和平解决这件事,在京城你就是最高领导,一切都以你的决定为准,你要承担起这个责任。”最后一句话是亮点,吴明这会儿恨得牙痒痒,他恨得不是张扬,恨得也不是李长宇,他恨得是自己,自己不是犯贱吗?这根本是作茧自缚啊!
李长宇挂上电话,唇角浮现出一丝冷笑,吴明这厮想要搬弄是非,想通过这种方式撇开干系,哪有那么容易?吴明住院开刀,李长宇嘴上虽然没说什么,可心里对这件事也抱有怀疑,他也考虑到吴明选择在这时候开刀有逃避责任之嫌,可逃不过的注定逃不过,如果这厮老老实实在医院里住着,始终装孙子李长宇也想不到他,可他非得要跳出来搬弄是非。李长宇刚好把他给揪住了,让你丫跳,我先把责任扣在你的头上,这次无论张扬捅了多大的漏子,你吴明都是第一责任人。
李长宇虽然把责任推给了吴明,可张扬那边他不能不过问,这小子的脾气李长宇是清楚的,他真要是犯起脾气,天王老子他也敢对着干,李长宇必须要问清发生了什么事,李长宇紧接着就一个电话打给了张扬。
张扬接到李长宇的电话并不惊奇,驻京办上上下下这么多人,自己这次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肯定会有人向领导反映,张扬笑道:“李书记,这件事这么快就传到你耳朵里了,消息够灵通的。”
李长宇道:“吴明告诉我的。”
张扬愣了一下,他实在想不到会是吴明向李长宇反映了这件事,他马上就想到了两位驻京办的副主任,肯定是这俩货跑到吴明那边把事情说给他听,张扬不屑道:“他怎么不直接找我谈?”
李长宇道:“你以为自己很好说话吗?”
张扬笑道:“周围人都说我通情达理。”
李长宇道:“怎么回事啊,房东如果逼得太紧,就把房子还给人家,别把事情闹大。”
张扬道:“我正在看咱们驻京办去年的装修改造支出记录,包括房屋结构改造,庭院绿化,围墙重修,暖气管道更换,房屋装修……”
李长宇打断他的话道:“别啰嗦,给我个总数。”
张扬道:“一共花了一百九十七万,这个数字里面不包括家具家电这些能够带走的。”
李长宇倒吸了一口冷气道:“这么多?”
张扬道:“其中究竟有多少水分我不知道,不过账目上清清楚楚写着,我们如果现在就走,按照合约他们只需要赔给我们十八万,也就是说,刨去折旧的因素在内,我们都要损失一百五十万以上。”
李长宇道:“当初租约是怎么签订的?为什么会留下这么大的漏洞?”
张扬道:“我看过那份租约,今年的钱咱们已经预先给过了,同等条件下咱们有优先续约权,史学荣当初和京北公司方面有个口头协议,装修后五年内不会有任何的变动,可那件事没经过公证。”
李长宇也感到这件事有些棘手了,张扬坚持不搬果然是有原因的,一百五十万,如果他们接受对方的条件就这么搬走了,等于给南锡市造成了一个巨大的损失,以后难保不会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李长宇身为市委书记不可能不维护南锡的利益,一百多万的损失可不是小数目,尤其是发生在驻京办,李长宇道:“口头协议是不作数的,张扬,你不要硬来,还是要想些办法,尽量和平解决这件事。”
张扬道:“我倒是想和平解决这件事,可他们根本不讲道理,这件事有些蹊跷,我也搞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把我们给赶走。”
李长宇道:“总之你记住,尽量要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千万不要冲动,你在京城也有不少的朋友,可以通过他们解决这件事。”
张扬道:“放心吧,我心里有回数。”
李长宇又交代了几句方才挂上了电话。
张扬和李长宇通话过后不久,吴明就打来了电话,其实吴明接连打过了几个,只是因为张扬正在和李长宇通话,所以一直都没打进来。
张扬已经知道这厮先把自己的事情捅给了李长宇,心中充满了对他的不爽。
吴明道:“张扬,你很忙啊,电话都打不进去。”
张扬道:“没办法,你吴副书记生病住院,驻京办事无巨细全都落在了我头上,想不忙都难。”
吴明听出了他对自己的怨念,笑了一声道:“辛苦你了,小张啊,我听说驻京办出了点事。”
张扬道:“听谁说的?”
吴明愣了一下,犹豫着是不是把王毅和于海林给卖了。
张扬道:“听王毅和于海林说的吧?不错,是出了点事儿,现在房东要收回这块地皮,眼瞅着我们就没有办公地点了。”
吴明道:“没有了可以再找,京城这么大地方,咱们未必非得要租他们的房子。不是有句俗话吗?叫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吴明这句话说得倒是有些气势,不过他的出发点是害怕这件事闹大了,他本想利用这件事搞搞张扬,却想不到事情捅到李长宇那里,这只老狐狸将计就计把责任推到了自己的身上,吴明开始有些紧张了,他已经看出,只要事情闹大,自己只怕比张扬还要倒霉。
张扬道:“吴副书记,听你的意思是咱们不争了,就这么忍气吞声的把房子退给人家?”
吴明笑道:“怎么能叫忍气吞声呢?不是有合约吗?按照合约要求他们赔偿不就行了?”
张扬道:“吴副书记,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赔偿金只有十八万,驻京办去年才装修,投入的资金一百九十七万,这么多贴到墙上地上的东西可不能带走,这损失怎么办?”
吴明可没听王毅和于海林说起这件事,他一听额头也冒汗了,难怪张扬坚持不走,这件事的确麻烦啊,一百九十七万装修,采用了几个月,甲醛味儿都没散尽呢,这就得拍屁股走人,损失也太大了,他开始意识到这件事比想象中更加棘手,李长宇扔给他的是一个烫手山芋,如果他主张驻京办搬离原址,就意味着损失一百多万的责任要落在他的身上,吴明真是悔不当初,自己真是犯贱,这不是主动往枪口上撞吗?如果他不是给李长宇打了那个电话,说不定李长宇根本就想不到他,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张扬听到吴明那边忽然没了声音,知道这厮也明白事情的严重姓了,张扬故意道:“吴副书记,你是领导,你给拿个主意,要是你答应就这么算了,我可就撤了。”
吴明一听就慌了:“小张,别介!这件事得仔细斟酌斟酌!”,吴明这会儿感觉到刀口处有点疼痛了,他连再次装病的心思都有了,可他也清楚,现在如果再装病,以后在南锡的体制内就别想抬头了。
张扬道:“怎么斟酌?我想和京北方面商量商量,可人家态度很蛮横,明天就过来收房子,还说要把我们连人带东西全都扔到马路上去。”
吴明怒道:“太嚣张了,他们眼中还有王法吗?”
张扬道:“吴副书记,我也不瞒你了,我现在没什么办法,如果不是你住院开刀,我也不会管驻京办的事情,现在你好了,我还是把这件事交给您处理。”
吴明道:“小张啊,你可不能临阵脱逃啊。”
张扬道:“我不会临阵脱逃,可你们这些当领导的也不能让我孤军奋战啊?现在整个驻京办空空荡荡的,就剩下我一个人,此外还有一个厨子。”
吴明明知故问道:“其他人呢?”
张扬道:“其他人都让我给放假了,我害怕他们明天采取暴力方式强迫我们搬家,身为南锡市的干部,我得维护咱们南锡的利益,保障咱们南锡的财产不受侵犯。”这厮的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吴明虽然深表怀疑,可是也不得不承认这厮是有勇气的。
吴明道:“辛苦你了。”他听到电话中传来霍霍地磨刀声,吴明顿时紧张了起来:“小张,你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磨刀!”
吴明一听就慌了:“你磨刀干什么?张扬,你可不能干傻事啊?”
张扬道:“我心里有数!”,说完他就挂上了电话。
张扬把手机放在小桌上,笑眯眯看了蹲在一旁磨刀的厨师姜四成:“老姜,不就是杀只鸡吗?至于磨这么大的刀?”
老姜笑道:“张主任,这刀我用着顺手!每天得空就磨一磨!”
张扬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正琢磨着自己的客人应该来了,这时候听到了门外的汽车声,一辆路虎吉普车驶入了驻京办的院子里,汽车停稳之后,车门打开了,从车上下来了一个西装笔挺的男子,却是张扬的老相识王学海,王学海接到张扬的电话后马上放下其他的事情赶到了这里。看到张扬,他满脸堆笑的走了过来,伸出双手道:“张主任,很久不见了!”
张扬微笑点了点头,也伸出手和他握了握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道:“坐,我让餐厅准备了酒菜,咱哥俩回头喝几杯。”
王学海颇有些受宠若惊,什么时候自己享受这待遇了,王学海还没忘记自己中了张扬的截阳掌,这条姓命还捏在人家手里呢,自从王学海东江投资受挫之后,这两年已经慢慢恢复了元气,依靠投资的金矿创造了不少的利润,张扬从他开得这辆车已经看出来了。
王学海道:“就咱们两个?”
张扬点了点头。
王学海建议道:“其实你来京城,应该是我请你,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张扬摇了摇头道:“在这儿吃,这儿清净。”
老姜已经准备好了凉菜,张扬和王学海就在院子里支了张桌子,两人对饮起来。王学海来之前就已经猜到张扬肯定有事情找他,他不敢不来,虽然他怀疑张扬所说的在他身上施展了截阳掌只是吓唬他的,可他也不敢拿自己的姓命做赌注,喝酒之前,先提起了截阳掌的事情:“张主任,那事儿!”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阴天下雨还是有些疼,好像就快到期了。”
张扬笑了,扔给他一个小瓷瓶,王学海拧开,倒出来一看,是两颗异香扑鼻的药丸。
张扬道:“一颗顶一年,这两年你都不用麻烦我。”
王学海小心将药丸收好了,陪着笑脸道:“张主任,我这病不能除根吗?”
张扬道:“下次我给你四颗,然后是八颗,然后是十六颗,只要我平平安安,你肯定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王学海不由得苦笑起来,麻痹的,看来老子还得帮你买份人身保险了,他心里骂,嘴上却不敢说,端起酒杯主动和张扬碰了一下,王学海是个极其精明的人,他猜到张扬十有八九在各应他,可这个人生姓多疑,小心眼太多。王学海道:“张主任找我过来,不仅是为了这件事吧。”
张扬点了点头道:“你在京城人脉广,方方面面都很熟,我让你过来,是想打听一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