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家梁的山民也是在这清台山长大,性情之彪悍丝毫不逊色于山那边的黑山子,客货司机火了:“小兔崽子,你他妈毛扎齐了吗?找揍是不……”话音还没落呢,那年轻后生一拳就砸在他鼻梁上了,别看这小子黑瘦黑瘦的,不过动手相当的果断,那客货司机被他一拳就给放倒在地上了,捂着鼻子,手指缝里鲜血忽忽直淌,身边的那名同伴看到情况不妙,赶紧去驾驶室内抄起了一根钢管。
拖拉机上的三名小伙子绝不含糊,他们就地取材,抓起了拳头大的石块,准备进行远距离攻击。
张扬抱着膀子一旁乐呵呵看着,这事儿跟他没关系,他乐得看个热闹。姜亮不一样,他是人民警察,看到这种人民内部斗争,他有义务制止并调解,姜亮大声道:“全都给我住手,我是警察!”
姜亮这一嗓子把几个人都震住了,他穿着警服,板着脸,威严十足的走了过去,警察这两个字对普通老百姓还是相当有威慑力的。
那名客货司机捂着流血的鼻子朝姜亮道:“警察同志,他们撞了我的车还打人!”
那小伙子道:“谁让你骂人来着?再敢骂人我还敢揍你!”
张扬乐了,这小子有点意思。
姜亮只是一个过路警察,他有他的事,想尽快帮他们处理一下,然后赶紧走人,他看了看那两辆车:“人没受伤吧?”
双方都摇了摇头,不过那名客货司机这会儿又回过神来:“刚才没受伤,现在受伤了,我鼻子被打了,鼻梁骨可能断了。”
张扬走了过去帮着那司机看了看,笑道:“没断,好好的呢!”
客货司机道:“我得拍片子,你说了不算,他得赔我钱!他拖拉机无牌无照的,冲上来把我的车给撞了,我得找他要赔偿!”
小伙子大声道:“你把车停在路中央不说?突然一个急拐弯,我能看到你吗?刹车都来不及了,你有牌照,你有驾照吗?你不知道在前面做警示标志啊?”小伙子居然懂得不少。
姜亮道:“身份证、驾驶证都拿出来!”
几个人把身份证逃了出来,那小伙子叫周山虎,就是卢家梁小石洼村人,载着几名同伴从西山县买东西回来,没想到在这儿和山里出来的一辆客货车撞上了。
客货司机也把身份证和驾驶证拿出来了,他叫韩德贵是荆山市的司机。
姜亮审查双方证件的时候,张扬闲着无聊,走到客货车前看了看,他是想了解一下汽车的损毁情况,看看这车还能不能开,能不能把道路给让出来,可张扬刚刚靠近客货车,韩德贵的那名同伴就拦住他的去路:“你干什么?”
张扬明显感觉到了他的紧张,张扬笑道:“不干什么,想看看你这车。”张大官人有个脾气,别人要是让他顺顺当当的看,他反倒不想看了,可对方越是紧张,越是神神秘秘的,越是把张扬的好奇心给勾了起来,张扬道:“车里装的什么?”
那人脸色有些变了:“石头!““石头?”张扬走了过去,那人抢上一步拦住他:“我说你什么意思?”
张扬道:“你不知道我是警察吗?居然拦我的路?”
那人道:“警察怎么没穿警服?”
张扬道:“你没见过便衣警察?把篷布给我拉开,我要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张大官人从这厮的紧张表情隐约推测到其中有鬼。
张扬这一嗓子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客货司机韩德贵赶紧走过来道:“同志,对不起,对不起,里面真的是石头,你想看,我就拉开给你看看。“他一边陪着不是一边拉开了篷布,姜亮刚才只顾着审查证件,没发现什么不对,想不到张扬这边嚷嚷了起来。
韩德贵揭开了篷布一角,让张扬看,里面果然是一些石头。
张扬冲着那名拦住他的人道:“我说,只不过是一些石头你紧张什么?”
那人道:“我……我没紧张!”
这下连姜亮也看出这厮有些不对头了,说话的时候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凭着警察特有的直觉,姜亮觉着这两个人很可能有问题,他来到客货车前,冷冷道:“让开一些,我看看!”
韩德贵叹了口气道:“警察同志,真没什么东西!”
姜亮一把将篷布又扯开了一些,发现车厢内都是塞得满满的石头。
韩德贵道:“您都看到了,就是些石头,我们拉去荆山奇石市场卖的。”
姜亮道:“你们的事情打算怎么解决?公了还是私了?”
周山虎道:“我不赔他钱,哪有他那么停车的?”
韩德贵这会儿不知怎么改变了态度,他叹了口气道:“算我倒霉,这么着吧,大家谁也不找谁,各走各路。”
姜亮眉峰一动,这个人态度转变如此之大,是不是因为他出现的缘故?他故意道:“我看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必须要当地派出所协同解决,小张,马上跟当地派出所联系一下,让他们出警处理。“张扬当然明白姜亮这声小张是喊自己的,姜亮在做戏,张扬点了点头,掏出了电话,韩德贵也慌了:“警察同志,我们不报警了,我们赶着送货,耽搁不起啊,我们认倒霉了。”
张扬道:“认倒霉?这车石头就这么重要?”他拉住车厢一个鹞子翻身跳了上去,将篷布全都拉开,韩德贵脸色倏然变了。
张扬推开几块石头。
韩德贵的喉结动了一下,他的那名同伴则拉开车门。
张扬看到石头的掩盖下竟然藏着一尊佛像,拉开车门的那人从中抽出一把猎枪,可没等他把猎枪拿出来,一直在留意他动静的姜亮就猛虎下山般冲了上去,一拳就砸在他的颈侧,打得那厮瞬间丧失了反抗能力。
韩德贵从怀里掏出一把钢珠枪,瞄准了姜亮。
嗖!一块石头疾飞而至,准确无误的砸在了韩德贵的脑门上,韩德贵被砸得仰头倒地,钢珠枪也飞到了一边。却是周山虎在紧急关头出手,阻止了他开枪。
周山虎带领两名小伙子冲上来,拧胳膊的拧胳膊,摁大腿的摁大腿,用车上的电线将韩德贵结结实实捆了起来。
姜亮也把另外一个人给捆了。
张扬在车厢内又有发现,这些石头下竟然藏着几十件文物,难怪这俩小子如此紧张,姜亮在韩德贵身上踢了一脚,怒道:“好大的胆子,盗窃国家文物,还私藏枪支。”
这俩窃贼悔得肠子都青了,刚才就不该和这几个山民理论,认倒霉走了不就完了?谁能想到这山沟沟里也会冒出警察。
周山虎也爬了上去,他一眼就认出那佛像是西山寺的,周山虎道:“玉佛,这帮孙子,连玉佛也敢偷!”
张扬道:“还有不少东西,最少五十件文物。”
周山虎道:“别的我不认识,可这玉佛是西山寺的。”他指了指半山腰:“高着呢,海拔一千一百米,庙里只有一个济善师父。”
姜亮赶紧打电话和当地派出所联系,这会儿功夫天空变得乌沉沉的,山风比起刚才的时候又猛烈了一些,虽然张扬很想赶到小石洼村去,可遇上了这种事,也不能马上走开,他们在原地等了一个小时,直到下午两点钟的时候,卢家梁乡派出所才来了三名警察,姜亮有些恼火,他冲着几名警察道:“你们什么效率?报案这么久才来人,都像你们这种工作效率,什么罪犯都跑光了。”
三名警察从姜亮的警衔上看出人家级别非同一般,也没敢辩驳,只是解释面包车在途中出了问题,接连熄火,好不容易才赶到这儿。
姜亮把情况向他们说了一遍,几名警察接手了这件案子,其中一名警员调查了一下情况,又查看了一下他们的证件,这都是些必要的手续,那个叫周山虎的年轻人和这些警察看来都很熟悉,他把自己了解的大概情况向警察说了,几名警察听说是盗窃文物案,都意识到这案子不小,其中一人向县里汇报。
张扬道:“事情都了解清楚了,能不能处理一下道路上的这几辆车,我们还急着去小石洼村呢。”
三名警察商量了一下,发现那辆客货车还能开,决定先把客货和赃物拉到派出所去,拖拉机已经撞坏了,无法启动,可丢在这里又怕失窃,对多数山里人来说,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周山虎来到张扬面前,他陪着笑道:“大哥,一看就知道您是个热心人。”
张扬乐了:“小伙子,嘴巴这么甜,说吧,找我啥事儿?”
周山虎被张扬看穿了心思,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道:“大哥,我刚好像听你说要去小石洼?”
张扬点了点头。
周山虎主动请缨道:“大哥,我帮你引路吧,从这儿往小石洼不好走,道路很复杂,搞不好就得迷路,不常走这条羊肠子的人最好找个人带路。”
张扬道:“好啊!”
周山虎趁机提出要求道:“大哥,那……你帮我把拖拉机拖回村里成不?”
张扬哈哈笑了起来,早就猜到这小子打什么主意。
周山虎看到张扬发笑,更觉着不好意思,一张脸涨得通红,看看自己的破拖拉机实在太掉分了,人家八成是不想帮自己,他窘迫道:“不方便就算了……”
张扬道:“好啊,你把车拴好,不过这拖拉机,我可没拖过。”
周山虎听到他愿意,欣喜道:“没事儿,只要开慢点,我负责在后面掌把。”
张扬也不想在这里多做耽搁,他点了点头道:“成,咱们赶快走吧,我还有重要事情要办。”
“好嘞!”
拖拉机拴好了之后,张扬让其他两名小伙子都上了车,周山虎在后面负责掌握方向,皮卡车牵引力很大,这辆拖拉机自然不成为问题,不过这里毕竟是在大山里,山路九曲十八弯,比平地拖车难度大了许多,张扬开得很慢,周山虎没骗他,越往里开,山路越是凶险,狭窄的地方只能容一辆车通过,而且一边是山体,另外一边就是万丈深渊,比起黑山子的十八盘还要凶险许多,张扬不但要小心驾驶,还要照顾到后面的拖拉机,生怕一个不小心把拖拉机给甩到山下面,要知道拖拉机里还坐着一个大活人呢。
姜亮坐在副驾上,向车窗外看了看,也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他有些小小的畏高,赶紧闭上眼睛,裹紧了大衣,低声道:“还有多远啊?”
身后穿蓝衣服的那个乡下青年道:“从刚才出事的地方到俺们村有十五里路,不过全都是山路,难走的很,除了俺们本地人,外边的司机都不敢开这条路。”
张扬在前面的岔路口停了下来,转身道:“这两条路那条通往小石洼村?”
“左边那条!”
张扬开了没多久,水泥路就没有了,全都是坑坑洼洼,崎岖不平的山路,天色又黯淡了许多,云层仿佛被坠上了铅块,越压越低,姜亮有些担心道:“该不会下雪吧!”他的话刚说完,空中就落下了盐粒子,噼里啪啦的砸在挡风玻璃上,车内的暖风很好,当然不用担心寒冷,可是密集的盐粒子明显影响到了视线,张扬越开越是心惊,麻痹的,偏偏这会儿下起了雪。
一会儿工夫盐粒子变成了鹅毛大雪,张扬这下傻眼了,他不敢开了,路况不熟,搞不好就钻到悬崖下面去了。
穿蓝衣服的青年道:“大哥,我下去给你们带路,我在前面走,你们在后面开!”他向一旁的同伴道:“栓子,还有五六里地,咱俩轮换,我冻得受不住你下来替我!”
栓子点了点头。
张扬和姜亮对望了一眼,哥俩都是一脸的无奈,已经到这地方了,只能前进不能后退了。
两名小伙子轮番在前面为他们引路,皮卡车在山间龟速前进,就这样走走停停,五六里的山路足足开了两个多小时,张扬这个累啊,这趟山路的感觉,比跑趟千里长途都累。
雪越来越大,漫天飞舞的全都是大雪,山岭树木全都被染上了白色,朦朦胧胧有些影子,虽然只是下午四点多钟,可看起来却像是暮色苍茫,风刮的很紧,姜亮推开车门走下去,一团雪被山风裹着扑到他的脸上,打得他睁不开双眼,山风呼啸,宛如一头咆哮的野兽,卷着大雪,呼啸着,翻滚着,遮天盖地的扑向大地。
张扬把车停在村头的空地上,村子里的道路都很狭窄,皮卡车根本开不进去。
周山虎从拖拉机上跳了下来,他一身都是积雪,看起来就像一个雪人,头发、眉毛、睫毛上都是冰碴儿,咧着嘴冲着张扬笑了笑,大声说:“谢谢大哥!”虽然竭尽全力的说话,声音还是被风雪撕扯的四分五裂。
周山虎把拖拉机交给他的两名同伴,指了指村子里面,大声道:“大哥!先去俺们家歇歇吧!”
张扬和姜亮两人也没有其他选择,跟着周山虎深一脚浅一脚的向村子里走去,周山虎的家位于小石洼村西头,院子是石头垒起来的,房子也是石头搭建的,一共三间石头房子,东边还有间伙房。
一走进院子,一条大黑狗就叫着冲了过来,周山虎喝道:“老黑,给我回屋呆着去!”
黑狗很听话,咿呜了一声就掉头回狗舍里呆着了。
张扬他们跟着周山虎进了堂屋,屋子里没人,大门也没上锁,周山虎推开房门道:“两位大哥,快请里面坐!”
张扬环视了一下这个房间,里面没多少家具,一张条案,一张八仙桌,还有两把破破烂烂的椅子,因为年月久远,加上室内光线黯淡,根本看不清家具的颜色。
周山虎拿起桌上的抹布在椅子上掸了掸,热情道:“快请坐,我去给你们生盆火过来。”
张扬笑道:“不用麻烦了,兄弟,你们村子还没通点吗?”
周山虎点了点头道:“是啊,还没呢,听乡里说,明年俺们村能通上电,到时候,俺们就能看上电视了。”他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才拎着一个炉子走了进来,把炉子放在张扬和姜亮身前,一股浓重的煤气味儿很快就弥散在空气中。
姜亮两只手都抄在棉大衣袖子里,这会儿他得意了,真是佩服自己有先见之明,穿着棉大衣出来就是暖和啊。他看了看一旁的张扬,发现这厮没事人一样坐在那里,似乎根本感觉不到丝毫的寒冷,姜亮真是佩服他的体质,心说到底是年轻人,火力旺。
周山虎弄了件脏兮兮的羊皮袄穿上,他搬了个马扎在火炉旁坐下,一边烤火一边道:“两位大哥,这么大风雪你们来俺们村干啥?是不是有啥重要事儿?”
姜亮道:“你们村支书在不?能带我们去找他不?”
周山虎笑道:“你们找对人了,支书就是我亲大爷,他就住在俺家前面。”
张扬和姜亮大喜过望,两人起身道:“走,带我们找他去。”
周山虎点了点头,带着他们两人来到村支书周友亮的家,周友亮的家虽然也是石头房子,可比起周山虎家齐整的多,房子都是用方方正正打磨好的石头砌成的,院子也大上许多,他们走进院子的时候,周友亮正在院子里生炉子呢,看到周山虎进来,他一边揉眼睛一边道:“虎子,你来的正好,帮我把炉子给生好了,我眼给迷了。”
周山虎道:“大爷,有两位警察同志找你!”
周友亮眯起眼睛看了看张扬他们两个:“警察?我没见过你们啊!乡派出所的?”
姜亮笑道:“周支书,我们是江城市公安局的,这次专门过来向您了解点事儿。”
“啥事儿?俺是个老实人,不偷不抢的,能帮你们什么忙?”周友亮还是相当警惕的。
姜亮乐了:“周支书,我是打听点过去的事情。”
周友亮拉了一把棉袄道:“屋里坐吧!”
几个人来到了屋里面,周友亮家的堂屋和周山虎家在布局上没多大分别,不过周友亮家的墙壁上贴了不少伟人画像,这在当地的小山村很常见。
姜亮从面相上推测周友亮的年龄大概在四五十岁的样子,他应该对当年知青下乡插队的事情有所了解,于是道:“周支书,是这样的,我们想调查一些事情,文革前后,小石洼村曾经来过不少的下乡知青,不知你是否还有印象?”
周友亮道:“我跟他们不熟悉,当年我在西山采石场工作,平时很少来家里,最长的时候半年才回来一次,我知道城里来了不少知青,有些知青就住在俺们家。”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摸出一盒烟,准备给客人上,姜亮道:“抽我的!”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盒红塔山,抽出一支递给周友亮,其他的就放在桌上。
周友亮看了看那盒烟道:“好烟啊,红塔山!”
张扬道:“周支书,回头我送你一条,待会儿我给你拿去。”
周友亮假惺惺道:“哪能呢,我怎么能收你们的东西,那不成受贿了吗?”
张扬暗笑,屁的受贿,你一村支书就是想受贿也没这样的机会啊。
周友亮抽了一口烟,吐出一团烟雾,慢条斯理道:“俺爹那时候是小石洼村的党支书,这些知青就是俺爹负责接待的,他对这些事情最清楚。”
张扬大喜过望道:“周支书,请问他老人家现在在哪里?”
周友亮叹了口气道:“前年的时候就走了!”
姜亮和张扬对望了一眼,彼此都掩饰不住内心的失望。
姜亮道:“村里应该有对这些事熟悉的人吧?”
周友亮道:“当时村里负责这件事的干部多数都不在了,要不,你们去找老会计问问,看看他能不能帮上忙。”
周山虎主动道:“我带你们去!”
周友亮送他们出门的时候,又来了一句:“那烟我不要啊!”他不是不要,根本是提醒张扬别忘了把烟给他。
张扬笑了笑,他先去村口皮卡车里拿了三条烟,把其中的两条交给周山虎:“虎子,这两条烟,一条给你大爷,一条你自己留着。”
周山虎摇了摇头道:“我不要,刚才不是你们帮我拖车,我拖拉机肯定要撂在半路上了,感谢你们都来不及呢,难能要你们的东西?”
张扬道:“那就把这条烟拿着,回头给你大爷。”
周山虎道:“他说不要了,不用给他!”从他说话的语气可以听出,他对这个大爷也并不怎么喜欢。
姜亮道:“老会计住哪儿?”
周山虎道:“前面的石头房就是!”
姜亮抬头望去,前面全都是石头房,他也分不清是哪一个。
周山虎道:“门口栽着一棵梧桐树的就是!”
老会计周友金已经七十多岁了,听说江城来了人,问起当初知青插队的事情,他显得有些迷惘,望着炉火想了一会儿方才道:“都过去二十多年了,我都不太能记清楚了。”
姜亮提醒他道:“周大爷,您仔细想想,当时来你们小石洼村下乡的知青中,有没有一个叫许常德的?”
周友金苦思冥想了老半天:“许常德?听着有些熟悉,可我想不起来……”
张扬把那张照片拿了出来递给周友金道:“周大爷,您看看这照片上的人有没有你认识的?”
周友金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终于还是摇了摇头道:“不认得,一个都不认得……看着好像又有点熟悉,可我想不起来。”
周友金的老伴儿一旁道:“你们就别问他了,他这两年脑子不顶事了,别说是过去的事情,就是刚刚做过的事情,一掉头就给忘了,知青下乡过去了那么多年,谁还记得呢,当时那些年轻人都是从城里来的,负责接待的都是村里的几个干部,可现在多数都去世了,我们家这口子头脑又不灵活了。”
张扬道:“大娘,总得有人记得吧,当年知青插队的时候不可能封闭起来,不可能不和村民们发生联系的啊。”
老太太道:“你们还是去学校吧,陈校长那时候跟他们走得比较近,都是知识青年,想必他应该知道一些。”
张扬又看了看周友金,老会计靠在椅子上已经打起了瞌睡,岁月不饶人,从这老爷子身上是得不到什么线索了。
离开老会计的家,外面的雪并没见停,反而越发的大了,周山虎道:“学校离我们村还有一里地,咱们今天还过去吗?”
姜亮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手表,叹了口气道:“原指望今天能赶回去呢,这都快五点了。“周山虎道:“这么大的雪,不能回去了,太危险,我一个人住,家里有地方。你们要是不嫌简陋,就在我家里住一夜,明天一早我送你们出山。”
张扬点了点头,虽然到了小石洼村,可是事情还没有查出一丁点眉目,他当然不想就此放弃。张扬道:“虎子,今天要辛苦你了。”
周山虎笑道:“辛苦啥,你们又不是没帮过我,不过要去学校,咱们也得抓紧,回头雪再大了,山路可不好走。”
这点山路对张扬并不成为问题,可姜亮就不一样了,走了没多远,他就落在后面了,气喘吁吁道:“今儿我算是体会红军翻雪山过草地的艰难了,幸福的生活来自不易啊!”
张扬哈哈笑道:“只是爬雪山,没你说的那么夸张。”
姜亮道:“早知这样,我应该让杜宇峰陪你过来……他也是山里出来的……爬山是把好手……”
周山虎笑道:“大哥,没多远的,天冷,多走动走动暖和。”他们爬上雪坡,周山虎指着不远处迎风招展的红旗道:“那儿就是!”
张扬道:“这么大的雪,还有学生上课吗?”
周山虎道:“没有,今天星期天!”
姜亮道:“星期天校长不休息吗?”
周山虎道:“陈校长没结过婚,孤家寡人一个,他的家就是学校。”
张扬道:“他多大年纪了?”
周山虎道:“五十来岁吧,我不知道!反正从我小时候就跟着他上课,现在他还在学校代课。”
张扬道:“这样的人不多见,一辈子都捐给了教育事业。”
周山虎道:“陈校长脾气有点怪,待会儿见到他的时候,你们最好有个心理准备,我们村里人基本上都没见过他的笑脸。”
张扬笑道:“没事儿,我们尽量让着他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