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市长王海波道:“我觉着这件事应该慎重处理,夏市长说得不错,现在大家都在争取投资,谁会把投资往外赶?星月集团的做法固然不对,可是他们现在也已经承认错误了,南锡正处于改革开放蓬勃发展的时候,财政上还很紧张……”
龚奇伟打断他的话道:“一个人如果没有原则,那么会得不到他人的认同,一个政府没有原则,会失去他的公信力,秦时商鞅变法,变法之初,先立诚信,想要别人诚信,首先我们要做到诚信,我们的政府会兑现所有的承诺。”龚奇伟扬起手中的那份合同缓缓落在桌面上:“追究他们责任的目的并非是为了惩罚,而是为了告诉所有的商人,政府的威严不可挑衅!”
夏伯达没说话,因为他觉着龚奇伟的话有些道理,可是如果真的按照他说的去做,恐怕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李长宇道:“我初来南锡,对这件事并不了解,可是根据这份合同来看,星月集团的确已经违反了合约,按照合约规定,我方有权解除合同。”他笑着向龚奇伟道:“奇伟同志,看来你想要给星月集团一个教训不是一天两天了,因为前期没有确定岚山和南锡共同开发深水港,所以你一直保持忍耐,直到现在已经定下来南锡、岚山共同开发深水港,过去可能困扰到南锡的资金问题已经不存在了,而星月集团的投资恰恰超出了期限,所以你才提出了这件事。”
龚奇伟不好意思的笑了,他的确有这样的想法。
李长宇道:“我对深水港项目并不了解,奇伟同志,如果利用星月集团的这笔投资来建设深水港,是不是要比我们和岚山联合开发成本大得多?”
龚奇伟点了点头道:“不但是成本要大得多,而且以后他们从中分走得利润会多得多,岚山虽然也分走了不少,可是最终这笔钱会取之于民用之于民,都是在为中国经济的腾飞做贡献,星月集团是要把钱拿到新加坡去的,我可以负责任的说,深水港未来的回报必然是丰厚的,不是我们不给这些投资商赚钱的机会,是机会给了他们,他们不要,让机会白白溜走,现在违约已经造成了事实,正所谓做任何事都要付出代价的,他们在用投资要挟南锡市政府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失去的会是什么!”
夏伯达低声道:“这件事,我需要和徐书记商量一下,务必要慎重。”他咳嗽了一声道:“下面说一下长宇同志的分工。”说到这里,他心中不禁一阵着恼,孔源这次前来,把省里的意思转达的很明确,他负责主持市政府全面工作,负责财政、税务、审计和重点经济工作。
而李长宇负责市政府常务工作,负责市政府机关、政府法制、发展改革、监察、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编制、国有资产监管、统计、招商引资、公共行政服务、物价、仲裁等方面的工作,并协助他负责财政、税务工作。夏伯达把李长宇的分工说明清楚,然后笑道:“希望以后,我们的政府班子会更加有效的工作,我也相信,长宇同志的到来会给我们的市府带来一股清新的空气。”
散会之后李长宇特地和龚奇伟走到了一起,龚奇伟看到他,礼貌的称呼了一声:“李市长好!”
李长宇微笑道:“奇伟啊,外来投资是不是在深水港建设中占据的比例很大?”
龚奇伟道:“很大,所以一旦投资出现问题,就会让整个工程变得被动,也会让我们的政府陷入被动之中。”
李长宇道:“你是不是想借着这次的机会,改变一下深水港的投资比例?”
龚奇伟有些诧异的看了李长宇一眼,他发现这位新来的常务副市长很有一套,自己今天并没有暴露出真正的用意,可李长宇还是发现了问题的关键,龚奇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让李市长看破了,我的确有这个目的,有句老话,叫肉烂在锅里,深水港这样重大的工程在初期因为种种的原因,所以才大量的引入外来资金,随后的工作中也证明了,这样的做法是有弊端的,这次刚好他们给了我们一个机会,我觉着我们应该充分把握住这次机会做出改变,合理的调整投资比例,力求在最大程度上保护国家的利益。”
李长宇意味深长道:“奇伟啊,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会得罪不少人?”
龚奇伟道:“是党和国家把我放在这个位置上,我不能只当官不做事,我始终认为,我的底线就是国家的利益,任何人触及到这一利益,都是我不能容忍的事情。”
李长宇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的目光投向远方的天空,从心底感到庆幸,原来南锡还有龚奇伟这样的干部,他相信南锡的未来必然是光明的。
龚奇伟提出的事情,夏伯达不敢擅自做主,多年的秘书工作已经让他形成了一种不好的习惯,一遇到重大的事情,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请示,虽然他从心底对徐光然不爽,可是他仍然要把这件事告诉徐光然,他的目的是想要推卸责任。
徐光然听说这件事之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手指交叉在一起,两根拇指有节奏的分分合合。
夏伯达道:“徐书记,这件事你怎么看?”
徐光然没有标明自己的态度,他笑了笑道:“伯达,你先说说自己的看法。”
夏伯达道:“这件事真的很不好办,龚奇伟说得不错,那些投资商是应该给点教训,可是要撕毁合约,把他们从深水港工程中赶走,这好像有点太过了,我担心这样做会引起投资商们的恐慌,现在全国各地都在忙着招商,我们却要把已经定下来的投资赶走……”接下来的话夏伯达没有继续说下去。
徐光然叹了口气道:“伯达啊,你有没有觉着,龚奇伟这个人太喜欢出风头?”
夏伯达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其实他心里和徐光然有着相同的看法,他低声道:“龚奇伟还是有些能力的。”
徐光然道:“我没有否认他的能力,否则我也不会把深水港工程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
夏伯达道:“我听说乔书记很赏识他。”夏伯达开始挑唆了。
徐光然道:“说起来,岚山和南锡能够合作开发深水港,他应该居功至伟!”徐光然已经不掩饰对龚奇伟的反感,省委书记乔振梁当初干涉政府分工,让龚奇伟分管深水港,这件事背后的真正原因,是龚奇伟的合作开发方案打动了他,而徐光然又听说这次文副总理前来南锡,之所以会提出岚山和南锡合作开发,也是因为龚奇伟的缘故,虽然他没有确切的证据,可是他相信,龚奇伟这个人很倔,他一直都在倡议这件事,只要他有机会,他就会把自己的观点推广出去。徐光然甚至认为自己目前的被动局面和龚奇伟有着相当大的关系。岚山与南锡的合作开发既成事实,这等于否定了他之前为深水港的努力,也分薄了他的政绩。
夏伯达当然能够听出徐光然的言外之意,他笑了笑道:“谁都想做出成绩,对奇伟同志这样的年轻干部来说,急于做出工作成绩的心情还是可以理解的。”
徐光然暗骂夏伯达老狐狸,心说你他妈喜欢玩太极,什么责任都不想承担,现在李长宇来了,你再这么玩下去,小心把自己给玩进去。徐光然道:“这件事你看着处理吧,你们政府方面的事情,我不好干涉太多。”徐光然也会踢皮球,这世上会推卸责任的不止你夏伯达一个,如果在过去,徐光然兴许会把龚奇伟叫来质问几句,可现在他没那种心情,他认为龚奇伟对深水港的改革,正是省里所期望见到的,自己如果在这种时候站出来反对,只会进一步恶化和省委书记乔振梁的关系。和深水港的事情相比,徐光然更看重的是自己眼前的政治命运。
夏伯达听到徐光然把事情推给了自己,从中也觉察到了,现在徐光然的处境很不妙,他不敢有什么太大的动作。
夏伯达心中暗道:“你不想管,老子还不想管呢,龚奇伟折腾,由得他去折腾,到时候南锡的招商出了问题,看看谁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夏伯达不想承担这个责任,于是他想起了李长宇,你不是常务副市长吗?这件事该你出马了,夏伯达当即就找到李长宇,让李长宇和龚奇伟好好谈谈,他给了两点意见,第一,树立政府威严是对的,是应该给这些投资商一些教训,第二,要掌握好分寸,不能一棍子把投资商给打死,你要是把人家给踢出局了,以后谁还来咱们南锡投资?
然而该发生的始终是要发生的,李长宇非但没有去说服龚奇伟,反而坚定的站在了龚奇伟的一边,他认为龚奇伟的决定是正确的,一个政府必须要有原则性,只有这样才能建立起公信力,龚奇伟一直都是个有坚持有担当的人,他当即就做出了单方面取消和星月集团的投资深水港的合同,并在同时正式向星月集团一方发出律师信,提出赔偿。
星月集团上上下下明显被南锡市政府的这一记重拳给打懵了,而其他大大小小的投资商也因为这件事而变得惶恐不安,即使像何长安也感觉风头不对,在得知星月集团被踢出局的当天,就从东江匆匆来到南锡,他拜访的第一个人就是张扬。
何长安找到张扬的时候,这厮正在新组建的信息中心聊天呢。
信息中心进展顺利,高廉明请来的唐糖水平很高,短短的几天内就已经帮助他们编出了一套信息管理系统。
张大官人在电脑方面属于白痴级别的,他今天来专程给唐糖送了一台IBM笔记本电脑,两万八千块,说是啥奔腾,张扬不懂,反正觉着这么小的一块东西,比大个的台式机卖得还贵有些不值。
唐糖也没有推辞,体委方面给她的这个礼物刚好是她需要的,她笑着收下了。
张扬正陪他们聊天的时候,何长安到了。
张扬把何长安请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因为刚刚才搬到这边来,办公室里很乱,傅长征正在里面整理着,看到张扬有客人到了,他给他们倒了茶之后就出去了。
何长安在沙发上坐下,环视了一下张扬的办公室道:“很简朴嘛!”
张扬笑道:“临时办公地点,市里已经决定了,体委和老体育场那块地年底前正式拍卖,这不,我们这两天抓紧把办公地点搬过来,这楼是我找李光南借来的,不要钱。”
何长安透过窗户向外面的南洋国际大酒店看了一眼,低声道:“南洋国际的李光南?”
张扬点了点头道:“对啊,就是那个新加坡商人。”
何长安借着张扬的这句话把话题引了过去:“新加坡人在南锡的投资不少嘛,星月集团的范思琪也是新加坡人。”
张扬笑道:“什么新加坡人,说穿了全都是华人,当初都是去南洋做生意的,在当地扎了根,连国籍都换了。”
何长安微笑道:“你把他们当成华人,可是他们心里早就忘了自己是炎黄子孙了。”
张扬道:“何叔,您这次来有什么事情?难道是为了体育场地块的事情?”
何长安摇了摇头道:“那件事我已经交给乔鹏举了,我不会出面。”
张扬哦了一声。
何长安又道:“实不相瞒,我这次过来是为了深水港的事情。”
最近南锡市政府单方面中止和星月集团合作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张扬当然有所耳闻,不过他并没有对此表示太多的关注,毕竟他的职责所在是体育方面,现在正在组建信息中心,完善体育系统的资料,让南锡体委成为平海省体育界第一个进行数字化管理的单位,在全国来说也走在前头,按照常海心的说法,这将会大大缩短他们的工作时间,提升他们的工作效率,把体委纷繁复杂的资料档案管理彻底解放出来。不过张扬现在还没有体会到这方面的好处,张扬虽然不懂,不过他对于新鲜事物从来都是乐于尝试的。
听说何长安为了深水港的事情前来,张扬不由得笑了起来,何长安肯定是害怕了,星月集团和他是深水港工程的两大投资商,现在最大的投资商星月集团已经被踢出局了,何长安不紧张是不可能的。想当初,这帮投资商以为掌握住资金,利用南锡市政府财政紧张这一点,趁机落井下石,提出种种条件,现在形势改变了,岚山和南锡合作开发深水港项目让主动权已经完全掌握在政府手中,深水港工程不再面临资金的困扰,形势的改变造成了心态的改变,以何长安的镇定功夫,他也不禁开始紧张了。
张扬道:“何叔想必听说我市已经单方面中止继续和星月集团合作的事情了?”
何长安点了点头,低声道:“南锡市政府的这一手真是让我没想到啊。”
张扬微笑道:“市里针对的是星月集团,又不是对你,你担心什么?”
何长安道:“我担心这只是一个开头,当初我在投资方面也有所延误,不过按照合约还没到解约的地步,现在南锡方面已经解除了和星月的合作,听说还要根据合约对他们进行索赔。”何长安说这番话的时候表情十分凝重。
张扬道:“所以你就担心同样的事情落在你的身上?”
何长安笑了笑道:“的确有这方面的担心。”
张扬道:“星月集团能有今天完全是咎由自取,他们故意拖延投资,不按照合同办事,而且看到南锡财政紧张,趁机落井下石,提出苛刻的条件,损害南锡市政府利益,给他们这个教训也是应该的。”
何长安道:“张扬,可否安排一个机会,我想和龚市长面谈。”
以张扬与何长安之间的关系,他当然不好拒绝,他看着何长安道:“为什么?”
何长安低声道:“只是想加深相互间的了解。”
龚奇伟听说何长安请自己吃饭,欣然应约。他早就想和这位主要的投资商谈谈,更何况这次还是张扬出面。
何长安请客的地点就在南洋国际,南洋国际的餐厅部已经正式营业,规格和档次在南锡都可以称得上一时翘楚,当晚六点半,龚奇伟准时来到了富贵厅。
何长安当晚只请了龚奇伟,张扬作陪,除此以外再无他人。
龚奇伟走入房内脱下风衣,望着房间正中的那张大圆桌笑道:“这么夸张,几个人吃饭用得着这么大的场面吗?”
何长安笑着走了过来,握住龚奇伟的手道:“太小的房间容不下龚市长这位大人物!”
龚奇伟呵呵笑了一声:“何总太客气了!你们来到南锡投资,是我们的客人,理当是我来请客才对。”
何长安笑道:“龚市长才是客气了,今晚请您过来,只是为了叙叙友情,别无他念!”
张扬道:“我说,咱们能不能别这么客套了,先坐下再说!”
何长安邀请龚奇伟上座,龚奇伟谦让了一下,还是坐了下去。
服务员打开一瓶三十年窖藏的茅台,龚奇伟道:“我还是喝啤酒吧!”
何长安道:“南洋国际的海鲜做得很好,吃海鲜喝啤酒不好,还是喝白酒,龚市长放心,喝酒随意,我不会强劝您酒的。
张扬示意服务员把酒倒上。
龚奇伟也没有继续拒绝,端起酒杯道:“说起来有段时间没有和何总见面了,我和张扬也有阵子没联络了。”
张扬笑道:“你龚市长是大忙人,我倒是一颗红心两种准备,随时等待您召见的。”
龚奇伟哈哈笑道:“两种准备,还有一种准备是什么?”
“还有一种准备,就是您不召见我,我就自己喝!”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龚奇伟端起酒杯道:“那你可要准备好了,今天你要多喝,我可没有那么好的酒量。”
三人同干了一杯,何长安邀请龚奇伟启筷,介绍道:“南洋国际的厨师专门从香港鲍翅世家请来,海鲜做得绝对是一流水准。”
龚奇伟道:“我在饮食方面没有太多讲究。”
何长安笑道:“龚市长忙于工作,也该适当的放松一下,补充一下营养,只有养好身体,才能更好的为人民服务嘛!”
龚奇伟道:“一顿两顿饭是补充不了什么营养的,我始终认为鱼翅鲍鱼这些东西虽然很好,可人不可能靠这些东西过活,大米白面才是根本。”
何长安从龚奇伟的话中听出了一些弦外之音,微笑道:“龚市长的话发人深省啊!”
张扬跟着帮衬道:“我听不出哪里发人深省了,鲍鱼和大米有关系吗?”
龚奇伟笑了起来,他向张扬道:“张扬,听说市里把体育场地块的拍卖权完全下放给了你,现在你的权力是越来越大了。”
张扬道:“领导的信任对我而言是一种压力,现在所有眼睛都盯着我,这件事我要是搞不好,不但辜负了领导的信任,也对不起南锡的全体市民。”
何长安笑道:“我早就看出张主任是个有责任心的人,正是有你们这些人在,我们的改革开放才能得以顺利进行,我们的国家才能得以繁荣昌盛。”
张大官人算是听出来了,今晚何长安一味的给他们戴高帽子,看来何长安真的被星月的事情惊到了,他不禁想笑:“何总,您这顶帽子太大,用在龚市长身上合适,可用在我身上就不行了,我害怕被压到了。”
龚奇伟笑道:“我也戴不住,何总,最近深水港发生了一些事,作为深水港的主要投资商之一,您难道不想了解一些情况?”龚奇伟看出了何长安的目的,他主动将话题引向深水港方面。
何长安道:“我听说了一些,不瞒龚市长,我这次来南锡,就是为了这件事。”既然龚奇伟主动挑起了话题,何长安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龚奇伟道:“根据我们之前签订的合约,何总在深水港的总投资应该是六个亿,目前你分两次投入了一点五个亿,也就是说还有四点五个亿的投资在后头。”
何长安点了点头道:“不错!”
龚奇伟道:“相信何总明白自己有过违反合约的地方吧。”
何长安道:“龚市长,那件事我已经解释过,当时的确因为国外的业务出现了一些问题,所以才耽搁了投资,不过事后我已经尽可能的做出了补救。”
龚奇伟笑道:“何总不必多想,我提出这件事并不是要追究责任,相反,我对何总还是很感谢的,正是您在我们最需要资金的时候,将二期投资款送到,解决了我们的燃眉之急,还好现在困扰我们深水港的资金问题已经不存在了。”
何长安道:“龚市长,我听说南锡和岚山已经达成了意向,深水港工程由双方合作开发。”
龚奇伟点了点头道:“这件事已经基本确定下来了,上次的事情,让我们南锡市领导层意识到,单单依靠外部投资来解决深水港的问题是不可能的,通过相关领导协调,南锡和岚山方面在深水港未来的建设上达成了一致,决定由双方共同出资建设这一项目,何总也不必担心你的投资问题,我们这次之所以和星月集团解除合约,是因为他们没有履行合约,而且在我方三番五次的严重声明之后,仍然拖延投资款给付,现在他们已经超出了合同规定的期限。我可以负责的说,双方合作的失败责任方并不在南锡,而是在星月集团一方。”
何长安听到龚奇伟这样说,已经明白了,南锡市政府没有把所有投资商都踢出局的意思,星月集团的事情,是南锡市政府在杀鸡儆猴,就何长安个人而言,如果换成他处在南锡市政府的位置上,他也会这么做,甚至做得比他们更绝,星月集团在这起事件上犯了一个大忌,他们试图在资金上做文章,要挟南锡市政府将老体育场地块的开发权交给他们,看来这帮新加坡商人对中国的国情并不了解。何长安想起了四个字——秋后算账!也只有土生土长的中国人才能够体会到这四个字的真味。
龚奇伟并不是想秋后算账,可是他这次对星月的处理方法,却不能不让人产生秋后算账的想法,龚奇伟道:“何总是不是因为星月的事情而感到不安?”
何长安微笑道:“不安倒是没有,龚市长忘了,我的名字里面就有长安两个字,无论任何时候,我都保持着安心安定。”
张扬一旁听着,心中暗道,你安心才怪,如果你能做到长安也不会巴巴的跑到南锡,也不会通过自己邀请龚奇伟面谈了。
龚奇伟道:“无论是从政或者是经商都必须保持着这种心态,如果自己都做不到心安理得,又怎么可能做好事?何总能有今天的成就绝非偶然啊!”
何长安道:“听龚市长这么说,何某真是有些汗颜了。”
龚奇伟道:“在南锡的发展中,你们这些投资商起到了想当重要的作用,我相信在以后南锡的改革开放视野中,你们仍将起到重要的作用,我们南锡市政府对投资商的政策不会变,态度不会变。我们处理星月,并不是报复,而是要通过这件事强调在双方的合作过程中,诚信这两个字的重要,政府要对投资商诚信,要对老百姓诚信,还要对我们的党我们的国家诚信,这就是公信力,我想这一点何先生并不难理解,诚信是商家的立足根本,真正想把生意做到长久,就必须要讲究诚信,我没做过生意,说得不对的地方还望何总指正。”
何长安在过去并没有真正重视过龚奇伟其人,正是龚奇伟将星月集团踢出局的做法,引起了他的注意,而今晚通过和龚奇伟的交谈,他开始意识到龚奇伟的厉害之处。何长安道:“龚市长的这番话,让我对南锡的未来充满了希望,也坚定了我继续投资南锡的信心。”
龚奇伟举杯道:“何先生放心,我们南锡的大门永远向爱国商人敞开!”
张扬留意到龚奇伟用上了爱国商人这四个字,忍不住笑了起来。
当晚吃饭的气氛还是很融洽的,龚奇伟的解释也给何长安吃了一颗定心丸,南锡市政府这次并不是棍扫一大片,将星月踢出局是为了以儆效尤。
龚奇伟逗留了一个半小时之后离开,何长安虽然想挽留他再坐一会儿,可龚奇伟笑道:“不行了,我女儿还在家里,眼看期末考试了,我整天这么晚回家,女儿都有意见了。”
何长安听他这样说,自然不好继续勉强,他恭敬道:“我送送龚市长!”
龚奇伟摇了摇头道:“不用,我和司机说好了,他在外面等我呢。”他摆了摆手道:“你们回去吧,不用送,让别人看到影响不好。”
张扬和何长安也就没有远送,目送龚奇伟走远了,张扬向何长安道:“我也该走了!”
何长安笑道:“你急什么?你也有女儿吗?”
张扬道:“现在没有不代表将来没有。”
何长安道:“走吧,回去再喝两杯。”
难得他今天这么有兴致,张扬陪着他回到房间内,何长安端起酒杯道:“龚奇伟这个人不简单啊!”
张扬笑道:“怎么忽然会有这样的感慨?”他对何长安算是有些了解的,何长安这个人心气很高,他和不少高层的关系都很不错,龚奇伟只不过是地级市的副市长,按理说何长安不会这么高看他,可今天何长安却有些一反常态,难道真的是深水港的问题让他紧张了?
何长安道:“我佩服有信仰的人,我经商这么多年,接触过的大小官员不计其数,可是真正有信仰的人却不多,龚市长正是其中的一个。”
张扬道:“你说的信仰是什么?”
何长安道:“只有拥有信仰的人,才能无视种种的诱惑,才能始终如一的朝着既定的方向努力,才能拥有不变的行为准则。”
张扬道:“我也有!”
何长安呵呵笑了起来:“你和龚市长不同。”下面的话他没说,显然是对张扬有信仰的事情有所保留。
张扬道:“龚市长的身上有股坚韧不拔的劲头,我也很佩服他这一点。”
何长安道:“一个官员走到他这种位置,仍然能够坚持原则很难,这样的人在仕途上不会走的太远,但是我坚信这样的人会是一个好官。”
张扬道:“你所谓的不会太远是什么意思?”
何长安道:“官做得越大,越是要做到深沉内敛,含而不露,龚市长这个人,棱角分明了一些,他做的事情,很可能会给他招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他现在得到重用,是因为有人想通过他来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一旦目的达到,龚奇伟这种人还是官场中的异类……”何长安停顿了一下,望着张扬笑道:“和你一样。”
张扬道:“我倒不觉的,我现在已经越来越适应这个体制了。”
何长安道:“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么好的运气,我很佩服有信仰的人,但是如果你有信仰,而你的身边全都是一些没有信仰,或者是伪信仰者的时候,你就成了异类,你的坚持和信仰就会影响到别人。我们拿南锡深水港的事情来说吧,其实早在深水港工程开始之初,南锡和岚山就因为深水港的归属问题展开了一番激烈的竞争,他们竞争的目的并不单纯是为了搞活地方经济,深水港修在哪里都是一样,可政绩却有很大的分别,归根结底,他们争得是政绩。”
张扬点了点头,这一点他也看得很透。
何长安道:“深水港因为资金的问题,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南锡市的这帮领导人找投资商追投资,找省里要财政支援,却唯独不向岚山这个兄弟城市求助,为了什么?因为他们害怕政绩被分薄。可能我刚才说的话不完全正确,这些人也有信仰,他们的信仰就是官位。”
张扬道:“可终究岚山和南锡还是合作成功了,下周岚山常书记就来南锡商谈深水港的事情,顺利的话这次就能够敲定合作事宜。”
何长安道:“你忘了这次的合作是在怎样的情况下发生的,文副总理亲自发话,省里也做出了批示,你以为还有人敢反对吗?”
张扬道:“岚山和南锡合作开发,对你们这些投资商并不算什么好消息。”
何长安点了点头道:“非但不是什么好消息,简直是一个噩耗,星月已经被踢出局,可以说星月的下场是咎由自取,是罪有应得,不过我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张扬道:“怎会啊?刚才龚市长不是已经表示过,你们这些投资商的利益不会受到影响。”
何长安道:“说说罢了,商场上的事情我比你要清楚,岚山加入深水港开发,星月被踢出局,政府投资的比例明显加大,我们这种投资商所占的比例自然缩小。”
张扬有些纳闷道:“你的投资金额没变啊!”
何长安道:“这种商业上的手法很常见,就算我的投资金额不变,可是现在岚山加入之后,深水港面临的资金问题已经得到了根本性的解决,以后他们可以加大投资,工程投资肯定是他们说了算,政府的投资加大,我投资所占的比例就会缩小,而我们签署的合约是按照比例分成,也就是说我未来从深水港中获得的利益也会不断缩小,张扬,虽然我相信我仍然可以从深水港中获得利润,可现在已经不如刚开始的时候乐观了。”说完他叹了口气道:“政府的便宜不好占啊!”
张扬笑了起来:“这么说龚市长也损害了你的利益。”
何长安道:“真正利益受损的应该是南锡市的领导,星月这次也算得上损失惨重,龚市长真的很有胆色,换成其他人,这种事必然会三思而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