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心而论,张扬对时维从产生过太多的非分之想,一直以来都把她当成朋友,还是那次时维喝多了抱着他吐露心迹,张扬才知道时维喜欢自己,可他从没把这件事点破,也没当真,就算他和楚嫣然分手,他也不会选择时维,他和时维之间缺少那种男女间的激情,时维的直肠子并不是张扬特别感冒的类型。张扬也知道乔梦媛不是平白无故点破这件事,她应该是借着这个机会把这一消息告诉自己。
乔梦媛当然知道时维喜欢张扬,可她也能够看出张扬对时维绝没有投入任何的感情,她不忍心看着时维继续在这种单相思中沉溺下去。
张大官人想问什么,可是紧密的锣鼓声打断了他的话,几个人把目光转向舞台,小舞台上开始了变脸表演,随着川剧武生精彩的表演,食客们纷纷鼓掌,武生很会调动大家的情绪,在舞台上极尽所能,现场的气氛被调动起来之后,他走下小舞台来到客人桌前表演。
凑到乔梦媛面前刷刷连变了三张面孔,张扬留意到乔梦媛虽然微笑,可眼中却带着淡淡的忧思,究竟是什么让乔梦媛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难道是因为许嘉勇的死?一想到这里,张扬的内心顿时不舒服起来。
时维这通电话打得时间很久,直到表演结束她才回到众人身边,笑道:“小郭约我去看演唱会,我把这件事给忘了,七点半开场,我让他多准备几张票,咱们吃完饭一起过去。”
高廉明道:“好啊!”
乔梦媛却道:“你们去吧,我想先回去休息。”
张扬道:“我还有事,也不去了。”
时维道:“真是扫兴,懒得理你们,赶紧吃饭,对了,张扬,回头把我姐送回家。”
张扬点了点头,不用时维说他也会做。
时维、高廉明、谭月明他们先行离去,张扬抢在乔梦媛之前把帐结了,乔梦媛道:“说好了我来请客,却让你破费。”
张扬道:“我能报销!”
乔梦媛叹了口气道:“那我宁愿不让你结账。”
张扬笑道:“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占公家便宜,开玩笑的。”
两人并肩走出门外,乔梦媛这才知道张扬没开车,张扬伸手准备拦车的时候,乔梦媛却道:“这儿离宁静路没多远,陪我走回去吧。”
张扬点了点头,陪着乔梦媛走向前方的人行天桥,天桥上,一个带着墨镜的老哥顶着寒风吹奏着一曲目前红遍大江南北的《纤夫的爱》。
张扬经过他身边,那老哥伸手把破碗给端起来了,这和外国的街头艺人不同,人家是把破碗放那儿,你爱给不给。张扬伸手去摸钢镚儿,可惜没有,口袋里最小的一张都是十块的,既然动作做出来了,当着乔梦媛的面他也不好意思不给,把十块扔进了破碗里,可掏钱的时候,又不小心带出了一张一百的,张大官人是真没打算给他这么多,可凡事都有意外,那老哥虽然带着墨镜却不是瞎子,眼睛贼得很,看到那张一百大钞飘落下来,一伸手就紧紧攥住了:“谢谢!祝你们两人永沐爱河,一生幸福。”他也知道这张一百的是人家不小心掉出来的,可在我面前掉出来的,你休想再拿回去,我先用话把你的路子给堵住。
张扬本来就不是个小气的人,看到事已至此,当然不好开口找人家要那一百块了。
乔梦媛一直在旁观,看出了其中的微妙,不禁莞尔。
那墨镜老哥又拿起了萨克斯:“献给你们一曲《月亮代表我的心》!”悠扬的旋律从萨克斯内流淌而出,让秋夜的月色似乎变得突然温柔了许多。
乔梦媛转身向前走去,张扬赶紧跟上,他们并着肩踩着月色慢慢走在天桥上,乔梦媛的心情突然有种放飞的感觉。
张扬本想脱下自己的外套给乔梦媛披上,可刚刚揭开衣扣,乔梦媛就发现了他的意图,轻声道:“不用,我不冷!”
张大官人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自我解嘲道:“我没那意思,只是我有点热!”
乔梦媛忍不住笑出声来,张扬也跟着笑了起来,两人笑了好一会儿,方才收住声,夜风送来萨克斯的声音,看来一百块的作用真是不小,那位老哥又卖力的吹了一遍。
张扬道:“吹得挺不错的。”
乔梦媛道:“很普通很业余。”一双美眸却不由自主的望向空中的那阙明月,明月轻薄宛如薄冰般悬挂在深蓝色的夜空中,乔梦媛看的是月亮,张扬看得却是乔梦媛,这次的相见乔梦媛给他了一种很强的距离感,张扬不喜欢这种感觉,他轻轻咳嗽了一声道:“怎么突然戒酒了?”张大官人这句话有些没话找话的意思。
乔梦媛的目光仍然望着那轮明月,轻声道:“酒是穿肠毒药,明明知道是毒药,又为什么要不停的喝下去呢?”
张扬道:“很多东西一旦上瘾是戒不掉的。”
乔梦媛道:“这世上没有戒不掉的东西。”说完这句话,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张扬趁机把刚才没脱下来的外套拖了下来,披在她的身上,这次乔梦媛没有拒绝。
张扬道:“是不是还在想着过去的事情?”
乔梦媛摇了摇头:“其实自从你把我送到东江,我就一直都没有回去。”
张扬微微一怔,低声道:“还回不回去?”
乔梦媛道:“蓝星集团的总裁金尚元先生年底会去江城,我必须和他谈二期合作的事情。”
张扬笑道:“如今汇通已经上了轨道,你在与不在已经没有太多的分别了。”
乔梦媛若有所思道:“其实人在这个世界上真的很渺小,无论少了谁的存在,这个世界都不会改变什么。”
张扬道:“人活着不容易,正因为如此,活一天就要活出一天的精彩,至于死后会留下什么?我不会去想,也轮不到我们去操心。”
乔梦媛裹紧了张扬的外套,继续向前走去,气温又降低了不少,她的呼吸之间吞吐着白色的云雾:“我哥最近在跟你合作?”
张扬笑道:“应该是给我帮忙才对,南锡徐书记把新体育中心的建设工作交给了我,我把工程交给了梁成龙的丰裕集团,因为涉及到垫资问题,梁成龙也没能力一次性拿出这么多钱来,所以找到了你哥,也多亏了你哥帮忙解决了资金问题。”
乔梦媛笑道:“他从我这里拆借了三千万。”
张扬呵呵笑了起来。
乔梦媛道:“我相信你一定会成功。”
张扬停下脚步:“为什么相信我?”他试图捉住乔梦媛的眼神,乔梦媛却继续向前走,张扬不得不继续追逐着她的脚步,乔梦媛道:“一种感觉。”
张扬却道:“不是感觉,是建立在你了解我的基础上。”
乔梦媛道:“我不了解你,我本以为自己很聪明,很容易看透周围的一切,可到现在我终于明白,看透的是我的眼睛并不是我的内心。”
张扬仔细体味着乔梦媛的这句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方才道:“你的内心始终都是一片净土。”
乔梦媛道:“我希望能够这样。”
前方已经是省委家属院,乔梦媛停下脚步,向张扬淡然笑道:“不用送我了,我自己走进去。”
张扬道:“送佛送到西天,已经送到大门口了,不差那两步。”
乔梦媛摇了摇头,把张扬的外套还给他,摆了摆手,转身走入大门,张扬站在那里望着乔梦媛的背影消失,这才转身离去。
张扬第二天一早就返回了南锡,这次的东江之行并没有取得任何的成果,关芷晴的态度很明确,人家没把省运会这种级别的比赛看在眼里,既然话都说明白了,张大官人也不想再去打扰她,丁兆勇有句话说得不错,国内知名运动员多了,关芷晴不愿意,自有人愿意,当初选择关芷晴不但因为考虑到她的影响力,还考虑到她的籍贯在南锡,关芷晴拒绝之后,张扬打算把目光放宽,在国内著名体育运动员中找形象代言,只要代言费足够,应该可以做成这件事。
体委内部在这件事上分成了两派,以副主任臧金堂为首的几个人认为好刚要用在刀刃上,钱要花在关键的地方,请代言没什么必要,还有一部分是以李红阳为首的,李红阳认为请形象代言也可以,但是一定要请南锡籍贯的运动员,不然怎么能谈到代表南锡的城市形象?
张大官人却不这么认为,党组会上,他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我认为请形象代言,花上一笔钱是值得的,有了形象代言,我们省运会的知名度就会提升,就会有企业找上门主动赞助,我们付出的是一小部分金钱,换来的却是几倍甚至几十倍的回报,我认为这是稳赚不赔的。”
臧金堂道:“张主任,我觉着党的工作和做生意不一样,我们不但要考虑到回报,也要考虑到社会影响,如果让老百姓们知道我们用高价请代言人,他们会怎么想?”
张扬道:“他们会认为很正常,随着改革开放的进程,现在所有人的思维都在随着时代而改变,不是所有人都固步自封。”他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冲着臧金堂说的。
臧金堂的表情有些尴尬,原本还准备说的下半句也咽了回去,张扬来的时间虽然不长,可体委每个人都领教到了他的强势作风。臧金堂明白如果继续说下去的结果只能是自找难看,他认为自己也是为了体委好,既然人家不领情,干脆不说。
副主任李红阳道:“我同意张主任找省运会形象大使的做法,可是我认为尽量还是找我们南锡籍的运动员,毕竟他们要代表的是南锡市的城市形象,老臧说的也没错,请形象大使未必要花钱吧,如果是南锡籍的运动员,他们为家乡出点力也是应该的,就算收取费用象征性的收取一点就行了,总不能狮子大开口吧。”
张扬也知道这帮人是为体委着想,可眼前现实就是,南锡缺少有巨大影响力的运动员,虽然体操队有两个,可是远远谈不上什么轰动性的效应,而张扬需要的恰恰是轰动性,对张扬而言,选形象大使这件事上一定要宁缺毋滥。要么就不宣传,既然决定宣传了就一定要造出声势,造出影响来。张扬道:“这个议题我们暂时不讨论,距离省运会开幕还有一段时间,形象大使方面还有时间去找,有件事却是迫在眉睫耽误不得的。”
所有党组成员都望向张扬,不知什么事被他说得如此严重。
张扬道:“大家都是体委的老人了,应该知道现在新体育中心的工地现场和最早的规划有所不符吧?”
几个人对望了一眼,纪检组组长段建中道:“具体施工和规划是不同的,在局部上的一些变动是允许的。”
张扬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看过最初的规划图,又看了现在的图纸,上面有多处改动的地方,过去规划的公园绿地缩水了不少,有人在本应该建设公园的地方弄了不少的违章建筑,这事儿你们都知道吗?”
主任助理萧苕敏道:“张主任,你知道的,我们体委一直都没有参予实际施工,那边的情况我们都不清楚。”
崔国柱道:“这件事我倒是知道一些。”
张扬微笑道:“崔主任说来听听。”
崔国柱道:“一开始的时候规划地块中的违章建筑并不多,可后来有人听到风声之后就在那儿突击盖房,周围的老百姓看到有人盖,他们也跟着盖,这种现象越演越烈,市城建局和规划局也过问过几次,可法不责众,上头三令五申不能违章违建,可真正到了执法的时候,就推行不下去了。”
副主任刘刚道:“去年年底的时候有过一次大规模的清理整治,当时是联合公安部门一起工作的,也的确拆了一些违章建筑,可到后来街坊邻居都出来阻止,很多执行公务的警察都被骂的抬不起头来,最后这次行动也是雷声大雨点小,不了了之了,清理整治行动过去后没多久,那些拆除的建筑又搭建起来,所以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张扬道:“这件事我们必须要解决,市里既然把新体育中心的建设指挥权交给了我们,我们就必须要做好。”
几位党组成员都没说话,可谁心里都在想,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像这种历史遗留问题,谁都不好解决。
党组会议结束之后,张扬收拾好文件,向办公室走去,刚刚回到办公室,副主任李红阳就找了过来。
几个副主任中张扬对李红阳的印象还是不错的,看得出李红阳是个务实的干部。张扬笑道:“李主任坐,我给你泡杯茶。”
李红阳道:“不用,我过来是说两句话,这就走。”
张扬点了点头,示意李红阳在他的旁边坐下,李红阳道:“那些违章建筑的事情我听说过一些,这些人突击建房的目的就是想政府赔偿,如果政府不愿赔偿,他们也没什么损失,以后新体育中心搞起来,他们的那些房子就会随之升值。”
张扬冷笑道:“升值?违章建筑谈什么升值?”
李红阳低声道:“有些房子已经通过关系办好了手续,从违章变成合法了。”
张扬两道剑眉拧在一起,李红阳是在提醒他其中有暗箱操作,张扬道:“我不喜欢多管闲事,可是别人硬要把脚踩到我的地盘里,我却不能不管。”
李红阳叹了口气道:“不好管,这是个地雷阵,谁也不想轻易去趟雷,只要踩下去可能会引爆一连串,张主任,其实体育公园大还是小点没多少分别,何必招惹这个麻烦呢。”李红阳想不通,他认为张扬去抓这件事没有任何的必要,表面看上去只是几间违章建筑,可事实上背后牵涉到的关系和利益盘根错节,搞到最后十有八九把人得罪了,事情还没做成。
张扬道:“不把这些地雷清扫干净始终都是隐患,就算不炸我们,还会诈别人,咱们共产党员不是吃苦在前,享受在后吗?不能只喊口号不做实事儿。”
李红阳虽然肯定张扬的工作魄力,可是对这件事的最终结果并不抱任何乐观的期望,他又道:“张主任,我整理了一份国内各个体育项目优秀教练员的名单,你看看,有些是用高薪能够请来的,还有一些是花钱都请不来的,我都分门别类的列出来了。”
张扬笑道:“李主任辛苦了,等我看完,咱们找个时间商量一下,怎么把这些优秀教练员请进来。”
李红阳点了点头,小声提醒道:“如果大范围的聘请优秀教练,可是一笔相当惊人的费用。”
张扬道:“不就是钱吗?好办,你只管联系,钱的事情交给我。”
李红阳半信半疑的看着张扬,张扬不禁笑了起来:“怎么?对我没信心?”
李红阳也笑了:“不是我是觉着咱们这次的步子迈的很大,心里又是期待又是没底。”
张扬道:“我也没有做这种事的经验,不过什么事情总得有个开始,要不怎么有开拓者这个词儿,无论咱们成功还是失败,咱们这帮人都是当之无愧的开拓者。”
当天下午,张扬叫上副主任臧金堂去了一趟规划局,臧金堂打心底是不想去的,可张扬非得把他给叫上,有点赶鸭子上架的意思,身为副主任他也不好拒绝。
规划局局长霍廷山之前和张扬打过交道,上次被张扬和梁成龙逼着签了一份同意书,直到现在心里还耿耿于怀,后来他听说张扬在新体育中心门口盖板楼,和徐光利唱对台戏,最后竟然还唱赢了,霍廷山更加感觉到张扬这个年轻人不好惹,幸亏上次执法过程中没有和他撕破脸皮。
听说张扬和臧金堂来了,霍廷山主动起身去门口迎接,换成过去他是不会这么做的,可现在的张扬已经在南锡体制中有了些名气,在霍廷山的印象中,这种人就是政治流氓,对于一个这样的人物,最好还是别轻易得罪,所以霍廷山在礼数上做得很周到。
张扬刚刚走入霍廷山的办公室,霍廷山就迎了过来,满面笑容道:“张主任、臧主任,什么风把你们两位给吹来了。”张、臧本来就是同音,听起来仿佛他喊了两遍似的。
张扬笑着伸出手和他握了握手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我们两个是过来求你来了。”
霍廷山也是个政治上的老油条,笑道:“张主任这话说的,咱们都是兄弟单位,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只要我能够做到一定尽力而为,绝不推三阻四。”霍廷山嘴上说的痛快心里却并不那么想,小事当然没问题,如果张扬提出了什么棘手的事情,他肯定不会帮忙。
张扬道:“霍局,新体育中心的原始规划图你应该有的。”
霍廷山点了点头,他这里是规划局,这些本来就是他分管的范畴,霍廷山笑道:“有什么问题?”
张扬道:“是这样的,新体育中心的承包商向我反映,新体育中心规划用地被非法占用严重,在规划范围内,有许多违章违建。”
霍廷山道:“好像有这种现象,不过应该算不上严重吧,在工程开展之前已经进行过清理整治工作,不然也不会顺利开工。”
张扬道:“我已经实地勘察过,初步计算了一下,涉及违章建筑二十三户,共计七千多平米,因此而非法占用的土地将近七亩。”
霍廷山笑道:“不可能这么严重,张主任真的实地勘察过?”
张扬拿出一沓照片放在霍廷山的办公桌上:“这些都是违章建筑的照片。”
霍廷山看到那些照片,沉默不语,他一张张拿起来仔细的看,全都看完之后方才放下照片道:“规划和实际建设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有些时候还是要考虑到实际情况。”
张扬道:“这么说规划岂不是成了一纸空谈?”
霍廷山叹了口气道:“张主任,你反映的这些情况我多少也听说过一些,可这并不是我们规划局能够改变的,违章违建的问题应该由城建局负责。”他看到张扬抓住这件事不放,马上开始推卸责任,官场之上推卸责任最常见的手法就是踢皮球,别看国足踢球的水平不行,可国内官员踢皮球的水平却是世界一流。
张扬对霍廷山踢皮球的做法早有心理准备,他微笑道:“我没说这件事要霍局负责,我只是想霍局说一句话。”
霍廷山也笑眯眯道:“说什么?”
“霍局认为这些属不属于违章违建?这些建筑是不是搭建在了我们新体育中心规划的范围内?”
霍廷山明白了,这小子是逼自己表明态度,只要自己表明了态度,他下一不就是要自己出书面证明,他不是让自己来解决这件事的,却是要从自己这里找依据,想不到他考虑的倒是周到,先做到有理有据,然后才向这些违章建筑开刀,这根本是想拖他下水啊。霍廷山在官场中混了这么多年,一眼就看出了张扬的小九九,他心中暗笑,小子,想把我给拖进去,没那么容易。
霍廷山咳嗽了一声,开始打官腔了:“张主任啊,你说的这个情况我已经知道了,这样吧,你把这些照片留下,我尽快安排局里的同志过去,到现场考察一下,看看到底有没有违搭违建,和当初的规划究竟有多少出入的地方,你看怎么样?”
张扬望着霍廷山,踢完皮球又给自己来了找拖延战术,到底是老政客啊,老油条,难怪体制内的工作效率低下,全都是这种人给闹的,当初我盖板楼的时候,你他妈怎么来的那么快?那时候查违章建筑怎么这么积极?张扬道:“霍局什么时候能给我一个答复?”
霍廷山道:“如果真的存在违章违建,我会第一时间向市领导反映。”霍廷山这句话答得很巧妙,你张扬只不过是个体委主任,充其量也就是和我平级,我凭什么要给你答复?就算是交代我也要去找市领导,你小子最好把位置给摆正了,这些话如果直接说出来搞不好是要翻脸的,可霍廷山说的巧妙,即避免了针锋相对的冲突,又把自己的意思充分表露给了张扬。
张扬今天的耐性还算不错,他点了点头道:“霍局,既然这样,我就等你的消息!”
霍廷山已经率先站起身来了,客人说走,然后站起来这是送客,客人还没说走呢,只是流露出一些意识,他就抢先站起来了,这叫逐客,虽然霍廷山的脸上带着亲切的笑意,可表露出的意思却没有太多的友善:“张主任多坐一会嘛!”
张扬真是服了这个老油子,麻痹的,你赶我走就明说,非得做出这种口是心非的事情,张扬也懒得跟他计较,你不想跟我谈,老子还不想跟你谈呢,张扬道:“那我走了,有了结果,霍局一定要跟我联系。”
霍廷山笑道:“一定!”
望着张扬和臧金堂离去的背影,霍廷山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回到办公桌旁坐下,拿起电话拨通了城建局局长孟士冲办公室的电话,那边的电话刚刚接通,霍廷山就笑道:“老孟啊,我是霍廷山!”
电话那头响起孟士冲爽朗的笑声:“老大哥有什么吩咐?是不是又想约我打牌了?”
霍廷山道:“刚才体委张主任到我这里来过,询问新体育中心违章建筑的事情。”
孟士冲的笑容突然收敛了:“张扬?他问这件事干什么?”
“市里把新体育中心的建设指挥权交给了他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他认为工程现场和前期规划不符,要求我出面处理这件事。”
孟士冲有些紧张道:“你怎么说?”
霍廷山道:“我当然推给你了,我估计他肯定会去找你,所以提前跟你说一声,让你有个准备。”
孟士冲道:“找我干什么?我跟他又不熟?”
霍廷山因为孟士冲的这句话而笑了起来:“你会跟他熟起来的,这个年轻人很倔,认准的事情肯定会干,那块地上违章建筑也是事实,老孟,你得想个稳妥的对策。”
孟士冲道:“我懒得理他!”
孟士冲采取的办法就是回避,你张扬不是想找我吗?我跟你不熟,我不见你。
张扬和臧金堂来到城建局,局长孟士冲不在,副局长倒是有几个,可人家都很坦率,自己说了不算,张扬找他们要孟士冲的手机,一个个都摇着头,局长孟士冲没有手机,传呼倒是有,可打了他也不回。
臧金堂被张扬拉着跑了半天,心里原本就不情愿,这会儿又在城建局吃了闭门羹,忍不住道:“张主任,孟局长不在,咱们还是回去吧,呆这儿也没用。”
张扬点了点头,心中琢磨着这孟士冲是不是故意躲着自己?从规划局到城建局的经历表明,这些中层官僚也不好对付,想让他们老老实实的办事,难!虽然市委书记徐光然把新体育中心的建设指挥权交给了自己,可在别人眼里自己只不过是一个体委主任,处级干部而已,想起这件事张扬不由得有些恼火,这都来了快一个月了,组织部还没有把正处的事情搞定,看来有必要去市里一趟了。
张扬和臧金堂在城建局门外分了手,臧金堂返回体委,张扬则直奔市委市政府而去,他没那么多时间陪着帮人耗着,他得尽快想出一个对策。
张扬首先去找的人就是市长夏伯达,夏伯达刚开完市长办公会,正坐在办公室里生闷气呢,刚才会议上陈浩几次都有些喧宾夺主的味道,一个常务副市长就算有市委书记徐光然在背后挺着,也得分清尊卑,他只不过批评了陈浩近期工作不力,陈浩就叫起了委屈,弄得一帮副市长都为他说话,夏伯达气得当时都想拂袖而去,南锡的工作真的不好开展,这些副市长全都把徐光然奉若神明,眼里根本就没有他这个市长的存在。
张扬在这个时候去找夏伯达,夏伯达本来不想见,可说完之后又改变了主意,让秘书把张扬叫进来。
张扬走进来一脸的郁闷,他心里的确不爽,可表情上拿捏的多少有些夸张,他就是要做出这个样子给夏伯达看。
夏伯达心情也不好,可看到张扬的脸色比他还难看忍不住就好奇了,夏伯达道:“怎么了?谁欠你钱了?脸都黑了?”
张扬叹了口气道:“夏市长,我准备辞职了。”
夏伯达闻言一惊,指了指对面的沙发道:“先坐下,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想辞职了?”
张扬在沙发上坐下,拿起一沓照片扔在茶几上:“夏市长,你看看!”
夏伯达来到张扬身边坐下,拿起照片看了看,上面全都是一些破破烂烂的房子,因为没有什么明显的标记物,夏伯达也不知道上面拍得是哪儿,不过,从现在张扬担任的工作不难推测到这些房子一定和新体育中心有关,夏伯达道:“这些房子有什么毛病?违章建筑吗?”
张扬道:“夏市长真是目光如炬,一眼就看清问题的本质。”
夏伯达不禁露出一丝笑意道:“你少拍我马屁,有什么事只管说,别给我卖关子,我没那么多时间跟你兜圈子。”
张扬道:“您看到的这些照片全都是新体育中心规划范围内的违章建筑。”
夏伯达道:“既然是违章建筑,你可以连同规划局和城建局一起解决这件事。”他已经意识到张扬肯定在处理这件事上遇到了麻烦,所以才来找自己,这小子是想自己出面啊。
张扬道:“我刚到南锡,谁也不会把我这个体委主任放在眼里,人家要不就是给我踢皮球,要不就是给我玩失踪,反正没有一个真心帮助我去解决问题的。”
夏伯达笑道:“牢骚不小啊,你刚来南锡不假,可说别人不把你放在眼里就有些夸张了,徐书记很重用你啊,否则也不会把新体育中心的建设指挥权交给你。”夏伯达这句话满怀深意。
张扬笑道:“夏市长您也吃醋啊!”换成别人是不敢在夏伯达面前这么放肆的说话的,可张扬敢,他的做事风格就是这样,夏伯达也不会跟他当真,夏伯达呵呵笑道:“胡说,我吃什么醋?只是就事论事啊。”
张扬道:“我是你调到南锡来的,我是你的人,徐书记用你的人不跟你商量,难道你心里就没一点其他的想法?”张大官人善于把复杂的政治斗争用简单的话来概括,不过简单中还是蕴含着一些道理。
夏伯达笑了起来:“什么你的人我的人?我们全都是党的干部,给老百姓打工,为的是一个共同的目标,建设好我们的国家,你这种思想要不得,把党内同志划分帮派,我可要批评你。”说是批评,可一脸的笑容,夏伯达这个人并不古板。
张扬道:“夏市长,咱们认识这么久了,我什么人你最清楚,当初我在江城新机场上遇到了麻烦,是你把我从江城带到了南锡,如果说我真是什么千里马,你一定就是相马的伯乐。”
夏伯达笑得很大声,张扬这番话说的他心花怒放。
张扬继续道:“初来南锡,体委的那点事儿您也知道,我这个党组书记差点就黄了,我也不瞒您,自从徐书记把省运会的担子压到我头上,我就有点发憷,套用句时下流行的话,我是来政治避难的,那啥,我可不是来背黑锅的。”
夏伯达并没有阻止张扬说下去,相反,他想听张扬说这些事,张扬能够把心中的想法毫无保留的说出来,证明张扬没把他当成外人,夏伯达道:“没人让你背黑锅啊!”
张扬道:“夏市长,我不但把你当成伯乐,我还把你当成长辈,不是我想跟你套近乎,我见到你心里就是特亲,感觉就是见到亲人了。”
夏伯达被这厮拍得有些哭笑不得,虽然明知道他在奉承自己,可心里还是很舒服:“你小子少来这套,说正事儿。”
张扬道:“南锡的财政遇到了困难,现在新体育中心建设同样面临这个问题,有些话,我从没在别人面前说过,可你是我长辈,又是我的伯乐,我就大着胆子说一次。”
夏伯达点了点头,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张扬道:“我知道大家嘴上都恭贺我得了个肥缺,可私下里都偷笑我掉到坑里去了,在这种时候,拿到新体育中心的建设指挥权,等于背负了一个巨大的责任,徐书记究竟是看重我的能力,还是把我推到前面去顶雷,这事儿我说不清。”
夏伯达心说你怎么说不清,你小子看得很明白,看出徐光然是把你推上去顶雷的,既然明白了,又为什么要接招呢?
张扬道:“我本来想一走了之,大不了就是辞职,我还年轻,我也不是没有关系,换个地方一样可以重新开始,损失点时间而已,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可我仔细想了想,我不能这么做,我这么做就是丢了你夏市长的面子。”
夏伯达强忍着没说话,你怎么丢了我的面子?你自己丢人,干我屁事啊!
张扬道:“我是你带到南锡的干部,我要是临阵脱逃了,别人会质疑你夏市长的眼光,会觉着你识人不清,我受点委屈没什么,我不能让别人误解您。”他这句话说得十分动情。
可夏伯达根本没有一丁点儿感动,他看出来了,今儿这小子是想尽办法把自己往他的坑里拖呢。夏伯达道:“你能有这样的觉悟就好,别人说什么并不重要,用实际行动去反驳别人的质疑才是最有力的。”
张扬道:“所以我准备行动了。”
这句话勾起了夏伯达的兴趣,他低声道:“你打算怎么行动的?”
张扬道:“我要清除新体育中心工地上的违章建筑。”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一切违章建筑。”
夏伯达道:“这件事不属于你们体委管辖的范畴。”
张扬道:“我这不找您帮忙来了吗?我想夏市长能够亲自去现场看看实际情况,最好能把相关部门的领导全都叫过去开一个现场办公会,当即敲定整治违章建筑的方案。”
夏伯达没说话,他的目光又落在茶几上的那些照片上,看了好一会儿,方才道:“明天上午九点,我去新体育中心工地看看,到时候会把规划局、城建局的几个头头都叫过去。”夏伯达之所以答应的那么痛快是有原因的,他并不是被张扬刚才的那些话触动,而是因为最近夏伯达也在主抓市政建设,正在酝酿在全市范围内开展一场清理整治违章建筑的活动,张扬提出这件事正是时候,夏伯达找到了切入点,刚好可以借着新体育中心的事情,今儿将清理整治违章建筑扩大到南锡全市。
张扬当然并不清楚这一点,他还以为夏伯达终于被自己说动,却不知夏伯达并不是一个轻易为别人付出的人,他之所以答应张扬的请求,是因为张扬现在想做的事情符合他的利益,只有在自身利益相符的前提下,夏伯达才会有所行动,他的政治理念就是以稳为上。
第二天上午,市长夏伯达准时来到了新体育中心工地现场,规划局、城建局、公安局的领导全都来到了现场,事情的始作俑者体委主任张扬当然积极参与其中,众人到齐之后,首先陪同夏伯达一起视察了体育中心工地,张扬特地带来了一幅最早的规划图,跟在夏伯达身边指指点点。
规划局局长霍廷山看着眼前的情况,心里颇为无奈,他向身边的城建局局长孟士冲笑了笑,小声道:“张主任有备而来啊。”
孟士冲皱了皱眉头,他也没想到今天市长夏伯达会亲临工地现场,把他们这帮人全都叫过来开现场办公会,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是张扬想要制造事端,孟士冲有些后悔了,也许昨天不该选择避而不见,应该和张扬先见个面,搞清楚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公安局代局长张德放走在夏伯达身边,他一直在留意张扬说什么。当张扬终于把话题引向违章建筑的时候,张德放知道,这位小老弟果然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南锡这一池平静的水要因为他的到来而翻腾起来。
夏伯达望着前方十多栋歪扭七八的建筑,双手负在身后,低声道:“那些房子都是违章建筑吗?”
规划局局长霍廷山赶上来说道:“夏市长,那些都是民房,应该不在体育中心的规划范围内。”
张扬笑道:“霍局,您没看规划图啊?那些房子全都在规划范围内,图纸上清清楚楚的标记着呢。”
霍廷山被他当着市长的面揭穿,脸色有些不好看,尴尬道:“我看看!”
张扬却没把图纸递给他,又向夏伯达道:“我让人调查过了,那些房子里根本就没有住人!”
霍廷山道:“没住人并不代表着就不是民房。”言语中已经流露出对张扬的不满。
夏伯达道:“不管是谁的房子,只要是违章建筑就要拆除,绝不能影响到新体育中心的整体风貌,这是关系到南锡市形象的一件大事,你们规划局是怎么搞的?新体育中心这么重要的项目,工程已经开展到现在了,为什么没有切实的贯彻规划?”夏伯达又转向城建局长孟士冲:“你看到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