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国柱躺在病床上,浑身酸酸软软的没有半分力道,他原本是抱着装病的打算,可一来到这医院,觉着自己似乎真的有了毛病,他老婆徐敏坐在床边帮他削着苹果,两口子感情不错,徐敏也是围棋专业,目前自己搞了个围棋学校,因为这两年围棋热,学校倒也搞得有声有色,徐敏将削好的苹果递给崔国柱道:“你啊,这么大人了,跟人家争什么?体委那个清水衙门,就算当了主任又怎么样?”
崔国柱笑道:“我没事,他以为能把我气着,可惜道行差远了。”这句话多少有些往脸上贴金的意思,张扬成功把他气到了,他今天当场被气晕可不是硬装出来的。
徐敏叹了一口气,她总觉着丈夫过度执着于官场不是什么好事,在体委那份工资收入还不如她开围棋学校来得实在。如果只凭着崔国柱那点工资,儿子在日本留学的费用根本没办法解决,还不是靠她这边支撑着。徐敏正想劝丈夫两句,这时候病房的门被敲响了,市长夏伯达、市组织部长何英培两人一起过来了,这样的慰问阵容已经足够强大,崔国柱身为体委党组书记,颇有些受宠若惊,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是手足酸软没有半分力道,竟然完不成这个简单动作。
夏伯达抢上前一步,很关切的握住崔国柱的手道:“国柱同志,躺着,躺着!”
何英培看到崔国柱的样子,心里感觉有些好笑,这厮也太能装了,真打算要在医院里一直躺下去?
徐敏忙着招呼道:“夏市长请坐,何部长请坐。”看到两位市委常委一起过来探望自己的丈夫,徐敏也觉着脸上有光。
夏伯达和何英培在床边做了,徐敏给他们拿了两瓶矿泉水。
夏伯达笑道:“不用这么客气,今天我们专程来探望探望国柱同志,最近体委的工作实在太辛苦,国柱同志一心扑在工作上,累病了,这是为我们的体育事业鞠躬尽瘁啊!”
徐敏道:“他就是这个样子,工作起来不要命。”
何英培笑了笑,咳嗽了一声,徐敏从丈夫的这声咳嗽中领悟到了什么,小声道:“两位领导坐着,我去打开水。”
夏伯达和何英培都笑着点了点头。
徐敏走后,随手把房门给关上了,崔国柱脸上酝酿出委屈的表情,他充满悲愤道:“夏市长,何部长,这个党组书记我没法干了!”
夏伯达当然知道是为了什么,可还是故意装出惊奇的样子:“国柱同志,怎么这么说呢?”
崔国柱道:“我和张扬无法共事下去,大家都是同事,磨合是在所难免的,可是他对待别人连起码的尊重都没有。”
何英培道:“国柱同志,今天是你担任党组书记的第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崔国柱道:“组织上既然委任我当党组书记,我就要承担起这个责任,召开党组会议的时候,他不断地和我唱反调,逾越个人权力,想要把权力凌驾于众人之上……”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崔国柱忽然有些喘不过气来得感觉,他不得不停顿下来,剧烈的喘息了两口,方才道:“我不是想和他争什么权力,只是我觉着坚持党的领导不容置疑,他在党组会议上公然大放厥词,质疑党的领导地位……还说……还说我是个神经病……对我……对我已经构成了人身侮辱……”崔国柱说到这里觉着就要虚脱了,又剧烈的喘息了起来。
夏伯达和何英培看到他的样子都有些担忧,崔国柱看来病的真是不轻啊。
这会儿又来了人,这次来的是几位体委党组成员,带头的就是张扬,这厮走在最前头,来到病房,看到夏伯达和何英培,显得有些惊奇,笑道:“两位领导赶在我们前头了。”
夏伯达道:“我们代表市领导专程来探望崔国柱同志的。”
张扬道:“老崔同志真是一位好同志,对待工作任劳任怨,事必躬亲,终于累倒在工作岗位上,我准备号召整个体育系统内开展向崔国柱同志学习的活动,在崔国柱同志精神的鼓舞下,我们的广大体育工作者一定会鼓起干劲,在明年的省运会上拿出一份亮丽的成绩单。”
萧苕敏走过去将手中的一束鲜花放在崔国柱的床头。
张扬代表大家将一个红包放在崔国柱床头:“这是我们大家的一点心意,现在的营养品都太假,买别的又怕不合适,所以我们几个每人拿了一百块钱,你自己看着买点东西!”
崔国柱沉着脸,麻痹的,这小子真不是个东西,当着两位市领导的面给我钱,装吧,你他妈就装吧,崔国柱道:“心领了,钱我不要!”
张扬呵呵笑着握住崔国柱的手:“当着两位领导的面,我得向崔书记道歉,今天的党组会议上,我和崔书记因为工作的问题发生了一些小小的争执,我这个人年轻,欠缺经验,脾气也冲了点,不过我的出发点是好的,是想搞好体委的工作。崔书记也是为了体委好,崔书记,您别跟我一般见识,尽快养好身体,我还等着和你一起并肩战斗呢。”他一边说一边摇晃着崔国柱的手臂,崔国柱恨不能一把将他的手甩开,可惜身上没有力量。
臧金堂看到崔国柱此时的模样,料定这厮是在装病,今天一开始对他的那点儿同情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臧金堂道:“崔书记,张主任也是为了工作,工作上的争执大家都别往心里去,今天还是张主任给你叫得救护车,是张主任亲自把你背到车上去的。”什么叫落井下石,臧金堂现在就是,当着两位常委的面说这番话,就是力撑张扬,力撑张扬是为了什么?目的就是为了打击崔国柱,你崔国柱凭什么当党组书记?轮到谁也轮不到你,当一天党组书记就进医院了,领导们都好好看看,你狗日的就这点肚量。
崔国柱脸色铁青,他不能不生气,原本他是想利用住院引起领导们的重视,用这种方法把张扬逼入困境,可没想到自己当了党组书记竟然激起了臧金堂的仇恨,官场中就是这个样子,你永远不知道自己的下一个敌人是谁。
体委副主任刘刚也道:“崔书记啊,你安心养病,借着这个机会刚好做个全身体检,现在很多人的身体都是亚健康状态,如果不注意,就会造成大毛病。”
纪检组长段建忠也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好好养病,千万不能掉以轻心,体委那边的工作有张主任和我们呢,你不用担心。”
李红阳没说话,在看崔国柱的床头卡呢,上面写着眩晕待查,愣是看不出崔国柱到底有啥毛病。
两位市常委夏伯达和何英培对望了一眼,他们都是何许人物,从这帮体委党组成员的说话中就听出来了,崔国柱不得人心啊,夏伯达想笑,崔国柱这次装得可能有些过了,看来所有人都巴不得他生病呢。
崔国柱强忍着心中的怒气,低声道:“谢谢大家的关心,我身体没什么大问题,休息一下,很快就回去上班。”
张扬道:“我们也很希望崔书记早日回去上班,体委还有这么多的工作等着你去做,没了你,我们就没了主心骨。”
崔国柱怎么听怎么别扭,这话根本是在讽刺自己。
夏伯达和何英培两人起身告辞,崔国柱倒是想起来送,可惜身上没什么力气,连他自己这会儿心里都犯起了嘀咕,我应该没什么病吧?
张扬身为体委主任自然是要送的,把两位领导送到了外面,夏伯达望着张扬不由得叹了口气道:“小张,不是我说你,要和同志们搞好团结嘛!”
张扬道:“我们团结着呢,就是工作上有了一些小误会,放心,我不会往心里去的。”
夏伯达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不往心里去,现在崔国柱被你气得都住院了,你小子还想怎么折腾?
何英培道:“张扬,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任命崔国柱同志担任党组书记是组织上讨论后的结果。”
张扬道:“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可崔国柱同志今天在党组会议上说了一句话,我感到有点儿糊涂。”
夏伯达和何英培都好奇的看着张扬,何英培道:“他说什么了?”
张扬道:“他说就是要领导我!”
夏伯达和何英培对望了一眼,如果崔国柱真这么说了,这货的水平也太一般。
张扬道:“我有点搞不清楚了,体委主任和体委党组书记到底谁管谁?还是党政分开各负其责?他要领导我,是不是意味着以后体委的事情都要由他说了算,我就是一个聋子的耳朵,摆设而已?”
夏伯达道:“怎么说话呢?谁说他领导你了,你是体委主任,你是体委的最高领导啊!”夏伯达一听党政权力掰扯不清心里就不舒服,至少对他来说,在南锡是书记管市长。
何英培道:“小张,这件事怪组织上没交代清楚,让你主管体委日常行政的工作,崔国柱同志负责体委党务工作。”
张扬道:“我这人平时就稀里糊涂的,您这么一说,我还真搞不清党政有什么具体的界限,不是我抱怨啊,本来我们体委内部没什么矛盾,你们这些当领导的根本是在刻意制造矛盾啊。”
夏伯达和何英培对望了一眼,两人都没说话,张扬这句话可算说在了点子上,让崔国柱当党组书记是市委书记徐光然的意思,这根本就是在故意制造矛盾。
张扬道:“我这人脾气直,不会玩什么弯弯绕绕,今天当着你们两位领导我把话说明白了,组织上既然让我来当这个体委主任,就要信任我,如果你们不信任我,就请另选高明,我不愁没地方呆。”
何英培道:“谁不信任你了?不信任你还把体委这么重要的部门交给你啊。”
张扬道:“体委到底是个什么部门,咱们大家都清楚,我去体委也没想怎么着,可这年月想息事宁人老老实实的做好工作就是那么难,两位领导,体委就那么点地方,党政加起来也没多少权力,还是那句话,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要是信不过我,我从今天起就找后路,大不了我调回江城去。”
夏伯达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张扬是他调过来的干部,徐光然扶植崔国柱的做法的确有些过份,张扬发了这一通牢骚,夏伯达怎么也要有点表示,夏伯达道:“小张,别犯小孩子脾气,干革命工作怎么可以赌气呢?任何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你想要领导信任你,认同你的能力,就必须脚踏实地的做出一些成绩给别人看,让大家都相信你有能力做好体委的领导工作。”
何英培点了点头道:“夏市长说得对,你要证明自己啊!”
几个人说话的时候,一位身穿白大褂的男子走了过来,正是市委书记徐光然的弟弟徐光胜,张扬在静海参加精神文明学习班的时候就和徐光胜认识,那时候的结缘是因为静海市副市长王广正,王广正得罪了张扬,被张扬捉弄,徐光胜是王广正的老同学,从那时候开始,徐光胜对张扬的医术相当的推崇,这个年轻人能够医好他大哥的痛风病绝非偶然。
徐光胜平时并不关注政治上的事情,张扬来南锡也没几天,所以徐光胜并不知道张扬调来这里担任市体委主任的事情,看到张扬相当的惊喜,他先和夏伯达、何英培打了个招呼,然后热情的握住张扬的手道:“张市长,什么风把你吹到南锡来了?”
张扬笑道:“我调来南锡工作了,在体委,这不,还没安顿下来,正准备把事情理顺了再去拜访你呢。”
徐光胜笑道:“今天遇上了你就别走了,晚上我请客,给你接风洗尘,夏市长,何部长,晚上有空吗,一起吃饭!”
夏伯达笑了笑道:“最近市里工作太忙,哪有时间啊。”
何英培也是同样的说辞。
夏伯达他们本来准备要走,可夏伯达又想起了一件事,徐光胜是市二院的专家,泌尿科主任,他想必应该知道点崔国柱的病情,夏伯达道:“体委崔书记的病重不重?”
徐光胜也听说了这件事,他并不是神经内科的,所以并不清楚崔国柱的情况,可巧一名神经科的大夫从他们身边经过,徐光胜把他叫了过来。
那医生听说是崔国柱的事情,不觉笑了起来:“刚刚检查结果出来了,他没病,各项生理指标都好得很,很健康,可就是说自己手足无力下不了床。”
夏伯达和何英培两人没继续问下去,告辞之后,一起上了汽车。
来到车内,何英培终于忍不住道:“这崔国柱该不会装病吧?”
夏伯达道:“这事情搞下去谁都没好处,我看还是尽早算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有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同志之间何必搞到你死我活的。”
何英培叹了口气道:“崔国柱的心胸有些问题。”
崔国柱的初衷是想装病,可他自从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躺在床上,连话都懒得说。
他老婆徐敏道:“行了,行了,你就别装了,领导都走了,体委的人也都走了,差不多就行了,老在医院躺着干什么?”
崔国柱有气无力道:“我没装……我真病了……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
徐敏道:“哟呵,装病装出瘾来了是不是?我告诉你,我围棋学校还有一摊子事忙活,你再这么装下去,我可没工夫伺候你。”
崔国柱怒道:“谁他妈装了?你看不出我难受啊?”
徐敏愣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崔国柱的额头,体温很正常啊。
崔国柱内心中没来由一阵烦躁:“干什么?你不信我?你觉着我装?我为什么要装给你看?”
崔国柱平时的脾气一直都很好,两口子很少红脸,再加上徐敏是家里主要的收入来源,经济决定地位,可今天崔国柱一反常态,居然跟老婆杠上了。
徐敏瞪了他一眼道:“检查结果都出来了,医生说你身体各项指标都好的很,明明没病。”
“医生说话就顶用吗?现在的医院治死的比治好的多……”崔国柱一激动又觉着有些气急。
徐敏道:“老崔,你怎么回事儿?是不是脑子被刺激出毛病来了?”她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崔国柱又急了:“你才有毛病,我脑子好的很,我正常得很!”
徐敏也不由得有些生气了:“你真是个神经病,不和你说了!”
崔国柱怒道:“你说谁神经病?你说谁神经病,你才神经病呢!”
徐光胜对张扬这个年轻人是十分欣赏的,当晚他在海天大酒店宴请张扬,身为南锡市二院泌尿科主任,徐光胜本身的收入不菲,他请客其实也用不着他结账,跟在他后面的药贩子,医疗器械商都排长队,吃顿饭,撕一张发票,自然会有人抢着给他报销,在医疗界,谁也不把这看成是贪污受贿,这样很正常,大家都这么干,你要是不这么干反而显得不正常了。
当晚徐光胜还邀请了医院的院长钟林,他们两人是医学院的老同学,关系处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徐光胜也给静海市副市长王广正打了电话,告诉他张扬来南锡担任体委主任的消息,王广正过去曾经被张扬整蛊过,命根子差点没废掉,不过从那次的事情后,王广正也学了个乖,他对张扬相当的服气,听说张扬来南锡任职,马上表示晚上会来南锡出席张扬的接风宴会。
张扬这边叫上了梁成龙,体委方面他把几位党组成员都邀请了,张大官人知道自己初来乍到的,必须要搞好同志关系,崔国柱的事情让他从众矢之的的局面下改观了许多,他要利用现在的契机多拉一些关系。党组成员中,臧金堂推说有事,段建忠晚上有应酬,李红阳和刘刚两人接受了邀请,萧苕敏对这位新来的主任存着巴结的念头,虽然她有事,还是把事情推掉,前往海天赴宴。
以张大官人的意思是不想去海天的,可徐光胜既然这么安排了,他要是不去,也不好,客随主便,自己总不能提出换地方。
晚上六点,张扬准时出现在海天大酒店的门前,海天的酒店经理钟海燕正在和钟林说话呢,她和钟林是堂兄妹关系,看到张扬走进来,钟海燕停下说话,笑着迎了上来:“张主任,您来吃饭啊!”
钟林不认识张扬,张扬也不认识钟林,徐光胜这会儿从洗手间出来了,看到张扬,笑着道:“张扬,来啦!”
钟林这才知道今晚徐光胜宴请的主宾是这位年轻人,钟海燕这才明白堂哥晚上来这里吃饭是和张扬一起的,看到张扬和徐光胜如此熟悉,钟海燕又想起张扬和乔鹏举、梁成龙那帮衙内爷的关系,心中对张扬又不觉看重了几分。
徐光胜介绍钟林和张扬认识。
钟林笑着伸出手去,和张扬亲切的握了握手道:“张主任,我对你可是闻名已久啊,徐主任在我面前经常提起你,以后咱们可要多亲近亲近。”
张扬看到钟林这个人没有架子,也没有一般书生常见的迂腐,心中十分喜欢,点了点头道:“我也一直很想结识钟院长。”
钟海燕笑着道:“哥,你们先去包间里坐吧,这里人来人往的,说话不方便。”
张扬这才知道钟海燕和钟林之间还有这层关系,南锡就这么大,走哪儿都能遇到亲戚朋友。
钟海燕引着他们来到徐光胜预定好的包间,这边刚刚坐下,体委的刘刚、李红阳、萧苕敏一起到了,他们和钟林、徐光胜都很熟悉,相见甚欢,钟林道:“臧主任怎么没来?”
萧苕敏道:“臧主任今天家里有事,不能来。”
钟林的脾气十分豪爽,他笑道:“有事就不用吃饭吗?我给他打电话,今天无论如何都得让他来!”他这个人说到做到,一边打电话去了,没多久就笑眯眯回来了,他向众人道:“老臧一会儿就过来。”
李红阳知道其中的奥妙,钟林是心胸外科专家,臧金堂的儿子有先天性心脏病,室间隔缺损就是钟林开刀治好的,所以臧金堂一直把钟林当成自己的恩人,钟林让他来,这个面子他说什么都得给。
徐光胜让服务员把凉菜先上了,凉菜还没上齐,静海副市长王广正就匆匆赶到了,进门就拱手道:“抱歉抱歉,我来晚了!”
张扬看到王广正,这可是他的老相识,乐呵呵站了起来主动和王广正握了握手,他没想到王广正能来,从王广正今天的表现来看,这个同志知错能改,是位好同志。张扬拉着王广正的手让他坐在自己的身边,想想当初王广正因为说了他和秦清的坏话,被他折腾的那个惨,不过没有那次的教训,王广正也不会长记性。
跟王广正一起来的还有他的司机小马,小马把一箱五粮液放在餐边柜上,转身就走了。
很多事情都是心照不宣的,徐光胜让服务员开酒,六点半的时候,体委副主任臧金堂和梁成龙先后赶到,梁成龙是最后一个,两人前后脚进门,都笑道:“不好意思,来晚了。”
臧金堂目光和张扬相遇多少有些心虚,毕竟张扬邀请他他没来,钟林一个电话他就到了,好在张扬并没有跟他计较,笑道:“臧主任,快坐,以为你不能来呢。”
臧金堂笑道:“我那儿子最近功课忙,我得回去给他做饭,想不到我老婆今晚回去的早,我就有时间了。”
钟林道:“老臧这个人绝对是好男人的典范。”
徐光胜笑道:“人都到齐了,咱们开始!”
今晚海天的生意很清淡,酒店经理钟海燕也过来坐下了。
徐光胜举杯道:“第一杯酒咱们南锡的这些新老朋友,欢迎张扬的到来!”他这么一说,所有人同时响应。
张大官人端起酒杯,笑道:“感谢,我这人笨嘴拙腮的,也不会说话,那啥……都在酒里了!”他一仰脖把那杯酒喝光,大家一起陪着他喝完了。
钟海燕亲自为大家添满美酒,她笑道:“张主任是海量,上次来海天的时候,把我给喝多了!”
梁成龙笑道:“这都怪钟经理长得漂亮,我们这位张主任,就是喜欢找美女喝酒。”
钟海燕很会说话:“今晚我可不怕,萧主任在这里,张主任不会找我喝了!”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萧苕敏道:“我酒量可不成,最多二两酒!”
几杯酒下肚之后,大家轮流敬张扬,今晚的气氛要比那天张德放请客的时候好许多,没有人刻意想灌张扬酒,毕竟多数人都知道张扬的酒量,谁也不想主动找不自在。
钟林和张扬喝得最多,两人喝了六杯,钟林也是海量,他向张扬道:“张主任,我听徐主任说,你在中医上的造诣颇深,我们徐书记的痛风病就是你治好的。”
张扬谦虚笑道:“那是我祖上传下来的秘方,我可不敢谈什么造诣,再说了,徐书记的痛风病很轻,就算没遇上我,别人一样能够治好。”
别人没觉得什么,可钟林和徐光胜都知道痛风没那么容易治好,张扬现在是谦虚。还有一个人对张扬的医术极为心服,静海副市长王广正,他当初命根子那个痛苦,如果不是张扬教他往上面抹朝天椒,恐怕早就废了,想起当时百爪挠心的滋味,王广正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臧金堂和钟林喝酒的时候,问道:“钟院长,我们崔书记的病情怎么样了?”
钟林道:“说起这件事真是奇怪啊,医院给崔书记做了一个全面的体检,他身体各项指标都很正常,可他就是手足酸软无力,连下床都没力气。我来之前,刚刚给省人民医院联系了一下,请专家会诊呢。”
梁成龙不屑笑道:“这位崔书记是不是装病啊?”别人不敢说,他可没什么顾忌。
体委的几个人表情都很古怪,他们不方便发表意见。
钟林道:“按理应该不会吧,我看崔书记的病是真的,他真是没有力气。也许是我们医院的条件有限,无法查出他的真正病因吧。”
梁成龙道:“张扬,现在到处都在传言,崔书记是你给气病的!到底怎么回事儿?你说给大家听听。”
张扬笑道:“你现在学得怎么这么八卦啊?”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李红阳道:“没这么严重,外面的传言不可信,工作上发生点误会是难免的,当时我们都在场,就是正常的交流讨论。”
萧苕敏道:“崔书记发病还是张主任给背到救护车上的。”这句话充满了讨好张扬的意思,也表明了她的态度,她现在是要坚定的站在张扬这一边了。
张扬道:“咱们别谈工作上的事情了,崔书记病倒我也很难过,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咱们就祝愿他早日康复吧。”
众人在张扬的倡议下一起端起了这杯酒,王广正听出了个大概,原来崔国柱和张扬发生了摩擦,被气病了,王广正和崔国柱不熟,可他有过相同的经历,他一直怀疑上次自己的事情是张扬在捉弄他,不过经过那件事他是真害怕了,和张扬作对,这不是找不自在吗?
王广正和张扬喝酒的时候,提起了明年的省运会,根据省运会的规划,部分水上项目是在他们静海举行的,静海方面为了迎接省运会也做了充分的准备工作,现在水上运动场馆已经建好。王广正道:“张主任,什么时候到我们的水上运动中心去考察考察,主场馆都建好了,内部装修也已经接近尾声,就等省运会开幕了。”
张扬道:“好啊,要是新体育中心也有你们这样的工作效率就好了。”
王广正道:“张主任,有件事你得帮我们提提,市里面答应划拨的五百万始终没有到账。”
张扬笑道:“王市长,你不够意思啊,我屁股还没坐热乎呢,你就找我要钱。”
王广正有些不好意识的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是想让张主任帮着反映反映,没有找你要钱的意思。”他对体委的状况清楚得很,就算要钱也轮不到体委给,南锡市体委没什么权力,这次围绕省运会进行的一系列体育场馆建设,体委根本没插上手。
张扬笑着指了指徐光胜道:“王市长,你和徐主任是老同学,你直接找他反映,让徐主任去找徐书记要钱。”
徐光胜哈哈笑道:“张主任,你别往我身上推,我大哥虽然是市委书记,可我只是个普通医务工作者,他的事情我从来都不过问,我想问也问不了,体育界的事情,你当然要负责,你是南锡体育界的掌门人啊!”
张扬道:“听徐主任这么一说,我压力很大啊!”
梁成龙笑眯眯望着张扬,满桌人只有他最了解张扬,他察觉到,张扬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崔国柱病倒只是第一步,张扬正在逐步扫清前进路上的障碍,不知道下一个倒霉的又会是谁?
酒场是个交流感情的好地方,大家坐在一起喝酒可不是为了麻醉自己,每个人都抱有自己的目的,梁成龙和钟林谈得很愉快,聊起了市二院计划中的门急诊大楼,梁成龙早就听说了二院有意兴建门急诊大楼的消息,不过他也知道在南锡的地盘上抢走这块肥肉的难度不小,市委书记的弟弟徐光利是个胃口很大的人,这样的大工程,他不会轻易放过。
在梁成龙的眼中徐光利只不过是一个土包子,在建筑这一行,徐光利比他差得远,论身份背景徐光利也不如他,可是有一点他不得不承认,这里是南锡,南锡市委书记是徐光然,徐光利的亲哥哥,在南锡徐光利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强龙不压地头蛇,梁成龙过去也没动过和他一争短长的心思,可现在深水港工程受挫,他忍不住开始盘算其他的事情。
钟林这个人很豪爽,至少表面是这样,他和梁成龙谈得很投缘,这个人喝酒也很爽快。张扬虽然是第一次和他见面,可是钟林已经推翻了他既往对医院院长的概念,钟林的身上并没有太多的学者气,更像是一个官员,一个管理者、经营者。他很健谈,善于处关系,甚至在酒桌上就和梁成龙拍板定案了输液室的装修工程。
张扬主动和臧金堂碰了一杯,他很诚恳的说道:“臧主任,我刚到体委来,对体委的工作流程还不熟悉,以后,你可要多多支持我的工作。”
臧金堂笑道:“张主任放心,我一定会全力支持你的工作。”说这句话的时候,臧金堂还是有些纳闷的,毕竟今晚出席的党组成员不是自己一个,张扬专门向他说这句话,应该是对他的重视,可重视他的同时,未免有些忽略了其他人的感受。
张扬和臧金堂喝了这一杯,然后又和今晚列席的几个体委党组成员各自喝了一杯,他并没有重复刚才的话。臧金堂心里又嘀咕起来了,他为什么专门对我说这句话?难道是我的态度让他有所觉察?还是他对我的工作有所不满?人想的太多未必是什么好事。平心而论,张扬刚刚来到南锡的时候,臧金堂对他是极度藐视的,可在张扬成功将崔国柱气晕之后,臧金堂发现张扬的身上还是有不少的闪光之处,阴谋诡计他见多了,可是以张扬的年纪,能够把阳谋运用得如此之好,臧金堂过去从未见过。想想崔国柱真是可怜,党组书记只当了几个小时,就被张扬给送进了医院,这样的年轻人谁敢忽视?
臧金堂在那儿琢磨了半天,张扬端起酒杯又找上他,笑道:“臧主任,你是党组副书记,现在崔书记病了,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重返岗位,以后体委的党务工作就全靠你了。”
臧金堂怎么听怎么觉着不对味儿,张扬说这话什么意思?是在暗示他,崔国柱的今天就是他的明天吗?臧金堂笑得很勉强,不过他还是和张扬碰了碰杯,没说话,喝完了这杯酒,愣了好一会儿方才总结道:“张主任,以后我们都会支持你的工作。”
张扬笑了,臧金堂根本就是个聪明人,不过他这句话说的多少有些违心,想让这帮体委的老臣子对自己服气还需要一个相当长的过程。不过崔国柱给了他一个契机,通过崔国柱张扬已经初步展示出自己的实力,以后想跟他做对的,首先要想想崔国柱。
当晚钟海燕并没有安排桑拿,不过吃完饭之后,她亲自把张扬送到了酒店的大门外,张扬没开车,打车来的,钟海燕把酒店的司机叫来,让他开着海天用来迎宾的加长林肯车把张扬送到体委招待所。
张扬望着那辆有些夸张的林肯车,不禁笑道:“钟经理,不用这么招摇吧!”
钟海燕笑道:“感受一下吧,当领导的要学会体察民情。”
张扬道:“我怕上瘾,真要是上瘾了,我每天都要体察民情怎么办?”
钟海燕格格笑了起来:“这事儿我能做主,要不从明天开始,我让司机去接您上下班。”
张大官人乐了:“那就是害我,我们这些国家干部,就算坐豪华轿车,也是见不得光的。”张大官人乐呵呵上了林肯车,当然林肯车送得不是他自己,还有钟海燕的堂哥钟林,钟林有些喝多了,很兴奋,搂着张扬的肩膀道:“张主任,我和你是一见如故啊,以后咱们哥俩要经常沟通。”
张扬愉快道:“没问题!”
钟林道:“别的我不敢保证,省运会召开的时候,我会安排优秀的医护人员前往会场担当场地医生,无偿提供急救药品。”
张扬觉着钟林挺有意思,豪爽的人也分很多种,有表里如一的,也有表面豪爽,暗地里抱有心机的,张扬和钟林接触尚浅,对他还不了解,不过从钟林和其他人的相处能够看出,他在社会交往上很有一套。
钟林坚持先把张扬送到了体委招待所,临分别的时候还约定下周一起喝酒,张扬下了车,挥了挥手,望着林肯车远去,这才转身向招待所走去。张扬还没有走到招待所大门,就接到了秦清的电话,秦清是专门问他工作情况的,张大官人从来都是个报喜不报忧的主儿,笑嘻嘻道:“好啊,市里对我很重视,给我的工作任务很重,我现在啊都忙得昏天黑地的,连给你打电话都忘了。”
秦清笑道:“这不刚好称了你的心思,你本来就是个闲不住的人!”
张扬道:“万事开头难,刚来到这里,千头万绪,不知从何抓起。”
秦清道:“慢慢来吧,我对你有信心。”
张扬道:“清姐,我这两天始终在想,初来乍到的,我是应该高调呢还是应该低调?”
秦清道:“做好你自己,只要做到问心无愧,其他的都不重要。”
张扬道:“我自己是什么样子?我现在都糊里糊涂的。”
秦清道:“能够让我死心塌地对待的,一定是这世上最优秀的男子,你已经很好,没必要刻意改变自己。”
张大官人听到秦清的这句话心中不由得一热,可仔细咀嚼,其中的确很有道理。他正想说些动情的话儿,身后忽然响起一个惊喜的声音:“张主任!”
张扬吓了一跳,他刚才和秦清打电话实在过于投入,以至于有人走到他的身边都没有意识到,张扬说了一声,挂上了电话,借着灯光望去,却是招待所的经理徐宏宴来到了他的身边,张扬有些不悦道:“徐经理,这么晚了你不回家啊?”
徐宏宴满面红光,呼吸中带着一股浓烈的酒气:“今晚我请几个客户吃饭,喝得有点多,所以不敢回家了,我老婆是只母老虎,我怕她吃了我!”
张扬听他说得有趣,不觉露出一丝笑意:“喝多了就赶紧去休息吧。”
徐宏宴道:“张主任,我让人炖了牛鞭汤,一起喝点,解酒的!”
张扬心说邪乎,还是第一次听说牛鞭汤能够解酒的,他不想去,可徐宏宴喝多了酒,胆子壮了不少,居然主动拉着张扬的胳膊,把他往餐厅拽,张大官人看到人家也是一番好意,不忍心发火,跟着徐宏宴一起去了餐厅。
徐宏宴让服务员把牛鞭汤送上来,同时又弄了四道小菜,这儿本来就是他承包的,他安排这些事当然十分方便。
时间就快十一点了,张扬本来没有吃东西的兴致,可牛鞭汤端上来,香气扑鼻,盛了一碗品了几口,真是美味无比,虽然不知道这东西到底能不能够解酒,可味道的确是极品,自打张大官人来到南锡还没吃过这么合口的东西。
徐宏宴要了两瓶冰镇啤酒,带着几分酒意道:“张主任,我老早就想请您吃饭了,可一直都没机会,今晚不算,改天我正式请您。”
张扬笑道:“你别这么客气,大家都是同事,随便点好!”
徐宏宴道:“张主任,我打第一眼见到您就知道您是好人,平易近人,一点架子都没有,现如今,像您这样的领导真是不多了。”
谁都爱听恭维话,张大官人也不例外,明知徐宏宴这句话是在拍自己的马屁,可听着就是舒服,张大官人夹了段鞭花嚼了嚼,有筋斗有嚼头,美哉!爽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