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检察院介入调查之后,曹正阳的事情很快就被查清,许振堂反应的情况完全属实,曹正阳在担任工程厂厂长期间的确存在着贪污行为,根据初步掌握的情况,曹正阳贪污的数额在一百万左右,这一消息让江城的最高领导层感到震动,在他们心中一直都认为曹正阳是个清正廉洁的干部。

    检察院去找曹正阳的遗孀杨云了解情况的时候,开始杨云还强硬的表示市里在迫害他们,想往曹正阳的身上抹黑,可当检察院拿出事实证据之后,杨云开始害怕了,丈夫生前的事情她还是知道的。她的大女儿女婿在外面开了家配件厂,专门给工程机械厂生产零配件。二女儿二女婿则开了家造漆厂,做得同样是工程机械厂的生意。

    江城常委会上,市委书记杜天野将检察院了解到的这些情况向常委们通报了一遍,充满痛心道:“过去人家都说,我们这些国家干部最害怕的就是查,只要查,没有几个是干净的,我不想再提什么自觉性自律性,党性原则你们每一个人都清楚,在人前冠冕堂皇的话谁都会说,可背后究竟做了什么?是不是可以做到言行一致?”他将那份关于调查曹正阳的材料扔在了桌子上:“曹正阳同志的事情给我的震动很大,当初我们之所以决定让他退下来,是因为考虑到他的领导方式已经不适合时代的发展,可我们并没有想到他在长期的领导过程中会有腐败的行为,我们,甚至广大的工程厂工人都认为他是一个好党员,好干部,现实却是,他利用自身的权力,利用手头的资源为家人牟取福利,一百万,这是一个普通工人起早贪黑,辛苦工作一辈子都无法赚到的数目,我不知道他将手伸向这笔国家财富的时候,心中是怎样的想法?我很痛心。”

    左援朝的脸色异常的难看,他本以为在曹正阳意外死亡的事情上做文章,可以让杜天野颜面无光,可他也没想到曹正阳竟然会是个贪污犯。现在的情况已经表明,杜天野对曹正阳的处理是正确的,如果曹正阳没有因酒醉摔死,那么这些事东窗事发之后,他也无疑将面临法律的严惩。左援朝忽然想到了晚节不保这四个字,如果曹正阳死后,他的家人不闹,或许这件事还不会暴露,这次的事情颇有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味道。

    当天的常委会上,所有人都表现的十分低调,常委们都不愿主动发言。

    散会之后,左援朝默默回到办公室,坐下没多久,曹正阳的老婆杨云过来找他。

    左援朝本不想见她,可想了想,毕竟过去一直都和曹正阳家里关系不错,于情于理还是应该和她见上一面。

    几天不见,杨云的精神明显又差了许多,双眼之中布满血丝,自从曹正阳贪污案发之后,杨云就处于巨大的精神煎熬之中,她害怕并后悔着,如果她没有去新机场奠基典礼上闹事,省里就不会注意这件事,就不会要求彻底调查,现在非但没有给丈夫讨还公道,还把他贪污公款,损公肥私的事情给调查出来了。

    杨云怯怯叫了声左市长,她现在的心理压力无疑是巨大的,检察院方面已经基本排除了她和曹正阳贪污案有关。

    左援朝叹了口气道:“嫂子,找我有什么事?”

    杨云道:“左市长,你了解老曹的,他是一心为了厂子的……”杨云的这句话说得多少有些苍白无力。

    左援朝道:“嫂子,检察院已经掌握了证据,有些事还是不用再说了。”他在婉转的告诉杨云,曹正阳贪污一案已经证据确凿,没必要在这个问题上进行辩驳。

    杨云叹了口气道:“我们家老曹清廉了一辈子,我真不知道他拿了公家的一百万,我相信他不是贪污,他只是挪用,他想在退休之前帮帮孩子们,你知道的,这世上谁不为自己的孩子考虑?”

    左援朝道:“如果每个人都像他这样想,国家的东西就全成了个人的东西了。”

    杨云眼圈儿红了:“左市长,那笔钱我们家老曹分文没动,检察院来的时候已经收走了,老曹拿过多少,我们就算砸锅卖铁也会把那笔钱赔出来,你看,你看……这件事能不能帮忙说说,就这么算了,老曹已经死了,就让他清清白白的走,安安心心的走行不?”

    左援朝不由得暗自叹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他向杨云道:“法就是法,任何人触犯了法律,都会得到制裁,你的要求我会转述给市里,曹正阳同志犯过的错误,并不能因为他的去世而抹煞,你们要配合检察院的调查工作。”

    杨云含泪点头,从左援朝的话音中她听出,丈夫这次十有八九是要晚节不保了。

    左援朝道:“尽快下葬吧!”

    杨云捂住嘴唇,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如果在前两天事发之前下葬,曹正阳还可以风光大葬,可现在这种情况下,只怕没几个人愿意出席他的葬礼了。

    宋怀明是带着郁闷的心情离开江城的,杨云告状,让他大发雷霆,回去之后,他就通知省纪委着手调查在曹正阳死亡的事情上,有没有遭到江城领导的不公平待遇,可他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纪委副书记刘艳红把已经清楚的情况向宋怀明做了汇报。

    宋怀明听完,两道浓眉拧在一起,他愤然道:“我真是不明白,为什么贪污腐败现象层出不穷?我们的这些干部究竟是怎么了?”

    刘艳红道:“根据我们了解到的情况,曹正阳贪污的一百万都是最近一年内的事情,在过去他的经济上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他的家人已经主动退还了这笔钱。”

    宋怀明道:“退了又怎样?做错了事情就是做错了,这是他一生都擦不去的污点!”

    刘艳红道:“我做了这么多年的纪委工作,最近发现,很多干部清廉了一辈子,可临到退休的时候晚节不保,或为自己,或为儿女,将手伸向了国家,这种现象层出不穷,真是让人感到痛心。”

    宋怀明道:“这和他们放松自我约束有关。”

    刘艳红道:“人在失去权力之前存在着一种患得患失的心理,他们缺乏安全感,想要用某种方式来填补内心的空虚和失落,往往会产生错误的念头,做错误的事情。”

    宋怀明道:“你回去和曾书记商量一下,务必要给这些面临退休的干部们敲一敲警钟,做了一辈子好事,可做一件坏事就会抹黑自己的一生,这样的行为值得吗?”

    刘艳红点了点头,她向宋怀明道:“老同学,最近感觉你的心情不是太好。”

    宋怀明叹了口气道:“江城新机场奠基典礼闹了这么一出,媒体跟着乱写乱说,我当时真的很生气,把杜天野狠批了一通,现在想想我也有过火的地方。”

    刘艳红道:“年轻干部总有一个逐渐成熟的过程,你对张扬这么宽容,对其他人也应该如此啊。”

    宋怀明道:“别跟我提他!”

    刘艳红察觉到宋怀明的情绪有些不对,小声道:“发生了什么事?可以说给我听听吗?”

    宋怀明想了想,拉开抽屉,拿出那个信封交给了刘艳红:“有人寄给我的!”

    刘艳红看了看信封中的照片。

    宋怀明道:“照片中的女孩子是乔书记的外甥女时维!”

    刘艳红终于明白宋怀明因何对张扬不爽了,张扬的风流她也早有所闻,不过一直也没有什么切实证据,看到这些照片刘艳红也不禁皱了皱眉头,她轻声道:“我不知道这些照片能证明什么,不过寄给你这些照片的人一定存心不良。”

    宋怀明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如果这小子洁身自好,也不会被别人抓住把柄。”

    刘艳红道:“老同学,说句不中听的话,张扬和嫣然还没有结婚,两个人都有重新选择的自由。”

    宋怀明怒道:“我不管他选择谁,但是他要是敢欺骗我女儿,我绝不会放过他!”

    刘艳红不禁笑了起来。

    宋怀明有些生气道:“你笑什么?幸灾乐祸?”

    刘艳红道:“你瞧瞧自己现在的样子,哪里还像一省之长,根本是个想公报私仇的父亲。”

    宋怀明道:“对他我用得上公报私仇吗?”

    刘艳红道:“根据我对张扬的了解,这个年轻人还是不错的,感情方面可能还有些不定性,不过我能看出他对嫣然是很认真的。”

    宋怀明道:“你少替他说好话,认真?认真他能这边跟我女儿谈情说爱,那边背着我女儿又跟别人搂搂抱抱?”

    刘艳红道:“现在年轻人的感情观我不懂,所以我也没资格评价,不过仅凭着几张照片并不能证明什么,这件事交给我吧,反正最近我要去江城处理曹正阳的事情,顺便敲打敲打这小子。”

    宋怀明充满郁闷道:“我和嫣然又说不上话。”

    刘艳红道:“别烦了,也许根本就是一场误会呢。”

    宋怀明点了点头,他接过刘艳红递回来的照片,低声道:“曾书记要退了,你要表现的积极一些。”

    刘艳红道:“放心吧,我明白该怎么做!”

    曹正阳贪污案发让张扬放下了一桩心事,这件事在工程厂的震动很大,工人们多少听到了一些风声,他们认为自己的善良被欺骗了,曹正阳表面上为他们着想,背地里却干着损公肥私的事情,工人对贪污是最为反感的,正因为此,他们的转变也是巨大的,从同情曹正阳,要为曹正阳讨还公道,变成了唾弃他鄙视他,曹正阳的葬礼,江城工程机械厂方面只有几个厂领导过去,冷清得很。

    反观刚刚上任的厂长许振堂,因为他在市府门前的英勇表现,用他的鲜血征服了厂里的工人,经过许振堂的努力,终于和岚山工程机械厂达成了联合入驻江城新机场项目的协议,这一事件极大地鼓舞了工人们,也证明了许振堂的能力,工人们开始对这位新厂长产生越来越大的期望,许振堂的工作也因此而变得顺利起来。

    江城工程机械厂第一批设备进驻新机场工地的时候,厂长许振堂亲自随同前来。

    张扬正站在空旷的工地上,看着工人树立起一座巨大的三角广告牌。这是常凌峰的建议,新机场的建设并非短期内可以完成,所以他们要尽可能的利用资源,在国道旁,在新机场建设工地上,一共树立了十二座巨大的三角广告牌,这种立体广告牌公开对外招商,按照每座广告牌每年十五万的租金,单单是这些广告牌就能给他们带来每年180万的收入。

    许振堂在张扬身后叫道:“张市长!”

    张扬转身看了看,然后目光投向道路上一辆辆黄色的挖掘机,微笑道:“亲自压阵送货啊!”

    许振堂笑道:“因为是第一次过来,所以我得压阵,这样才能显示出我们工程机械厂对新机场建设的支持啊!”他来到张扬身边站着,仰首望着那巨大的立体广告牌:“张市长,这些广告牌已经租出去了吗?”

    张扬道:“一半都定出去了,还剩下六个!”

    许振堂道:“租金多少?”

    张扬道:“每年十五万!”

    许振堂目光一亮,当即道:“剩下六个我们全都要了!”

    张扬有些诧异的看着许振堂:“你们是本地企业,用得着在本地做广告吗?”在他看来江城工程机械厂在本地的知名度已经足够,用不着再打广告了。

    许振堂道:“这些广告牌刚才我从国道过来就看到了,很醒目,外地车辆通过这里的时候,都可以看到,我们要树立江城工程机械厂的形象,每年九十万,我们出了!”

    张扬哈哈笑道:“你就是比曹正阳有魄力,换成他,一定不舍得花这笔广告费。”

    许振堂道:“有投入才有回报。”其实他要的不仅仅是广告效应,在工程机械的竞标方面他们已经先失一城,岚山工程机械厂占据了大半份额,作为地方企业,虽然最后通过政府斡旋分得了一杯羹,可毕竟在风头上已经全然落入下风,许振堂要这些广告牌的目的就是为了扬名,希望所有前来新机场工地的人,首先看到的就是他们的广告牌,这是为了树立企业形象,也是为了向所有人宣布江城工程机械厂全面参与新机场的建设。

    张扬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他问道:“曹正阳的事情解决了吗?”

    许振堂道:“已经下葬了,因为他的事情,工人的情绪都有些波动,我正在努力消除不利的影响。”

    张扬笑道:“咱们中国人最好的就是忘性,等过了一段时间,谁都记不起这件事了。”

    许振堂道:“并不是因为忘性好,而是咱们中国老百姓太善良,只念着别人的好处,对别人的坏事并不放在心上,要不怎么会有以德报怨这个词儿?”

    张扬道:“我倒觉着这世上恩将仇报的多,以德抱怨的少。”

    许振堂不由得笑了起来:“张市长太悲观了,我倒觉着这世上还是好人多!”

    张扬指了指远处的指挥部:“走,回去再说!”这里距离指挥部并不是太远,张扬刚才就是走过来的,许振堂跟着他一起步行返回了指挥部。

    刚刚进入指挥部的大门,就看到傅长征急匆匆的走了过来,满脸慌张道:“张市长,不好了,龟博士和平中建设的又闹起来了?”

    张扬一听也有些紧张,龟田浩二前两天才被平中的建筑工人围殴了一顿,这次该不会又被人痛揍一顿吧,他顾不上向许振堂解释,到院子里开了皮卡车,径直向平中建设的工地赶去。

    龟田浩二这次没有遭到平中建设工人的集体围殴,发生矛盾的原因是他对平中建设的施工工艺不满意,现场道路的铺设存在分歧,平中建设方是按照合同办事,路基严格按照合同上修建,可龟田要求他们在局部改变工艺,局部路段的路基厚度和埋设钢筋的数量都有增加。已经建好的一条一百米的路段也要全部重修。这样一来平中建设方面的建筑成本就会有所增加,负责新机场货仓工地的项目经理李东海认为这个日本人是故意针对他们,坚持要按照合同办事。

    龟田则要求他们必须改变施工工艺,否则就让他们停工,双方因此而产生了争端。

    张扬看到现场没打起来,首先松了口气,向僵持在那里的龟田和李东海道:“有什么事去办公室谈,在外面站着干什么?兴师动众的影响也不好啊!”

    李东海道:“我们平中建设在国内做过多少工程,这么难伺候的监工我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我们全都是按照事先定下来的条例施工,没有任何违背合同的地方,你凭什么随意让我们更改工艺?”

    龟田道:“地质不同,这一带的土层复杂,不同的土层要用不同的工艺,合同是合同,具体施工还要根据实际情况。”

    李东海道:“你根本就是在公报私仇,故意针对我们平中建设,入场的建筑队这么多,怎么不见你让其他人返工?”

    龟田浩二道:“我是就事论事,不针对任何人!”他原则性很强,寸步不让。

    张扬道:“李经理,我们之前就已经沟通过,在双方意见相左的时候,要尊重我们的意见。”

    李东海道:“你们说的有道理我会听,可没道理的事情我们不能一味顺从!”他指着前方的那条一百米的路段道:“这条路不是飞机跑道,是车行道,我们严格遵照你们的规定修建的,没有任何不合格的地方,这个日本人非要我们把道路砸了全部返工,根本没有任何道理。”

    龟田浩二道:“我跟你强调过,土层不同,这样的道路,铺设在我们脚下的地方没问题,可是那边的土层相对松软,如果采用同样的工艺,就会有问题,所以必须要重新来过!”

    李东海怒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一早提出来?非要等我们把道路修好了再提出这个问题,根本是在刁难我们!”

    龟田道:“这是我工作的失误,我负责整个新机场工地的质量监督,每一个地方我都要兼顾,等我发现土层问题的时候,你们已经铺好了。”

    张扬对工艺方面的事情也不懂,反正龟田既然说有问题,就一定有问题,他向李东海道:“就这么定了,返工,现在返工总比以后都建好了再返工强!”

    李东海还没有说话,周围的建筑工人都嚷嚷起来了:“不干了!这日本鬼子就是故意整咱们的,凭什么啊!道路有没有质量问题,有这么玩人的吗?”

    李东海向张扬道:“张市长,我觉着你们对我们平中建设有成见。”

    张扬皱了皱眉头道:“李经理,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们做事从来都是力求公正,对事不对人,成见这两个字从哪儿说起?”

    李东海道:“我不明白,同样的工艺流程,同样的施工质量,别的建筑公司就能过关,到了我们这里就得返工,我做建筑这一行很多年了,是不是故意刁难,我分得清楚。”

    张扬道:“你们是施工方,应该无条件满足我们的要求。”

    李东海道:“返工的损失和增加的成本怎么说?”

    龟田浩二道:“根据合同,你们的工程质量没有达到我们的要求,这些增加的成本应该由你们自己负责。”

    李东海道:“对不起,我做不了主,这些事需要请示上级领导。”

    张扬对平海建设一直都很不爽,现在听到李东海这样说,不由得有些火气:“我说你们哪有这么多的事情?号称平海建筑业的龙头老大,可我看也就那么回事儿,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能干就干,不能干就走人,哪这么多废话!”说完张扬转身就走了。

    李东海气得脸色煞白,张扬的这番话不仅仅是对他的侮辱也是对他们整个平中建设集团的侮辱。

    李东海只是一个项目经理,很多事他并不能做主,张扬离开之后,他马上联系了老总吴中原。吴中原听说没几天又发生了矛盾,也不由得有些郁闷。

    李东海道:“吴总,这活儿没法干了,我们都是按照标准施工,可那个日本鬼子三番五次的找茬,刚修好的一百米路段让我们全部砸掉返工,他们还说让我们承担损失,根本是在刁难我们,吴总,我没那本事,你另选高明吧!”

    吴中原问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结束通话之后,又把小舅子冯克勇叫了进来。

    冯克勇听说江城新机场工地又出了事情,不禁冷笑道:“看到了吧,姐夫,我早就说过,张扬不是个好东西,他贪心的很,弄个小鬼子过去当监工,目的就是找茬,为什么三番五次的跟我们平中建设作对?还不是因为我们没给他好处,姐夫,对这种人真不能客气。”

    吴中原道:“我们平中建设的工程质量向来有口皆碑,这次怎么到了江城会出这么多的问题?管理还是过去的管理模式,工人还是过去的那批建筑工人,按理说不会出这么多的问题。”

    冯克勇道:“还用问吗?人家想找我们的毛病。”

    吴中原道:“现在招标的都是一些外围项目,停机坪和机场候机楼还没有招标,我之所以牺牲利润接下货仓项目就是为了后者的竞标做准备,可现在看来有些适得其反。”

    冯克勇道:“姐夫,张扬这个人你没接触到,我就没见过那么嚣张的人,指着我的鼻子让我滚出工地,还说要让警察拖我走,不然要把我们平中建设都赶出来,我以后要是有机会,我绝饶不了他。”

    吴中原想了想,拿起电话拨通了李东海的手机,低声道:“停工!一切等我到江城再说。”

    赵洋林对平中建设的事情颇为无奈,他也不懂具体的施工问题,可作为一个旁观者来说,从表面上看,那条道路并没有任何问题,他找到张扬道:“张扬,你有没有觉着我们对平中建设好像苛刻了一点?”

    张扬道:“没觉得啊!工程不符合我们的质量要求,让他们返工也是最正常不过。”

    赵洋林道:“那条路修建的时候我也看过,好像没什么问题。”

    张扬道:“咱们都不懂具体的工艺流程,这方面龟博士是专家。”

    赵洋林道:“可他毕竟是日本人,上次又被平中建设的工人围殴,你说他心里难道就一点都不记恨?”

    张扬明白赵洋林是什么意思,微笑道:“龟博士还不至于这么小心眼吧?”

    赵洋林道:“你也别把他看得那么完美,如果他真的因为上次的事情故意针对平中建设,那么我们站在他这边是不是有些盲目?”

    张扬道:“平中建设的那帮人总以平海建筑业老大自居,来到我们的工地就应该按照我们的规矩和要求行事。”

    赵洋林道:“大家是合作,不是仇人,这么搞下去,关系会越闹越僵,对建设进度不利啊!”

    张扬道:“就说今天吧,无非是让他们返工那条道路,他们就玩起了罢工,搞什么?为什么别的工程队都没这么多事情,他们平中建设是不是比别人都能耐啊?”

    赵洋林道:“平中建设能够做到今天的成绩,和他们优秀的工程质量有着直接的关系,我看还是双方缺乏沟通,有时间还是好好沟通一下。”

    张扬道:“他们再敢玩罢工,我就把平中建设全都赶出去,不配合就别占着位置,想参加新机场建设的公司多了。”

    赵洋林道:“千万别,这件事我再和平中建设方面沟通一下,咱们新机场工程已经出了不少事情了,可千万别再闹出什么,省里拨了这么多钱给我们,就是想我们顺顺利利把机场建起来,如果事情不断,不但市领导会生气,省里肯定也会不高兴。”

    张扬道:“那好,这件事就拜托赵主任了。”

    赵洋林道:“平中建设的老总吴中原明天会前来江城,要不要我安排你们见个面?”

    张扬点了点头道:“好吧,大家坐在一起谈谈,争取能够达成共识,我也不想影响工程的进度。”从这句话他已经听出赵洋林和吴中原之间肯定早有联系,最近他和赵洋林合作还算愉快,这个面子还是要给他的。

    赵洋林道:“龟田那里也不能一味信任,他毕竟是日本人,咱们中国有中国的国情,他的处事方式和做事方法和我们不同,沟通起来还是有些困难的。”

    张扬道:“我会注意的!”

    吴中原还是极为看重江城新机场项目的,平中建设集团竞标新机场货场项目,他虽然没有亲自现身江城,可是在背后也做了不少的工作。吴中原的个人习惯更喜欢居于幕后,可他并没有想到工程在正式展开之后会遇到这么多的麻烦,这才促使吴中原决定亲自前来江城一趟。

    吴中原成为平中建设的老总并非是通过他二哥吴中良的缘故,在外人看来,他有一个当平海省建设厅厅长的二哥,还有一个国家监察部副部长的大哥,单单是这些关系已经让他受用不尽了。可吴中原能有今天的位置,真的是凭借个人能力干出来的。

    他交游广泛,按照古时候的话来说,上到王宫贵胄,下到贩夫走卒都有不少的朋友,吴中原做生意的根本就是经商先做人,只有经营好自己的人际关系,才能够将自己的社会关系网越铺越开。

    吴中原是个喜欢凭借经验做事的人,他了解过张扬的背景,知道这个年轻人能够在平海站稳脚跟是有一定能量的,对付官场中人,吴中原认为最好还是以上压下,想让张扬对平中建设好一些,就得让他知道自己的能量。所以吴中原并非一个人前来江城,他还邀请了一位朋友。省委书记乔振梁的儿子乔鹏举。

    乔鹏举并不知道吴中原和张扬之间的过节,他早就想来江城看望妹妹,同时他也想看看江城新机场,自从省里拨款五亿给江城新机场,乔鹏举就动了在江城投资的心思。这并不是他贪心,乔鹏举始终信奉一个原则,永远不要所有的钱投入同一个地方。南锡深水港他是要投资的,可江城新机场是平海重点扶持的工程,在他看来这一项目更为稳妥。

    当晚吴中原在新帝豪宴请了江城的一些官员,市长左援朝、人大主任赵洋林、丰泽市长孙东强全都在他的邀请之列,当然张扬也是他必请的客人。

    吴中原的目的很明显,他要向张扬展露出自己的实力,他虽然对小舅子冯克勇的话半信半疑,可毕竟还是有几分相信的,尤其是在生意场上,对方利用种种名目刁难己方,无非就是想通过这种方式索取一些好处,吴中原今晚的宴会就是要向张扬展露实力,他要让张扬知道,我不但和省委书记公子能够说上话,还能把你的顶头上司全都请过来,你想敲诈我是不明智的。凭经验办事能解决多数问题,可经验也会让一个人犯错误。

    吴中原今晚的动机太明显,让人一望即知。

    张扬前来赴宴之前,是没想到今晚会有这么大的场面的,赵洋林邀他过来的时候,只是说今晚除了吴中原之外还有自己的女婿孙东强,可张扬来到新帝豪才发现,不但丰泽市市长来了,江城市市长左援朝也来了,非但如此,吴中原还请来了乔鹏举。张扬顿时就明白了,吴中原喊自己过来吃饭并不是真心和自己沟通的,人家是想通过这次机会,向自己展示实力,通过这种方式让张扬知道他的厉害。

    吴中原自认为自己很了解经商之道,可他并不了解张扬,这才让吴中原从一开始起就走入了误区。

    见到张扬进来,左援朝不禁笑道:“张扬,你怎么来这么晚啊,所有人都在等你一个!”

    张大官人看到眼前的场面不由得微微一怔,他要是知道左援朝和乔鹏举过来,怎么都会提前一些,张大官人脑子转的很快,马上明白吴中原今晚摆宴的目的,他笑道:“新机场工地忙,我处理完那些事才过来,在三环路又不巧堵车了,所以才迟到,抱歉,实在抱歉!”

    乔鹏举笑道:“张扬,我正打算给你打电话呢。”

    张扬乐呵呵走了过去跟乔鹏举热情的握了握手:“乔总过来也不提前说一声,让我也好有个准备。”

    乔鹏举道:“你现在日理万机,我可不敢耽搁你的正事儿。”他将身边的吴中原介绍给张扬道:“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平中建设集团的老总吴中原先生。”

    吴中原四十二岁,年龄虽然不大,可头发却已经花白,中等身材,稍稍有些发福,笑着和张扬握手道:“我对张市长的大名久仰了,一直都没有机会相识,今天见了面,咱们要好好喝几杯。”

    张扬笑着点点头,又和赵洋林、孙东强翁婿俩打了个招呼。张扬在席口处坐了,这也难怪,今晚在场的全都是身份非同寻常,从主客方面来说,张扬为主,吴中原和乔鹏举为客,从身份来说,左援朝、赵洋林什么级别,就说孙东强吧,人家也是张扬在丰泽的顶头上司。所以张扬坐在席口,也是理所当然,心里也没什么意见。

    酒菜上来之后,吴中原举杯道:“我今天把大家聚在一起,就是想结交朋友,加深感情,别无他意,所以咱们今晚,不谈生意,只谈友情!”

    左援朝笑道:“吴总这句话说得好,不谈生意只谈友情,来!大家一起干杯!”

    张扬明白今天这种场面是轮不到自己这个小字辈说话的,他跟着大家一起把杯中酒干了。

    吴中原道:“我和张市长是第一次见面,不过我和左市长、赵主任都是老朋友了,可以说我早就是江城人民的老朋友!”

    左援朝笑道:“我记得在我还在财政局的时候,我们局的大楼就是你们平中建设盖起来的。”

    吴中原笑道:“我和左市长就是那时候认识的,当时记得我在做江城电视塔的工程,顺便竞标了财政局大楼,那时候您是财政局局长,一晃五年了,您已经贵为江城市市长,直到现在江城还有不少代表性的建筑都是我们平中建设的。”

    左援朝道:“最近这几年吴总可没怎么来江城。”

    吴中原道:“精力都放在南方了,和我们平海相比,南方省市这两年的发展速度要快许多,对建设的要求也相对多一些,所以我就集中资金,重点发展南方。”

    赵洋林道:“那为什么又盯上了我们江城新机场的项目?”

    吴中原道:“现在做生意并不容易,垫资欠款,表面风光,背地里却全都是眼泪啊!”

    左援朝笑道:“你别哭穷,我们也不找你借钱。”一句话把所有人都逗笑了。

    吴中原道:“我说的都是实话,过去想着去南方沿海城市发展,可现在才发现,平海的改革开放步子一点都不慢,自己家门口的钱总不能让别人给挣走,于是我又回来了。”

    赵洋林笑道:“说是不谈生意,兜了一圈还是说到生意上了。”

    吴中原呵呵笑道:“这三句不离本行一点也不假,你看我自己先违反了规定,那好,我还是自罚一杯。”

    张扬很警惕,吴中原是典型的生意人,之前他已经从何长安和查晋北的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知道和生意人之间不可走得太近,这些人往往都把利字放在第一位,做任何事都是抱有目的的。

    乔鹏举主动找上张扬道:“张扬,新机场项目搞得不错。”

    张扬说了声谢谢,跟乔鹏举同干了一杯酒。

    乔鹏举道:“开始的时候,我也以为省里会重点扶植南锡深水港项目,可没想到最终还是花落江城。”

    吴中原道:“我和何总之前曾经谈起过这件事,何总最大的感触就是,乔书记高瞻远瞩,老谋深算!”他嘴里的何总就是何长安,吴中原和何长安也有些交情。

    乔鹏举笑道:“要是被我爸听到你在背后那么说他,肯定会找你算账。”

    吴中原笑道:“我可没有任何诋毁乔书记的意思,我们这些人对乔书记都是佩服的很啊,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把民间投资吸引到岚山,政府投资重点支持江城,这样一举两得的妙计,如果没有超人的眼光,是不可能做到的。”

    左援朝和赵洋林都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左援朝道:“我去东江做省领导的工作,想争取省财政的重点支持,乔书记见我的时候根本没有流露出半点口风,我都以为这次江城新机场项目获得省财政支持已经基本无望,谁想到最后竟然柳暗花明,乔书记真是令人佩服。”

    张扬笑眯眯望着这群人,当着乔鹏举的面,这群人不停的歌功颂德,谁知道心里面真实的想法是什么?这世上的人都喜欢伪装自己,商场和官场中人尤其如此。

    孙东强很少说话,毕竟在这样的场合,他是小字辈,岳父在这里,市长也在这里,自然没有他说话的余地。往往都是人家主动找他,他才笑着答上一句。

    吴中原道:“过去我只听新闻上说干部要年轻化,今天见到孙市长和张市长两位才知道,我们国家的干部政策果然不是说说而已。两位都是年轻有为,以后前途必然不可限量。”

    赵洋林听到他夸自己女婿,脸上也是笑逐颜开:“年轻人有活力有冲劲,可毕竟工作经验上有所欠缺,还需要多多磨练。”

    吴中原道:“在左市长的领导下江城发展很快,我这次过来发现江城和五年前已经有了很大不同。”

    左援朝笑了笑,内心中多少有些尴尬,毕竟自己不是江城的第一领导人,吴中原的这句话有些不恰当。左援朝道:“江城还不能和平海南部城市相比,不过在历任领导的努力下,我们和南方地区的经济差距正在一点点缩小,我相信用不了太久的时间,我们就能够追赶上南方城市发展的脚步,甚至超过他们。”

    吴中原道:“我对此很有信心,否则我们平中建设集团也不会选择到江城来发展,我相信随着江城新机场的建成,江城在平海北部的区域优势会变得越来越明显,突出中心城市的重要作用。”

    左援朝道:“江城新机场项目是我们江城近几年工作的重中之重,市里把新机场项目交给了赵主任和小张,目的就是以老带新,这个班子既有赵主任的经验作指导,又有小张的活力和冲劲打前阵,从现在看来,市里的选择很不错!”

    赵洋林笑道:“我老了,在建设中起到主要作用的还是张扬。”

    张扬谦虚道:“要是没有您帮我把关,我早就找不到北了,我是划船的,您是掌舵的,相比较而言,还是您的作用更加重要。”

    赵洋林虽然明知道张扬说的是奉承话儿,可听在耳朵里,心里还是舒坦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