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峰苦着脸道:“我是建议先不动用这笔钱的,可关书记坚持要给付工程款,建设镇办公大楼的项目承包人是他的老同学刘家生。”

    张扬道:“你是说你一点问题都没有?”

    杨峰道:“张市长,我知道我做错了事情,刘家生那笔钱的批条我和关中亚都在上面签了字!”

    张扬点了点头:“好,你还真有本事,老杨,不要我教你该怎么做!马上市里就会清查抗旱救灾款,你明白吗?”

    杨峰用力点着头:“明白,明白!我马上回镇里,那笔抗旱资金我们肯定会拿出来!”

    张扬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你去吧!”

    杨峰慌忙离去了。

    张扬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平心而论,杨峰还算老实,如果他不交代抗旱救灾款的用途,谁都不会知道被他们挪用作为工程款了,可张扬琢磨了一下,这厮可能另有目的,他害怕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把镇党委书记关中亚也拉下水,真要是出了问题谁都脱不开干系,张扬对丰泽的基层干部已经感觉到深深地失望了。

    根据初步了解丰泽共有五个乡镇发生了截留抗旱救灾款的事情,其中以柳集镇性质最为严重,这次的调查组会议,市委书记沈庆华并没有出席,副组长纪委书记赵金芬主持了这次的会议,她将目前掌握的情况向各位组员通报了一下,赵金芬道:“根据我们目前的调查情况,许多乡镇在执行抗旱政策的过程中出现了一些理解上的错误,以为开始下雨了,旱情得到了缓解,所以就擅自做主,留下了部分抗旱救灾款作为以后的抗旱基金,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这在某种程度上也是截留公款……”

    张扬笑了一声。

    赵金芬的讲话被他打断,她有些愤怒的看着张扬,这厮的表现太不礼貌了。

    张扬道:“对不起,我需要纠正一下,不是某种程度上,这些乡镇干部的行为就是截留公款,在性质上并没有任何疑义!”张扬听出赵金芬的那番话根本是在为这些乡镇干部截留公款的行为做开脱。

    赵金芬被张扬这么一掺和,下面的话也不好说了,她语气冷淡道:“张副市长说吧!”

    张扬也不跟她客气,清了清嗓子道:“这次的事情我想大家都清楚了,沈书记要求我们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整件事调查清楚,根据目前的调查一共有五个乡镇和这件事又牵扯,我们现在需要做的事情是,在调查的同时,落实那笔抗旱救灾款,督促他们将截留的抗旱救灾款尽快补发到每位老百姓的手中,至于涉及到截留公款的乡镇干部,必须查到每一个人,让他们对这次的行为负责!”他意味深长的看了赵金芬一眼:“错误是我们发现的,至于处理和改正错误应该是纪委的工作了,我们不好太过干涉。”

    赵金芬暗骂,你干涉的还少?

    张扬道:“对姚建设之类的恶霸必须严肃处理!”

    小组成员,公安局局长程焱东道:“张市长,姚建设的案子已经基本上审理清楚,法院方面也受理了杨文月的诉讼。”

    张扬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总之我认为,在这件事上,违法犯罪的要追究他的法律责任,没有触犯法律但是犯错的要给予行政处分,不管什么理由,不管他有怎样的靠山,做错事就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现场响起一片掌声。

    赵金芬冷冷看着张扬,她决定再不说话,你张扬想作秀,我就把会场让给你,让你尽情发挥,尽情表演,让这里成为你的个人秀场。

    赵金芬的心中却是极度怨念和不满的,满肚子的委屈只能去找沈书记倾诉。

    沈庆华是丰泽的最高领导,赵金芬认为沈书记对张扬太纵容了,纵容的结果导致他对自己这个市常委都不放在眼里,在调查组会议上敢于公开和自己唱对台戏。

    沈庆华听完赵金芬对张扬的控诉,脸上却没有丝毫愤怒的表情,这两天他已经完全调整好了心态,他也看清了一个事实,张扬和孙东强都找到了最好的切入点,抗旱救灾款无疑是丰泽乃至江城最为敏感的神经,这根神经可以轻易牵动老百姓的情绪,也同样会引起江城领导层的关注,自己必须要站在他们的一边,否则就是和人民作对,就是和领导做对,再强势的领导也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

    赵金芬道:“沈书记,这件事涉及到五个乡镇的领导干部,咱们丰泽十六个乡镇,等于三分之一的乡镇干部受到牵连,依着张扬的意思,难不成要把他们全部撤职?”

    沈庆华没说话。

    赵金芬又道:“对待这些干部也不能一棒子打死嘛,他们截留救灾款的目的也是为了以后抗旱,按照一些人的说法,这叫合理分配资源,今年的几场雨下过之后,旱情在很大程度上已经得到了缓解,工作上还是需要变通一下的。”

    沈庆华道:“现在不仅仅是性质的问题,而是一种态度问题。”

    赵金芬有些迷惘道:“态度?”

    沈庆华道:“相关责任人全部停职,不就是几个干部吗?有了错误就得付出代价!”

    赵金芬低声道:“咱们丰泽有史以来还从没有过这么大规模的人事变动。”

    沈庆华微笑道:“任何事都会有第一次。”

    孙东强得知沈庆华对涉及到截留抗旱救灾款的乡镇干部下手的消息,将张扬请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身为市长,他被沈庆华排斥在调查组外,孙东强心里很是不爽,这阵子他和张扬走得很近,毕竟两人目标一致。

    张扬将调查组的进展情况向孙东强做了一个汇报,他低声道:“沈书记这次表现的很果断,他把涉及到截留救灾款五个乡镇的党委书记全部停职,他们的职位由镇长暂时代理。”

    孙东强冷笑了一声,他向后靠在椅背上,习惯性的摸了摸后脑勺道:“你怎么看?”

    张扬道:“抗旱救灾款应该能够在限期内追回来,并全部发放到老百姓手里,这样一来就算弥补了错误,对上级领导也算有了交代。”

    孙东强道:“换汤不换药啊!”

    张扬明白孙东强在感慨什么,沈庆华虽然停了五名镇党委书记的职,可提起的那些干部仍然是他的班底,用不了太久时间,被停职的镇党委书记还会有新的工作可安排,总而言之沈庆华这次的举动是雷声大雨点小。

    张扬道:“虽然改变不大,可毕竟一切都在改变。”

    孙东强点了点头,这件事虽然无法取得他想要的胜利,可通过这件事,他在丰泽的影响力有所加强,沈庆华的神话色彩也在逐渐变淡,体制内都会看出沈庆华的让步和妥协。

    张扬道:“姚建设兄弟几个肯定要是受到法律的严惩,他儿子姚金龙也被抓捕归案了,还有两名村干部因为贪污罪被抓。”

    孙东强道:“尽是些小喽啰,我不信这些镇长镇党委书记都这么干净!”

    张扬道:“发现及时,他们能够把这个缺口补上,真正倒霉的是没有能力将缺口补上的,沈书记要照顾全局,他不得不打板子,又怕板子打得太重,所以才弄成了这个样子。”

    孙东强道:“还是没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张扬笑了起来,他将一份材料递给孙东强:“孙市长,你反腐倡廉的决心这么大,这件事你看看怎么处理?”

    孙东强接过那份材料,看到张扬一脸的神秘,心中反而犹豫了起来,自己究竟应不应该打开这份材料。

    张扬道:“孙市长要是不想看就算了!”他作势要收回去,他的举动反而坚定了孙东强的信念,每个人都有好奇心,孙东强也不例外,经过这次抗旱救灾款的风波,孙东强真真正正感受到了张扬的能力,他不想错过机会。

    孙东强看完材料,表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他并没有想到张扬的这份材料竟然是关于娄光亮的。他充满惊奇道:“这份材料,你从哪里得到的?”

    张扬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娄光亮和姚建设有亲戚,姚建设落网,他过来找我说情,被我拒绝,我怀疑他也有问题,不过姚建设口紧得很,对娄光亮的事情只字不提,可惜,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刚好有人将这份材料送到了我手里。”

    孙东强对张扬的说辞半信半疑。

    张扬道:“我是副市长,娄光亮也是副市长,我动不了他,本来我想把材料直接交给江城市纪委,可想了想这件事还是先请示一下你。”

    孙东强忽然明白,张扬最近的作为正在有意识的制造他和沈庆华之间的矛盾,谁都知道娄光亮是沈庆华的门生,自己刚刚出面挑起抗旱救灾款的事情,风波还没有平息,马上就将矛头指向娄光亮,这就意味着他和沈庆华必然成为对立的两面,他们之间的矛盾再无协调的可能。孙东强因此认识到张扬的狡猾之处,过去,他一直都想坐山观虎斗,冷眼旁观张扬和沈庆华之间的斗争,可现在张扬却有意识的将他拉入战团,他的加入迅速转移了矛盾的主要方向,成为了沈庆华最大的对立者,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他的地位和身份决定,只要加入这场争斗必将成为沈庆华最大的对手。

    张扬送这份材料的用意很明显,就是让孙东强和沈庆华就快降到冰点的关系雪上加霜。你孙东强不是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吗?我偏偏不让你如意,在这场政治斗争中,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我要让你做出选择,要让你孙东强帮忙分担火力。

    孙东强苦笑道:“张扬啊张扬,你送给我了一个炸药包!”

    张扬道:“这炸药包该什么时候扔出去,还是孙市长自己斟酌!”

    孙东强道:“材料属实吗?”

    张扬点了点头道:“千真万确!”

    孙东强道:“我核实之后,马上处理这件事!”

    张扬道:“沈书记肯定会不开心!”

    孙东强意味深长道:“从我们过来之后,他什么时候真正开心过?”孙东强的措辞上有意识的用上了我们这两个字,他忽然想起一句老话,政治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他和张扬之间的关系发展果然验证了这一点。

    张扬下午抽时间陪常海心去丰泽湖游玩,他们两人先去了牛文强承包的地方,因为近期连降了几场大雨,牛文强转包的水域终于有了水,牛文强开着快艇把他们接到了自己的船屋上,指着那片广阔的水域道:“看到没有,从西边的那座小岛,一直到碧螺山东北全都是我承包的范围。”

    张扬眯起眼睛看了看,有些纳闷道:“你包这么大地方想干什么?”

    牛文强信心满满道:“养殖,我已经确定下来了,要搞螃蟹养殖,专业人员条件都谈好了,蟹苗全都从阳澄湖进,今年就开始!”

    张扬点了点头道:“好啊,以后我不缺螃蟹吃了!”

    牛文强道:“你也不能总是白吃啊,你得出点力!”

    张扬道:“我最烦你们这些做生意的,干什么都得有条件。”

    牛文强道:“你烦得是男老板,女老板你倒是挺喜欢的。”

    常海心扭过头去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张扬瞪了牛文强一眼。

    牛文强笑道:“我想从农行搞点贷款,张市长是不是给我帮帮忙?”

    张扬道:“你只要老老实实搞养殖,做正当生意,贷款不是什么问题,包在我身上!”

    牛文强道:“冲着你这句话,今晚我请你们好好吃一顿!”

    张扬望着他这座船屋:“在这儿吃?”

    牛文强点了点头。

    “鱼鳞都没一个,吃什么?”

    牛文强笑着指向远方道:“来了!”

    一艘机动水泥船冒着黑烟突突突的向他们这边驶了过来,原来牛文强知道他们要来,提前就和当地渔民联系好了,让渔民送菜过来。

    渔民送来的多是丰泽的一些特产,湖虾、小龙虾、黄鳝、泥鳅、大花鲢、桂鱼、野生甲鱼、还有螃蟹、野鸭。

    张扬帮忙把菜拿到了船屋上,这才想起了一个问题,船屋上没有厨师。牛文强笑眯眯撸起袖子道:“今儿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张扬道:“就你那两把刷子能成吗?”

    牛文强道:“我干什么的?”

    “开饭店的!”

    “就是,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

    张扬道:“所以你今儿就打算跑给我看看?”

    “那是……”牛文强说完这才悟到张扬是拐着弯骂他呢,笑骂道:“你才跑呢!”

    常海心跟着格格笑了起来,她主动请缨道:“算了,你们两人还是去聊天吧,吃饭的事情交给我了!”

    牛文强巴不得把这活交出去,他笑道:“那就麻烦你了,常小姐肯定比我们跑得好看!”话刚说完,屁股上就挨了一脚,牛文强立足不稳噗通一声落在了湖水里,张扬和常海心站在甲板上大笑起来。牛文强指着张扬道:“重色轻友……你丫的就是一重色轻友的货色……”

    夕阳西下,晚霞满天,整个丰泽湖也被晚霞映衬的五光十色,天水之间全都是这灿烂的云锦之色,张扬和牛文强盘腿坐在甲板上,望着西边的天空,牛文强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长长舒了一口气,感叹道:“心旷神怡!我现在才发现,赚钱是美好的,享受人生是更美好的,在享受人生的同时又能赚到钱才是最美好的!”

    张扬道:“别整得跟个哲学家似的,你那点老底我都知道。”

    牛文强轻声道:“人的境界是不断提升的,我也在进步,你别总用过去的老眼光看人!”

    张扬笑道:“牛老板,你打算扎根丰泽了?”

    牛文强道:“你别觉着我来丰泽承包是因为你在这儿当副市长,关于这个项目我考察了很久,觉着大有可为,所以才决定投资水产养殖,丰泽今年的大旱几乎把所有的水产养殖户都给吓怕了,他们纷纷出让,我贷款的目的就是为了多拿一些养殖场,将来,我不但要养蟹,还要搞立体养殖,要搞多种养殖,你等着瞧,不出三年我就会成为丰泽的养殖大王,不!我要成为江城的养殖大王,平海的养殖大王。”

    张扬道:“养殖这玩意儿很难说,不但要靠资金、靠天、靠水,还要靠技术,你没搞过养殖,技术上能过关吗?”

    牛文强道:“我请了不少能人,不过这么大规模的水产养殖,他们也没多少把握,我这人别的长处没有,我就是胆大,认准的事情我一定要干,而且一定会干到底!”

    张扬忽然想起东江农业大学的副校长庄晓棠,她是林清红的母亲,牛文强的岳母大人,只要庄晓棠能够提供技术指导,牛文强的养殖大业肯定没有问题。张扬把这件事告诉了牛文强,牛文强对此表现出了极大地兴趣,恨不能现在张扬就帮着联系。

    常海心已经做好了晚餐,笑道:“张市长,牛老板,你们歇会儿再谈养殖大业,现在该吃饭了!”

    湖里的东西最好的烹饪方法就是原汁原味,螃蟹、湖虾都是煮出来的,常海心做了个十三香龙虾,红烧了一条鳜鱼,又做了个辣爆鳝,调了白莲藕,三人围着小矮桌坐下,张扬将带来的清江特供打开,除了常海心的一小杯,其他的都被他和牛文强分到了白瓷茶缸里。

    牛文强道:“甲鱼,野鸭都没做?”

    常海心道:“咱们三个人哪里吃得了这么多,浪费可耻听说过吗?”

    牛文强道:“告诉你们一个秘密!”

    张扬道:“你少卖关子,有话快说!”

    牛文强这才道:“今天其实是我生日!”

    张扬一脸的不相信。

    牛文强道:“我至于那么无聊,生日也有冒认的吗?”他把身份证掏出来给张扬和常海心看,两人看过才相信。

    张扬端起酒杯道:“生日快乐,对了你今年到底多大了?”

    牛文强道:“身份证上写着呢!”

    常海心笑道:“二十九!正是大展宏图的好时候。”

    牛文强道:“二十又九,眼看就是而立之年,我总觉着自己一事无成!”

    张扬道:“你什么时候学会谦虚了?”

    牛文强道:“不是谦虚,真是这么认为,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之间我已经从青涩少年变成成熟猛男了,再一转眼,我就是中年大叔了!”

    常海心和张扬都乐了起来。

    牛文强喝了一大口酒,很认真的说道:“我真是想踏踏实实做点事!”他夹了口菜,常海心烹饪的手艺不错,可几道菜都有些偏辣,牛文强伸着舌头道:“我说常小姐,岚山那个地方吃饭好像不常用辣椒吧?”

    常海心道:“我老家在湖南,一家人都能吃辣!”

    张扬倒是蛮能吃辣,对常海心的厨艺还是颇为赞赏。

    这季节的螃蟹很瘦,没什么吃头,加上本地蟹种不好,水气偏大,牛文强一边嚼,一边道:“等我的螃蟹养殖开展起来,品质上一定要连上几个台阶。”

    张扬道:“贪多嚼不烂,你还是一步一步的来,养殖业过去你没碰过,现在是从头开始,还是谨慎从上。”

    牛文强道:“还是你说得对,老是呆在春阳,我的眼界就局限于春阳那片地方,只有走出来,才能海阔天空。”

    张扬不失时机的给他打预防针道:“也不能盲目乐观,要充分估计有可能遇到的困难。”

    牛文强连连点头。

    当晚张扬并没有多喝,毕竟回头还要送常海心返回江城,晚上七点半的时候,牛文强开着快艇把他们送到了岸边,把两只野生甲鱼和四只野鸭都给张扬带了过来。

    张扬开着皮卡车敞开天窗,常海心仰望着天窗外的夜空,星光洒落在他们的身上,阵阵清凉的湖风迎面吹拂,丰泽湖畔竟让她找到了一种江南的感觉。

    张扬轻声道:“杨峰的事情基本上已经解决了,这次抗旱救灾款的事情一共撤了五名乡镇党委书记,杨峰的问题不甚严重,他反倒因祸得福,成为了柳集镇的代书记。”

    常海心小声道:“杨峰有问题吗?”

    张扬道:“经济上肯定有些问题,不过应该不甚严重,我们那位沈书记这次已经忍痛割爱了,几名乡镇干部全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估计这会儿连我都恨上了。”

    常海心皱了皱眉头道:“一位领导人应该公私分明,他不可以将个人的感情带到工作中去。”

    张扬道:“我从到丰泽之后,把他小舅子给送牢里了,把他干弟弟的校长给撤了,教育局长刘强也跟他有些亲戚,也被我给搞下去了,现在一次性搞掉了他的五个门生,沈书记估计这会儿都恨得心头滴血。”

    常海心格格笑道:“这个沈庆华也真倒霉,怎么就跟你对上了呢?”

    张扬道:“倒不是他跟我对上了,也不是我故意找他茬,这丰泽大大小小的官员基本上都是他提携起来的,他在丰泽的势力枝繁叶茂,我这个人又时常不小心,不是得罪他亲戚就是得罪他门生。”

    常海心道:“沈庆华是个贪官吗?”

    张扬道:“这事儿还真不好说,你说他贪吧,平时他严以律己艰苦朴素,你说他不贪吧,这个人任人唯亲,还特别喜欢护短,总之我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

    常海心道:“既然干得不如意,还不如换个环境,就凭你和杜天野的关系,这件事还不好办?”

    张扬道:“说真的,我打算放假了!”

    常海心微微一怔:“好好的放什么假?”

    张扬嘿嘿一笑,笑声多少有些阴险。

    常海心道:“你别这么笑,我听着瘆得慌!”

    张扬道:“在这次抗旱救灾款的事情上,市长孙东强和我站在同一阵线上,沈书记这次迫于压力撤了五名干部,这口气他肯定咽不下!”

    常海心笑道:“你害怕他打击报复你,所以想休息,避其锋芒?”

    张扬不屑道:“我会怕他?想动我,他沈庆华还没有那个本事。”他顿了一下道:“我要是放假,沈庆华的主要矛盾就会冲着孙东强,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会变得不可调和。”

    常海心有些吃惊道:“张扬,你可变得越来越阴险了!居然挑起内部矛盾。”

    张扬道:“不是我阴险,而是这丰泽的体制实在太僵化,我虽然不知道沈庆华是不是个贪官,可我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发现他绝不是一个好官,他把丰泽当成一个家族来经营,理念之落后,权力欲之强烈,我前所未见,这种干部就算没有违法乱纪,他本身的作为已经严重影响到丰泽的发展。”

    常海心道:“所以你想改变丰泽的现状!”

    张扬微笑道:“我去丰泽之前,少有人敢发表不同的意见,现在至少有我,还有孙东强敢在市里发表不同的意见,我相信随着时间的发展,事情还会有所改变。”

    常海心道:“我发现你的政治手段越来越多了。”

    张扬道:“党让我出去培训了这么多次,我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多少也学了点,再说了,我总不能眼看着你一人在政坛上跑得欢,我也得大步赶上对不对?”

    常海心啐道:“你才猪呢!”

    张扬将常海心送到制药厂,把她交给了常海天常海龙兄弟俩。张大官人虽说和常海心之间有那么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可他也明白这种事情很危险,不能发展了,现在这样做朋友很好,万一超出了友谊的界限,可能会很麻烦,处理不好,连朋友都没得做。

    当晚张扬也没有返回丰泽,他去了杜天野家里,把两只野生老鳖四只野鸭作为礼物送给了杜天野,如果是别人送来的,杜天野肯定不会收,可张扬是他哥们,他自然却之不恭。

    张扬把老鳖放在杜天野的空鱼缸里,有帮忙添了点水,向杜天野道:“今晚我就在你这儿住了!”

    杜天野笑道:“你又不是没地方住,在我这儿混什么?”

    张扬道:“陪你聊聊天呗,给市委书记当三陪,这种机会太难得了!”

    杜天野笑骂道:“你小子这张嘴是越来越厉害了!”

    张扬去洗手间洗干净双手,出来的时候,杜天野已经泡上了一壶上好的乌龙。

    张扬拿起茶盅啜了一口道:“这茶是我送的吗?”

    杜天野瞪了他一眼道:“你有这品味吗?”

    张扬拿起茶叶盒看了看,笑道:“表妹送的!”

    杜天野点了点头:“我那个台湾外公八月底会过来,到时候你帮我一起接待啊!”

    张扬道:“你们家亲戚有我什么事?”

    杜天野道:“我怕工作太忙,照顾不周,再说了,我外公肯定还得去清台山去祭奠我母亲!”

    张扬明白了:“合着你是想让我把老爷子给背上去啊!”

    “然也!”

    张大官人道:“我要是背上去,这副处能转正吗?”

    杜天野道:“你爱背不背!”

    张扬笑道:“背,你杜书记的外公别人想背还背不到呢,只要你发话,等着背他的人从山脚能排到山顶,承蒙杜书记对我这么厚爱,我感动啊!”

    杜天野笑道:“我是不想别人知道,我表妹的事情你尽量帮我保守秘密,免得有心人又在这件事上做文章。”

    张扬道:“那是,搁在文革那会儿搞不好要说你跟台湾间谍秘密来往。”

    “你小子少胡说八道!”杜天野并不知道,张扬正是用这种方式提醒他把握好相处的尺度。不过张扬对杜天野还是很有信心的,杜天野的爱国心毋庸置疑,对党也是忠心不二,革命觉悟那是相当的高,再说了邱凤仙也未必是什么台湾间谍,国安只是怀疑,到现在也没有找到证据。

    杜天野问起丰泽新近发生的事情,张扬将抗旱救灾款被截留的事情说了一遍,杜天野浓眉紧皱,看得出他有些不高兴。

    张扬道:“沈书记这个人好像和这个时代有些脱节!”

    杜天野道:“说明白点!”

    张扬道:“在如今的时代,沈庆华这种干部他的思维和他的领导手法已经不适应改革发展,不客气的说,他家长似的管理方式就是僵化,古板,缺乏变通,拿他最看重的清廉来说,要求丰泽的干部客饭要四菜一汤,出门尽量少用公车,真正能执行的又有多少,我不信这帮连抗旱救灾款都敢截留的乡镇干部,会廉洁自律?”

    杜天野道:“可能沈庆华的头脑有点陈旧了,不过这个人的官声一直都不错,你不要太偏激了,看人要公平点。”

    张扬道:“你相信他廉洁清正,可他身边人接二连三的出事,这是不是有些奇怪?这么多腐败分子都跟他有关系,你相信沈庆华能够独善其身吗?”

    杜天野沉默不语。

    张扬道:“我也不是对他有什么成见,我就是看不得人虚伪,沈庆华这个人给我的感觉就是形式大于内容,太能装了。”

    杜天野道:“每个人的工作方式都不一样,你不能强求,我看沈庆华可能是过于保守,你做事又过于激进,所以你们两人之间产生矛盾是在所难免的。”

    张扬笑道:“你早就看出来了,既然看出来了还把我往丰泽塞,你根本不是让我去对付孙东强的,你想我对付沈庆华,是不是?”

    杜天野道:“你别把我想得跟你一样,整天就喜欢捣鼓这些阴谋诡计,在我眼中,沈庆华、孙东强还是你,身上都有闪光点,都有可取之处,如果你们能够凝成一股绳,那么丰泽的领导工作会如虎添翼。”

    张扬反问道:“如果不能呢?”

    “如果不能就是相互扯皮,影响整个丰泽的改革和发展,我要追究你们所有人的责任!”

    张扬道:“记得某位领导跟我说过,政治斗争就是官员彼此之间的磨合过程,一个领导班子想发挥最大的潜能就必须先进行磨合。杜书记,您也在不停的磨合啊!”

    杜天野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抿了口乌龙茶,静静品味着唇齿间的茶香,过了好一会方才道:“你打算怎么做?”

    张扬道:“我打算休息一阵子,我干妈最近要回老家,让我陪她过去,怎么也得半个月,我准备弄一病假耗着!”

    杜天野道:“借口,我看你是害怕惹火了沈庆华,出去暂避锋芒!”

    张扬笑道:“沈书记厉害还是杜书记厉害?”

    杜天野道:“你什么意思?”

    张扬道:“你级别比他高,有你罩着我,我会怕他?”

    杜天野道:“我从来都是对事不对人,别想着咱们俩关系好,我就能站在你这边,你做错了事,我一样办你!”

    张扬笑道:“给你说件可乐的事儿,最近孙东强和沈庆华之间可不是那么的和谐。”

    杜天野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抗旱救灾款被截留的事情就是孙东强反映到上头来的,明明是你小子发现的这件事,你把孙东强扯了进去,目的是不是为了分担火力?”

    张扬道:“这叫政治上的联盟!”

    杜天野道:“现在你把孙东强牵扯进来,自己又要抽身撤退,岂不是把你的同盟者给坑了?”

    张扬笑道:“你以为孙东强傻吗?他之所以选择跟我站在一边,是因为他看到了政治利益,在丰泽,只有沈庆华说话当家,他这个二把手跟我们这帮人没什么分别,连一个小小的局长都未必买他的帐,孙东强对沈庆华早已忍无可忍,我只是给了他一个发作的借口罢了,再说他老岳父赵洋林可是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孙东强一定事先请教过他。”

    杜天野道:“你考虑事情倒是比过去全面多了。”

    张扬道:“孙东强这个人有点小家子气了,做事又想落好处,又不想出力,这天下间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他越是不想出力,我越要他出力,他越是不想得罪人,我越是让他挑头,我想休息就是想让他和沈庆华之间的矛盾进一步激化。”

    杜天野道:“你不知道领导班子最重要的是稳定性吗?你搞得丰泽鸡飞狗跳,势必影响到丰泽的未来发展,再这么干,我把你给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