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官人这是有感而发,丘金柱肯定算不上低调,这厮居然敢带着情妇来到白鹭宾馆开房,而且叫得惊天动地,这自然算不上低调。

    丘金柱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说,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去,做出仔细品酒的样子。

    张扬也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深入下去,他抿了口酒道:“丰泽一中今天的事情影响很坏。”

    吕燕一旁道:“丰泽一中拖欠工资也不是第一次了,我三姨就在丰泽一中代课,过去还好,自从盖了教学楼之后,工资几乎就没有正常下发过。”

    张扬道:“教学楼盖得是挺漂亮,可这都是表面光鲜,我今天去过被抓的那位老师冯天瑜家,一家五口人就挤在一间26平方的小屋内,艰难得很。”

    吕燕道:“丰泽一中分房的时候,教职员工就闹得很厉害,总共就这么几套房子,那么多人分,肯定存在分配不公的问题。”

    丘金柱道:“对,当时有十多位老师跑到市政府联合上告,还是我给劝走的呢。”

    张扬道:“如果你们看到校长孟宗贵家的情况,再去冯天瑜家看看,肯定会理解这些老师为什么会告状了。”

    吕燕起身去催菜。

    张扬道:“孟宗贵有什么背景?”

    丘金柱微微一怔,他犹豫了一下方才道:“他和沈书记的关系不错,沈书记的母亲是他干娘!”

    这下轮到张扬愣了,他想不到沈庆华在丰泽的影响竟然这么大,关系这么广,自己来了没几天,接触到的几个重要部门的负责人都跟他有关系,财政局长吴新建是他妹夫,公安局长赵国栋是他小舅子,丰泽一中的校长孟宗贵又是他干弟弟。这位市委书记倒是举贤不避亲。

    张扬看了看丘金柱,心说这丘金柱该不会也和沈庆华有些关系吧?

    丘金柱和沈庆华倒没什么关系,不过他和赵国栋是老同学。丘金柱从张扬的目光中意识到了什么,他解释道:“我和赵国栋是小学同学,其实我入警界比他早,在派出所的时候,我是他上级!”

    张扬饶有兴趣道:“现在他是局长你是大队长!”

    丘金柱点了点头道:“过去我爸是梁寨派出所的所长,我是警察子弟,所以开始的时候升迁比他快,可他的基础比我劳。”丘金柱指的基础自然是赵国栋的姐夫是市委书记沈庆华这件事。

    张扬道:“朝里有人好做官,自古以来都是这个道理,或许你能力比他强,但是你没背景,你就只能接受被领导的命运。”这句话说到了丘金柱心坎里,丘金柱内心中始终藏着一个秘密,五年前的那宗连环杀人案其实是他破获的,可最后功劳却被赵国栋抢走,赵国栋也从那时候开始一路升迁,直到现在的地位,而他只能屈居人下,如果当时那笔功劳记在自己的身上,或许他和赵国栋之间的位置会刚好互换。这也是丘金柱一直对赵国栋内心中不服气的原因,在业务上在能力上他认为自己比赵国栋要出色,可是在丰泽这片地方,无论他怎样努力,取得怎样的成绩,记首功的还是赵国栋,他只能做个陪衬,丘金柱因为这一事实而变得自暴自弃,不思进取。

    张扬并不知道丘金柱的这个秘密,他现在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教育系统,抛开今天的罢考罢课事件不谈,张扬看到了两个事实,一是冯天瑜和校长孟宗贵两人家庭条件的天壤之别,二是教育局有不少领导拥有丰泽一中的教职工宿舍,这两件事都足以说明丰泽教育系统内存在着很大的问题。张扬已经决定要把这件事搞清楚,要把丰泽一中罢课的问题从根本上解决。张扬低声将自己发现的两个问题向丘金柱说了一遍。

    丘金柱道:“孟宗贵是省劳模,是丰泽的代表性人物之一,你要是处理他,恐怕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刘强这个人我不了解,但是他有个厉害的老婆,他老婆是咱们市纪委书记赵金芬,赵金芬和赵国栋是远房堂姐堂弟的关系。”

    张扬增大了眼睛,我靠,不会吧,这丰泽就快成沈庆华自家人的了,几个重要部门的负责人全都是他家里人。这不但在江城少见,就算在平海,在全中国也少见这样的政治结构。

    丘金柱道:“张市长,看来你对丰泽的情况真的不了解,咱们丰泽只有一个人说了算,那就是沈书记,他在丰泽主政这么多年,丰泽各区,各乡镇,几乎所有的头头都要通过他的首肯才能得到提拔,可以说丰泽基层干部,有半数以上都是沈书记的门生。”

    张扬跟丘金柱碰了一杯,丘金柱道:“不过您别怀疑沈书记有经济问题,沈书记这个人在丰泽的口碑很好,老百姓都认为他是从古到今,丰泽的第一清官,每年他都从自己的补贴里面拿出钱来捐给丰泽福利院,到现在他一家还住在市委家属院的一套两室一厅的老房子内,前年沈书记的父亲去世的时候,送礼的人排成了长队,沈书记当着所有人的面把礼金都退了回去,还把名单当场公示,这样的官员真的很不多见。”

    张扬道:“是不多见,跟圣人似的。”

    丘金柱听出了他话中的嘲讽意味,跟着笑了笑道:“张市长,你既然这么信得过我,把这件事说给我听,我给您一个建议,你把查到的事情,先汇报给沈书记,看看他怎么说。”

    张扬点了点头,丘金柱的话不无道理。在他心中对市委书记沈庆华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问号,无论是开始时候梁艳对沈庆华流露出的极大不满,还是沈庆华在市委市政府大搞清廉的形式主义,还是现在教育系统中浮现的问题,他总觉沈庆华这个人很复杂,甚至未必像他表现出的那样清廉。

    吕燕带着服务员走进来,这次带来了六道热菜,张扬不禁笑道:“我说吕经理,让你随便整几道小菜,你怎么越弄越隆重了。”

    吕燕笑道:“说好了今晚是我请客,太寒酸了,你们又要说我小气!”

    张扬笑道:“快坐下喝酒,咱们一醉方休!”

    通过晚上的谈话,张扬对丰泽的了解深入了不少,第二天,他按照丘金柱的建议,来到市委书记沈庆华的办公室,把自己在丰泽一中看到的情况汇报给了沈庆华,张大官人是做足准备的,他来见沈庆华之前,专门把教育局七位领导的房产证明给复印了过来。

    沈庆华拿着张扬递过来的房产证明看了看,脸色顿时沉了下去,抬起头看了看张扬,发现张扬仍然站在那里,低声道:“坐!”

    张扬拉了张椅子在他旁边坐下。

    沈庆华道:“丰泽一中今天的情况怎么样?”

    “今天教学秩序恢复了,学生们都在期中考试,没有继续闹事!”

    沈庆华点了点头:“这件事的起因是什么?”

    张扬于是将这件事因何而起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最后做出总结道:“孟宗贵身为校长,没有起到一个管理者应尽的责任,拖欠教职工工资,和老师之间产生矛盾后,没有去缓解矛盾,反而报警,让派出所介入,让矛盾更为激化,从而引起了全校师生的罢考罢课行动,我认为孟宗贵应该负主要责任,辖区派出所所长陈大力在处理这一事件中存在着明显的偏袒和违规行为,我已经要求公安机关严肃处理他的违纪问题。”

    沈庆华习惯性的向后靠了一下,身下的藤椅发出一阵让人不舒服的吱吱嘎嘎的声音。

    张扬道:“沈书记,我昨天去过冯天瑜的家,他一家五口人就住在26平方的小屋里,也许很多人会说他不符合分房条件,可有一个事实是,教育局的七位领导干部在丰泽一中都分到了房子,我想问,这些人到底有什么资格分到丰泽一中的福利房?”

    沈庆华道:“小张,你提出的这个问题很尖锐,很好,这件事必须要查清楚,如果其中存在违规,一定要严肃处理,绝不姑息。”

    张扬等的就是沈庆华的这句话,他很小心的问道:“沈书记,我是不是继续查下去?”

    沈庆华道:“当然要继续查下去!不查清楚这件事,丰泽一中的老师又怎么会心服?我们是一个公平的社会,决不允许任何的徇私舞弊存在,不然老百姓们会怎么看我们?”

    沈庆华的这番话给张扬吃了一个定心丸,他拿起那些房产证明材料起身道:“沈书记,我这就去找相关责任人问话!”

    自从张扬前往孟宗贵家实地考察之后,刘强就预料到他会在教职工宿舍的事情上做文章,教育局几位领导在丰泽一中分到宿舍楼的事情一定会被他查出来,果不其然,第二天张扬就把他叫了过去,将这件事摆上了桌面。

    张扬的态度还算和蔼,在搞清问题的真相之前,他还是以一个革命同志的标准看待刘强:“老刘,你能解释一下吗?为什么你们教育局的七位同志分到了丰泽一中的教职工宿舍楼?”

    刘强道:“张市长,这件事很简单,丰泽一中仅仅依靠他们自己学校是盖不起教学楼和宿舍楼的,市里拨款不够,他们自身的资金不足,所以我们教育局为他们垫付了一笔工程款,作为回报,他们给了我们七套房子。至于这七套房子为什么会分给这七个人,是大家集体打分评定的结果!”刘强表现的很镇定,丝毫不认为自己有任何的逾规之处。

    张扬道:“老刘啊,你是教育局长,教育系统内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认为应该怎么办?”张扬意识到刘强肯定有所准备,就算他们得到那七套房子于理不合,但是并没有违法之处,如果教育局的垫资属实,他们从中分得几套房子也是应该。

    刘强道:“张市长,教育系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身为教育局长我难辞其咎,目前我正在和市财政局方面协调,希望能够得到一笔拨款,首先把拖欠老师的工资给补发了,稳定他们的情绪之后,再一点点解决问题。”

    张扬望着刘强,这老小子也是一只狡猾的狐狸,张扬忽然问道:“你们教育局垫了多少钱?”

    刘强愣了一下,方才道:“二十万!”

    张扬道:“这七套房子你打算怎么处理?”

    刘强明白,这位年轻的副市长将矛盾锁定在七套房子上,他在向自己施压,因为房子的事情自己现在的处境很被动,垫资不能成为这七套房子的理由,如果深究下去,这个借口显然是不能成立的,刘强内心中在激烈的斗争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方才下定决心:“那七套房子我会尽量动员同志们交出来。”

    张扬等得就是刘强这句话,他微笑道:“你放心吧,你们教育局垫付的二十万,我会想办法尽快帮忙解决!”

    这时候秘书傅长征慌慌张张跑了进来,看到刘强在这里,他稳定了下情绪方才道:“张市长,丰泽一中又出事了!”

    张扬道:“什么事?”

    “承建丰泽一中教学楼工程的谢德标带了二十多个工人,把校长室给围住了,正在讨要工程款!”

    刘强内心一沉,这当口怎么又出了这件麻烦事。

    张扬在桌上拍了一巴掌,怒道:“反了他!一个包工头居然敢扰乱学校的教学秩序,他眼里还有没有法律这两个字?给公安局方面打招呼,让他们派人!”

    刘强道:“我这就去办!”

    张扬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向傅长征道:“备车,我们过去看看!”

    让张扬着恼的是,这会儿市政府的小车全都派出去了,副市长们全都出门去贯彻抗旱工作,所以小车有点供不应求了,张扬没奈何,只能坐着刘强的标致车前往丰泽一中。

    等来到了丰泽一中,这才发现情况比傅长征所说的要严重得多,承建商谢德标带了五十多名农民工把校长室堵了个严严实实,应该说不但是校长室,还有副校长室,教导处,财务科,谢德标这一闹,很多老师都过来看热闹,学生们正在进行期中考试,考完的学生也围上来看热闹,现场显得十分混乱。

    张扬一看到眼前的情景就火了,他向刘强道:“怎么一个警察都没来?”

    刘强苦笑道:“我再联系!”他走到一边去打电话,这次电话直接打给了公安局长赵国栋。

    赵国栋的电话始终处于关机状态,刘强打到办公室,接电话的警察只说赵国栋在开一个重要案情的会议,现在不方便打扰。刘强苦着脸又来到张扬身边:“张市长,现在联系不上赵局长!”

    张扬狠狠瞪了这厮一眼,拿起电话给丘金柱打了一个,想不到丘金柱的电话也处于关机之中。

    张扬开始感觉到这件事有点不对头了,他向傅长征道:“辖区派出所没来人?”

    傅长征道:“没看到他们有人过来!”

    张扬冷笑道:“好,小傅,你给我继续报警,十分钟内,我再见不到警察过来,就告他们渎职!”说完这句话,张扬大步向楼上走去,有人认出了这位年轻的副市长,纷纷让开,中间现出一条狭窄的通路,张扬来到三楼,看到那帮拿着铁锹大锤的农民工,冷冷道:“都干什么的?跑到学校来闹事?知道这是干扰教学秩序,扰乱社会治安,这是犯罪你们知道吗?”

    一个不屑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干扰了又怎么着,扰乱了又怎么着,他们学校赖着我们的工程款不给,我发不起工资,我们的工人没有饭吃,就快活不下去了!”

    张扬的目光聚焦于正前方,一名秃顶的中年男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三十多岁年纪,生得高高壮壮,头顶只有四圈有头发,中心已经光秃秃的,一双小眼睛说话的时候叽里咕噜乱转,一看就不是什么善类,此人正是教学楼的承建商谢德标。

    张扬道:“你谁啊?”

    谢德标道:“我叫谢德标,这教学楼宿舍楼的承建商就是我,楼盖起来了,他们还欠我一百多万,按照规定,工程款在大楼交付使用的时候就该给了,可从年头拖到现在,大半年都过去了,他们还是没钱给,我也得吃饭,我手下这么多工人也得生活。”

    刘强提醒谢德标道:“谢德标,你怎么说话呢?这是咱们新来的张市长!”

    谢德标道:“市长怎么了?市长也得讲道理,欠债还钱,我找孟宗贵要钱天经地义!”他转过身道:“兄弟们,你们说对不对?”

    几十名民工同时附和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张扬冷笑着点了点头:“谢德标,难道你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很多时候是没道理可讲的吗?”

    谢德标道:“凡事都有个理儿,官再大也得讲究个理字!”

    张扬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我给你一分钟时间,马上带着你的工人给我撤走!”

    “我要是说不呢?”谢德标瞪着俩眼珠子,丝毫没有把这位副市长放在眼里。

    张扬没有理会他,目光盯着手表,场面陷入短暂的僵持之中。

    谢德标虽然很蛮横,可那帮农民工中有人已经害怕了,常言道:民不与官斗,副市长对普通老百姓而言还是有很大威慑力的。

    张扬抬起头,笑着向谢德标点了点头,然后一拳打在了他的胸口,众目睽睽之下,谢德标被打得仰天倒了下去,躺倒在地上的时候已经人事不省。

    谁都没想到这位副市长大人居然该出手时就出手,周围的农民工的情绪有些控制不住,他们向张扬围了上来,张扬虎目一翻,睥睨之间一股强大的杀气向周围弥散而去,吓得那帮农民工顿时不敢向前,这就是气场,身在张扬旁边的刘强明显感觉到一股寒意,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张扬道:“现在马上给我离开学校,否则你们参加闹事的人,全都要被最追究法律责任。”张扬的这句话起到了一些效果,有农民工已经开始离开。

    刘强看到谢德标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有些好奇的去探了探谢德标的鼻子,竟然声息全无,刘强的脸色变了,他又趴在谢德标的胸口上听了听,惊声道:“没气了!”

    张扬漫不经心道:“哦?没气了?”仿佛这件事根本和他无关一样。

    这时候校长孟宗贵狼狈不堪的从办公室里出来,听说谢德标没气了,慌忙让人去卫生室把校医叫了过来,校医为谢德标检查之后,马上得出了谢德标死亡的结论。

    一听说谢德标死了,所有人都退出好远,那帮农民工更是避之不及,虽然是张扬把谢德标给打死的,可他们也参与了闹事,今天这件事闹大了,谁都知道留下来可能会被连累。

    刘强苦着脸向张扬道:“张副市长,麻烦了,麻烦了!”

    张扬镇定自若道:“有什么麻烦的?人是我打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刘强心说当然跟我没关系,你倒霉了,你麻烦了,副市长又怎么样?副市长杀了人一样要接受法律的制裁,他躲到一边去打电话,还是往公安局打的,依然是报警,不过这次报案的内容是,副市长张扬打死人了。

    十五分钟后,三辆警车呼啸驶入丰泽一中校园内,丰泽市公安局的主要人物全部出动,公安局长赵国栋走在最前,刑警大队长丘金柱和公安局副局长程焱东跟在他身后,刑警大队副大队长郑波带着几名警察走在最后。丘金柱此时的心情最为复杂,刚才他们都在公安局会议室内进行案情讨论,赵国栋要求所有人关机,他就预感到可能有事情发生,果不其然,没多久就传来了张扬打死人的事情,赵国栋听说这件事后很兴奋,几乎把公安局所有的重要领导都叫了过来,他绝不是让大家来分析案情的,这是让他们过来看热闹的。赵国栋在途中还专门给他姐夫,丰泽市委书记沈庆华打了个电话,汇报张扬打死人的事情,沈书记的态度很明确,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如果张扬触犯了法律,一样要抓他。

    傅长征强忍着心头的恐惧,又去摸了摸谢德标的脉门,仍然是毫无反应,傅长征充满同情的看着这位年轻的副市长,张扬这么年轻,就因为冲动的一拳,大好的前途就这么毁了。傅长征对这位领导刚刚产生了一些好感,认为张扬虽然不拘小节,可毕竟是个办实事的人。

    赵国栋一脸严肃的来到张扬面前:“张副市长,怎么回事?”

    张扬反问道:“你们怎么这时候才到?从派出所到公安局,都在这时候玩罢工,这么巧啊!”

    赵国栋心说你他妈还摆官架子,现在是你打死人了,副市长又怎么样?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再有后台,这次的麻烦也没那么容易解决,跟随前来的法医过去检查了一下谢德标的身体,抬头向赵国栋道:“赵局长,谢德标已经死了!”

    赵国栋的面孔笼上了一层严霜,他威严十足道:“张市长,请你跟我们回公安局,配合我们调查谢德标死亡一案!”

    张扬道:“刚才谢德标带人闹事的时候你们干什么去了?这会儿来得倒是挺快,就你们这种做事的方式,对得起头顶的那颗警徽吗?”

    赵国栋火了:“我们怎么做事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你还是多想想自己,以后到法庭上该怎么向法官解释!”

    张扬冷笑道:“解释什么?我去法庭干什么?”

    赵国栋指了指谢德标的尸体,目光中充满了得意,从张扬来到丰泽开始,他就意识到这个人早晚会生事,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出了事,这怪不了别人,要怪只能怪他自己,这一拳彻底断送了他的大好前程。

    张扬道:“你想抓我?”

    赵国栋点了点头道:“国有国法,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否则我只能对你采用非常手段!”

    张扬哈哈笑道:“假如我不配合呢?”

    赵国栋点了点头,大声道:“丘队,把他铐回去!”赵国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头实则爽到了极点,你张扬不是牛逼吗?到了丰泽的地头上一样要栽跟头,一样要栽在我手里,我本没想你这么快死,可你主动把机会送到了我的面前,却之不恭,老子却之不恭啊!

    丘金柱面露难色,他真正害怕的是张扬手里捏着他的把柄,如果张扬出事,保不齐要把自己的那点事儿都给抖出来,他苦着脸道:“赵局……”

    赵国栋脸色一沉:“铐回去!”如果不是断定张扬这次无法翻身,赵国栋也不会做得如此绝情,他忘记了一句话,不给别人留余地的时候,等于断送了自己的后路。

    张扬走到谢德标的面前,忽然抬起脚在他小腹上踢了一下,淡然道:“让你装死!”

    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情景出现了,被法医宣告死亡的谢德标哎呦惨叫了一声,捂着肚子从地上坐了起来,他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一脸的茫然,缓了口气,方才想起张扬打了他一拳,他指着张扬道:“你当市长的怎么能随便打人!”

    一切都是瞬息之间的事情,可是这场景的转换实在太快,以赵国栋的智商都难以适应这突然发生的变化,他脸上的表情尴尬到了极点,一块青一块紫,双拳紧握,脑海中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变得紧张起来,他意识到自己被人设计了,可他又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望着一脸得意的张扬,他不知该说些什么。

    丘金柱没有觉得意外,反倒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这位新来的副市长已经让他感受到太多的惊奇。

    最高兴的要数傅长征,谢德标没死,误杀就不成立,也就是说张扬没事!

    赵国栋的舌头变得有些麻木,他含糊不清道:“张市长……”

    张扬毫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道:“谢德标带领五十多名农民工来学校闹事,影响正常教学秩序,扰乱社会治安,从闹事到现在,你们警察才赶到,效率真是非同一般啊!”

    赵国栋心中明白,今天自己是栽在人家手里了,张扬设了个套让自己钻,他很不幸的钻进来,而且刚才没给张扬留一丝余地,其实是断了自己的后路,如果刚才自己说话客气一点,场面也不会如此被动。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只能认栽,赵国栋陪笑道:“张市长,这是我工作的失误,我一定彻查这件事,追究辖区派出所的责任,追究到人!”

    张扬笑道:“辖区派出所的民警没这么大胆子,我也没工夫去追究他们的责任,我就找你,今儿的事情,我就找你!”张大官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句话,等于正式宣布,你赵国栋要为今天的事情负责。

    丘金柱站在一旁心头暗爽,这厮现在落下一个毛病,巴不得所有人都比他还要倒霉,巴不得所有人都栽在张扬手里,这样才舒坦。

    赵国栋马上行动,驱散了看热闹的人群,把谢德标给铐了起来,谢德标很委屈,其实他也是有备而来,没人撑腰他不敢这么闹,被押上警车的时候,他很委屈的看着赵国栋:“赵局……”

    赵国栋狠狠瞪着他:“你真行啊,扰乱社会治安,这是犯罪,你知道吗?”

    张扬再次面对孟宗贵的时候已经没有任何的好脸色,他表情严厉道:“孟校长,昨天师生们罢课罢考,今天包工头带领农民工闹事,你身为丰泽一中的校长是不是应该承担责任?”

    孟宗贵道:“我知道自己应该承担责任,可是还不是一个钱闹得,市里不给钱,我就算再有能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是?”

    张扬冷笑道:“好一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不是挺有本事吗?用七套房从教育局换来了二十万!”

    一旁的教育局长刘强如坐针毡,他听到张扬又提起这件事,慌忙表态道:“张市长,我会动员同志们尽快把七套房交出来。”

    孟宗贵道:“我们还欠一百多万的工程款!”

    张扬充满鄙夷的看着这厮,此人的脸皮有了相当的厚度,张扬道:“现在国家提倡教育改革,市财政就这么多钱,需要用钱的地方也不仅仅是教育,我问过财政局,当初答应你们的那笔拨款是分年划拨给你们,丰泽在教育上的拨款已经不少了,你身为学校的领导者也不要只想着凡事都向国家伸手,自己也要想办法。”

    孟宗贵道:“我能有什么办法?教育不依靠国家拨款根本活不下去!”

    张扬点了点头:“你没办法就把位置让给有办法的人!”一句话说得孟宗贵瞠目结舌。

    赵国栋走入审讯室,亲自帮谢德标打开了手铐,谢德标满脸委屈道:“赵局,我要钱有错吗?你为啥把我给抓起来?”

    赵国栋叹了口气道:“你啊!要钱就要钱,带这么多人去干什么?你不知道扰乱社会治安触犯国家法律吗?”

    “不是你让我制造点影响吗?”

    赵国栋听到这话就火了,瞪大眼睛道:“放屁,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

    谢德标不敢往下说了,他在丰泽也算一号人物,丰泽的不少工程都是他承建的,包括公安局的新办公大楼,他和赵国栋的关系很好,正是因为这层关系,他才得以接下这个工程。

    赵国栋道:“丰泽一中那边,你最好暂时放一放,现在那边已经成了焦点,你跟着闹只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可现在我一百多万的工程款还没有要回来,在这样下去,我不是要饿死了?”谢德标愤愤然道。

    赵国栋冷冷道:“你究竟赚了多少大家心里都有数,别在我面前哭穷,你不听我的话,只管闹下去,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可保不住你!”

    谢德标咬牙切齿道:“他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个副市长吗?丰泽比他官大的多了去了,他凭什么打人,我还没告他呢!”

    赵国栋道:“你最好老实点,行了,我没工夫听你废话,自己放聪明点!”

    赵国栋刚刚回到办公室,张扬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他是问事情的处理情况,赵国栋简略说了一遍。

    张扬听说赵国栋居然把谢德标给放了,不由得心头火起:“赵国栋,谢德标干扰学校正常教学秩序,已经构成了扰乱社会治安罪,你凭什么把他放了?”

    赵国栋这会儿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他笑道:“张市长,有些事情不能太过教条古板,人民内部矛盾还是说服教育为主,谢德标这个人过去也没有什么案底,更何况这件事是丰泽一中理亏,我如果拘留谢德标,肯定会引起那些农民工的不满,矛盾非但得不到解决,事情反而会越闹越大,所以我才采用这种处理方法。”

    张扬道:“好,就算这件事你说的有道理,为什么今天你们行动这么慢?我要你给我一个说法,把相关责任人交出来。”

    赵国栋道:“张市长,今天上午我在召开紧急会议,商量金店劫案的事情,按照我们的规定,所有参加会议的干部是要关上通讯工具的,你想追究责任的话,就追究我的责任吧!”

    张扬微微一怔,想不到赵国栋又开始强硬起来,他冷冷道:“你写份检讨给我送过来,至于怎么处理你,等我和其他领导商量之后决定……”

    赵国栋没等张扬说完就挂上了电话,他怒气冲冲,一脚将字纸篓踢了出去,刚巧副局长程焱东从外面走了进来,险些被撞到,他灵巧的向旁边撤了一步躲了过去,笑道:“赵局,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赵国栋怒道:“什么东西?居然让我给他写检讨!”

    程焱东稍一琢磨就知道赵国栋骂的是张扬,他把字纸篓放回原处,来到水池前洗了洗手道:“赵局,其实今天我们出警的速度的确太慢了,谢德标做事很过分,学校是什么地方?丰泽一中是咱们丰泽的脸面,他带着这么多的农民工去闹事,等于给丰泽抹黑,带给那些孩子怎样的影响?”

    赵国栋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孟宗贵欠了他一百多万,他有些过激的举动也很正常。”

    程焱东道:“赵局,张副市长这个人不简单啊!”

    赵国栋皱了皱眉头。

    程焱东道:“法医断定谢德标已经死了,我当时也查过谢德标的呼吸心跳,还检查了两次,间隔两分钟左右,我敢断定,谢德标当时符合死亡标准,可张副市长踢了他一脚,谢德标就醒了。”

    赵国栋道:“我也觉着奇怪,谢德标按理说不会装死,就算装死也不能装的这么像!”他当然想不透,张大官人出拳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在谢德标身上做了手脚,让谢德标进入短暂的假死状态。

    程焱东道:“你说会不会是张市长在他的身上动了手脚?”

    赵国栋摇了摇头,这件事根本无法用常理来解释。

    程焱东道:“赵局,我觉着您不该把谢德标就这么放了!”

    赵国栋道:“他无非就是闹事,也没犯啥大罪,不放他,难道还要关他个无期?”

    程焱东道:“赵局,您今天就把他放了,有可能把张副市长给得罪了,他……”

    赵国栋冷冷道:“我早就把他得罪了,他懂什么?一个分管文教卫生的副市长,我们公安口还轮不到他来指手画脚。”

    听到赵国栋把话说到这种地步,程焱东自然不好继续说下去了,他笑了笑,告辞离去。

    程焱东在走廊上遇到了刑警大队长丘金柱,丘金柱透过玻璃看着楼下,谢德标大摇大摆的上了停车场内的皇冠车。程焱东在丘金柱的身边站了,也向下张望着,丘金柱不屑道:“谢德标很嚣张啊!”

    程焱东道:“如果我是他就老实一点,鬼门关上绕了一圈回来,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好运气。”

    丘金柱向局长室的方向看了看,低声道:“赵局就这么把他放了?”

    程焱东没有直接回答丘金柱的问题,所答非所问道:“最近电影院上演一部电影据说不错。”

    丘金柱愣了一下:“什么?”

    程焱东道:“龙蛇争霸,有空去看看呗!”

    张扬知道赵国栋之所以把谢德标给放了,不仅仅因为他和谢德标的私交不错,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赵国栋通过这种方式向他示威,赵国栋在告诉他,在丰泽,公安系统的事情轮不到他张扬说话。

    一开始的时候,张扬并没有料到自己和赵国栋之间的矛盾会这么快走向激化,今天上午的事情之后,他开始意识到,赵国栋在跟自己作对,丰泽一中的事情,警察之所以反应这么慢,赵国栋是负有相当责任的,甚至他所召开的那个会议,他让所有与会人员关上手机,都可能是有预谋,张扬甚至怀疑,谢德标去闹事之前是和赵国栋通过气的。

    丰泽一中的种种矛盾,从根本上来说都是经济问题引起的,当务之急是要把拖欠教职工的工资发下去,否则肯定还会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