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茵茹这次的香港之行十分的圆满,公司注册顺利,启动资金也已经到位,和天空卫视在内的几家电视台已经签下合作协议,接下来就是联系内地媒体,拓宽合作渠道。
胡茵茹虽然长途跋涉回来,不过她精力还是很旺盛,这会儿又被张扬弄得兴奋,睡不着,搂着他的胳膊谈起了在香港的所见所闻。
张扬为胡茵茹有了自己的事业感到高兴,可他对具体的经营构想并没有什么兴趣,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哈欠。
胡茵茹看出他不喜欢听,娇嗔道:“你不想听,那我就说点你爱听的!”
张扬道:“说吧!反正明天我不用上班,能好好睡个懒觉!”
胡茵茹道:“海兰近期会来江城做节目,还是关于清台山的!”
张扬点了点头,将自己的事情告诉胡茵茹道:“我当上丰泽市副市长了!”
胡茵茹刚回来并不知道这件事,愣了一下,方才笑着抱住张扬的脖子,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我觉着怎么回事儿,你今天特别兴奋,原来是升官了!”
张扬道:“还是副处级,算不上升官!”
胡茵茹道:“虽然是副处可权力大不一样,丰泽几十万人,你主管文教卫生,也是很重要的一块。”
张扬道:“我前面还有九名市常委排着呢,当家做主的是市委书记,很多人都奉劝我,做事要低调,要和周围领导搞好关系。”
胡茵茹笑道:“怕什么,杜书记是你的后台,丰泽再大大不过江城,丰泽市委书记也得服杜书记管!”
张扬道:“杜天野已经帮了我不少,最近平海政权交接,顾书记到点了,前来接任他的是乔振梁,现在杜天野的日子也不好过。”
胡茵茹叹了口气道:“又是政治上拉帮结伙的事儿?”
张扬笑道:“哪朝哪代不是这样,不过跟我的关系倒是不大,乔振梁就算想搞运动也运动不到我头上,人家什么级别,根本看不上我这个小虾米。”
胡茵茹道:“阎王易见,小鬼难缠,就怕他一上台,围绕在他身边的一帮虾兵蟹将全都威风了起来,到时候就算他不动你,自然有一些小人惦记你。”
张扬知道胡茵茹所说的很有道理,不屑道:“我会怕吗?想找我晦气,让他们只管放马来试试!”
胡茵茹的指尖在张扬的胸膛上划着圈儿,柔声道:“去做丰泽副市长虽说是好事,可以后出来进去的就没有那么方便了,肯定会惹人注目,我们见面的机会岂不是少了?”
张扬笑道:“怕什么?想我的时候只管来找我,再说了,丰泽离江城也不是多远,九十多公里,开车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大不了我经常回来就是!”
胡茵茹道:“上任伊始,还是给老百姓留个好印象,千万不要因为这些事影响到你的官声。”
张扬道:“男未婚女未嫁的,我怕什么?做官跟这件事有关系吗?”
胡茵茹低下身去:“让我好好伺候伺候你,樱唇轻吻在张扬的胸膛之上,柔嫩的舌尖舔弄着张扬的肌肤,痒痒的,舒服到了极点,张扬的某处又如雨后春笋般迅速成长了起来……张扬这次前往丰泽上任,由江城市组织部长徐彪亲自陪同,和他们一起前往的还有市公安局局长荣鹏飞,荣鹏飞同行纯属巧合,新近丰泽出了一件打劫金店的案子,荣鹏飞这次前去是为了了解办案情况,听说张扬要前往上任,刚好同行。
三人乘坐着徐彪的红旗车,路途之中说说笑笑倒也其乐融融,到了三环路收费站那儿遇到了一件事,却是一辆大货车强行闯出卡口,把路障给撞了,一名试图拦车的收费员也被汽车拖出了十多米,虽然没有重伤,也被拖得全身多处擦伤。
荣鹏飞听说这件事之后,问明白那货车刚刚过去,二话没说就让司机追了上去。
根据收费站人员提供的线索,他们在杨固镇追上了那辆蓝色东风大卡。看到车牌能够对上,荣鹏飞让司机切到东风大卡车前方,逼迫对方停下车来。
大卡车上下来了三名男子,一个个都是身高体壮,长得颇为凶悍,为首的那个板寸头瞪大眼睛向荣鹏飞吼道:“干什么?好好的拦我车干什么?”
荣鹏飞怒道:“没看到我是警察?”
“警察了不起啊?警察也不能随便拦车!”
张扬怕荣鹏飞落单吃亏,也跟着下了车。看这三人的样子也都是些没文化的大老粗,稍有见识的人就会从红旗车的车牌号上能够看出这车人身份不凡,再者,荣鹏飞还穿着警服,从警衔上也能够看出他的身份,到了这种程度还敢跟荣鹏飞大吵死扛,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荣鹏飞闻到三人身上浓烈的酒气,马上推测到他们是醉酒驾驶,光天化日之下醉酒驾驶,而且强闯卡口,这伙人的胆子也太大了,荣鹏飞怒吼道:“全都给我转过身去,趴在车上!”
板寸头瞪大眼睛,凶神恶煞般道:“你他妈谁啊?知道我是谁吗?”
这时候远处响起警车的声音,却是杨固镇支队的交通警赶到了,从一辆小面包上下来了两名警察,两人看到红旗车的牌号都吃了一惊,再看到荣鹏飞的警衔,虽然他们没见过荣鹏飞,可报纸上内部刊物上早就认了个脸熟,马上将他的身份对上了,两人顾不上处理事情,慌忙敬礼道:“荣局长!”
荣鹏飞冷冷看了他们一眼,充满不悦道:“怎么出警这么慢?”
其中一名交通警解释道:“警车太旧了,中途熄火了!”
荣鹏飞懒得跟他们废话:“他们三个,涉嫌醉酒驾驶,强闯卡口,拖伤收费站工作人员,连人带车都给我带回去,明天让你们的头儿来市局向我汇报处理结果!”
“是!是!”两名交通警鸡啄米般点头,对他们而言荣鹏飞的话那就是圣旨。
中途发生的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他们的心情,重新上车前往丰泽市,途中经过丰泽湖的时候,张扬发现湖面水位很低,多处已经干涸,龟裂的湖底到处都是白花花的东西,那是死鱼的肚皮,湖边有不少孩子正在捡拾着搁浅的鱼儿,徐彪指着远方的湖面道:“今年水位退得很厉害!往年水一直都到路边的大堤,现在退出了近一里地。”
张扬道:“前些日子才下了雨啊!”
徐彪道:“跟过去相比,今年江城的雨量并不丰富,老百姓靠天吃饭,无论是旱还是涝,倒霉的都是老百姓啊!”
荣鹏飞道:“丰泽的治安不好,最近抢劫案发生了好几起,都不知道这个赵国栋是管什么吃的,一个月内,同一家金店连续被大劫了两次,他居然一点线索都没有。”
张扬笑道:“让他立军令状,限期内破不了案,就撤他的职!”
荣鹏飞笑道:“都像你说的这样,警察也没人敢干了,不是所有的案子都能破,一味的给下属压力对破案是没有帮助的。”
徐彪道:“这就是工作方式问题,张弛有度,软硬兼施才能够干好工作。”
张扬在一旁静静听着,总觉着徐彪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们先把荣鹏飞送到丰泽市公安局,然后徐彪和张扬一起前往丰泽市政府。
张扬还从没到丰泽市委市政府来过,这里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寒酸,院子很大,里面有两栋筒子楼,东边的是市政府办公楼,西边的是市委办公楼。
两栋建筑物上都没有贴外墙砖,灰溜溜的竖立在市委市政府大院里,让人感觉有些压抑,只有院内的绿色植被为这座大院增添了一些生机。
院子里很静,无论经过的行人还是车辆都显得悄无声息,就算是并肩行走的路人也不说话,脸上的表情都显得严肃庄重,不苟言笑。
张扬看到眼前的情景,明朗的心情也受到了些许的影响,他向徐彪道:“怎么感觉跟到了殡仪馆似的?”
徐彪笑了一声:“胡说八道!”他最近一次来这里还是五年前,就连孙东强过来担任市长,他都没有陪同前来,由此可见他对张扬的重视。
徐彪的汽车进入大院,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他们虽然不喜欢多说话,可眼睛是闲不住的,在机关中混日子的人,没点眼头活根本呆不下去。
很快就有人迎了上来,前来迎接的是市政府办公室主任张登高,他听到动静,认出来得是市委组织部长徐彪,慌忙让人去通知市领导和组织部,自己慌慌张张迎了出来,来到徐彪的面前,双手伸了出去:“徐部长,您怎么突然来了,也没提前通知一声。”
张扬这才知道徐彪和自己过来没事先通知丰泽方面,不知徐彪是有意这样做还是无心疏漏,徐彪笑着和张登高握了握手:’“小张,又胖了啊!”
张登高满月脸上荡漾着浓浓的笑意,张扬发现这厮是目前遇到的机关人员中最会笑的一个。
徐彪准备把张扬介绍给张登高,张登高不等他说话,就抢上前一步握住张扬的手道:“这位是新来的张市长吧!久仰大名,如雷贯耳!”
张扬拿捏出很有亲和力的微笑,和张登高恰到好处的握了握手,张登高自我介绍道:“我叫张登高,是市政府办公室主任!”
张扬微笑道:“张主任好!原来咱们是本家,以后要多亲近亲近!”一句话瞬间拉近了张登高和他的距离。
这时候市长孙东强和丰泽市组织部长朱从军都迎了出来,他们迎接的不是张扬,而是江城市常委,组织部长徐彪。看到徐彪亲自把张扬给送了过来,孙东强内心中是很不爽的,想当初自己这个市长上任,都不见他陪同前来,张扬只不过是个副市长,常委都挂不上,徐彪居然亲自把他送了过来,厚此薄彼的做法,怎能不让人生出想法?
徐彪把张扬介绍给朱从军,笑道:“从军,张市长我就交给你了!”
朱从军是徐彪一手提拔起来的干部,算是他的门生,可徐彪今天这一手让朱从军也吃了一惊,按理说怎么都通知他一声,让组织部有些准备,可徐彪偏偏不给他们准备的机会。
张扬主动向孙东强走去,伸出手,热情洋溢道:“孙市长,以后要在您的指导下工作了,还望孙市长多多关照!”
孙东强笑着跟他握了握手:“小张的工作能力有目共睹,来到丰泽,肯定会有表现的机会!”
张扬捕捉到他笑容背后的戒心和防范,心中暗道:“真他妈假,只怕你现在都烦死我了!”
孙东强自然不喜欢张扬,是张扬让他落选了省十佳青年,让他在十佳青年的评选中弄得灰头土脸,想不到自己前脚来到丰泽,这厮后脚就跟了过来,张扬前来担任丰泽副市长的事情,孙东强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他当时就明白,是杜天野故意把张扬放在这里的,岳父赵洋林和杜天野之间的矛盾已经公开化,杜天野让张扬来丰泽就是为了对付自己。有了这样的结论,孙东强怎么会欢迎张扬的到来,从张扬到达丰泽的第一天起就把他划分到了对立面。
玩政治的人都是口是心非,虽然心里不舒服,可表面上还得做出欢迎之至的样子,孙东强带着张扬来到四楼的办公室,东头的一间是市长办公室,然后从东到西一字排开六间办公室,这六间办公室属于六个副市长的,孙东强让朱从军带着张扬先熟悉熟悉情况,自己则请徐彪去办公室内休息。
朱从军带着张扬先来到常务副市长陈家年的办公室,走进去才知道陈家年不在,说是去下面视察旱情去了,五名副市长居然有四名都不在家,只有分管旅游、侨务的副市长王华昭在办公室,王华昭的情况有些特殊,他是挂职副市长,王华昭挂职之前是省科技厅农牧处的副处长,从没干过基层工作,今年二十九岁,也算得上是年轻有为了,不过比起张扬,他还得自叹弗如。据说王华昭的上头有人,不过他一直掩饰的都很好,没人摸清他的根底,不过谁也没把王华昭这个副市长当成一回事儿,他挂职两年,已经在丰泽呆了一年六个月,再有半年就要期满,政府内都把这位副市长当成过客一名。
王华昭听说过张扬的名头,他表现的相当客气:“张市长,你可是江城鼎鼎大名的人物啊!”
张扬笑道:“好名还是恶名?”
王华昭愣了一下,随即又笑道:“当然是好名!春阳、江城的旅游搞得有声有色,听说全都是你的功劳,以后,我可得向你讨教了!”
张扬笑道:“没问题,我办公室跟你挨着,没事多串串门儿!”张扬还得跟着去熟悉情况,和王华昭敷衍了两句就离开了。
朱从军带着张扬看过他的办公室,张扬自然不会有太大的惊喜,办公室够大里外间加起来有四十多平方,可是室内除了两张办公桌就是一个破沙发,连空调都没有。
朱从军提醒张扬道:“张市长,咱们先去拜会一下沈书记吧?”
张扬这才想起,今天第一天来,于情于理都应该先去拜会丰泽的大老板沈庆华,想想沈庆华的架子也够大,市组织部长徐彪亲临,他都不过来见面。张扬却不知道,沈庆华虽然级别比徐彪低,可过去沈庆华却是徐彪的上级,不过沈庆华的官运比不上徐彪,如今徐彪已经是江城市市委组织部长,而沈庆华却仍然呆在丰泽,只是把县委书记的名号变成了市委书记。
张扬跟着朱从军来到了市委办公楼,市委书记沈庆华的办公室也位于四楼的东侧,房门没有关,朱从军叫了声沈书记。
里面传来一声低沉的回应,张扬走了进去,他的心里顿时平衡了起来,市委书记办公室比起自己那边也强不了多少,除了多了一排书架,两个单人沙发,再看不到其他的东西,让张扬意想不到的是,沈庆华办公室里也没有安装空调,这在县级单位中已经很难见到,就算当初黑山子乡那片穷乡僻壤,如今各大科室也装上了空调,看来这位市委书记的清廉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沈庆华坐在一张破旧的办公桌后,藤椅也用了好些年头了,他身材很高,很瘦,皮肤微黑,头发已经花白,中山装穿的一丝不苟,眼窝很深,很有神,鼻梁很高,嘴唇宽阔却极薄,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只盘踞在山巅的一只雄鹰。
沈庆华的脸上一丝笑容也看不到,从张扬走入办公室内的那一刻起,他就打量着这位年轻人,他的目光极具威严,平时很少有下属敢跟他直视,可张扬不同,比沈庆华更大的干部他见得多了,他的笑容温和而不失尊敬,礼貌的招呼道:“沈书记,我是张扬!咱们过去见过面的!”
沈庆华点了点头,他虽然年龄大了,可记忆里却异常出色:“见过,上次江城市十佳青年颁奖典礼上!”
张扬笑着伸出手去,沈庆华仍然没有从座位上起身,跟张扬握了握手,沈庆华的手掌很大,却瘦骨嶙峋,骨节粗大,手心的温度很凉,让人不禁产生距离感。
张扬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可表面上却仍然笑得阳光灿烂。
沈庆华指了指沙发,示意张扬和朱从军坐下。
朱从军或许是为了缓解气氛,笑道:“既然沈书记和张副市长过去认识,我就不用介绍了!”
沈庆华道:“没事了,从军同志,听说徐部长来了?”
朱从军心中暗自苦笑,这位沈书记可真能装,自己刚刚都打电话请示他了,他不愿去见徐彪,现在又问,难道想让市组织部长颠颠的跑来见他?朱从军心理上是偏向徐彪这位恩师的,可嘴上却不能说,他笑道:“正在孙市长办公室聊天呢!”
沈庆华点了点头道:“你去安排一下,中午我在市政府招待所宴请徐部长,顺便给张副市长接风!”朱从军应了一声,起身去了。
房间内只剩下张扬和沈庆华两人。
沈庆华道:“小张啊,你今年多大了?”
张扬道:“二十五!”
沈庆华哦了一声,心中有些奇怪,根据他得到的资料,这位新来的副市长才二十二岁,他并不知道张扬在年龄上动了些手脚。
沈庆华并没有在这件事上继续纠缠下去:“市里让你来主持丰泽市的文教卫生工作,你年轻,有能力,希望你能够把这方面的工作抓起来,好好干,大家对你都抱有很大的期望!”
张扬像个谨尊教导的学生,他点了点头道:“沈书记放心,我会好好工作的!”
沈庆华道:“市委市政府的办公条件和江城不能比,你将就一些吧!”
“沈书记,我也是从乡镇基层干起的,这里的办公条件已经很不错了!”
沈庆华多看了张扬一眼:“先去其他部门认识一下吧!”他拿起电话把市委秘书长齐国远叫了过来,让齐国远带着张扬熟悉熟悉情况。
市委秘书长齐国远是丰泽市委常委之一,也是实权人物。事实上丰泽市委市政府的工作划分并不清楚,在市里沈庆华说了算,孙东强是新来的市长,工作还没有完全开展起来。
齐国远面相有些木讷,不善言辞,也是沈庆华一手提拔起来的干部,他的行事做派也有点沈庆华的味道,脸上不苟言笑,带着张扬在市委几个重要科室转了转,然后把他送回了办公室。
市政府办公室主任张登高等齐国远走后,来到张扬的办公室,他告诉张扬,徐彪在孙东强的陪同下去丰泽棋院下棋了,徐彪除了好酒,还喜欢下象棋,丰泽棋院有位高手,徐彪听说后技痒难忍,让孙东强牵头去切磋切磋。
张扬看了看时间,才上午十点半,距离中午吃饭还早。
张登高道:“张市长,市里给你安排好了房子,市委市政府家属院,3号楼,咱们要不要趁着现在去看看?”
张扬点了点头,看得出张登高是个八面玲珑的主儿,应该多拉拢拉拢。
张登高并没有调车,而是和张扬步行前往市委市政府家属院,还好距离并不远,前后不到一里地,张扬走入家属院之前已经将期望值调低了不少,等到了家属院内,仍然有种失落感,家属院内只有三座破破烂烂的尖顶红楼,都是文革时候建的,院子的最南边,有三排平房。
张扬好歹被安排在楼房里,他住的3号楼一共三个单元,张扬在中间单元502,对门住着主管旅游的副市长王华昭,五楼已经是顶层,分配给他的房间是两室一过道,卫生间就开在过道上,狭小漆黑。两间房一南一北,天花板上有不少漏雨的痕迹,房间内的家具都是旧的,地面是普通的水泥地,虽然没有整修可是清理的十分干净,房间内没有厨房,做饭就在北边的阳台上。
卧室内有张一米宽的小木床,床上还没有被褥。
张登高解释道:“听说你要过来,可不知道具体哪天,没想到这么快!还没有来得及准备被褥,你放心,下午我就让人去准备,肯定不会耽误张市长晚上休息!”
张扬点了点头,虽然不甚满意,可比起他刚到黑山子乡的时候还是强多了。他又留意到一件事,这房间内居然没有电视,非但没有电视,连固定电话也没有,整个房间内,最贵的电器就是卧室内25w的灯泡,我靠,这也太寒酸了点。
张登高看出张扬不爽,灰溜溜退了出去。
他这边刚走,挂职副市长王华昭走了进来,王华昭笑道:“张市长,怎么还不走,第一天上班就这么努力?”
张扬看了看时间,可不是吗,已经五点二十了,他起身道:“刚跟登高同志聊了几句,没注意时间。”
王华昭道:“我听他说了,咱们两人是邻居啊!”
张扬笑了笑:“远亲不如近邻,走,我请你出去喝酒!”
王华昭倒也爽快,他点了点头道:“还是我请你吧,今天你第一天来,我是地主,理当我请!”
张扬洗了洗手,和王华昭一起出门,来到楼下的时候,王华昭让他等等,他去车棚把自己的飞鸽牌自行车推了出来。来到张扬面前,拍了拍车座道:“来,我带着你,张市长感受一下二等座的滋味!”
张扬笑着摇了摇头道:“不了,我还是步行算了,咱们也别走远,附近找家饭店喝点!”
王华昭想了想:“咱们住的家属院旁边就有个名叫陋食铭的小酒馆,菜的味道不错!”
张扬道:“好!”
王华昭推着车子,张扬跟他并肩走出大门,走了没几步,听到后面传来摩托车突突突的声音,一个戴着口罩的女人骑着红色的小金鸟越过他们,还不断的回头看,她忽然原地停下,惊喜道:“老同学,真的是你!”
张扬听到她这一嗓子倒是极为熟悉,马上联想起一个人——丰泽市宣传部副部长,丰泽市电视台台长梁艳,梁艳解下口罩,果然是她,她和张扬常海心都是省党校的同学,学习期间相处还算融洽,不过张扬和她的见面机会并不多,这和张扬学习期间长期外出有关。
梁艳眉开眼笑,又和王华昭打了个招呼。
张扬笑道:“梁大姐,你不是在电视台吗?”
梁艳道:“是啊!今天来市委宣传部办事,前些曰子就听说你要来丰泽当市长,没想到今天就遇到了!”
张扬遇到老同学,也倍感亲切:“我是第一天来!”
梁艳道:“咱们别在这儿聊了,今晚我给你接风,王市长一起去!”在梁艳眼里,这个挂职的王副市长远不如张扬重要,事实上丰泽体制内也没人把王华昭当成一盘菜,他虽然分管旅游,连丰泽市旅游局长都不搭理他。毕竟王华昭只是挂职两年,还有半年任期将满,以后和丰泽再无关系。
王华昭本想跟着一起去,可他的BP机响了起来,他抱歉的笑了笑:“等我一下,我去接个电话!”
张扬又慷慨的把手机递了过去,王华昭拿起张扬的手机走到一边接了电话,不一会儿满面笑容的回来了,他将手机还给张扬,歉然道:“张市长,梁台长,真是不好意思,我女朋友来丰泽了,今晚的火车,我得去接站!”
梁艳热情邀请道:“接了她一起去吧!”
王华昭摇了摇头道:“不了,就不打扰了!”他翻身上了自行车,骑车向市委家属院而去。
梁艳向张扬道:“你上来,我带着你!”
张扬看了看她那小金鸟,摇了摇头:“梁大姐,你饶了我吧,咱俩加起来就快三百斤了,这小金鸟根本受不住!”
梁艳格格笑了起来:“你是怕影响不好吧?”
张扬心说咱俩差十多岁,我都能喊你姨了,有啥影响不好的?
梁艳指了指前面,推着小金鸟拐过街角,在市政斧门前人来人往的毕竟太招眼,来到街角,梁艳从手袋中取出手机给丈夫杨峰打了个电话,杨峰正在下班的途中,让他们就在原地等着,十分钟后赶到。
不到十分钟时间,杨峰就开着一辆黑色的桑塔纳轿车赶到了这里,和他一起过来的还有他的司机侯二根。张扬看到人家这个柳集镇的镇长,派头可比他这个副市长强多了,镇长有专车坐,自己这个副市长只能靠双腿步行。
杨峰下了车很激动的伸出手去:“张市长,我这些曰子都盼着您来呢!”
梁艳瞪了丈夫一眼,她提醒道:“别在这儿,人来人往的!”
杨峰道:“八珍居!我这就让耿六准备!”
梁艳道:“你们开车先过去,我先回趟家,把儿子送咱妈那去!”
杨峰点了点头。
张扬道:“梁大姐,你把小侄子一起带过来就是!”
梁艳笑道:“他读初中,还得做功课!”
张扬上了汽车,杨峰让司机侯二根直接开车去八珍居,路上给八珍居的老板耿六打了电话,张扬趁着这个功夫,透过车窗欣赏着丰泽的市容,丰泽自然不能和江城相比,可是比起春阳城区面积要大上一倍,丰泽的道路宽阔,城区布局整洁,高楼大厦虽然不多,可是已经有了一些现代化城市的味道,对一个县级市来说算是不错了。
道路宽阔,车流不多,所以交通十分顺畅,不到十分钟,他们就来到了位于市中心长江路的八珍居,杨峰先下了车,然后很客气的为张扬拉着车门,张扬笑道:“杨镇长,你这样我觉着自己都老了!”
杨峰不好意识的笑了笑,他暗暗佩服老婆的远见卓识,当初在东江和张扬偶遇之时,梁艳就断言张扬曰后一定会迅速上位,真是想不到短短几个月,张扬在东江兜了一圈之后,居然来到丰泽当了副市长。看看人家不过二十出头,自己都三十四岁了还是一个镇长,人比人气死人啊!
八珍居的老板耿军,因为排行老六,年纪大的叫他耿六,年纪轻的叫他六哥,八珍居的伙计都叫他耿老板,至于真名反倒很少人知道了。杨峰之所以选择到这里吃饭,一是因为八珍居在丰泽很有名,菜的口味好,够档次,二是因为他和耿六是发小,不过后来走的路不同,一个从政一个经商。
耿六穿着一身民初的长袍马褂,带着瓜皮小帽已经在八珍居的大门前候着了。
杨峰陪着张扬走了过去,笑道:“耿六,今晚我请贵客,你得把八珍给我上齐了!”
耿六不认识张扬,可看到杨峰对他如此恭敬,也猜到是个来头不小的人物,他笑着把两人请入楼内,一楼大厅内二十多张桌子已经坐满了,气氛相当的热闹。
耿六为他们安排的是三楼,最西头的房间,这房间其实是他的办公室,因为房间都订满了,他只能把办公室给腾出来,里面有一张八仙桌,八把高背太师椅。靠北墙的地方还放着一张红木雕龙榻,这玩意儿可是个稀罕物,表面看起来应该有年头了。
杨峰道:“好东西!”
耿六不无得意道:“我花了七万多从荆山淘来的,清末光绪年间的东西!”
杨峰道:“过去地主老财躺在地上抽大烟用得!”
张扬过去看了看,他虽然对古董没怎么研究过,可他的眼力非同寻常,一眼就看出雕龙的部分应该新刻没有多久,仔细闻了闻,还有股子淡淡的油漆味儿,张扬道:“东西不对,应该没那么久年头!”
耿六笑得有些不好看了:“这位兄弟,你也懂收藏?”
杨峰害怕耿六失礼,想要介绍。
张扬摇了摇头道:“不懂,不过我看这雕刻都是没多久,从刀痕能够看出,而且这件东西还带着新鲜的漆味儿!”
杨峰也凑了过去趴在红木雕龙榻上闻了闻,果然如张扬所说,再看耿六,已经向张扬竖起了拇指:“厉害,我本想考考杨镇长的,想不到被兄弟你识破了!”其实这雕龙榻只花了他六千块钱。
杨峰道:“你别信口胡说,这位是咱们……”
张扬打断杨峰的话,向耿六伸出手去:“我是梁大姐的党校同学,我姓张!”
杨峰也是体制中打拼多年的干部,一听就知道张扬不想暴露身份,笑着补充道:“张扬,你嫂子的同学!”
耿六道:“自家兄弟,张老弟,快请坐,我马上吩咐厨房给你们上菜,今晚绝对让你吃得满意!”
耿六出门之后,杨峰摸出一盒中华烟来,他给张扬上烟,张扬摆了摆手道:“我不抽烟!”
杨峰笑了笑,自己也没点,他把烟放在桌上:“我也很少抽,耿六是我的发小,这个人不错,和我多年的老朋友了!”
张扬道:“看得出来,杨镇长,你每天都回市里住?”
杨峰点了点头道:“你梁大姐管得严,怕我一个人留在镇里犯错误,所以我每天都要驱车二十多公里上下班,我那司机,侯二根刚好是她外甥,他负责盯着我,苦不堪言啊,苦不堪言!”
张扬哈哈笑了起来,梁艳的泼辣他是亲眼见到过的,他们两口子肯定是阴盛阳衰,不过杨峰这天天公车来回,一个月得多少油钱,当初在东江张扬就感觉杨峰出手阔绰,今天看到他抽中华烟,西装也是名牌,看来这个镇长很有油水。
张扬意识到自己自从省纪委借调那一段之后,学会了从表面状况初步分析一个官员是清是贪,这应该算得上一个进步。
耿六带着一名美貌的服务员过来上菜,小妮子穿着开叉很高的旗袍,步履之间露出雪白的大腿,虽说稍嫌丰满了一些,不过走起路来前凸后翘,花枝乱颤,倒也十分的吸引眼球。
耿六介绍道:“卤牛肉、醉鸡、熏肠、脆豆腐这四道凉菜都是特色!两位喝点什么?”
他的话音刚落,梁艳就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我带酒来了,耿六!今晚有醉蟹没有?我想吃!”
耿六笑道:“别人来了没有,嫂子来了一定有,不过,您答应帮我做的美食专题什么时候才能播出啊?”
梁艳瞪了他一眼:“提条件是不?”
“不敢,您把我扬哥的胆子借我,我也不敢!”
梁艳不屑的看了丈夫一眼:“他那胆子,还没芝麻大!”
杨峰呵呵笑了起来,丝毫不介意老婆当中挖苦自己。
耿六笑道:“醉蟹马上就来,你们先喝着,我就不打扰了!”
梁艳拿出两瓶飞天茅台来,张扬一看这酒不由得想起在东江杨峰误买假酒的事情,不由得笑了起来。他一笑,杨峰两口子也笑了。梁艳道:“老同学,你放心,这酒肯定不假!”
张扬也不是馋酒,今天到丰泽来,实在是太别扭了,在他原有的印象中,丰泽无论经济发展水平还是城区规模,哪方面都要超出春阳,可实际看到的情况却让他大跌眼镜,他也喜欢清官,可是他更认为清廉不代表着必须要艰苦朴素,必须要把生活享受降低到最低点,想想中午的四菜一汤,张扬总觉着有点表面功夫的意思。望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凉菜,看着杯中淡琥珀的酒色,张扬的内心感到一种温暖,有种从云端立足实地的感觉——这才是生活。
杨峰端起酒杯:“欢迎张市长到丰泽来!”
张扬笑道:“我发现到了这里,咱们反倒生分了!”
梁艳笑道:“老同学,今非昔比,尊卑有别!能跟你坐在一起喝酒,我们两口子都是高攀了!”
张扬故意板起面孔道:“梁大姐,你再这么说,我这就走,以后咱们也没有喝酒的机会了!”
梁艳慌忙告罪道:“得,是我不对,那我还叫你老同学!”
张扬道:“这里又不是工作单位,你们称呼我张老弟,小张都行!”
杨峰嗫嚅了一下,无论是张老弟还是小张他都无法喊出口,憋了半天叫了声:“张主任!”
梁艳在桌下踢了丈夫一脚,埋怨他不会说话,叫声张老弟也没啥,还能拉近和新任副市长的关系,自己这个男人真是窝囊,别人给他机会他都不会把握。
张扬心中暗笑,张主任就张主任吧,反正这中国的主任千千万万,谁也不知道他具体是谁。
服务小姐端上来一碟醉蟹,梁艳道:“咱们先吃菜,耿六人没什么文化,可菜做得却是极好,我们来了,让他亲自下厨,做那道特色菜!”她本想说出菜名,可没好意思说出口。
服务员道:“手枪是吧!”
张扬有些诧异的瞪大了眼睛,他这几年走南闯北的,什么世面没见过,手枪这菜名可从来没听说过。
那服务员笑着解释道:“就是驼掌烧牛鞭!”
杨峰笑道:“快去吧!”
服务员扭扭的去了,杨峰的目光追着她的腰臀而去,冷不防被梁艳狠狠踩了一脚,疼得他脸都白了,强忍着没有吭声。
这细微的举动没有逃过张扬的眼睛,张扬笑着举杯道:“我得谢谢梁大姐和杨镇长的盛情款待!”
梁艳笑道:“都自己人,客气个啥!”三人同干了一杯。
张扬过去了解到的丰泽和他看到的情况实在相差太远,现在他的感觉颇有些一头雾水,遇到梁艳两口子,刚好有了个答疑解惑的机会,几杯酒过去后,张扬道:“真是不来不知道,来了丰泽,才知道市委市政斧这么穷!”
梁艳道:“丰泽在江城所辖县市中,经济收入居于前列,可丰泽市委市政斧办公楼是所有县市中最寒酸的一个,因为我们的沈书记不喜欢铺张浪费,他提倡艰苦朴素的作风。”
张扬道:“我虽然才来了一天,已经体会到了,办公室没有空调,副市长没有专车,没有专职秘书,招待上级领导四菜一汤,中午禁酒,办公室内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寒酸这个词儿真是太贴切了!”
梁艳道:“这是咱们丰泽的一大怪,你想想,市委书记都步行上下班,还有谁敢坐专车……”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丈夫,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杨峰倒是诚实:“不瞒张主任,我坐的车是柳集镇钛白粉厂的,厂长是我老同学!”
张扬心说这就是变相的贪污受贿,看来杨峰不是什么好鸟。
梁艳替丈夫遮掩道:“其实咱们丰泽十六个镇,哪个镇长都有车坐,公家的车不敢坐,总有办法想出名目!老同学,我们是把你当自己人才这么说的,你可别把我们当成贪官污吏了啊!”
张扬笑道:“怎么会,梁大姐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对了,你刚说丰泽一大怪,还有什么怪事?”
梁艳道:“这第二大怪就是警察多,贼比警察还多!”
张扬皱了皱眉头:“这是怎么又是怎么回事儿?”
梁艳道:“警察都有一定的编制,谁也不能乱来,可联防就没有限制了,丰泽市无论特警还是交警全都有编外人员,这些人也拿固定工资,工资不多奖金不少!大街上都穿着警服,分不清谁是真警察,谁是假警察,可警察年年增多,这贼也是一年比一年多,小偷小摸的多了,拦路抢劫的也多了。”
张扬道:“这不是乱来吗!”联想起荣鹏飞这次过来了解丰泽金店被连抢两次的事情,更觉着丰泽的治安有问题。不禁道:“公安局长是管什么吃的?”
杨峰道:“公安局长赵国栋是沈书记的小舅子!”
张扬一听这里头肯定有文章,他又道:“还有什么怪事?”
梁艳喝了点酒,胆子明显大了,她又道:“还有一怪,就是沈书记铁面无私,事必躬亲!挑选干部必须要亲自考察,如果他不满意,这些干部很难获得任用,就是侥幸得到任用,以后也很难获得提升。”
张扬内心一怔,梁艳这句话明显带着对市委书记沈庆华的不满,他微笑道:“沈书记这么强势?”
梁艳点了点头:“反正你在丰泽做官,千万别得罪沈书记,得罪了沈书记,无论你有多大能耐,在丰泽一样寸步难行。”
张扬从梁艳两口子这里得到的信息,和他过去听到的又有所不同,难道是梁艳两口子因为仕途不得意,而记恨沈庆华?
杨峰觉着老婆说得有些过了,他举杯道:“张老弟……咱们不谈政治,喝酒,喝酒!”几杯酒下肚,他也敢喊张扬张老弟了。
耿六端着他的拿手菜走了进来:“各位贵客,请品尝小店的拿手好菜——手枪!”
驼掌烩牛鞭,耿六做的这道拿手菜不由得让张扬想起当初在春阳驻京办,利用宫廷秘制壮阳药膳让农家小院顾客盈门的情景来。这耿六也是一个人才,居然能给这道菜起了一个手枪的名字,驼掌牛鞭倒也贴切,至于另外一层含义就不言自明了。
今晚梁艳言语中流露出对市委书记沈庆华的不满,张扬对她的话抱着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的观点,在这个世界上做官,不管你立志做清官还是贪官都会得罪人,在目前的体制环境下,或者前者得罪的人还要更多一点。从梁艳两口子阔绰的出手,滋润的小曰子来看,他们应该和清廉两个字挨不上,张扬虽说对沈庆华那种过度的清廉并不赞同,可对挖社会主义墙角的国家蛀虫更是反感,可随着他在体制中呆的时间越来越久,张大官人已经不是过去的嫉恶如仇,啥叫境界?境界就是哪怕内心嫉恶如仇,表面也要随波逐流,糖衣我照扒不误,炮弹有多少老子给你扔回去多少。有了这样的心态,张大官人自然就能够做到风波不惊了。
晚上九点半的时候,他们结束了当天的晚宴,当晚的气氛和谐融洽,可离开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不顺心的事儿,梁艳停在门口的小金鸟不翼而飞了,当时小金鸟还是都市里的一道风景线,不知赢得了多少的回头率,三千多块呢,梁艳当时心疼的就尖叫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