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茵茹坐在张扬的对面,看着他身边的包装袋:“嗬!倒是很有闲情逸致,自己逛街买衣服?”
张扬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他挥了挥手给胡茵茹要了杯饮料,可胡茵茹摇头表示不吃饮料,她要了一个冰激凌,把精致的手包放在桌面上,然后将卷发拢起在脑后束起,瞥了一眼张扬手边的手机道:“前些天给你打了不少的电话,全都是用户已关机!”
张扬很神秘的向四周看看,然后压低声音道:“那是因为我接到了一个秘密的政治任务!”
胡茵茹啐道:“最讨厌你们这些玩政治的,一个比一个阴险!前两天有朋友去江城谈投资的事情,我想让你照顾下,可怎么都联系不上!”她低下头开始专心致志的吃冰激凌。
从张扬的角度可以看到胡茵茹性感的锁骨,半抹酥胸,还有若隐若现的乳沟,他还发现,胡茵茹吃冰激凌的动作很有诱惑力,很撩人,粉红色的舌尖很优雅的舔在雪白色的冰激凌上,让张大官人的呼吸显得有些困难。
胡茵茹也发觉今天张扬有些不对,俏脸微微有些发红,嗔怪道:“你死盯着我看什么?没见过女人?”
张扬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我被弄到荒无人烟的山沟沟里呆了半个月,别说女人,就是连雌性动物都没见过,现在看老母猪都是双眼皮的!”
胡茵茹柳眉倒竖,恨不能将手里的冰激凌砸到这厮的脸上,混蛋东西,把自己比成什么了?她之所以没那么干,是因为看到顾佳彤从远处走来,微笑道:“我当你这么老实在这里等着,原来是佳人有约啊!”
张扬笑了起来。
顾佳彤看到胡茵茹也颇感诧异,看来这东江也不大,到处都可以遇到熟人,不过这南湖路步行街是女孩子最喜欢来得地方,她和胡茵茹都是爱美人士,在这里遇到并不稀奇。
张扬也给顾佳彤要了一杯冰激凌,这厮存心不良,他要比较一下顾佳彤吃冰激凌的姿势和胡茵茹哪个更性感。
顾佳彤却摆了摆手:“来瓶苏打水!”
张大官人的奸计没有得逞,胡茵茹好像是猜到了张大官人阴险的用意,向他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起身道:“不耽误你们聊天了,我接着逛,这两天事情多,都没时间逛街,好不容易才挤出点时间,我要好好利用一下。”她向张扬要了手机号,临走之前,又道:“东江纺织百货商场那块地最近又遇到麻烦了,拆迁停滞在那里,这次跟我们可没关系,商场的工人原本已经答应了补偿条件,现在全都反悔了。”
顾佳彤也知道这件事,不过她没来得及告诉张扬。
胡茵茹道:“我走了,有空给你电话!”
张扬望着胡茵茹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顾佳彤道:“真有本事啊,一会儿功夫就勾搭了一个大美女过来!”
张扬笑道:“我可没约人家,你非得拽我逛街,这大街上遇到熟人的几率太大了!”
顾佳彤当然不是真的生气,喝完那瓶苏打水,起身道:“走吧!”
“去哪里啊?”
“送你回党校宿舍!”
“啥?”张大官人瞪大了一双眼睛。
顾佳彤忍不住想笑,吉普车行驶到省党校大门前的时候,她故意放慢了车速,张扬苦着脸道:“真要去啊?”
“你不想去?”
张扬道:“我忽然很想去紫霞湖看看!”
顾佳彤轻声道:“哦,看风景啊?明逸湖也不错,而且很近!”
张扬的手落在顾佳彤的玉腿之上:“我还是喜欢秋霞湖!”
顾佳彤只是逗他,当然知道这厮心里想着什么,驱车带着他来到秋霞湖的别墅,不等下车,张扬就心急火燎的把她抱在怀里。
顾佳彤啐道:“光天化日的,你想干什么?”
“咱不是有院墙吗?谁知道咱们干什么?”
“呸!一身汗臭味!回去洗澡再说!”
张扬只能老老实实跟着下车,拎着购物袋走过碧波荡漾的泳池,这厮忽然生出邪念,将手中的购物袋扔在草地上,牵着顾佳彤的手臂,趁着她不留意一下将她拖入泳池之中,顾佳彤一声娇呼,跟张扬一起落入游泳池中,顷刻间身上轻薄的衣衫已经被水湿透,娇躯诱人的曲线玲珑必现。
幸好顾佳彤水性不弱,没有被水呛到,娇嗔道:“要死了你,想谋杀啊?”
张扬灼热的眼神盯住她:“我就是想谋杀!”
身处这幽静的院落之中,自然不用担心有外人打扰他们,顾佳彤在他的注视下美眸也变得温柔如水:“怎么谋杀我?”
张扬一点点凑近了她,将她的娇躯抵在池壁之上,顾佳彤猛然拥住他,张扬托起她的玉臀借着池水的浮力将她的娇躯举起,顾佳彤低下头,水淋淋的唇寻找着张扬嘴唇的位置,一经接触便再也无法分开……事后顾佳彤问张扬为何要选择游泳池的时候,这厮振振有词的解释道:“我的腿还没有完全康复,当然要借用一点水的浮力!”由此可见他早有预谋。
当晚顾佳彤并没有在别墅留宿,张扬开车把她送到了省委大院,临下车前,顾佳彤还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发现自己脸上的红潮仍然未褪,这个下午可被张扬折腾得不轻,到最后她方才得出了一个结论,他压根就根本不需要借助浮力,因为他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不但恢复了,而且生龙活虎,威猛异常。顾大小姐此时还感到手足酸软,某处火辣辣的,她咬牙切齿道:“下次你再敢这么折腾我,我再不理你!”
张大官人笑得很天真很无邪,这是一种满足后的得意,让顾佳彤恨得忍不住伸手拧了他的耳朵一下。从反光镜内看到父亲的红旗车,她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红旗车来到顾佳彤身边停下,顾允知落下车窗,微笑望着女儿道:“回来了!”
张扬也慌忙从吉普车里下来,恭敬道:“顾书记好!”
顾允知点了点头,并没有其他的表示,别说是让他去家里坐,甚至连问候的话都没有说一句。
张大官人望着顾允知父女走远,心中不觉有些纳闷,这顾允知翻脸也太快了吧,自己这次静安之行,就算没功劳也有苦劳,怎么顾允知对自己的态度好像比起过去还要冷漠不少?他不由得联想起不久前秦清升任岚山市副市长的事情,难道顾允知已经知道了事实真相,因为这件事而对自己生出反感?张扬并不是一个很在意别人想法的人,可顾允知不单单是平海省委书记,他还是顾佳彤的父亲,从他今晚的态度来看,以后会不会影响到他和顾佳彤的感情?
带着满心的迷惑,张扬上了吉普车,驱车离去的时候,却发现前方的道路中心站着一个人。
许嘉勇静静看着前方的吉普车,看着吉普车内的张扬,回国的时间不长,可是这半个多月他明显瘦了下去,额头上也生出浅浅的皱纹,这让他显得多了几分沧桑,多了几分成熟,因为他还在服丧,嘴唇上的胡须已经生出很长。和夏日里不相称的黑色T恤黑色西裤,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消瘦,但是他的目光却依旧犀利。
张扬停下车,走了下去,微笑着向许嘉勇点了点头。
许嘉勇轻声道:“能够活着真是幸福!”
张扬从他的话中觉察到了浓重的敌意,许常德的真正死因是突发心肌梗塞,张扬并不认为和自己有多大的关系,在他的意愿中,许常德不应该是这样的下场,这种下场的确太便宜了他。张扬现在已经有了相当的气度,他轻声道:“许省长的事情我听说了,节哀顺变!”
许嘉勇点了点头,唇角露出一丝阴冷的笑意:“其实死亡不是最可怕的结局,真正可怕的是一点点失去自己拥有的一切。”
张扬淡然道:“有些东西本来就不是自己的,有谈得上什么失去?”
许嘉勇道:“等我忙完家里的事,有机会一起坐坐!”
张扬很含蓄的回答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直说,我会尽力!”
开车离开省委大院的路上,张扬始终忘不了许嘉勇的目光,总觉着他阴冷的眼神在身后盯着自己,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张扬准备返回秋霞湖别墅休息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他以为是顾佳彤的电话,毕竟这个号码今天刚用,没几个人知道,可拿起一看却是胡茵茹。张扬接通电话,胡茵茹妩媚的笑声传来:“张处长!吃饭了吗?”
“没啊!”
“那你来百乐门接我,我请你去吃饭!”说完她又补充问了一句:“方不方便啊?”
张扬正闲着没事:“有什么不方便,我马上就到!”
不到十五分钟,张扬开着他的指挥官已经来到了百乐门外,胡茵茹穿着灰色吊带短裙从里面出来,依旧是美腿修长,因为晚上换上了一双水晶高跟凉鞋,身材显得越发修长。
张扬赞美她风姿的同时又不免向她的那双美腿多看了一眼,胡茵茹无疑是很懂得展示自己的,她拉开车门走了上去,车内空调开得很大,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冻死了!”
张扬笑着把空调打小了一点:“我怕热!去那儿吃饭啊?”
胡茵茹故意后面看了看:“噫!顾大小姐呢?我本以为你们会一起来呢!”她绝对是个聪明女人,懂得怎样挑起话题。
张扬瞪了她一眼道:“你是真想她来呢,还是想满足一下你的好奇心?”
胡茵茹格格笑道:“两者兼而有之,我是害怕咱们两人孤男寡女的出去,让人家看到说闲话!”
张扬道:“我这人名声向来都不怎么样,谁说闲话我都不在乎!”
“你是不在乎,我可是黄花大闺女,名节重要着呢!”
张扬向胡茵茹看了看,然后一双眼睛眯起来,轻声道:“我是想不通嗳,像你这么漂亮,又这么有气质,生意还做的这么好,怎么二十五岁还是处女呢?”
胡茵茹一双美眸瞪得滚圆,这厮怎么知道自己隐私?可转念一想一定是刚才的那句话给了他某种提示,她也是开得起玩笑的女孩子,轻声笑骂道:“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流氓?不拉黄腔就不会说话是不是?”
张扬笑道:“得,我对你纯洁着呢,我把你当哥们!”
胡茵茹道:“我怎么听着像骂我?难道我在你眼中就没一点吸引力?”
张杨道:“其实……那啥……男女之间还是有纯洁的同志感情的,我相信,咱俩就是!”
胡茵茹点了点头道:“我也相信!”
胡茵茹带着张扬去了小吃一条街,张扬虽然多次来东江,可是这条美食街还没有来过,两人停好车,张扬从车内拿了一瓶窖藏三十年的茅台,这是顾佳彤给他的,胡茵茹道:“天太热,喝啤酒吧!”
张扬摇了摇头道:“喝啤酒太费膀胱,还是白的!”
“你这人真粗糙!”
张扬笑着锁好车跟着胡茵茹来到杨氏粉蒸小排,胡茵茹常来这家,她轻车熟路的点了几个小菜,和张扬来到隔间里坐了,张扬给她倒了一杯白酒,自己也满上了一杯,轻声道:“上午你说纺织百货商场咋回事儿?”他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许常德被他搞到了,这会儿他马上又把兴趣转移到王学海身上了,当初他在北京帮助梁成龙搞定京都大厦的事情,目的就是利用梁成龙对付王学海,看来梁成龙果然没有人让他失望。
胡茵茹对那边发生的事情十分清楚,她轻声道:“记得上次幼儿园那个执刀伤人的凶犯吗?”
张扬当然记得,那次顾养养为了保护孩子受了伤,那凶犯还是自己出手擒下的。
胡茵茹道:“他也是东江纺织百货大楼的职工,所以这件事影响很坏,省里责令东江市委市政府一定要解决好东江纺织百货大楼职工的安置问题,这件事原本很隐秘,却不知怎么传到了那些职工的耳朵里,现在好了,连原来过去已经接受补偿条件的职工也跟着闹了起来。”
张扬不禁笑了起来,这件事一定和梁成龙有关系,省里责令东江市解决这件事,梁天正身为东江市委书记,他自然不会看着侄子在这件事上白白栽了跟头,针对这件事出手合情合理,还可以打着顺应民意的旗号,可谓是一举两得,这下王学海和安德恒有的头痛了。他举杯道:“我是江城干部,东江的事情我管不了,也没能力管,来,咱们干杯!为了咱们纯洁的友谊!”
胡茵茹跟他碰了一杯,仰首喝了一半,她的酒量很不错,然后她伸出白皙的手指指着张扬的胸口道:“纯洁的是我,跟你可没啥关系!”
张扬哈哈大笑起来,又跟她碰了碰杯子,将一满杯白酒喝了个干干净净,自从受伤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酣畅淋漓的喝酒了,由衷赞道:“痛快!”
胡茵茹笑道:“真是一个酒猫!看来你最近很少喝酒啊!”
张扬叹了口气道:“滴酒未沾!”
“难得!什么任务这么神秘?”胡茵茹一边说一边给张扬满上。
张扬笑道:“我党有保密原则,你不是党员吧?”
“我连少先队员都不是!”
“家庭成分问题?”张大官人脱口而出,说完就有些后悔,胡茵茹的父亲当初是造反派,在政治上的确是有些影响。
好在胡茵茹并不介意,她抿了口白酒道:“我已经不记得我爸爸了,所以对他也谈不到太深的感情!”
张扬道:“我爸死的也早!”
胡茵茹淡然笑道:“我两岁死了母亲,三岁死了父亲,我爸是孤儿,我妈是单亲,唯一的姥姥还在我八岁的时候死了,你能比我还惨?”
张扬顿时无语,像胡茵茹这么惨的的确不多见。
胡茵茹向张扬道:“别用那么同情的眼光看着我,我没觉着自己可怜,我从小就过得很快乐,小时候都是我带着那帮男孩子玩,我是孩子王,上学了,我虽然不是班委,可我的学习成绩始终是年级第一,没人敢欺负我,到后来,周叔叔出狱,他待我像亲生女儿一样,他想照顾我,结果还是我照顾他!”胡茵茹笑了起来。
张扬被她乐观的情绪感染了,跟她碰了碰酒杯道:“你那个周叔人还成,就是好色!”
胡茵茹当然听说过张扬和周云帆之间不打不相识的经历,她不由得笑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他既然做出了那样的选择,别人也无权干涉!你的个人私生活也很丰富多彩啊!”
张扬笑道:“得,说两句你就把话题引到我身上,我是一国家干部,我懂得约束自己的行为!”
“真懂得吗?”胡茵茹问道。
张扬点点头。
胡茵茹道:“听说春阳县县委书记秦清已经升任岚山市副市长!”
张扬笑道:“你消息倒是满灵通的!”
“这件事不会跟你有关系吧?”
张扬瞪了胡茵茹一眼,他发现胡茵茹真的很八卦。
胡茵茹漫不经心道:“我忽然发现,一个男人太有吸引力也不是什么好事!”
“在说我?”
“爱谁谁!”
静安市市委书记宋怀明坐在客厅内看着晚间新闻,他的妻子柳玉莹端着一碗莲子羹送到他的面前:“怀明,吃点宵夜!”
宋怀明接了过来,柳玉莹挨在他身边坐下:“怎么感觉你今天总有一些心不在焉的?”
宋怀明笑了起来,他把那碗莲子羹吃完,把空碗放在茶几上,柳玉莹本想收拾,却被他抓住纤手,轻声道:“玉莹,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
柳玉莹端端正正坐好了,微笑道:“说吧!宋书记!有什么指示?”
宋怀明呵呵笑道:“在市里我是领导,可在家里你才是领导!”他拿起遥控将电视机关上,很平静很缓慢的说道:“中央有关方面已经任命我为平海省省委副书记、平海省省长提名人选。宋怀明在前几天已经接受了中央组织部的考察,也获得了中共中央政治局及常委会的通过,如今正式文件已经下发。虽然在政治程序上还需要平海省委建议人大常委会任命他为平海省代理省长,日后还要等省人民代表大会追认选举,可事实上他成为平海省省长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柳玉莹又惊又喜,自己的丈夫能够在四十四岁就登上正部级的位置,这在政治上是怎样的荣耀,她为丈夫感到骄傲。她拥住宋怀明的身躯,轻轻在他的面颊上吻了一记。
宋怀明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玉莹,平海是经济大省,无论是政治局面还是经济局面都很复杂,只怕未来的工作有着相当的难度。”
柳玉莹道:“你什么时候怕过困难?又有什么困难可以难倒你?”
宋怀明微笑不语,政治上的事情,妻子是不懂的。平海上任省长许常德突然心肌梗塞发作死亡,看起来一切只是一个意外,不过,如果稍稍考虑一下事情的前因,就会发现,真正导致他病发的,是他巨大的心理负担,许常德的问题,中央内部已经有过通报,宋怀明知道的清清楚楚,就算许常德没有突然发病,他的下场恐怕会更落寞一些。
他从没有和平海省委书记顾允知共事的先例,不过从顾允知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上,宋怀明已经感觉到这是一个极其强势的老大,他去平海的首要问题就是如何跟顾允知处好关系。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宋怀明在中组部调查自己之后,就开始着手研究平海眼前的政局,他要为自己即将开展的工作,做好充足的准备。
宋怀明低声道:“我先去平海,你的工作调动要在随后进行!”
柳玉莹道:“不急,好在现在是暑假,我工作交接应该容易一些,只是我晚些过去,你身边没有人照顾怎么行?”
宋怀明笑道:“我的身体很棒,平海方面也会派人打理我的生活的,你只管放心吧,再说了,我估计你最迟九月份也会过去了,只是你父母都在静安,以后见面的机会可能要少了!”
柳玉莹小声道:“嫁鸡随鸡,你去哪儿我当然要去哪儿,我家里还有哥哥姐姐,他们可以照顾爸爸妈妈!”
宋怀明点了点头,此时客厅的电话响了起来,柳玉莹走过去拿起电话:“喂?”
那边却沉默了下去,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听到一个冷淡的声音:“宋书记在吗?”
柳玉莹惊喜道:“嫣然!”可对方显然没有什么反应。柳玉莹难言脸上失落的表情,此时宋怀明已经起身来到电话旁,从妻子手中接过电话:“嫣然!”
楚嫣然低声道:“我想让你帮我找一个人!”
宋怀明的唇角不由得浮起一丝苦笑,女儿和他之间鲜有联系,在他印象中难得找过他几次,全都是让他帮忙,上次是为了张扬,却不知这次又是为了谁?
楚嫣然道:“张扬失踪了半个多月了,我想你帮我找到他!”楚嫣然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显得忧虑而担心,虽然她知道张扬这种人永远不可能出什么事,可突然失去了他的消息,心中仍然感觉到忐忑不安。
宋怀明暗自苦笑,自己果然没有猜错,女儿还是为了这个小子,张扬的事情他当然一清二楚,这小子不声不响跑到静安,得到了许常德的犯罪证据,进而引起了一系列的麻烦,最终导致平海历史上最突然的一次政坛变局,正是因为他的缘故,自己才从静安市委书记摇身一变即将成为平海省代省长,完成了副部级到正部级的转变。有些事情全都是内部资料,比如许常德的犯罪事实,比如张扬在其中所做的努力,又比如平海省委对面茶楼的爆炸案。这个世界太大,所以拥有了太多的秘密。宋怀明对女儿并不想保密,他能够理解女儿对张扬的那种关心,他低声道:“你放心吧,张扬没事,他在平海省委党校封闭学习,这两天就快结业了。”
“你怎么知道?”楚嫣然显然感到有些诧异。
宋怀明笑道:“我刚刚接到通知,即将前往平海工作,他的事情我当然清楚。”
楚嫣然愣了一下,看来父亲又要升迁了。
宋怀明道:“你外婆的身体怎么样?”
“不好,刚做了换肾手术,估计还要一个月情况才能稳定下来……”楚嫣然似乎意识到自己跟父亲的话有些多了,匆匆说了声再见,想要挂上电话。
宋怀明道:“嫣然,我见到他会让他联系你!”
听筒中传来楚嫣然轻柔的呼吸声,但她终究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缓缓挂上了电话。
柳玉莹充满怜惜的望着丈夫,在宋怀明的心中女儿无疑占有最为重要的地位,这种地位,甚至连她都不敢尝试着去与之相比,柳玉莹知道丈夫心中的痛苦,前妻楚静芝的死他一直铭记于心,并深感内疚,而来自岳父楚镇南的自责,和女儿楚嫣然的不理解更加重了宋怀明的这种痛苦,他爱他的前妻,也爱他的女儿,柳玉莹从未想过自己能够达到楚静芝在他心中的地位,因为她知道一个活人永远无法取代逝者的地位,她只想静静守在宋怀明的身边,尽自己的一切可能去关爱他,温暖他。
宋怀明端起茶几上的清茶抿了一口道:“嫣然恋爱了!”
柳玉莹还是第一次听丈夫说起这件事,她欣喜道:“真的?”
宋怀明点了点头道:“小伙子叫张扬,很有本事,不过……”他慢慢把茶杯放下,张扬在江城在东江都已经是个很有名气的人物,自从宋怀明知道他和女儿的关系之后,就悄悄让人调查了解了张扬的一切情况,可得到的反馈并不让他满意,这小子显然不是一个专情的年轻人,这对任何一个父亲来说都是难以忍受的,然而很多事情都是外面的传言,宋怀明是个相信事实证据的人,在没有得到确实的证据之前,他也不会做出最后的判断。
柳玉莹道:“不过什么?”
宋怀明淡然笑道:“没什么,这年轻人有点不太稳重!”
“年轻人如果个个都老谋深算,那还叫年轻人吗?你什么时候也变得保守了!”柳玉莹说完似乎悟到了什么:“是不是他不太专情啊?”
宋怀明没有说话,柳玉莹却愤怒起来:“凭什么啊?嫣然这么出色,看上他是他的福气,他居然还敢有花花肠子,等我见到他一定要狠狠教训他一顿!”
张扬和胡茵茹喝得很投缘,他送胡茵茹返回公寓的时候,胡茵茹已经带有三分醉意,脚步轻浮,张扬担心她中途有事,亲自把她送到家门口,帮助她开了房门,胡茵茹把高跟鞋踢下,然后醉眼朦胧的看着张扬道:“你还进来坐吗?”
张扬笑着摇了摇头道:“算了,我还是走了,我这人立场向来不怎么坚定,咱们不是要保持纯洁的革命友谊,那啥,喝完酒就别相互考验了。”
胡茵茹笑着关上了房门:“拜拜!”
张大官人舒了一口气,慢悠悠走下了电梯,回到自己的吉普车上,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寂寞,他开着吉普车,回到秋霞湖,却没有返回顾佳彤的别墅,而是直接将吉普车停在了湖畔,半个月的住院生涯,让他有种修炼闭关的感觉,在这段时间内,他几乎完全和外界失去了联系,虽然组织上为他做出了一定的官方解释和安排,可是张扬知道,这段日子,一定有不少人在牵挂着自己想念着自己。
他的第一个电话打给了楚嫣然,楚嫣然刚刚和父亲通话不久,拿起电话,当她听到张扬那熟悉的声音时,泪水忍不住簌簌落下来。
“嫣然!”无论张扬怎样呼喊,楚嫣然始终没有说话,她在哭。
“丫头,别这样,你一哭,我就感觉到才对不起你似的!”
楚嫣然抽抽噎噎道:“你本来……就对不起我……”
“可我好像也没啥对不起你的地方!”
“你就是对不起我,你混蛋!”
“是,我混蛋!我对不起你!”
楚嫣然还在哭。
“丫头,你知道我是一国家干部,一共产党员,做任何事都要以国家利益为先,这次任务太突然,所以没顾得上跟你联系,要不等你回来,我让你狠狠揍我一顿?”
“不解恨!”
“那就咬,什么地方都行,只要你不把我咬成太监!”
楚嫣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臭流氓,谁爱咬你那地方……”说完羞得无地自容,嗔道:“你再胡说八道我这辈子都不理你!”
“你舍不得,咱俩之间就好比鱼和水,我离不开你,你也离不开我!”
楚嫣然听得心里甜丝丝的,可是还有些心气不顺:“你少甜言蜜语的哄我,知道我心软,就会欺负我!”
张扬笑道:“咱姥姥咋样了,老人家身体好些没有?”
“呸!那是我姥姥跟你有什么关系?”楚嫣然嘴里骂着他,心里却十分的舒服:“刚刚换肾,最近排斥反应有点重,不过这边的医疗条件好,估计过阵子就会稳定下来!”
以张扬的医术,换肾这种先进的手术他是做不来的,不过固本根源,减轻排斥反应他还是有一套,他想了想道:“我回头研究一下,明天给你开张方子传过去!”
“我外婆不信中医!”
“这次就让她相信!丫头,咱啥时候能回来啊?”
楚嫣然道:“等她病情稳定之后!”
“对了,你外婆是不是叫马丽啊?”
楚嫣然格格笑道:“那是我外公给她起得中文名字,她的英文名是玛格丽特!”
“你还是中美混血啊!”
“去,我外婆也不是西方人,她是正儿八经的华人,只不过是入了美国籍!”
两人聊了好一会儿,楚嫣然方才依依不舍的挂上电话,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落地,人间蒸发了这么多天的张扬总算回来了。
张扬合上电话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给秦清打了个电话。
秦清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可是于细微处还是流露出对张扬的关心:“回来了?”作为岚山市新任副市长,秦清显然知道了某些内幕,也知道张扬在其中起到的作用。这些天她猜到张扬一定出了事情,也尝试着从其他渠道了解张扬的情况,然而省里对这件事相当的保密,秦清也只能选择等待,和楚嫣然一样,她相信张扬的能力,无论遇到怎样的危险,张扬应该都可以逢凶化吉,可内心深处的那份担心和牵挂却是实实在在的,在确信张扬平安之前,她几乎每天都难以成眠。
张扬轻轻嗯了一声,然后道:“你在哪里?”
“岚山,已经过来两天了,还没有正式上班,正在熟悉负责的工作。”
“还顺利吗?”
秦清嗯了一声,小声道:“你没事吧?”
“好的很,上级不让我出来露面,所以我在招待所窝了几天,感觉就像被双规!”
秦清淡淡笑了起来,张扬现在的级别还没有被双规的资格。
张扬道:“领导给我放了大假,让我好好休息,要不……我去岚山找你?”东江和岚山的距离并不远。
秦清咬了咬嘴唇:“别……我现在一切都没有理顺,还是等到我工作交接完成之后再说,这样,我看这个周末有没有空,有可能的话我去东江找你!”
张扬知道秦清的顾忌很多,毕竟她现在的级别摆在那里,一举一动都会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他们之间的关系比起过去更需要谨慎。张扬轻声道:“多注意身体,千万不要太辛苦!”
“知道了!我睡了!你也早些睡吧!”
张扬有些失落的挂上了电话,从秦清那里他感觉到有些冷淡,似乎秦清正在有意识的拉开与他的距离,看来这次升职事件对她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坐在车里,张扬感觉到自己需要打电话的人很多,可此时却忽然没有了心境,他放下了电话,放低了座椅,躺在椅子上,仰望着黑暗的夜空,天空很黑,却没有一颗星,甚至你无法从中找到一颗闪亮的东西,张扬就这样呆呆望着,脑子里变得一片空白,不知何时他朦胧睡了过去,耳边听到雨点拍打天窗的声音,睁开眼睛,仍然是夜里,可雨下得很大,张扬坐直身体,然后趴在方向盘上,他想到了许常德的死,这样的结果并非他期待中那样,他忽然意识到生活的时代虽然从大隋朝变成了现在,可他仍然有许多要顾及的事情,仍然要受到很多现实条件的制约。官场之上很重要的一个准则就是要考虑大局,绝不可以因为个人恩怨而影响到大局,想要成为一个好的领导,必须拥有大局观,官位越高,对这方面的要求越是严格。
组织上对许常德的处理正是反应了这样的准则,公平的说,许常德还是对党和国家做出过贡献的,甚至可以说他做出的贡献远远超过他所犯的错误,然而错误毕竟真实存在,组织上选取这样的处理方法,并非是对他错误的姑息和容忍,而是综合考虑到社会影响,考虑到干部队伍稳定的抉择,这就是大局观。
张扬又想到自己和秦清的感情,秦清对他的爱毋庸置疑,然而他能够感受到,秦清同样爱她的事业,对他的爱只是个人因素,而对事业的热爱才是大爱,张扬能够感受到秦清的矛盾,她的矛盾在于无法很好的平衡这一点,她在竭力平衡,竭力控制。
张大官人不禁反问自己,我他妈究竟是什么爱呢?这厮听着雨点敲窗的声音,陷入沉思之中,过了好久方才得出了一个结论,自己是博爱!他爱的人实在太多,爱他的人也不少,他也要追求一种平衡,如何把这些感情维持到一个平衡,而又能让每一个人感到幸福,这真是一个难题,张扬低声叹了一口气:“真是纠结啊!”
他在纠结中入睡,不过因为今天刚刚在顾佳彤的身上放松过,再加上酒精的缘故,这厮很快就入睡,而且睡得十分香甜。
还是顾佳彤的电话把他吵醒,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发现天光已经大亮了,不过大雨仍然没停,前方的秋霞湖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他揉了揉昏昏沉沉的脑袋,拿起了电话:“喂!”
“你在哪儿啊?没在家!”
张扬这才知道顾佳彤一早已经来到别墅找他,歉然道:“我昨晚跑到秋霞湖边看月亮,迷迷糊糊就睡着了,这就回去!”
回到别墅,发现顾佳彤已经带来了早餐,正在厨房里忙着煎鸡蛋呢,张扬凑了过去,从后面搂住她的娇躯,在她俏脸上吻了一记。
顾佳彤啐道:“臭死了,一身的酒味,快去洗澡!”
张扬乐呵呵在她玉臀上捏了一把,这才离去。
顾佳彤当然能够看出张扬昨晚喝酒了,两人吃早餐的时候,微笑道:“怎么?昨晚是去喝闷酒了还是佳人有约啊?”
张扬也没有隐瞒,咬了口面包道:“胡茵茹找我喝酒,我闲着也没事就跟她去了,喝到十点多才回来。”
顾佳彤道:“你果然是一会儿都闲不住,胡茵茹也很漂亮啊!”
张扬笑道:“还成,我跟她那可是纯洁的革命同志关系,你别多想啊!”
“我才不管你呢!”顾佳彤嘴里这么说,心里还是有些感触的,可她也知道张扬的性子,就算她想管,也管不住这厮的花心。
张扬想起昨天遇到顾允知的事情,低声道:“你爸对我是不是有些看法?”
顾佳彤摇了摇头道:“应该没有,昨晚他还夸你来着!”
“怎么我感觉他对我爱理不理的?”
顾佳彤笑道:“你是科级干部,他是省部级,难道你跟他打招呼,还非得他下车来跟你握手寒暄啊?”
张扬想了想的确是这个理儿,抛开顾佳彤的关系,顾允知这种级别恐怕连眼皮都不会夹自己一下。
顾佳彤道:“爸爸最近事情很多,许省长的事情还没忙完,现在马上又要准备召开省委常委会迎接新省长的到来!”
张扬倍感惊奇道:“新省长是谁啊?”
顾佳彤道:“已经定下来了,是北原省副省长,原静安市市委书记宋怀明!”
“什么?”张大官人瞪大了双眼,这个消息对他而言不可谓不突然,而且其中只有惊奇,连一点惊喜的成分都没有,麻痹的这啥事儿?宋怀明不是楚嫣然他爸吗?自己未来的老岳父啊!这下好了,俩老岳父都赶到一块了,张扬这个郁闷啊,宋怀明的厉害他在静安就已经领教过,顾允知更是一个心机深沉的强势人物,自己跟他们两人的女儿都不清不楚的,这事儿要是让他俩都知道了,自己还能讨得了好去?还谈什么仕途,恐怕会被一巴掌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事实上这件事肯定瞒不过这两位大佬,张大官人此刻有些才上眉头却上心头了。
顾佳彤从他诚惶诚恐的表情上察觉到了什么,小声道:“怎么了?”
张扬道:“这位新任代省长是楚嫣然的爸爸!”
顾佳彤也是吃了一惊,因为楚嫣然和父亲不合,所以她是宋怀明女儿的事情在北原很少有人知道,更不用说邻省平海了,顾佳彤随即又感到心中一阵刺痛,她对楚嫣然和张扬的关系早就看在眼里,事实上她也认为楚嫣然才是张扬最般配的女友,一直以来她都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件事,可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她感觉到自己鼻子忽然有些发酸,如果继续面对张扬,肯定连眼泪都要掉下来,她忽然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张扬慌忙跟了过去,发现顾佳彤已经冲入了雨中,他大吼道:“你疯了!”大步追了上去,将顾佳彤搂入怀中。
顾佳彤尖叫道:“放开我!”可她的力量显然无法与张扬相比,被张扬整个抱了起来,顾佳彤用手捶打着张扬的胸膛,可忽然又用双臂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俏脸紧贴着他湿淋淋的面庞大声哭泣起来。
张扬抱着她回到房内,坐在沙发上,用棉巾将她裹住,亲吻着她脸上的泪珠儿,轻声道:“都是我的错!”
顾佳彤摇了摇头,红着眼睛道:“是我错,我压根就不该爱上你!”
张扬体贴的为顾佳彤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握住她嫩白的小手吻了一下,低声道:“佳彤姐,你相信一个人的心里可以同时装着许多人吗?”
顾佳彤摇了摇头,她当然不相信,她的心里只装着张扬一个,除了他再也容不下其他人的位置,可她却知道张扬可不是这样,她一直以为自己对婚姻产生了恐惧,对感情已经有了相当的包容能力,可刚才张扬说出那件事的时候,她的情绪却有些失控了,对于顾佳彤而言,这是很不应该的事情,也是很少见的事情。
稳定下来之后,她接过张扬手中的毛巾擦拭着脸上的泪痕,有些不好意思的皱了皱鼻子:“对不起,我也不知刚才怎么会这样。”
顾佳彤心中明白,自己之所以刚才会感情失控,是因为她预感到张扬的感情会面临抉择,她无法承受可能会失去张扬的痛苦。
张扬此时的心情也是极其复杂和矛盾的,他越来越感觉到自己有些作茧自缚,就算顾佳彤和楚嫣然可以接受他的多情,作为家长的顾允知和宋怀明绝不会容忍他这么做。
顾佳彤的双手搭在张扬的肩膀上,她终于道:“我爸察觉到了我们的事情,他让我和你分手!”
张扬抿了抿嘴唇,难怪顾允知对自己的态度显得如此冷漠,难怪自己立了这么大的一件功劳,他没有任何表示,他一定是因为女儿的事情对自己产生了看法,张扬并不在意顾允知怎么看,他所介意的是顾佳彤的想法,低声道:“你怎么想?”
顾佳彤的额头抵在张扬的前额上:“我放不开你!可是我也不想爸爸生气!”
张扬没有说话,轻轻捧起顾佳彤的俏脸。
顾佳彤含泪道:“张扬,我真的很没用,明明知道咱们这样下去没有结果,可是我还是放不开你!”她扑入张扬的怀中,低声的啜泣。
张扬拥住顾佳彤温软的身子,他所产生的歉疚感,只是因为顾佳彤表现出的伤心,对秦清、对楚嫣然、对左晓晴依然,他并不认为自己喜欢她们有什么错,也不认为自己应该理智放手,他原本就不属于这个时代,他脑子里压根就没有什么一夫一妻的概念,在他看来,只有自己才能给她们幸福,也只有拥有她们每一个自己才会幸福,这两者是绝不可分的,于是他的语气低沉而坚决道:“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把我们分开!”
顾佳彤用力拥紧了他,在顾佳彤的耳中这个我们属于她和张扬,而张大官人的概念却很广义。
顾佳彤附在他的耳边小声道:“我不会跟你分开,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你变成了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的张扬,我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