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明脸上的青紫还没有褪去呢,看到门外的张扬,吓得他腿都哆嗦了起来。

    张扬笑得很友善,不过这笑容看在刘明眼里却是从心底生出一股寒意,他颤声道:“哥……我啥都交代过了!”

    张扬拍了拍他的肩头,不等他邀请就走入房内,找了张干净的椅子坐下,手指轻轻在桌面上敲击着:“我这次来是想跟你谈笔生意。”

    “哥……我现在决定痛改前非,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已经不干了!”

    “蓬!”张扬重重在桌面上拍了一记,吓得刘明差点没跪倒在地上。

    张扬冷笑道:“狗能改了吃屎?你小子少给我敬酒不吃吃罚酒!”他从兜里掏出两千块放在桌上:“这是定金,你给我盯好了照片上这对男女,能拍多少就拍多少,我亏不了你!”

    刘明苦着脸道:“可是……”这厮的偷拍利器已经被张扬给砸了,就算他想接招,这两千块哪够买照相机的。

    张扬嘿嘿笑了一声,然后把手中的皮包放在桌上:“看看这相机咋样?”

    “不错!真是不错!”刘明打开皮包看到相机不由得眼睛一亮,张扬带来的相机比他哪架强多了,市场价至少在一万五千块。这是顾佳彤提供的,这相机是别人送给她的,顾佳彤对摄影没兴趣,一直扔在柜子里,如果不是这次的偷拍事件,她几乎忘了还有这架相机。

    张扬是有备而来,他知道,想让一个人为自己办事仅仅是威逼还不行,威逼只能让人家屈服,必须要利诱,利诱才能对方死心塌地。

    刘明对于摄影器材有种近乎狂热的喜好,看到照相机已经忘记了害怕,对张扬的恐惧心理不知不觉减轻了许多。

    张扬道:“跟你说的那事儿……”

    刘明看着相机,终于下定决心,用力点了点头。

    张扬道:“放心,只要你拍到有用的照片,我一定亏不了你!”

    “哥,你这人爽快,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刘明这句话充满了献媚的意思。

    张大官人嘿嘿笑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刘啊,好好干,我看好你!”

    直到他走出门外,刘明还没有回过神来,我靠,他这句话是啥意思?怎么听着好像领导对下级说话?

    这段时间,张扬抽空去过康复中心两次,主要是看看文玲的恢复情况,让他惊奇的是,文玲的恢复速度超出他的预期,现在竟然可以拄拐下地行走了。

    不过她仍然还是过去那般瘦弱,让人禁不住担心,一阵微风都有可能把她吹倒。

    张扬来到康复中心的时候,文玲正在母亲罗慧宁的陪伴下在病房前的草地上慢慢走着,清晨的阳光笼罩着她单薄的身躯,看到张扬,文玲点了点头,脸上却没有太多的笑意,或许是睡眠的时间太久,已经让她对表达感情变得生疏。

    罗慧宁扶着她在长椅上坐下,微笑着向张扬道:“张扬,怎么今天有空过来啊?”

    张扬笑道:“前两天听杜哥说玲姐身体恢复不错,所以过来看看。”

    罗慧宁看了看身边的女儿欣慰的点了点头。

    文玲靠在长椅上显得有些疲倦,她轻声道:“你们聊,我先回去休息!”她向远处的护士招了招手,小护士慌忙过来搀扶她向病房走去。

    罗慧宁望着女儿远去的身影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张扬道:“罗阿姨,有什么心事?”

    罗慧宁道:“也没什么心事,就是感觉小玲自从苏醒,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过去她爱笑爱闹,性情外向,可如今和任何人都很少说话,我问她十几句,她往往才能回答一句。”

    张扬笑道:“她睡得时间太长,十多年了,跟外界一直没有沟通,生疏一些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罗慧宁秀眉颦起,她低声道:“我担心的不仅仅是这些,这孩子现在跟我们生疏倒也罢了,可是我发现她对天野也如同陌生人一样,我看得出……”

    张扬沉默了下去,他了解杜天野对文玲的感情,等候十年,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做得到,假如文玲沉睡十年之后真的忘却了那段感情,对杜天野来说不啻于天下最残忍的打击,罗慧宁显然在担心这件事。

    张扬对这件事的前景还是抱着比较乐观的态度,他笑道:“我看,玲姐会慢慢想起来许多事,随着她记忆的苏醒,她肯定会做回过去那个她。”

    罗慧宁感叹道:“希望能够像你说的那样,我们和杜家一直交好,不想因为儿女间的事情伤了感情。”她望着张扬颇有感触道:“我越来越发现儿女大了,身边反倒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罗阿姨想找人说话只管叫我!”

    罗慧宁点了点头,她忽然笑道:“知不知道我最近听说了一件事。”

    “什么事?”

    罗慧宁道:“有人问我你是不是我的干儿子!”

    张扬也不禁笑了起来,这件事他也听说过,还是顾佳彤告诉他的,不过他马上想到罗慧宁之所以说起这件事,会不会是误会了,误会他故意向外人散播这个假消息,好借他们文家的势力?想到这里张扬慌忙解释道:“罗阿姨,你不要误会,想来是有人乱说。”

    罗慧宁呵呵笑了起来:“我可没觉着是你故意传出去的,你连救小玲这件事都对外守口如瓶,这种事又怎会乱说。”

    张扬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他可不想罗慧宁误会自己。

    罗慧宁道:“知不知道他们问起我的时候,我是怎样回答的?”

    张扬摇了摇头。

    罗慧宁慈和笑道:“我就告诉他们是!你就是我干儿子,从你小时候我就认了你!”

    张扬的脑子何其聪明,从罗慧宁的这句话中他顿时悟到了什么,认罗慧宁当干妈,这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这意味着他政治上增添了一个无比光彩夺目的身份,这意味着文家从此成为他坚硬的靠山。以张扬的心态此时心中也不禁有些激动,他低声道:“干妈……”

    罗慧宁笑了起来,她对张扬这个年轻人是发自内心的欣赏和喜欢,这不仅仅是因为他救了自己的女儿,也是因为随着儿女长大,他们距离自己越来越远,文国权政务缠身,平时也很少跟她交流,罗慧宁心底深处产生了一种孤独感,这种孤独感是不为外人所知的,而张扬的健谈和风趣给她带来了不少的欢乐,罗慧宁不知不觉中已经将张扬当成子侄般看待。

    张大官人属于那种敢想敢干的人物,既然人家愿意认自己这个干儿子,自己就得有所表示,他当即就双膝跪倒在罗慧宁面前,毕恭毕敬的给她磕了三个响头,全然不顾远处几名护士诧异的目光。

    罗慧宁笑得合不拢嘴,她从手腕上取下一个玉坠:“这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算不上珍贵,给我干儿子当个见面礼。”

    张扬喜孜孜的接了过去。

    罗慧宁笑道:“快起来吧,让人看到影响不好。”

    张扬笑道:“我给我干妈磕头又没违法乱纪,文副总理都关不着吧?”

    罗慧宁笑得越发开心。

    张扬收了她的礼物,想想自己也得有所表示,回到车里把过去在香港买的欧米茄手表拿了一块出来,幸好有备无患,没有失了礼数,反正这几块表一时间也送不出去,先紧着干妈送吧。

    罗慧宁也没有拒绝,收干儿子的东西算不上行贿受贿,再说了,张扬也没求捞取什么政治上的好处。

    张扬却心知肚明,罗慧宁认他当干儿子等于送他一份受用无尽的大礼,以后他这个身份要是广为人知,政治上势必一路坦途。

    例行为文玲诊脉之后,张扬却感到异常的奇怪,文玲的脉象看似细弱,可似乎又蕴含延绵不绝的后力,这种脉息原本不应该出现在一个从未修行过武功的女子身上,难道是上次自己利用内力帮助她打通经脉导致的后果?张扬百思不得其解。

    文玲轻声道:“最近我感觉身体恢复了许多,再有一阵子应该可以完全康复了,以后就不用麻烦你了。”

    一旁罗慧宁笑道:“都是自家人,没什么麻烦的,忘了告诉你,我认张扬当干儿子了,以后他就是你弟弟!”

    文玲点了点头,没有惊喜也没有不悦,一双深邃的明眸打量了一下张扬:“那我以后就叫你小弟吧!”

    张扬虽然怎么听这个称呼怎么别扭,可仍然还是点了点头。

    文玲道:“我现在也没什么东西送你,等以后我好了,送你件礼物!”从这句话可以听出,她对张扬还是不错的。

    张扬受宠若惊道:“不用了,真不用了,姐,我啥都不缺!”

    门外响起杜天野的声音:“呵呵,一会儿没来这都叫起姐来了,怎么回事儿?”

    罗慧宁笑着把刚才的事情说了,杜天野也乐呵呵道:“我早就听说罗阿姨认张扬当干儿子了,搞了半天,过去都是谣言,今天才是真的。”

    杜天野把带来的水果放在床头柜上,却发现文玲已经睡着了,杜天野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僵硬,文玲前一分钟还在说话,转眼间就已经睡了,不用问肯定是装的,她不想见自己。

    罗慧宁有些无奈的看着杜天野,她起身向外走去,张扬也退了出去,毕竟这种时候打扰人家不好。

    杜天野低声叫道:“小玲!”

    文玲没有理会他。

    杜天野的嘴唇动了动,心中暗自叹息,转身向门外走去。

    罗慧宁和张扬都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跟了出来,杜天野向罗慧宁告辞道:“罗阿姨,我还有事情做,先走了!”

    罗慧宁点了点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张扬也告辞离开,他追上杜天野,来到那辆甲壳虫里找出了楚镇南送给杜山魁的那套茶具:“杜哥,这是楚司令让我给您家老爷子捎过来的。”

    杜天野没精打采的点了点头,把茶具放回自己的吉普车内:“楚伯伯还好吗?”

    “身体健壮着呢,我看寻常两三个年轻的小伙子都未必能够靠近他。”

    杜天野叹了口气,张扬能够觉察到他心中的郁闷,低声道:“都中午了,你也没什么要紧事,咱哥俩去附近的酒馆喝两杯。”

    杜天野也是满怀的心事想找一个人倾诉,和张扬来到附近的小酒馆,点了几道小菜,杜天野和张扬的车上都是不缺酒的,杜天野从车里拿了两瓶内部招待用的茅台,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一筹莫展。

    张扬也经历过杜天野同样的事情,想当初海兰在失去记忆的时候,对他抱有莫名的恐惧心理,表现出异常的抗拒,现在随着海兰的突然离去已经证明,当初她只是在伪装,既是为了保护她自己,也是为了保护张扬。张扬以为文玲对杜天野现在的态度和海兰过去类似,低声道:“杜哥,我看她十有八九已经想起了过去的一切,只是不想面对罢了!”

    杜天野喝了一杯酒,声音低沉道:“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文玲,我看得出,她变了!”

    张扬并没有领会杜天野的意思,微笑道:“在床上躺了十年,任何人都会有些改变。”

    杜天野摇了摇头道:“一个人再变,很难改变自己的眼神,文玲现在看我的目光完全像一个陌生人。”

    张扬深表同情的看着他,轻声劝道:“也许只是一个阶段,过了这段时间一切都会好起来。”

    杜天野又倒了杯酒,酒杯凑到唇边,由衷道:“张扬,有时候我甚至想,她还不如一直沉睡下去,至少我的心中还有一份期盼和希望,我为她的苏醒感到开心,可是我却没有想到她的苏醒对我意味着绝望……”杜天野把杯中酒一饮而尽,他能够用上绝望这个词,足见文玲让他伤心到怎样的地步。

    张扬早就看出杜天野对文玲用情极深,假如文玲和他成为陌路,对杜天野的打击肯定极大。一时间张扬也不知如何劝说他,其实就算他说也起不到作用,杜天野可以用十年去等待文玲,这份执着绝非别人的三两句话可以改变,杜天野需要的并不是一个开解者,只是一个倾听者,他需要一个朋友倾诉心中的苦闷。

    张扬不喜欢这压抑的气氛,他岔开话题道:“杜哥,前两天邢朝晖过来找我了,他是不是升官了?”

    杜天野淡然道:“他们的事情都很保密,我不在他们的系统中,也无从得知这些消息。不过,我和老邢是很好的朋友,他这个人可交,很不错!”

    “我怎么觉着他是一只老狐狸呢?”

    杜天野笑道:“官场之中每个人都要给自己披上一层保护色,你有这种感觉并不奇怪。”他停顿了一下又道:“江城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想不到最后出事的人竟然是黎国正。”

    张扬道:“我早就告诉你李长宇和秦清没有问题,你们中纪委还非要查!”

    杜天野道:“程序上的事情必须按部就班的来,一个人有没有问题,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必须要有证据,要让事实说话,你在京城混了这么多天,这点应该早就悟到了。”

    张扬道:“我来了一阵子了,可在这里始终找不到归属感,驻京办这种地方,压根就是拉皮条的,迎来送走,与其说我是个国家干部,还不如说我是个下海经商的商人。”

    杜天野哈哈大笑道:“做商人有什么不好?赚大把大把的钱,也不用担心别人说你贪污受贿。”

    张扬摇了摇头道:“你不懂,当官和做生意是两种感觉,手中掌握权力的那种满足感是多少钱都换不来的,在过去商人是没有地位的,现如今商人虽说地位提高了,可仍然无法跟官员相提并论。”

    杜天野皱着眉头道:“你脑子里哪有那么多的尊卑思想啊?”

    张扬笑道:“不是我有,而是整个社会到处都存在这种思想,李嘉诚够牛逼吧,他见了咱们中央领导一样不得点头哈腰的。”

    杜天野呵呵笑了起来,忽然留意到时间,起身道:“我靠,光顾着跟你穷聊,我下午还要回单位办事呢。”

    张扬叫人过来买单,当着杜天野的面又开了张发票。

    杜天野忍不住提醒他道:“公款吃喝要不得!”

    张扬笑道:“放心吧,这票我不找驻京办报销!”他是没打驻京办的谱儿,心中早就惦记上了国安,你们不是让我出任务吗?下次先把这些发票报了再说。

    两人分别的时候,张扬不忘开导杜天野一句:“我说杜哥,其实这天涯何处无芳草,咱不能一棵树上吊死,万一我那干姐姐真的不甩你,凭你的条件,想排队追你的女孩子多了。”

    杜天野笑着摇了摇头:“你小子,当所有人都跟你一个熊样,我可警告你,别玩火,我一直当嫣然自己亲妹妹看,你将来要是对不起她,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张扬瞪大了眼睛:“我靠,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你想多管闲事也得先把那根东西切了!”杜天野抬脚想要踢他,这厮一溜烟钻入了绿色甲壳虫中,笑眯眯跟杜天野挥了挥手道:“那啥……过两天我得回春阳述职,老爷子那里我就不去磕头了,不过我会打电话的。”

    原本张扬打算春节前再返回春阳,可秦清专门给他打了电话,让他提前一周返回春阳述职,张扬也不想留在北京应付那些来来往往的县里干部,他把事情都交代给于小冬,抽空买了一些北京特产,在年二十二这天就早早的踏上了返乡的归程。

    选择乘坐飞机还是比较明智的,现在火车站是人满为患,到处挤满了准备返乡过年的老百姓,张大官人可不想遭那份洋罪,这厮现在已经接受飞机这个新鲜事物了,坐的次数多了发现也没那么可怕。

    在江城下飞机之后,方文南已经让司机把一辆皇冠开了过来,张扬在回江城之前预先给他打了电话,毕竟他要在春阳过年,没有汽车代步很不方便,通过几件事的接触,方文南现在对这位小张主任早已奉若神明,张扬这个简单的要求,他当然会做好。

    张扬拿了皇冠车的钥匙,那司机直接打车就回去了,原本方文南想设宴给张扬洗尘,张扬刚从北京回来,对这种礼节上的宴请没有任何兴趣,很客气的推掉了。方文南也是个做事爽快的人,既然张扬不想,也没有勉强,只是让司机把车送来交给张扬。

    张扬这次从北京带来的东西不少,他先是去了苏老太家里,给老太太送了点年货。原本还想顺道看看李长宇,到了才知道李长宇去了东江学习,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老太太来得久了跟周围的街坊邻居熟悉了不少,已经不像开始的时候那样寂寞,她给张扬拿了一些熏鸡香肠,让他带给春阳,让母亲徐立华尝尝。

    张扬和老太太告别之后,又去了秦清家,他知道秦清并不在家,这次过来是专门给秦传良送礼来了。

    秦传良和儿子秦白都在家,两人正在院子里摆弄着一个大树桩,秦白对此显然没有太大的兴趣,正低声抱怨着,听到敲门声,他放下树桩,去开门,看到张扬拎着一大摞礼盒站在门外,一张脸顿时耷拉了下来,很不客气的问道:“你来干什么?”

    秦传良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谁啊!哦!张扬啊!快!快请进来!”

    秦白听到父亲这样说,不得不拉开了大门,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他对张扬的反感一直都没有改变过。

    张扬并没有因为秦白对自己的冷遇而生气,笑着招呼道:“秦叔叔,你好,我从北京来,刚下飞机,给您带了点特产!”

    秦传良笑道:“这样不好吧,小清要是知道一定会不高兴的。”

    张扬甜甜道:“秦叔叔,我也没买什么值钱的东西,再说了我来看您是处于晚辈探望长辈,里面没掺杂别的目的,我可不是为了巴结秦县长!”

    秦传良眉开眼笑道:“我知道,我知道!来,里面喝茶!”

    他洗了手,把张扬请到客厅中,张扬把礼物放在桌上,秦传良的右手残疾,所以泡茶只能用左手操作,张扬起身道:“秦叔叔,我来吧!”

    秦传良笑道:“不用,我手脚虽然有残疾,这点小事还是能做的!”

    他把泡好的一杯茶递给张扬,在张扬的身边坐下,微笑道:“怎么样?在北京工作还顺利吗?”

    张扬点了点头道:“还成!对了,我还给您带来了一份礼物!”

    秦传良指了指桌上道:“已经太多了,你再送礼,我真要觉得你动机不良了。”

    张扬笑眯眯从手包中拿出一幅字,这是他找天池先生写得几个字,还没有来得及装裱。

    秦传良看到上面的那行字,双目不由得一亮,再看落款,整个人顿时激动起来:“天池先生的墨宝!”

    张扬笑道:“我还请他在上面写下赠给您呢!所以您不收也不成!”

    秦传良激动地点了点头,却见上面写着:雪压竹头低,低下欲沾泥,一轮红日起,依旧与天齐。他马上意会到了张扬的用心之处,这首诗来自于方志敏的咏竹,字里行间洋溢着浓郁革命乐观主义精神。秦传良受过挫折,可是他却从未低过头,落下这身的残疾和他的秉性不无关系,他低声吟诵着这首诗,内心中不禁感叹,他和天池先生素未谋面,想必天池先生写这首诗给他全都是因为张扬的缘故。张扬显然了解过自己,所以对自己刚烈的性情有所耳闻,历经磨难之后,秦传良方才明白,一个人的性情太过刚烈,宁折不弯未必是一件好事。他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和儿子,秦清和秦白,他们两人都秉承了自己的性情,女儿还稍稍含蓄一些,可儿子的刚烈过于外露,这对他们来说都不是好事。

    秦传良的目光望着自己手书的石灰吟,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难道时代变了,做人的原则也要改变吗?对秦传良而言,张扬送的这份礼物是弥足珍贵的,他小心吧这幅字收藏好了,微笑道:“等我有时间,自己裱起来!张扬,替我谢谢天池先生。”

    张扬笑着点了点头,和秦传良聊了一会儿,就告辞离开,他还要趁着天黑前返回春阳。

    张扬回到皇冠车前,听到身后秦白在呼喊自己的名字。

    张扬停下脚步,从秦白的表情已经看出这厮来者不善,不过张扬还是笑眯眯道:“秦白啊,找我有事儿?”

    秦白冷冷看着他:“张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你能够骗过我姐,骗过我爸,可你骗不过我!”

    张扬笑道:“我什么时候骗人了?你对我好像有成见啊!”

    秦白瞪着他道:“我警告你,以后离我姐远点儿,你什么人自己清楚,敢欺负我姐,我拼着不干这个警察,也要跟你斗到底!”

    张扬不禁笑了起来:“我说秦白,你这么大人,有没有脑子,你是不是妄想狂,非得要给自己树立一个敌人才高兴?我告诉你,我对你爸那是尊敬,我对你姐那是爱,什么欺负啊?我可能欺负他们吗?你对我有偏见,没事,我看在你姐的面子上不跟你计较,你想跟我斗,我没兴趣,就是你不干这个警察了,跟我也没有任何的关系。”他说完这番话,拉开车门走了上去。

    秦白怒气冲冲的瞪着他,张扬无奈的摇了摇头,心说自己命里是不是跟小舅子相克?秦白秦白这样,顾明建原本跟自己不错,可一变成自己的小舅子,马上就跟他渐行渐远,现在两人的疙瘩也是越结越深。

    这次返回春阳,张扬并没有提前通知牛文强那帮人,他想先静一静,这么久没回家,也该去农机厂的家里看看了,虽然他在心底看不起赵铁生一家人,可毕竟徐立华是他的母亲,现在和赵铁生生活在一起。张扬既然接受了这个母亲,就必须要接受她身边的一切,现在的张扬和刚刚来到这个时代的时候已经有了很大不同,他开始学会为他人考虑,如果让徐立华脱离现在的家庭,脱离现在的生活,张扬有把握可以让她衣食无忧,可是他却不敢肯定徐立华会过的比现在更快乐,所以最现实的还是帮助她改变她生活的现状,改变她在赵家的地位。

    张扬开着皇冠来到农机厂宿舍的时候,马上引起了一阵轰动,一群在宿舍院子里晒太阳的老头老太太把目光全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张扬身穿意大利皮衣,风度翩翩气派非凡,刚刚下了汽车,就听到后面有人再喊:“哟!这不是张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