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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上午,欧阳佟来到了江南日报社,替杨大元跑关系。

    杨大元是欧阳佟穿开裆裤时的朋友。杨大元和欧阳佟是上下村,两人的一切,似乎全都是反着来的。欧阳佟比杨大元大两岁,可欧阳佟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杨大元才上小学一年级。原因是欧阳佟六岁入学而杨大元八岁才被父亲用牛鞭子抽着赶进学校。别看欧阳佟读四年级又比杨大元大两岁,身高却比读一年级的杨大元矮一点点。欧阳佟一直矮小,总是人家欺负的对象。杨大元人高马大,从小就是打架大王,虽然见谁打谁,不需要理由就动手,却服欧阳佟,成了他的保护者。欧阳佟读初中的时候,杨大元才上小学三年级。乡中学和村小学,两所学校相距约一公里。杨大元智商不是太高,读书不行,也没有兴趣,常常逃学跑到中学去找欧阳佟玩。欧阳佟虽然也贪玩,可成绩非常之好,两年后,以全乡第一的成绩,考入县一中。又过了两年,以全县文科状元的身份,考上复旦大学新闻系。欧阳佟在他那个乡创造了很多第一。时隔不久,读书不行的杨大元,找关系改户口当兵去了。欧阳佟大学毕业,坚决要求回江南省,后分配到江南电视台当记者。杨大元在部队入了党,因为没有文凭,提干无望,只好转业,在深圳打了三年工,然后自己开公司。又过了三年,杨大元从深圳回到了雍州,还带回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在雍州,杨大元做过很多生意,卖过服装,开过餐馆,还开过小百货店。杨大元的这些生意到底成不成功,欧阳佟不十分清楚。按照杨大元自己所说,他的每一个生意都是极其成功的,可欧阳佟有一个疑问,如果成功,你为什么不接着做下去?两年前,杨大元决定关掉他的餐馆,希望欧阳佟帮他找个活做。欧阳佟说,你的餐馆开得好好的,为什么不干了?杨大元说,餐馆倒是开得很好,可赚的钱都在账面上。他对人太好了,社会上朋友太多,谁来吃饭他都签单。他老婆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就不准他来餐馆,可人家只要给他一个电话,他同样免单。欧阳佟一想,杨大元确实是这样一个人,他的餐馆还真不能开下去,就跑到江南日报找熟人,最后为他谋了个《雍州都市报》发行部副主任的职位。

    现在的新闻单位都搞双轨制了,有体制内和体制外的区别。报社则有社聘、报聘和部聘三种。社聘就是由江南日报社下文聘用的员工,也就是老体制下的正式员工,待遇相当于国家公务员,其行政职务尤其是副处级以上职务,由省委组织部承认甚至下文。报聘是由下属各子报签约聘用的员工,部聘则是由下属子报的各部门聘用,虽说报聘和部聘都属于临时工,但临时工和临时工,还存在差别。报聘员工,要履行一定的聘用手续,聘用或者辞退,需要经过各子报社委会或者编委会,干得好的,可以获得社聘资格。部聘则基本属于打声招呼就可以进出,什么手续都不需要。

    杨大元属于报聘员工,在雍州都市报内部,承认中层干部待遇。欧阳佟之所以要替杨大元出头,就因为他认定杨大元又是一名体制的牺牲者。杨大元进发行部之前,《雍州都市报》的发行量只有十二万份,两年多以后的今天,发行量已经上升到了二十五万份。这一倍多的发行量中,有多少是杨大元的功劳?欧阳佟从未过问此事,但从杨大元平常谈话中,他也知道个大概。杨大元分管市场销售,而他的顶头上司,却是体制内培养出来的,没有市场感觉也不懂经营,最在行的是玩权谋,喜欢在几个副主任之间制造矛盾,以便相互制衡。

    有功不奖有过不罚,这是体制内最典型的弊端。作为新闻记者,遇到这类事不拍案而起,那一定是血冷了,何况杨大元是自己的好朋友,好朋友被卸磨杀驴,他不出头谁出头?

    欧阳佟直接去了江南日报,报社的几个主要负责人他都熟,也没想定具体找谁,各办公室转转,撞上谁就找谁。结果,最先撞上的是总编辑刘承魁。

    刘承魁原是晚报的老总,调到日报不到半年。当年,刘承魁在晚报还是新闻部主任的时候,欧阳佟就和他认识,并且有一定交情。后来,彼此一直保持来往,欧阳佟曾帮他的忙,将几个人安排在电视台,相反,他却从没有找过刘承魁帮忙。欧阳佟也知道,找人家办事,最恰当的方法,是先打个电话,约人家出来吃餐饭,将要办的事情在桌面上搞定。不过,那种方法比较适合较大的事,杨大元的事,对于欧阳佟来说,只是一件小事,无论是找刘承魁或者某一个社委,就可以办妥,兴师动众,就没有必要了。

    两人一见面,刘承魁便将欧阳佟抱了起来。这个动作,确实有点让欧阳佟吃惊,自己个子小不假,刘承魁毕竟五十多岁的人嘛,难道自己轻到了这种程度?刘承魁热情地说,欧阳老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欧阳佟说,什么风都可以,只要不是阴风。刘承魁主动替他沏上茶,说,这是你们德山茶,极品德山毛尖,据说一年只出十斤,你尝尝。欧阳佟举着茶杯说,看来,当日报的总编辑和当晚报的老总,待遇就是不一样。刘承魁说,你损我呀?说吧,找我什么事?

    欧阳佟说,你荣升日报总编辑,我原本早该来祝贺,不过我想,祝贺的人肯定很多,我就不凑热闹了。等你当了宣传部长,我再专门祝贺。刘承魁说,你这个小欧,尽拿我开涮,我哪是当宣传部长的料?欧阳佟说,不肯说真话了吧。既然这样,那话就到这里止了。反正,等任命下来的那天,你得请我的客。如果不请我的客,即使你是我的领导,我也要到处臭你。刘承魁略想了想,立即知道欧阳佟并非盲目猜测,便换了一种表情,说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正为这事苦恼呢,老弟你信息灵通,帮我参谋一下,这件事,到底是对我有利还是不利?

    欧阳佟何等精明的人,立即明白了刘承魁这一瞬间的各种心理活动。最初,他提起此事时,刘承魁本能地觉得他只是捕风捉影,因此想否认,后来想明白了,这件事还属于高度机密,知道的人非常之少。欧阳佟和上级首长走得近,消息比别人灵通。所以,刘承魁觉得没有必要在他面前做样子,才大方承认此事。后面这句话,正说明他此刻的忧虑。若以级别论,省委宣传部副部长和日报总编辑是平级,都属于正厅级。可是,正厅级和正厅级又不同,宣传部长是省委常委,排位在非常委的副省长副书记前面,远远高于普通的副部级,所以,宣传部副部长这个正厅,在宣传部和正处也就差不多。江南日报社社长和广电局长,因为是省委委员,比一般的厅级又高,表面上,宣传部副部长是他的领导,实际排位,又在两位一把手之后。这几个正厅级职位中,日报总编辑职位最低,调任副部长,自然是升了。可是,作为总编辑,还有一条直线,那就是直接升任社长。升任副部长几年后再担任社长,就成了曲线。何况,由总编辑去担任副部长,还可能是明升暗降,有可能是被社长给排挤了。刘承魁之所以有此一说,正是担心后两种可能。

    欧阳佟说,你有什么好犹豫的?丁部长以前在地市州工作,没有抓过宣传,他需要一个懂行的人当他的助手。刘承魁还有点将信将疑,说,这么说,这件事是丁部长的意思?欧阳佟说,不是丁部长的意思,你以为是谁的意思?丁部长在下面当副市长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他还没有到省里报到,我专门下去看过他。他说希望找个懂行的人当副部长,我说,没有比你更合适的。

    刘承魁轻轻地哦了一声,没有再说话。欧阳佟见时机不错,便说,我今天专程登门拜访,一来是祝贺首长高升,二来,是想求你帮个忙。刘承魁说,这是什么话?只要是你的事,不违反原则,坚决照办。就算违反原则,调整一下,也办。欧阳佟将杨大元的事说了,刘承魁的态度立即有点变化。他说,杨大元?怎么是他?欧阳佟说,怎么不能是他?他是你们报社的大功臣。当初,都市报发行只有十几万份,在江南省只是老三的位置。他抓发行,两年迈上几个大台阶,现在已经发行二十多万份,仅比晨报少几万份,将晚报远远地甩在了后面,稳坐了老二的位置。我敢说,都市报若想和晨报争天下,没有杨大元,还真不成。

    刘承魁说,我怎么听说,他的发行量有很大的水分?欧阳佟当时有些恼火,说,发行量怎么作假?谁这么说,让他做出来看看。刘承魁说,你还别说,发行量作假,方法多得很,比如说吧,我们销到火车站的报纸,一张只有一角多钱,这个价钱,可以直接拉到造纸厂去打纸浆,每一张大概可以赚不少。欧阳佟的脑子飞快地运转了一下,认为这根本不可能。杨大元来之前,都市报只有十二万份,现在是二十五万份,如果将多出的十三万份,全部送往火车站,那是好几大卡车,谁敢做这种蠢事。如果运往别的站点,批发价不一样,需要两角多钱,每一份要亏好几分,一年下来,那也是超过百万的亏损。这个钱,他个人肯定赔不起。欧阳佟也不愿将话说得太满,便说,我听说,销往火车站的报纸,直接送造纸厂打纸浆的情况,不仅仅是都市报,晚报和晨报,都存在,但相对而言,量肯定不会大。这种手段,相信你一定清楚的,攻其一点,不及其余,这种手法,实在是太低劣了。

    刘承魁说,有关杨大元的事,他只是听到一些说法,并没有作更深入的调查。他向欧阳佟保证,报社正在搞发行改革,缺的就是优秀的发行人才。这件事,他将仔细了解,如果杨大元确实是人才,他不仅要将杨大元留下来,而且,要建议社委破格提拔他为发行公司副总经理。

    欧阳佟相信,杨大元肯定会有些小问题,比如吃吃喝喝什么的,但大问题不会有。他之所以遭遇打压,在于他这人脾气很坏,一般人根本不放在眼里,得罪了人。既然刘承魁肯出面,事情一定容易解决。

    从报社出来,一路上,欧阳佟开始考虑自己的事。局里那位领导给他打电话,意思很清楚,要他把握好机会。他心里也非常清楚,这种机会,他把握不好。他可以直接去找宣传部长,甚至去找省委书记,只要他们任何一个人开口,这个职位,肯定就是他欧阳佟的。问题在于,为别人说情,他没有一点问题,比如丁部长希望找个懂行的副部长,他推荐了刘承魁,可是,如果为自己的事,他开不了口。但如果不找人,他知道这个位置肯定不属于自己,根本原因在于局长杜崇光并不喜欢他,不喜欢他的原因,却是因为欧阳佟觉得此人是个无耻政客,除了玩弄权术,一无是处。

    男人都有入仕情结、英雄情怀。欧阳佟才三十六岁,当副总编辑,名义上是副处级,却已经是技术职务的最高级,总编辑是台领导,且只有一个职位。更为重要的,副总编辑是内部粮票,只有局里承认,一旦当上副台长,情况就不一样了,档案便由省委组织部管,真正进入了高级公务员行列。因此,欧阳佟肯定是要努力一下的,到底找哪个人,怎么找,他还没有想好。既然没有想好,那就暂时忙王禺丹的事好了,毕竟那是二十五万元,相当于他四年的全部收入。

    欧阳佟心里也很清楚,王禺丹这笔钱不好赚,甚至可以说,根本没有可能赚到。王禺丹和邱萍是什么人?一个是江南实业(烟草)公司董事长,一个是江南省委接待处处长。官场是一个男人世界,能够在这个强大的男人世界里如鱼得水的美女蛇,绝不仅仅只有漂亮的外貌和长袖善舞的交际手腕,还必须聪明绝顶世事洞明,当然,还有极其关键的一点,无论是在江南省还是在北京官场,都要有强硬的靠山。这样两个人物从北京铩羽而归,只说明一种情形,这件事办成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至少从北京办成的可能是不存在的。

    那晚和王禺丹邱萍分手之后,他悔得肠子都青了,坐在车上时,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都是这张嘴惹的祸,干吗要吹牛?可要他将说出去的话收回来,杀了他也不肯干。男人嘛,一言九鼎,既然说了,就一定要为自己说出去的话负责。

    只要有时间,欧阳佟就琢磨,这件事,难道真的一点可能都没有?林飞一战成名,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名为了利吗?拿一个奥运冠军,能够得到多少利?说得好听,几百万,可实际上,奖一套房子就占去上百万,你还得缴一大笔税款。还有一些企业的奖励,全都是以物充奖,以物折价。真正拿到手的真金白银,也就是国家和省市所奖的几十万元,这些现金,本身要缴税,还要拿出来为其他物质奖品缴税,最后是否有点余钱剩米,实在太难说了。做形象代言人就不同了,影视明星做形象代言人,一线明星的价格在三百万左右,有些大牌明星谈的是税后价。林飞不是普通的明星,而是国星,遇到的又是江南烟草这样的冤大头,如果拿出六七百万的代言费,林飞会不动心?最最重要的是,这六七百万,其实是为林飞定价,往后再有人找他代言,水涨船高。相反,如果先接下一家普通企业,将身价定在三百万,甚至低于影视一线明星的水平,以后要涨起来,空间也有限。

    古代军事家的经验告诉欧阳佟,正面攻不下,你就侧面进攻,侧面攻不下,你再正面进攻。反复攻还攻不下,你就立体进攻。这种事,就像追求一个女人,以他的经验来看,只要工夫到位,世界上没有攻不下的女人城堡。

    欧阳佟选定的侧面在上海,那里是林飞的家乡,而恰好,那里也是欧阳佟的母校。欧阳佟当年的同学,现在相当一部分,是上海市处局级以上干部,当年的导师,现在已是复旦的校长、上海市政府的决策顾问。他不相信,打通这些人脉,不能开辟一条通往林飞后院的道路。

    一周后,欧阳佟给王禺丹回话,除了让她预订世贸大厦总统套房,还希望她请一个有绝活的高级厨师。欧阳佟想,皮球我又踢回去了,下面看你如何接招了。此事如果能办成,自然是好事,毕竟有二十五万的收入。如果可能,将广告策划和制作一起接下来,说不定能赚个一两百万。真的如此,自己就成立一个公司,不用再受广电局长的鸟气。

    下午,王禺丹的电话来了。厨师正在联系,世贸大厦的总统套间现在没空,要到一个月以后。

    晚上,杨大元再一次打电话约他吃饭。地点还是在德山人开的那间家常菜馆,除了吴小姐和文雨芳,杨大元再没有叫别的人。见了面,杨大元就拿文雨芳开玩笑,说文小姐是研究生,看不起他这个小学生。他约她出来吃饭,她找了好多理由。后来听说欧阳佟也来,她立即就答应了。欧阳佟说,我的行情看涨了吗?我自己怎么不知道?杨大元就说,那是当然,你是钻石王老五,不像我们已婚男人。你们看过一篇文章没有?说已婚男人是毒药。文小姐怕中毒,所以离我们远远的。文雨芳说,你毒害了小吴还不够,还想毒害更多的无知少女?你的心也太黑了。杨大元说,你问问我哥,看他有没有毒害无知少女?欧阳佟说,你们杨家的事,少往我身上扯。

    菜上来,杨大元要了两小瓶二锅头。如果有外人在场,杨大元定然会像母鸡保护小鸡一般,将欧阳佟保护得很好。现在没有外人,欧阳佟就倒霉了,杨大元坚持一人一瓶。欧阳佟一再推辞,杨大元死活不同意。倒是文雨芳豪爽,拿过欧阳佟的那瓶酒,往自己面前倒了一半。第一口酒下肚,杨大元问欧阳佟,如果开一间文化传播公司怎么样?他将自己的手机拿出来,说,光是手机上存下来的老板,就有四百多人,平常我给这些人帮过很多忙,却连一餐饭都没有吃过他们的,如果我去找他们要点广告,那是小菜一碟。

    这话让欧阳佟心中一动。如果自己将江南烟草的活做下来,不仅可以大赚一笔,而且,巩固了这个关系,将来就有接不完的活。江南烟草,每年的税利高达三百亿,随便分出一点业务,提溜几个百万富翁,实在是小事一桩。只要能够将林飞的事搞定,每年再从王禺丹手里拿走一些业务,欧阳佟是完全有信心的。

    此时,欧阳佟想的并不是和杨大元合开公司的事,而是奇怪杨大元为什么突然会冒出这样的念头。杨大元说,那个王八蛋简直就是疯狗,他知道刘承魁替杨大元说话,现在连刘承魁也告,说刘承魁受了杨大元的贿赂,搞得刘承魁非常被动。这个人和几个退休的老总关系非常密切,那些老家伙在背后支持他,杨大元担心这样搞下去,连刘承魁也惹一身泥,所以想干脆退了。

    欧阳佟却不肯退。他不相信凭自己的人脉,斗不赢这样一个人。他说,做生意的事,下一步再说,总之,你如果还是个男人,就不要退。就这样退了,以后,你还怎么在雍州立足?你放心,这件事,我管定了。我去找朱社长,如果朱社长那里不行,我直接去找丁部长,我还真不相信,邪能胜正。

    吃完饭,杨大元还要去唱歌。欧阳佟不喜欢唱歌,因为他的歌喉不是太好,跳舞又没有身高优势。杨大元却非常喜欢唱歌,他喜欢借着一点酒意在歌厅里表演。他如果唱歌,总喜欢唱那么几首,第一句唱出来时,你会觉得他没有成为歌唱家或者红歌星,真是歌坛的一大损失,但从第二句开始,一定会跑调,到了一首歌结束,很可能从北冰洋跑到南极洲。而且,他最喜欢唱的是《心声》,只要现场有女的,他就跪在人家面前,拉着别人的手,唱道:“妈妈妈妈,儿今天叫一声妈。”让人家一辈子的鸡皮疙瘩在一个晚上起尽了。如果是跳舞,他喜欢抱着人家在场上像袋鼠一样跳跃。边跳还会边唱:“骏马,奔驰在草原上”。他这样一闹,女人们就跟着他疯了起来,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开始兴奋,有时候,歌还没唱完,他就把别人带到床上去了,做完事分手,甚至连人家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

    见欧阳佟坚决不去唱歌,他又提出去洗脚。这次算是照顾欧阳佟的兴趣爱好了,他比较喜欢洗脚,因为洗脚是脚底按摩,别说能包医百病,至少能让他身体放松。但是,杨大元其实并不喜欢洗脚,原因是他的脚趾很难看。欧阳佟因此知道,他提议去洗脚,只是一种虚套,或者说是对自己的一种巴结,目的就在于感谢自己为他的事出头。杨大元原本就没有太大兴趣,见欧阳佟再次拒绝,也就算了。倒是文雨芳,竟不声不响地跟在欧阳佟后面,他打开车门上车,她也拉开了另一边的车门。

    既然人家已经坐上来,欧阳佟也不好将她赶下去,只好问她,小姐,你去哪里?文雨芳说,你带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欧阳佟也不说,将车子开到了喜来登。将车子停在门口,欧阳佟说,你去开房间,我去停车。文雨芳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说,你……欧阳佟说,你不是说,我带你去哪里,你就去哪里吗?文雨芳说,那你就把我带到这里来?欧阳佟反问,那你认为我希望把你带去哪里?

    欧阳佟原本还要和她胡调下去,看一看她到底有怎样的承受力。恰在此时,手机响了,他拿起来一看,屏幕上显示董绍先三个字。他因此打消了和她继续玩笑的念头,对她说,你去三十八楼要个房间,我停好车去三十八楼找你。说过之后,便接起电话,说,首长你好,有什么吩咐?

    董绍先并不是什么首长,而是首长秘书。董绍先说,一个通知。明天大老板下乡搞调研,老板也去,点了几个随行记者,其中有你。

    中国官场,讲官员不称职衔,而称老板。老板有两种,一种是自己的直属领导,那是老板,而直属领导的领导,就是大老板。欧阳佟的老板是杜崇光,而杜崇光的老板是丁应平。董绍先的老板是宣传部长丁应平,而丁应平的老板是省委书记赵德良。听了董绍先的话,欧阳佟立即明白,赵德良明天下乡调研,指定电视台和江南日报社派记者随行。随省委书记下乡,是许多记者想都想不到的美差,可欧阳佟不太乐意。赵德良是个工作狂,每天六点起床,七点出门,晚上不到十点不上床休息。欧阳佟是有睡懒觉习惯的,只要跟赵德良,这种美事,肯定就没有了。他对董绍先说,干吗不叫别人去?董绍先说,找别人去?我倒想,谁愿意见你那张苦瓜脸?看了连饭都吃不下。可是,你这张苦瓜脸太引人注目,给大老板留的印象太深刻,他亲自点了名,你说我能怎么办?

    欧阳佟很想说,吃苦的时候想到我了,眼下我们有一个副台长的空缺,他为什么不点我的名,让我直接上?这种话,自然不好说出口,只好说,怎么,你也去吗?董绍先说,老板去,我能不去?欧阳佟暗想,这真是太好了,如果机会好,自己的事和杨大元的事,一起跟老板说说。

    到了三十八楼包间,见文雨芳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手拿着遥控器,一直在换台。欧阳佟说,不是叫你开房间吗?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文雨芳说,你想得美,不结婚,我是肯定不那样的。欧阳佟说,那好,我们今晚就结婚。文雨芳说,那你先到外面去看看。欧阳佟问,看什么?她说,看全天下还有没有别的男人。

    欧阳佟明白了,她这是将天下所有的男人都死绝那句话换了一种说法。这个女人也够恶毒的,这样的话,竟然也说得出来。欧阳佟也不是善主,当即反唇相讥,说,我就不懂了。既然你对本公子没一点兴趣,为什么还要缠着我?文雨芳说,欧阳同志,你搞错了吧?我和你之间的距离,至少在三十公分以上,怎么缠了你?欧阳佟说,当然缠了,不然,孤男寡女的,你说我们怎么跑这里来了?文雨芳说,不是你带我来的吗?欧阳佟说,你的意思是说,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那好,我现在让你做点特别的事。说着,他便伸开双臂,一把将她抱住。他原只是想开个玩笑,并不真的想抱她。或者说,只是试探性地做出一个拥抱的姿势,倒确实是抱了,手却没有用力。让他没料到的是,文雨芳反应异常之大,她惊叫了一声,猛地一把将他推开,跳起来跑到门边,站在那里,显得惊恐不安。

    她的这种表现,着实让欧阳佟大惑不解。按说,现在的女孩都开放,既然肯单独和他出来,而且是主动的,心理上肯定有所准备的。可她刚才的表现,又确实不像是那种欲迎还拒的搞法。欧阳佟只好调侃,说,又不是遇到老虎,有这么夸张吗?文雨芳说,不是老虎是色狼,更可怕。欧阳佟说,我靠,这年头,竟然还有人装淑女的。

    这句话确实重了,文雨芳猛地愣在那里,不一会儿,眼眶中有了泪意。欧阳佟见状,有些心软了,转而又想,自己最不喜欢的就是和小女孩玩这类游戏,她受不了就算了。果然,文雨芳在那里站了几秒钟,然后灰溜溜地转过身,拉开门,悄无声息地走了。事后,欧阳佟有点内疚,人家到底是个小女孩,自己是不是有点残忍?可他的骄傲,又不允许自己向一个小姑娘低头。

    第二天一早,跟着赵书记下乡,再没心情和时间想这些了。

    赵书记也不知到底想调研什么,尽往最偏远的山区跑。中国的农村还非常落后,在那种偏远的山区,生活条件差,吃不好也睡不好。而且他们这一大群人,跟着赵书记一起,到了晚上,就没事干了。这倒成全了欧阳佟,终于有一个晚上,丁部长转到了欧阳佟的房间和他聊天。

    丁部长说,小佟子,怎么好久不见你的长篇巨制了?这次下乡,是不是要弄一个出来?欧阳佟说,最近没什么心情。丁部长说,怎么啦?是不是恋爱了?欧阳佟说,我只恋一个人。丁部长问,谁?欧阳佟说,共产党。丁部长听出他话里有话,便说,看来你还真有点思想问题。说说看,共产党怎么得罪你了?欧阳佟说,首长您错了。共产党没有得罪我,对我好得很,咱党培养教育我多年,我对咱党的感情比海深比水长。尤其重要的是,咱党里面,有您和赵书记这样的人,我由衷地佩服和爱戴。丁部长说,少跟我绕弯子了,你小子,肚子里一定藏着什么话,说出来吧。欧阳佟说,可是您要我说的呀。丁部长说,我要你说的,说吧,天塌不下来。欧阳佟说,首长,您说,如果共产党里都是您和赵书记这样的人,该多好,怎么就混进了像杜崇光这样的人?丁部长说,你说事就说事,少指桑骂槐。

    欧阳佟说,最近,我们台里要增补一名副台长,您一定知道吧?丁部长说,那又怎么样?欧阳佟说,两年前,我在副总编辑队伍里面,还属于中流。那时您还在地市,没有上来,情况可能不是太了解。那次,广电系统领导班子大调整,提了一个副台长、一个频道总监、两个台长助理、三个频道副总监。结果排在我前面的三个副总编辑和排在我后面的两个副总编辑都上去了。丁部长哦了一声。欧阳佟接着说,这次的情况,您肯定了解得很清楚了。不是我自吹自擂,论能力论资历论学历论忠诚论贡献,无论哪一项,在副总编辑中,我排第一。在台长助理中,也没有人能超过我。这次增补副台长,您说,如果不是我,能服众吗?丁部长说,你想从政?以前从来没听你说过呀。欧阳佟说,我不是想从政,我是想为咱党的电视事业做更大的贡献。像我这种作风正派的人,不走上领导岗位,就会让杜崇光那种不学无术的政客小人得志,将咱党伟大的电视事业搞得乌烟瘴气。

    丁部长说,越说越难听了。就你这张臭嘴,能当副台长?那不把整个电视台搞得乌烟瘴气?好了好了,不说了,我知道这件事了。

    欧阳佟知道,这件事,部长放进心里去了。作为排在第一的副总编辑,只要部长提出让他增补副台长,杜崇光就算心里不乐意,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和部长对着干。退而求其次,就算杜崇光敢逆龙鳞,从台长助理中提一位副台长,他增补台长助理,应该不存在问题。话说到了这里,不能再往下说了,往下说就是画蛇添足。

    欧阳佟想趁此难得机会,将杨大元的事说一说。不过,说杨大元的事,不好开门见山,得绕个圈子。

    欧阳佟说,首长,我听说,您对这次日报的发行改革,寄予了很大期望?

    丁应平是从市委书记调任宣传部长的,对于地市级宣传部的工作虽然很了解,但对于省委宣传部工作,基本属于外行。他还年轻,只有五十一岁,自然还想再进一步,所以大刀阔斧,希望干出一些政绩。不过,宣传部不属于开拓部而属于防火部,只要不出事就是最大的政绩,丁应平这种在市委书记任上以雷厉风行著称的干将,打前锋是好手,打防守,确实有点为难他了。恰好,日报要搞发行改革,将发行权从邮局手里收回来,自办发行公司。早在上世纪80年代,报纸的发行改革就已经开始,二十多年过去,这种改革,首先在晚报类开始,后来扩大到市级党报。省级党报的发行改革,曾经也闹腾过一阵,但因为种种原因,几乎全部是失败纪录。在失败的废墟上,如果能够竖起一座成功的建筑,那是很符合丁应平这种前锋型性格的。

    丁应平对这个话题有浓厚兴趣,所以问欧阳佟,你怎么看?

    欧阳佟坦率地说,我建议您别参与太深,吃力不讨好。

    丁应平说,为什么?难道你觉得会失败?

    欧阳佟说,不是我觉得会失败,而是肯定会失败。

    这话丁应平有点不愿听,说道,你这个小佟子,说话太绝对了吧。你说说,为什么一定会失败?

    欧阳佟说,这个决策没有问题。关于报刊发行,我还是了解一点的。全国范围内,报刊发行,只有一支队伍,一个平台。这就是邮局的发行平台。可这个平台太老化太僵化,基本还是几十年前的老套路。后来虽然搞了二渠道,但在这个领域,市场化改革既不深化也不成功,二渠道在书籍发行领域,基本是春秋诸雄之间的军阀混战,而在报纸发行领域,则基本只是终端平台的置换和重组,最多也只能算了游击队,更多的,甚至是游兵散勇。到了今天,全国各大报刊,均建有自己的终端平台,那也只能算是半正规化的县大队或者区域纵队,没有一支堪称正规军,更没有一队经过严格训练正规化的特种部队。如果谁能够将这些县大队区域纵队收编,组成一个正规化兵团,谁就是未来报纸发行的老大。市场的竞争,说到底,是渠道的竞争,渠道是由平台对接而产生的,从这种意义上说,谁能有效整合这些终端平台,谁就能成为未来报刊发行界的老大。以省级党报的资源优势,建立这样一个资源整合机构,市场前景是绝对看好的。

    丁应平问,那你为什么说日报的发行改革一定会失败?

    人才。欧阳佟说,最关键在于有没有适应市场化发展的人才。您是当市委书记出身,当市委书记,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抓经济建设,就是将党政工作与市场化有效接轨,对吧?所以,在抓市场经济方面,在掌握和了解市场化人才方面,您是专家是高手。对于日报集团的现状,您一定是清楚的。这是一家体制内机构,所有的人,都是体制内培养的,思想意识已经固化。靠这样的人去和市场接轨,您认为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让一帮完全不懂市场并且思想已经固化的人去对接市场,您能想象那种结果吗?

    丁应平说,没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吧?据我所知,雍州都市报这些年坚持市场化探索,成效是不错的,既锻炼了队伍,也培养储备了人才。

    欧阳佟就是要将话题引到这里,现在他的目的达到了,自然不肯放过。他说,我知道首长说的储备人才指什么。您不就是指陈忠吗?对于这个陈忠,您了解多少?丁应平说,你很了解吗?欧阳佟说,我也不了解。丁应平笑了,你不了解,那你想说什么?欧阳佟说,我虽然不了解陈忠,但我了解《雍州都市报》这两年发行量大增是怎么回事。这件事,与陈忠半点关系都没有,而是因为陈忠下面,有一个发行部副主任,此人是当兵出身,对发行队伍进行军事化训练,采取军队打仗拔山头插红旗的方式搞发行。

    为了搞好这次发行改革,丁应平抽时间特意去视察过都市报的发行队伍。那天,他走进会场时,全体成员突然起立,齐声高叫首长好。丁应平是军转干部出身,对于军队有深厚的感情。听到这一声首长好,便找回了当年在军队的感觉,所以对这支队伍的印象很深。他问欧阳佟,有这样一个人?怎么没人向我提起?欧阳佟说,中国的事情,您难道还不知道?枪打出头鸟,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人受到了排挤,不仅不能得到重用,而且,连位置都可能不保了。

    丁应平说,这个人叫什么?

    欧阳佟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说,叫杨大元。

    丁部长离开的时候,特意说了一句,你说的那个人叫杨大元,是吧?好,我记住了。

    有了这句话,欧阳佟放心了。只要丁部长打了电话,江南日报还敢不照办?就算不提拔他当副总经理,有丁部长打过招呼,在新组建的发行公司担任相当一级的重要职务,应该是没有半点问题的。当晚,欧阳佟便给杨大元打电话,将这件事绘声绘色地对他说了一遍。杨大元也没有多余的话,只说,等你回来,我请你喝酒。

    岂知第二天陪书记调研的间隙,丁部长找了个机会问欧阳佟,欧阳佟,对那个杨大元,你了解多少?欧阳佟猛地愣了一下。以前,他一直叫自己小佟子,现在怎么叫自己的名字?难道有什么特别?事起突然,他顾不得多想,说,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丁部长哦了一声,随后再没有说话。欧阳佟想多说几句,见丁部长并没有说的意思,便打住了。

    当天稍晚些时候,董绍先给他打电话,问他,你跟老板说了什么?欧阳佟说,没说什么呀。董绍先说,你他妈王八蛋,再说没说什么?欧阳佟说,不就是和他提了一下电视台要增补副台长的事吗?董绍先说,不是这个,还有。欧阳佟说,另外,我提了提日报集团搞发行改革的事。董绍先说,你是猪呀,日报集团搞发行改革,与你这头猪有什么关系?欧阳佟说,这不是话赶话,随口说出来的嘛。董绍先说,你是不是还提到了那个杨大元?说他是什么人才?董绍先是认识杨大元的,有几次,欧阳佟请董绍先喝酒,担心自己的酒量不能让董绍先尽兴,就叫上了杨大元。第一次第二次还没什么,见第三次,董绍先就对欧阳佟说,以后请我吃饭,不要再叫这个人来。还有,你最好也离这个人远一点。董绍先显然还记得那句话,所以说,我不是早就对你说过,离这个人远点吗?你这头猪。你是近视还是色盲?你会不会看人?什么猪朋狗友都交,你迟早会栽在这些猪朋狗友手里。

    董绍先的这个电话打得莫名其妙,挂得也同样莫名其妙。过了半天,欧阳佟还没回过神来。昨天晚上,他和丁部长聊得很好嘛,怎么突然就出了这样的麻烦?联想到上午丁部长那一声哦之后没有说出的话,欧阳佟似乎觉得,这件事麻烦大了。可到底是怎样的麻烦,他一时难以评估。从两人的态度可以看出,杨大元的事悬了。

    后来几天,欧阳佟一直想找机会和董绍先谈一谈。可是非常不巧,丁部长要去北京开会,不得不离开了调研组,董绍先自然也跟着走了。

    回到雍州,欧阳佟立即给董绍先打电话,约他出来吃饭。董绍先在电话里说,跟你这头猪有什么好吃的?要吃也是吃猪食,我还不如回去吃我那黄脸婆做的饭,就算她做得再差,至少也不是猪食。欧阳佟说,不就是吃个饭吗?有必要说得这么难听吗?董绍先说,难听?难听怎么了?我看,还有你难受的。算了,我还有事,以后再聊吧。说完之后,挂了电话。

    杨大元显然非常急,一遍又一遍打电话,问丁部长到底和日报领导打了招呼没有,问欧阳佟什么时候回来。欧阳佟知道这件事很可能搞不成,又觉得见了面没法解释,只好搪塞,说省委书记已经返回了,但他可能还需要留几天,必须将稿子弄好后再回来。省委书记返回省城,电视将会报道,欧阳佟在这件事上,不可能说假话。至于做电视报道的事,他手下有专门的团队,那些人做好方案,他通过就行了,最多在文案上把一把关,不再需要他亲自操刀写文稿了。所以,他说留下来写稿一事,不可能拖太久。只要回到雍州,就难保不见杨大元,就算他躲着不见,杨大元也可能找到他家里去,那时,话就不好说了。此时,他最希望的是有件什么事,能让他暂时避开。

    事情还真是巧了,杨大元的电话刚挂断,手机又一次响起来,他看了一眼号码,是王禺丹。

    王禺丹告诉他,所有一切都准备好了,厨师已经找到,随时可以去上海。世贸大厦的总统套房,也已经安排好了,预订一个月,从明天起,便可以入住。欧阳佟说,那好,我明天就去上海。

    王禺丹有点吃惊,说,这么急?你不是随赵书记下乡刚刚才回来吗?要不要休息一两天?欧阳佟也吃惊,说,怎么啦?你还搞?王禺丹说,你无聊不无聊?我才不关心你这些,是邱萍告诉我的。欧阳佟意识到确实是自己错怪她了,邱萍是接待处长,对于省委书记的公开活动,肯定是知情的。欧阳佟说,开句玩笑,你还当真呀。

    王禺丹办事,果然是大手笔,不仅替欧阳佟买好了机票,还派了一个小组前往上海,随时听从欧阳佟调遣。不过,欧阳佟并不买她的账,说,你这些人,我一个都不要。我做事喜欢独往独来,不喜欢身边多一双眼睛。王禺丹说,你放心,我之所以派一个小组过去,是考虑到你或许临时需要帮助。他们住在离你最近的地方,除非你需要,他们绝对不会对你有丝毫影响。欧阳佟开玩笑说,你的这些人,能起什么作用?就算我临时需要什么帮助,他们还是要请示你。不如这样,你让他们回去,你陪我去得了。王禺丹说,美的你。

    果然,王禺丹的人将欧阳佟送到世贸大厦之后,便离开了。欧阳佟看了一下房子,分别有好几组套房,完全可以住进几十人,大得超乎他的想象。说实在话,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大的房子。最关键之处在于,假若不能成功,他将怎么向王禺丹说明?这件事越玩越大了,玩到了他想退已经无路的程度。

    既然无路可退,只好硬着头皮往前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