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五七突然蒸发了

    王步文在天华大厦扑了空,罗五七踪影不见。他带着范斌和陈兵,马不停蹄地又奔向观音岛。因为罗五七大部分时间都在观音阁,他还抱有一丝希望。可结果仍是一无所获。罗五七像突然蒸发了,从冯晓洁到员工,没人能提供出罗五七的下落和有关他的任何线索。王步文又找到杨雪,杨雪也说,有几天没见到罗五七了。王步文无奈之下,决定去见廖凯,身为天华老总,应该知道副手的去向。

    杨雪带着王步文他们上了观音阁七楼。

    廖凯正伫立在一个巨大的沙盘前,凝眉沉思。因为他背对着门,所以对杨雪和王步文他们进来没有丝毫察觉。

    “凯哥!”杨雪喊了一声,“王处长他们来了!”

    廖凯似乎还沉浸在沙盘里,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缓缓转过脸来。

    “你好,廖总!”王步文上前一步说,“对不起,打扰你了!”

    廖凯作出猛然反应过来的样子,热情洋溢地大声说:“是步文啊!欢迎欢迎!”边说边紧紧握住王步文的手。

    王步文走到沙盘前,望着一个个别墅群模型问:“这就是你开发浅水湾的大手笔吧?”

    廖凯抚掌笑道:“谈不上大手笔,只是尝试尝试。步文,请你提提意见,不吝赐教!”

    “你这是难为我了。”王步文摇着头,环顾四周。“我是个门外汉,对建筑行业一窍不通。”

    “步文老弟谦虚了。”廖凯向沙发处扬扬下巴说,“请坐,请坐!”然后对范斌和陈兵挥挥手。“你们也请随便坐,到这儿不必客气!”

    王步文和范斌、陈兵在沙发上坐下。杨雪从冰柜里拿出几瓶矿泉水,分别放在他们面前。

    廖凯递给王步文一支烟问:“你们有什么事吧?需不需要我帮助?”说着,把打火机扔给王步文。

    王步文点上烟,开门见山地说:“我们是来找罗五七的!”

    “怎么?他不在公司?”廖凯故作不知地反问王步文。

    “是的,我们去过天华大厦了,他不在公司。”王步文注视着廖凯说,“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他在哪儿我还真不清楚。这段时间我一直泡在浅水湾工地,很少去公司。五七是管公司外联业务的,整天东跑西颠,你可以给他打电话嘛!”廖凯迎着王步文的目光,表情自然而又平静。

    王步文说:“电话打了,可他的手机一直关着,所以我们才不得不来麻烦你。”

    廖凯往王步文面前倾倾身子。“看样子事情很急,不然你们不会找到这儿来。”他用探询的口气问王步文,“是不是五七犯了什么事?”

    王步文点点头,把罗五七胁迫并企图强xx李红的事和有重大走私嫌疑的情况简要向廖凯作了介绍,希望他能以法律为重,给警方以支持。

    廖凯显得十分震惊,抽动着嘴角喃喃自语:“这个罗五七,到底还是出事了!丢人,丢天华的人啊!”

    “怎么?你了解罗五七的行径?”王步文睁大双眼盯着廖凯问。

    “这还用说吗?你对他也应该是了解的!”廖凯痛苦地说,“他是狗改不了吃屎呀!我一再告诫他,现在是天华的副总了,要谨言慎行,维护天华的形象,别再贪图不义之财。没想到他嘴上答应了,背着我还是我行我素,干些伤天害理的勾当。”廖凯越说越气愤,不由得提高了嗓门,“你们该抓就抓!该判就判!该枪毙就枪毙!我没有这种冥顽不化净走歪门邪道为法不容为人不齿的兄弟!”

    杨雪冷眼看着廖凯的表演,心里不由得阵阵作呕,再也坐不下去了,起身走出门外。

    王步文对廖凯的态度表示了赞赏,接着又问:“你看罗五七是不是听到了风声,畏罪潜逃了?”

    “有这个可能。”廖凯沉吟着说,“由于业务上的关系,他和外界联系比较多。据我所知,他和社会上黑道人物都称兄道弟的,那个尹大力就是这种人。如果不是躲藏起来的话,他应该给我打个招呼,你说是不是?”

    这时,杨冰按照廖凯事先安排好的时间从门外走进。她和王步文寒暄了几句,焦急地对廖凯说:“浅水湾那边在催咱们过去呢!你看……”

    廖凯摆出无奈的姿势,耸耸肩对王步文说:“真不好意思,今天要定工程方案……”

    王步文马上站起身来,歉意地说:“不好意思的应该是我们。那我们就不再打扰了。如果你有罗五七的消息,还希望能及时通报我们一声。”

    “行,没问题。”廖凯握住王步文的手说,“我也希望能早点抓住罗五七,为我们天华洗刷污点,清理门户!”

    王步文和范斌、陈兵快步走出房门。廖凯笑容满面地挥手致意。

    杨雪在观音阁下面的草坪上漫步。她内心十分空虚,似乎灵魂已游离出体外。她觉得就这么在肮脏的泥淖里苟延残喘,还不如早点去见上帝,向他忏悔。这时,她发现王步文他们走出了观音阁大厅,忙迎上前去,问他自己是不是可以回处里了,因为罗五七的事已经了结,再继续呆在这儿已没有必要。

    王步文正想和杨雪认真地谈谈,于是让范斌和陈兵先行一步,在轮渡码头等着他。

    杨雪根本就没有和王步文交谈的心情。俗话说得好,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她对王步文的怨恨已很难化解。但她知道楼上有人在窥视着,冯晓洁的身影已不止一次在她眼前闪现了,所以只得勉强地跟随着王步文走出院门,走向他们初识的那片海滩。

    遭受那帮狗杂种的摧残折磨

    海浪在脚下飞溅,海鸟在他们头上盘旋,悠悠吹来的海风令人心旷神怡。

    王步文轻声问杨雪:“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杨雪的心里荡起一片涟漪。但她马上就抑制住了,冷冷地说:“王处长,我不想谈这个话题。咱们谈话的内容最好还是限定在工作范围内为妥。”

    王步文有些尴尬地干咳两声说:“好好,咱们谈工作。你现在还不能离开观音阁。”

    “为什么?”杨雪瞥王步文一眼,皱了皱眉问。

    “因为罗五七还没有抓住。他一天不归案,这事就不能算了结。”王步文放慢脚步,语调平缓地说,“你留在观音阁,对寻查罗五七的下落有帮助。”

    “罗五七已经潜逃,不可能再回观音阁,我呆在那儿起不到任何作用。”杨雪不以为然地望着远处说。

    “罗五七当然不会贸然去观音阁,但他最好的兄弟在那儿,你说是不是?”王步文提示说。

    杨雪似乎明白了王步文的意图,警觉地问:“你是什么意思?”

    王步文耐心地解释:“黄河是罗五七关系最铁的兄弟,也许会知道他的去向。”

    杨雪心中一凛,白了王步文一眼,明知故问:“他们是兄弟,跟我有什么关系?”

    王步文对杨雪的反应有些惊讶,注视着她说:“记得你以前跟我讲过,黄河挺看重你的,在天华,只有他能和你谈得来,你完全可以利用这个条件,从他那儿……”

    杨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向胆边升,瞪着王步文大声质问:“你是让我出卖色相?亏你想得出来!”

    王步文愈加惊诧了,怔怔地看着杨雪喃喃着说:“你……你怎么会这样想?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借机接近他,旁敲侧击,从他的言谈里摸出一些罗五七的蛛丝马迹,谁让你……”他憋得直喘粗气,说不下去了。

    杨雪其实完全是借题发挥,宣泄一下心中的怨气。她垂下头来,用脚踢着沙砾,不再说话。

    王步文平息下激动的情绪之后,没再跟杨雪计较。他很清楚,自从杨雪感情受挫后,一直对他耿耿于怀,话中不自觉地带出刺来。所以他只能抱着理解的态度去对待,随着时日的流逝,他相信会慢慢化解的。

    杨雪发泄一通之后,心里舒缓了许多。内疚和愧悔不由得又油然而生。她恨自己是胜过恼恨王步文的,所以主动说:“好吧,我服从安排,争取从黄河那儿探听些罗五七的消息。”

    “谢谢你对我工作的支持,可有些情况我必须告诉你。”王步文从杨雪刚才的责怪里受到提示,他不能不告诫她,“黄河不仅仅是罗五七的朋友,很有可能他们还是同伙,所以你还真要注意方式方法,以免受到伤害。”

    杨雪没想到王步文把黄河的情况也查出来了,睁大眼睛问:“你说什么?这不可能吧!”

    “绝对有可能!”王步文用不容置疑地口气说,“既然我这么说,就有一定的根据,请你相信我!”

    “这么说,你是有确凿的证据了,那为什么还不把他抓起来?”杨雪试探着问。

    王步文摇摇头说:“证据目前倒还没有,是有知情人指认了他,抓住罗五七就会真相大白的!”

    “如此说来,现在只是怀疑。”杨雪突然提高声音说,“如果是这样,我无法执行这个任务。”

    “啊?你说什么?”这次轮到王步文摸不着头脑了,他盯着杨雪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已经向我求婚了!”杨雪一字一顿地说,“也许不久的将来,我们就会成为相濡以沫的夫妻!”

    王步文的眼睛越睁越大,眼球几乎要滚出眼眶,呆呆地注视着杨雪。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杨雪耸耸肩膀说,“难道我们不能相爱?”

    王步文终于回过神来,急不可耐地一把抓住杨雪的胳膊,恳切地说:“杨雪,你这么做太草率也太危险了,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在没有弄清对方的真实身份前,千万不能拿未来当儿戏!”

    “我觉得挺合适,没看出有什么不妥之处!”杨雪扬了扬眉说,“只要我们俩互相爱着就足够了,其他都不重要!”

    王步文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对着杨雪吼道:“你别忘了,你是个警察!”

    杨雪没有退缩,挺了挺胸说:“可他也不是罪犯!至少现在还不是!即便他是个罪犯也应该有爱的权利!”说着,轻轻挣脱王步文的拉扯。

    王步文感到了巨大的悲哀和深深的无奈,苦笑笑说:“既然你都说出这种话了,我还能劝你什么呢?警察和罪犯相爱其实也不是什么新鲜事。看来我是多此一举了,你执行这个任务的确不合适,我同意你的请求。”

    “那我就谢谢领导的理解了,也代表黄河谢谢你!”杨雪微笑着,语调很轻松也很柔和,但接着说出的话却比刀子还锐利,“如果我让你去侦查蒋小庆,你会怎么想?这是人之常情吗?”

    王步文双眉紧锁,声音发沉:“杨雪,如果你说的是真心话,那你就不该从事警察这个职业。我可以用我的人格起誓。如果蒋小庆违法犯罪,我不会放过她。”他把目光投向茫茫大海。“可小庆已经失踪了,也许她已经被罪犯沉进了这大海里……”

    杨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诧地问:“你说什么?蒋小庆失踪了?”

    王步文收回目光,点点头说:“是的。很有可能她是被罗五七绑架挟持了。如果没死,肯定也正在遭受着那帮狗杂种的摧残折磨,可我却无能为力。”

    我一生中犯下的最大错误

    杨雪如遭电击。她很清楚,如果蒋小庆真的遭遇不幸,那也是廖凯一手策划的,而她的姐姐杨冰和那个向她求婚的黄河也都是帮凶无疑。她双膝一软,不由自主地一屁股坐在了沙滩上,手深深插进沙砾里,喃喃自语:“可怕!这太可怕了……”

    王步文也随着在杨雪身旁坐下说:“也许你还不知道,刘红梅根本就没回老家江西。”

    杨雪猛地转过脸来,看着王步文颤声问:“你去江西调查过了?”

    “是的。我已通过总局向江西警方发了协查通报。据那边的消息反馈,刘红梅的母亲身体很好,刘红梅也根本没有回家。”王步文面无表情地说,“很显然,刘红梅是出事了,而且就出在观音阁里!”

    杨雪的嘴角剧烈地抽搐着。毫无疑问,冯晓洁和廖凯没说实话,而她最信任的姐姐也欺骗了她。曾几何时,廖凯和姐姐还装模作样地向她保证不会伤害刘红梅。可从她嘴里套出实话之后,还是残忍地对刘红梅下了毒手。此时此刻,她不由得悔恨交加,悔的是自己不该轻信廖凯的承诺和姐姐的眼泪,把一个孤苦无助的弱女子送上了绝路;恨的是廖凯、罗五七、姐姐、黄河等太丧心病狂,为了满足私欲,竟不惜草菅人命。她想着想着,不由得从牙缝里迸出:“卑鄙!无耻!真是禽兽不如!”

    王步文从杨雪的表情和言语里看到了希望,恳切地劝道:“杨雪,咱们身处风口浪尖,这场斗争显而易见是复杂尖锐的,对你对我都是个严峻的考验。你一定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千万不可感情用事,迷失了方向。命运是掌握在你自己手里的,希望你能作出理智而又慎重的选择。”

    杨雪缓缓垂下了头,没有说话。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已经丧失了选择的权利。准确地说,她无法作出选择。一边是法律,一边是亲情,她只能无奈地在两者之间徘徊。

    太阳西斜,傍晚时分的海天之间渐渐变得澄净明朗起来,大块大块的或白或灰的云朵向天边飘去,聚拢在遥远的海平线上,在黄中透红的夕阳辉映下,慢慢变成了黛紫色的青岚。一丛礁石露出了海面,在不远处披着湿漉漉的水珠孤傲地挺立,像一位刚刚出浴肌肉硬硕的壮汉。王步文看着眼熟,想了想说:“哎,杨雪你看,咱们好像就是在这儿相识的吧?”

    杨雪忙抬起头,看着礁石丛,不禁想起她困在那上边,王步文游过去救她的场面。

    王步文试图改变一下杨雪的情绪,调侃着说:“咱们还是有缘分的,你说是不是?”

    杨雪心中一颤,一股苦涩涌了上来。如果不是在这儿和王步文相识,她也许就不会积极地向廖凯要求去海关。即使去了海关,她也不会主动向严展飞提出去缉私处的申请。而假如这些都不存在,他也就不会落到这步田地,变成今天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想到这些,她凝视着礁石丛的目光渐渐变得迷茫起来,口中幽幽地说:“我不该认识你,这是我一生中犯下的最大错误!”

    王步文无言以对,惟有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