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变坏就有钱

    王步文双肩一耸,手不由自主地抓紧了沙发扶手,问:“你是怎么知道他很风流的?”

    “有一次尹大力和他通电话,从头到尾都是谈女人。我很生气,就骂尹大力。尹大力说他就有这个毛病,是玩女人的老手。”李红解释说。

    王步文立刻想到了罗五七,脑袋顿时如炸了般一阵剧痛。他希望这只是自己的无端猜疑,现在社会上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就有钱。无所事事,花天酒地,泡在女人堆里的暴发户多的是,怎么可能偏偏就是罗五七呢?他揉了揉太阳穴,很认真地问:“如果你现在见到朱辉,能认出他吗?”

    “能!绝对没问题!”李红不假思索地回答。

    王步文见李红信心十足地表了态,心里踏实了许多。抽个时间,在合适的场合让李红见见罗五七,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他暂且撇开这个话题,按来前拟定好的询问计划,转向另外一个问题:“李红,还有一件事希望你能如实相告,这对我们破案相当重要!”他往前倾着身子,望着李红的目光里透着期待。“尹大力在来向你告别时,有没有随身携带什么物件,比如皮包之类的东西?不瞒你说,我们从尹大力的住处和那辆奔驰车上没有搜出他的身份证件和机票之类的票据。从我们掌握的情况看,他是准备逃向国外的,不会不办理护照。如果我们找到这些东西,就能从中发现重要的线索。所以,请你仔细回忆一下。”

    李红凝神回想着说:“尹大力来时是带着一个喜来登牌的小皮包,他挟持着我和儿子下楼时,好像就不见了。”

    “他在屋里时,除在这儿外,有没有去其他房间?”王步文环顾客厅问李红。

    李红边回忆边说:“他曾去卧室抱我儿子。另外,还去过卫生间。”她扬起脸,语速加快,“对,他从卫生间出来,那个小皮包就不见了!”

    王步文忽地起身,走向卫生间。

    赵明跟在王步文身后,揿亮卫生间的灯。

    卫生间并不大,只有浴盆、抽水马桶和供洗漱用的面池。王步文看着光溜溜的浴盆、面池,目光最后落在抽水马桶上面的水箱上。他几步跨过去,掀开水箱瓷盖,伸手一捞,把那只喜来登皮包拎了出来。

    李红在门外看得目瞪口呆。赵明眼里露出钦佩的神情。

    王步文走出卫生间,来到客厅,打开包,把里面的东西倾倒在茶几上。只见除了一些零碎的人民币外,还有厚厚一叠美元。王步文又拉开包的夹层,从里面抽出身份证、护照、机票和一张信用卡。

    赵明和李红都睁大双眼注视着。李红脸上的表情似乎更复杂一些,幽幽地叹了口气。

    王步文细细检查了一遍,把东西又装回包里,然后递给赵明,吩咐说:“把这带回去,会大有用处的。我们还要作进一步的分析。”说罢脸转向李红,由衷地向她表示了谢意,并希望她能在合适的时候,帮助辨认一下朱辉。

    李红很爽快地答应了。

    王步文和赵明告辞走出李红的家,便急急忙忙往处里赶。王步文要尽快安排有关事宜。他此时并没有因为取得重大收获而有丝毫的兴奋和轻松,反而有些郁闷,心里沉甸甸的。种种迹象表明,天华集团似乎和案子有某种联系,即便廖凯没有问题,至少罗五七是重要嫌疑人。随着侦查工作的深入,案件必将渐渐明朗,任何无法预知的事情都可能出现。他从内心里希望天华集团与案子没有任何瓜葛和牵连,廖凯是清白的,罗五七是无辜的。他不敢想象假设天华或是廖凯、罗五七跟案件有染,那样的话,对港城、对他本人都将是难以承受难以化解的灾难。天华是港城市的龙头企业,第一创税大户,有近万名员工,是港城经济发展和社会稳定的风向标。而廖凯和罗五七等跟他乃至严展飞都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这些因素他不能不慎重对待,所以他想尽快查清楚,弄出个结果来。

    回到办公室后,王步文让赵明将尹大力的护照、机票、信用卡等拍照存档,安排范斌和刘京生去查尹大力办理护照的渠道和信用卡开户的情况,刚刚忙完,杨雪就急匆匆地冲了进来。王步文见杨雪满脸汗水,气喘吁吁的样子,有些惊讶地问她出了什么事。

    “那个人找到了!终于让我找到了!”杨雪没头没脑,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声嚷嚷着。

    “你找到谁了?”王步文有些莫名其妙,指指办公桌前的椅子说,“别着急,坐下喘口气,慢慢说。”

    杨雪往椅子上一坐,一只手捂着起伏的胸口,另一只手掏出纸巾擦脸上的汗水,急不可耐地说:“就是那个女孩,和蒋小庆会面的女孩!”

    王步文情不自禁地从办公桌后站起,双手摁着桌面,身子往杨雪面前倾着,大睁着双眼急切地问:“是谁?她是谁?”

    “她就是观音阁的领班刘红梅!”杨雪兴奋地答道。

    “刘红梅?”王步文以前去过观音阁,对刘红梅并不陌生。又是一个天华的人,这就不能再用巧合来解释了,他加重语气问:“你看清楚了没有?不会是看错人了吧?”

    “不会!绝对不会!”杨雪很有把握地甩了甩长发说,“当时跟踪她,我就面熟,只是一时没想起来,这次我在饭桌上看得非常清楚,肯定就是刘红梅!”

    王步文的表情凝重起来。他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陷入沉思之中。如果和蒋小庆见面的是刘红梅,也是在情理之中,因为李燕原来就是观音阁的领班。李燕回到港城后,第一个联系并且见面的人就是刘红梅,说明她们的关系非同寻常。李燕回港城的目的很明确,一是帮助蒋小林查出杀父凶手,另一个就是寻找把她卖到国外的男朋友报仇。李燕如此急切地不顾蒋小林的告诫就和刘红梅见面,会不会是想从她那儿了解男朋友的情况?依此推测,李燕的男朋友便极有可能就是天华或是观音阁的人,而罗五七又无可避免地成了首当其冲的怀疑对象。因为罗五七曾不止一次地在喝醉酒后向他吹嘘,观音阁的领班全是他的小妾。从尹大力到李红,再到李燕、刘红梅,所有的疑点都集中到了罗五七身上。王步文的眉头越皱越深,不由得违反自己不在女士面前抽烟的禁例,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来,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杨雪的发现促使他下定了最后的决心,决定对罗五七和天华上层展开全面调查。可他心里非常清楚,展开这样的行动必须经过严展飞同意。所以,他决定再去找严展飞深谈一次,把事实和现状全都摆出来,严展飞也就没有了反对的理由,说不定能幡然省悟,全力支持侦办此案。

    无端地对办案人施压打击

    杨雪见王步文默然无语,低头皱眉沉思,便不去打扰,静静地坐在办公桌前等待着。直到王步文抬起头,她才轻声地问:“你看下面怎么办?”

    王步文弹弹烟灰,这才想起杨雪坐在面前,忙摁灭烟,说了声“对不起”,然后说:“你发现刘红梅的事没告诉别人吧?”

    杨雪摸摸额头说:“没有。我从观音阁出来,就直接奔这儿了。”

    “那就好。”王步文从杨雪的眼里看出她对自己的充分信任和几乎是虔诚般的爱戴,不由得大为感动,他声音温厚地说,“杨雪,你现在已经是个合格的侦查员了,这次查到刘红梅,又立了大功。希望你能再接再厉,把这种精神保持下去。”

    杨雪微微点头,眼里充满期待,希望王步文能在这些官话之后再讲几句贴心的话,可王步文却停住了,这让她有些沮丧,不禁嘟了嘟嘴。

    “好吧,先就这样,我去找严头谈谈。”王步文站起身说,“如果你晚上没有约会,我请你去吃灌笼包子!”

    杨雪这才笑逐颜开,激动得跳了起来。

    王步文有些忐忑不安地走进副关长室。他无法确定严展飞听过他的汇报后,能否转变看法,改变态度。尤其是对天华管理层的有关人员进行调查,就更是非常敏感的问题了。严展飞和廖凯的关系,众所周知,冯晓洁又是他的红颜知己,他能撕破脸皮,旗帜鲜明地支持侦查工作吗?王步文不能不为此感到深深的担忧。

    严展飞正在批阅公文,见王步文来了,抬起头问:“有事?”

    王步文点点头。

    严展飞示意王步文坐下,提醒说:“有什么事直截了当,我可没有工夫陪你闲磨牙!”

    王步文有些不太自然地在办公桌前坐下,心里感到从未有过的紧张。这种感觉让他挺沮丧,也挺悲哀。他和严展飞搭伙计已经将近十五年了。风风雨雨,同甘共苦,从来没有产生过龌龊或是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他们也曾争吵过,也曾有过思想交锋,但从没有过误会,更没有顾忌和怨恨。即使出了蒋庆林事件,他被调到培训中心,他们之间的关系依然是亲密无间牢不可破的,就是称不上心心相印,至少也算得上是默契和灵犀相通的。可现在,他明显感到他们之间已有了距离,似乎有一条无形的鸿沟或是高高竖起的屏障横亘在他们面前。以前来到他的办公室,感觉不到丝毫的约束,总是在调侃的欢声笑语中开始畅快的交谈。但如今,他不得不强迫着自己正襟危坐,像陌生的上下级一样公事公办。这令他痛苦,却又无可奈何。

    严展飞没像往常那样递烟给王步文。他冷眼扫了王步文一眼,见王步文不开口,催促说:“你看你,又磨蹭开了,有事就快说嘛!”

    王步文抬起头看着严展飞,斟词酌句地说:“严头,那个案子我又查到了一些线索,想向你汇报一下,请你……”

    严展飞颇不耐烦地打断王步文的话说:“如果是那个案子,你就不必啰嗦了,我不想听!”他已从杨雪口里得知王步文从石林那儿查出了李燕的身份,所以能猜出王步文要跟他说什么。在此关口,他必须断绝王步文继续追查下去的念头,以免引发更大的麻烦。

    王步文一开始就遭到当头棒喝,喉头艰涩地上下滚动了几下,试图解释:“可是……”

    “可是什么?”严展飞不给王步文解释的机会,挥了挥手说,“我上次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那个案子结束了。你为什么非要一条道走到黑,又擅作主张去调查?你眼里还有没有领导?有没有我这个局长?”

    王步文被严展飞不留丝毫余地的训斥顶到了墙角,心里不由得冒起了一股无名火。对严展飞这种以权压人的举动非常反感。他本想据理力争,反驳严展飞,但想到如此一来只能加剧严展飞的对立情绪,对侦查办案有害无利。如果弄僵了,不仅于事无补,而且真的就没有任何回旋余地了。所以他竭力克制自己冲动的情绪,尽量用平静的语调说:“严副关长,你是我的老领导,我从没有冒犯你的想法。军人以执行命令为天职,我现在是一名缉私警察,就应该再加一条国家利益和法律。这话你听了也许很不入耳,但我们谁都无法回避这个严肃而又神圣的命题。我是第一次在你面前讲这种冠冕堂皇的话,连我自己都觉得挺肉麻的。可我又不得不讲,希望你能理解。我真的不想再一次成为目无领导的违纪者。”

    严展飞还是第一次听王步文正儿八经地喊他副关长,不由得暗暗心惊,这个称呼已经明白无误地向他发出信号,他们之间的信任和坦诚以及血肉相连心心相印的友谊面临瓦解,他们在十几年血与火里凝成的兄弟之情手足之义即将完结,他们生死相依,互帮互助,抵挡风雨共同对敌的坚固城堡就要坍塌。而王步文后面的话更让他寒彻心扉。他能听出非同寻常的潜台词。那就是你严展飞身为副关长,不能置国家利益和神圣的法律于不顾,把一桩很明显的大案轻易了结,还搬出所谓的纪律,用手中的权力无端地对办案人施压甚至打击。他脸颊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着,双肘支撑在桌面上,十指交叉托住下巴,用玩味的目光打量着王步文,冷冷地质问:“王步文,你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以权压人,把国家利益和法律置之度外对吗?”

    “没有。我没有这个意思。”王步文很坦然地迎着严展飞的目光说,“我只是希望你能慎重对待这个案子,如果就这么草率地了结,蒋庆林师傅和那些死去的无辜者在九泉之下将无法瞑目,老百姓会骂我们海关缉私警不尽职尽责。”

    罗五七是重大嫌疑对象

    严展飞收起双臂,往椅背上一仰,满脸冷笑,斜吊起眼角,似看非看地瞟着王步文,不无揶揄地拖长音调说:“看来我这个副关长水平太低,应该让位了!”弦外之音很明白,你王步文应该来当这个副关长。

    王步文顿时惶恐起来。他不怕严展飞训斥,也不怕严展飞冷嘲热讽,最怕的就是严展飞怀疑他觊觎副关长的宝座,这是对他人格的莫大污辱。毋庸讳言,他以前的确曾渴望拥有更大的权力,以实现自己的抱负。但自从出了蒋庆林的事后,他就对没有法律监督和法律保障的权力失去了兴趣。正因为如此,他才投身到学术研究上去,希望能用笔为国家的民主和法制建设鼓与呼。

    严展飞见捅到了王步文的软肋,便继续痛下狠手,挑明了说:“我看你来当副关长一定称职!”

    “别别,你不能对我这样!”王步文苦着脸,结结巴巴地说,“咱们谈的是案子,你……你怎么往这上面扯?”

    “你那话不是明摆着吗?怎么是我往上面扯?”严展飞抱着双臂,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好好,怪我说话太直,不讲究方式,没注意修饰行了吧?”王步文不敢再和严展飞对抗下去,只好举手投降。

    严展飞从抽屉里摸出一包中华烟,扔给王步文,面孔依然严肃地说:“如果你认为我这个副关长还算合格的话,那就执行我的决定吧!”

    王步文没像从前那样拿到中华烟就急不可耐地撕开抽上一支。他将烟盒在手里颠来倒去地摆弄着,寻思该换个怎样的角度说服严展飞。

    严展飞开始下逐客令:“那就这样吧,我马上要去市政府参加个联席会!”

    王步文终于想出一个办法。他边站起身说:“严头,丑话说在前面,是你不让我汇报这个案子侦查情况的,如果再出人命案,责任可不在我啊!”

    “人命案?出什么人命案?”严展飞一惊,瞪着王步文说,“你少危言耸听!”

    “少则两天,多则三天,就有人可能因为此案被害!”王步文很有把握地说。

    严展飞不由得紧张起来。他心里还真是没有底,那个胆大妄为的罗五七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而从王步文的口气里听得出,在查明李燕身份之外,王步文似乎还掌握了另外一些不为人知的内情。他想,应该听一听王步文究竟还查出些什么,决定权毕竟是在自己手里掌握着。于是他对王步文招招手说:“那你就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步文见严展飞终于入了套,便以守为攻:“严头,先申明了,我可以原原本本把发生的事告诉你,但你在线索清楚、情况紧急的情况下,应该撤回原来的决定!”

    “你穷啰嗦什么?”严展飞又不耐烦起来。“我是主管缉私工作的副关长,又不是犯罪分子的保护伞,当然知道该怎么办,你快讲!”

    “我们不仅查明了李燕两年前是天华休闲中心,也就是观音阁的领班,而且把她的女友也查了出来。”王步文坐回办公桌前的椅子上,摊开笔记本,开有条不紊地叙述,“这个女孩就是接李燕的班,现任观音阁领班的刘红梅。李燕回港城的一个重要目的就是找她以前的男朋友寻仇,而她到港城后,就急不可耐地约见了刘红梅,这说明刘红梅很有可能不仅熟悉而且十分了解她的男朋友。这个人应该离观音阁不远,据我推测,极有可能是天华的人。”

    严展飞心中一震,忍不住脱口说:“你说李燕的男朋友是天华的人似乎有些牵强了吧?从你的汇报中我看不出过硬的依据!”

    “你听我慢慢说。”王步文不急不躁地说,“后面我会给你充分依据的。”

    严展飞终于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开始神情专注地倾听。

    王步文对严展飞在不知不觉中的转变暗暗高兴,赶忙接着说:“我从李红那儿了解到,尹大力在出逃前曾交给她八万元钱,说是公司发的奖金,这显然是在说谎。我们已经掌握尹大力就是杀害蒋庆林、‘青云号’五名船员和张军的凶手。毫无疑问,他参与或是执行了整个杀人灭口的计划,而指挥者就是那个化名朱辉的人。这八万元钱就有可能是朱辉给尹大力的封口费。”

    严展飞神情有些紧张,忙掏出香烟点上,匆匆抽了几口,压住心跳说:“这朱辉和天华又有什么关系?”

    “据李红反映,尹大力曾告诉她,朱辉现在也在天华任职,和他是同事。李红常听他们之间通电话。更重要的是,李红说她认识朱辉。”王步文也点上一支烟,不停地抽着。

    严展飞从嘴里拔出烟,急急地问:“这个朱辉究竟是谁?”

    “罗五七!”王步文一字一顿地说,“据我推测,李燕的男朋友和朱辉是同一个人,这个人就是罗五七!”

    严展飞心一沉,脑袋“嗡”的一声大了。“你说是罗五七?”他连忙作出惊愕状说,“这怎么可能?你的依据是什么?”

    王步文沉静地说:“据说罗五七和观音阁的女领班都有暧昧关系,他自然不会放过年轻貌美的李燕。而从李红描述的外貌特征行为举止和不良嗜好看,很像罗五七。更值得关注的就是罗五七和尹大力关系不正常,在尹大力逃出船厂时,是罗五七做了些小动作才让他蒙混过关的。这些都足以说明,罗五七是重大嫌疑对象。”

    严展飞颇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膀,慢条斯理地说:“说来说去,你还是没有一点像样的证据,全是凭着道听途说和主观推测作出的臆断。这些怎么能作为侦查办案的依据和理由呢?你还煞有介事、故弄玄虚地说要出人命案,莫名其妙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