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关长果然是出手不凡

    这时,房修夫和米琪走了进来。房修夫红光满面,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他歉疚地对严展飞点着头说“让你们久等,对不起”之类的客套话,在餐桌中央的位置心安理得地坐下。米琪也不再客气,挨着房修夫在次席就座。

    贵宾厅照例是由领班刘红梅服务。她推门走进,问廖凯是否可以起菜了。

    廖凯点点头,同时吩咐刘红梅可以通知杨冰和冯晓洁入席了。

    房修夫见严展飞一反常态,没有像往常那样调侃他,独自闷着头坐在桌旁抽烟,便用玩笑的口吻说:“晓洁不在,我们的严局长就丢了魂似的,爱情的力量的确神奇啊!”

    严展飞没有回答房修夫,只是淡淡地对房修夫笑了笑。

    房修夫觉得挺无趣,不由得看了看廖凯,目光里充满了疑惑和探究。“这个严展飞,今天是怎么了?像谁欠了他钱似的!”

    廖凯怕破坏了房修夫的兴致,忙打圆场说:“展飞刚刚破获了一个大案,这些天殚精竭虑,耗尽心血,是身心俱疲啊!”

    房修夫自然明白这是借口和托辞,便不无嘲讽地瞥了严展飞一眼说:“严关长果然是出手不凡,打出了海关的声威。击毙劫匪尹大力,救出人质母子,英雄事迹都上了港城报纸电视的头条了,可赞可贺啊!”

    严展飞似乎充耳不闻,没有任何反应,仍紧蹙着眉头陷入沉思之中。

    廖凯忍不住用肘捣了捣严展飞,他以为严展飞还沉浸在刚才谈话的语境里没有拔出来,在思索着王步文的问题。

    严展飞抬起头,有些茫然地“哦”了一声。

    廖凯笑着说:“展飞,你真是丢了魂不成,房市长在夸赞你们缉私处为民除害呢!”

    严展飞其实听得清清楚楚,只是不想搭理房修夫而已。他希望能用这种态度刺激一下房修夫,让他有一点市长的自重和尊严,因为他们毕竟有共同的利益,在紧要关头,还要靠他这个一市之长出马摆平呢。如果贪恋沉溺女色,那会对他们的事业构成损害的。可他从房修夫的言谈举止里看不出有丝毫的触动,只好作罢。想想他也觉得没有必要苛求房修夫,他和廖凯是同舟共济的伙伴,而房修夫只是可资利用的浆板而已。用女人拖住房修夫,这也许正是廖凯施出的撒手锏。想到这些,严展飞释然了,故作省悟的样子笑着对房修夫说:“房市长有美女相伴,向来是妙语连珠,只是用在我身上有些浪费了!”接着一语双关。“再者说,如果我不对尹大力采取果断措施,你房市长也不能安安稳稳坐在这儿享用美酒佳肴呀?”

    “那当然!那当然!”房修夫能听出严展飞话中的含义,情不自禁地对严展飞竖起拇指说,“你严展飞不愧是热血男儿,既有战场上的斗志,又有情场上的柔……”

    房修夫的话还没说完,杨冰和杨雪姐妹俩从门外走进。他有些诧异地问杨冰:“咦,晓洁呢?晓洁怎么没来?”

    杨冰在廖凯身旁坐下说:“晓洁身体有些不舒服,让我代她告个假。”

    “难怪老严心事重重,郁郁寡欢,真是心有灵犀啊!”房修夫感慨道。

    其实,冯晓洁没来参加宴会,完全是严展飞的旨意。接连发生的事件和变故使严展飞感到了担忧,他不想再让冯晓洁抛头露面,尤其是宴会这种公众场合。他已经和廖凯谈好,过一段时间,等浅水湾开发工程正式上马后,就让冯晓洁担任财务总监。

    杨雪见严展飞也在场,而且神情严肃,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便有些局促不安起来。自从她到缉私处后,和严展飞的这种上下级关系就使她规矩拘谨了许多,日久天长,便自然而然产生一种敬畏感。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用眼角悄悄溜了严展飞一眼,嗫嚅着说:“我在这儿有些不太合适,还是……”说着,欲转身往外走。

    房修夫见状,向杨雪招手说:“杨雪,你今天怎么了,不会也是身体不适吧?”

    杨雪连忙摇头,不自觉地看了看严展飞。

    房修夫顿时明白过来,对严展飞说:“老严,没有你的批准,我们的杨雪妹妹还不敢就座哩!”

    严展飞拍拍旁边的沙发椅,回敬了房修夫一句:“坐这儿吧。你能和市长一块吃饭,很是不容易呢!”

    杨雪这才悄悄在严展飞旁边的位子上坐下。

    严展飞故作很随意的样子问杨雪:“步文呢?他怎么没来?”

    杨雪不假思索地说:“他说有事,要去市局刑警大队见石林,可能是李燕的身份有着落了……”

    严展飞听了杨雪的话,脸不由得拉了下来,点上烟,用力抽着,眉头渐渐皱在了一块。

    杨雪见严展飞怫然不悦,这才忽然想起严展飞对案件的态度,赶紧噤声,低下头不敢再多言多语。

    廖凯虽然没听到杨雪在讲什么,只是隐约听到严展飞在问王步文的事,但他从严展飞的表情已看出了不妙,顿时没有了喝酒的心情。他简短地致了几句祝酒辞,便举起了酒杯,希望能早点结束。

    可房修夫的兴致依然很高,他一边频频举杯一边滔滔不绝地高谈阔论。从天文到地理,从经济到政治,从哲学到文学,然后是美国的9·11事件,伊拉克战争等等,显示着他的渊博学识和纵览世界风云的政治家胸怀。米琪和杨冰不时地恭维吹捧几句,更让他自命不凡,得意忘形。

    杨雪几杯酒下肚,胆子也大了起来。她敬了严展飞两杯酒后,便目光迷离地看着严展飞说:“严头,我想给你提点意见,不知你能否接受?”

    严展飞有些愕然地瞪着杨雪说:“意见?什么意见?”

    杨雪凑近严展飞,低声说:“我觉得你作出结案的决定是不妥的,我们应该深挖下去,争取有更大的收获。王处他绝不是无的放矢,捕风……”

    这个神秘的女人

    严展飞又皱起了眉头,不耐烦地打断杨雪的话说:“酒桌上不谈公事,回到局里再说吧!”说着,脸转向廖凯,使了个眼色。

    廖凯当然明白严展飞的意思,其实他也想尽快结束宴会,于是摁了摁餐台旁的传唤铃。

    刘红梅应声而进,问廖凯有什么吩咐。廖凯让刘红梅抓紧时间上主食。

    杨雪一见刘红梅,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仔细辨认着。

    刘红梅正要转身出去安排上饭,杨雪叫住了她,借故聊了些不咸不淡的诸如哪道菜要改进,什么汤更可口的话题,直到她确信无疑地看清刘红梅就是和蒋小庆见面的女孩之后,才放刘红梅出去。

    杨雪为自己无意之中终于找到刘红梅而惊喜不已。她跟踪蒋小庆数日,一无所获,见到王步文总有些惴惴不安,尤其是严展飞作出停办此案的指示后,她就更为没能做出成绩为王步文提供有力的线索而内疚惭愧。刘红梅毫无疑问就是那个神秘的女孩。她当时就觉得有些面熟,因为是在公共汽车上只能看到侧面,所以她才没有回忆起来。这次她看清楚了,肯定不会错,刘红梅脖子上的纱巾也足可以证明,当时刘红梅就是用这条纱巾遮住面部的。她想,暂时还不能把这事告诉严展飞,因为他对案子的继续侦查是持反对态度的,应该先跟王步文通气。这也符合逐级报告的规章纪律,她曾是个军人,很明白这一点。

    杨雪焦急地等待着宴会的结束,恨不得立刻就飞到王步文的面前。

    宴会结束后,严展飞向廖凯透露了王步文有可能掌握李燕身份的讯息,要求廖凯采取必要的有效措施,对观音阁和公司内部熟悉李燕的人进行防范,无论如何不能再出类似尹大力那样的问题,这样才能使他名正言顺地阻止王步文下面的行动。

    廖凯原以为已经度过了危机,可以高枕无忧,放心地大展宏图了,没想到王步文仍然处心积虑地非要和他斗下去,非要决一雌雄不可。这让他大为恼怒,又增加了几分对王步文的仇视心理。他心中暗暗发誓,只要有合适的时机,绝不能再对王步文手软,要让王步文身败名裂,彻底摧毁他的精神和意志,把他送进万劫不得翻身的地狱里。仇视归仇视,发誓归发誓,廖凯清楚这些都是不能解决现实问题的,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要像严展飞说的那样,不给王步文把柄,采取行之有效的预防措施,当王步文成为瞎子聋子时,就可以任意宰割了。

    廖凯送走严展飞,便立刻召集黄河和罗五七,商讨对付王步文的应急方案。

    罗五七在尹大力的事情上出了岔子,没能尽到“消防队长”的职责,险些酿成大祸,幸亏严展飞及时补救才化危为安。因为他从来没失过手,所以心里一直不爽。尽管廖凯在事情结束后也没再指责怪罪他什么,但他的虚荣心还是受到了挫伤,总想找个机会表现表现,以将功补过,重树自己的高大形象。现在机会来了,他自然不会错过,于是首先提出看法,认为应该对公司内部尤其是观音阁进行一次清洗,把所有的危险分子全部扫除出去。

    黄河反对这种草木皆兵的做法,认为这么做不仅会造成人人自危的动荡局面,而且会把一些人逼到敌方阵营去,导致不堪收拾的后果。从目前的情况看,还没有发展到如此严重的地步,正确的方法应当是恩威并施,让他们认识到天华是坚不可摧的,是港城真正的主宰。就如俗话所说:顺者昌,逆者亡。

    廖凯对黄河的看法点头赞许。天华正是采取这种政策,才多少年来都没出过内奸,形成“天时、地利、人和”的良好环境。不能因为一个小小王步文的挑战,就造成恐慌和内乱。愈是在这种情况下,愈是要稳定军心,增强凝聚力,使每一个员工都认识到天华是他们的衣食父母,只有天华才能使他们过上小康生活。廖凯接着又征询黄河对李燕暴露身份和她的那个神秘女友有什么看法。

    黄河说,这个问题不容小觑,李燕是观音阁的人,假如她的神秘女友也在观音阁或是天华的员工,再加上一个尹大力,王步文势必会由此产生联想,对罗五七甚至廖凯有所怀疑。如此一来,就很有可能导致以前从未有过的正面交锋。可以肯定,王步文会使用一切手段对李燕的那个女友展开攻势,然后借此步步深入,达到他的目的。如果这个女人是天华的人,再掌握了一定的内情,那从某种程度上讲,她比尹大力带来的麻烦还要大。

    廖凯不禁有些悚然心惊,说李燕的女友有可能是天华的人,他让黄河和罗五七推测一下有可能是谁。

    黄河分析说,李燕在港城两年多的时间都是在观音阁度过的,由于罗五七的特殊关心和爱护,她基本上和外界没有接触。那个女友极有可能就是观音阁的人。

    罗五七马上接着黄河的话说,观音阁认识李燕的人除杨冰、冯晓洁外,就只剩下刘红梅一个人了,王步文说的人会不会就是她?李燕在观音阁时,就和刘红梅关系很好,常常联起手来骗他的钱。李燕回到港城是找他寻仇的,很有可能会和刘红梅联系,了解他的情况。

    廖凯脸上凝重起来。他很明白,如果这个神秘的女人真是刘红梅的话,将意味着什么。身为领班,她不仅了解天华的很多内幕,而且掌握他和房修夫、严展飞甚至李中秋等人的交往,有时他们在酒后谈论的一些敏感话题她也能听到。倘若让王步文引爆了这颗炸弹,那将是灭顶之灾。想到这些,他禁不住自语般感叹,女人真是双刃剑,降服对手的利器同时弄不好也会刺伤自己。既是天使,又是魔鬼啊!

    罗五七挺了挺胸,自告奋勇地提出由他去处理这件事。如果查清真是刘红梅,就让她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人间蒸发。

    黄河忙说,万万不可草率行事,现在对刘红梅采取极端手段为时已晚,她和李燕不同,已经被王步文注意,对她动手就等于不打自招。最稳妥的办法应该是先对刘红梅提出警告,让她知晓利害,然后密切观察其行为,根据其态度行事。

    廖凯同意黄河的分析和提出的做法,要罗五七尽快从侧面敲打敲打刘红梅,盯住她的行踪,最近一段时间,把她的活动范围限定在观音岛。千万不能疏忽大意,在刘红梅身上再出任何娄子。

    罗五七表示绝不会再出问题,对付女人他最在行,说罢,便匆匆去找刘红梅了。

    廖凯对罗五七无法放心,叮嘱黄河也要留意一下刘红梅,防止出现意外。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意插柳柳成荫

    王步文从石林那儿得知了李燕的身份后,不由得大吃一惊。他怎么也没想到,李燕在港城期间,也就是在去国外之前的两年多时间里,竟然是天华观音阁的领班。那她的神秘女友又能会是谁呢?从蒋小庆连曾培松都不愿意透露的情况分析,这个女孩肯定非同寻常,而且无外乎身份和职业比较敏感。不然,蒋小庆不会讳莫如深,这般躲躲闪闪。李燕和尹大力都是天华的人,这难道仅仅是巧合?他由此联想到罗五七在尹大力逃走时的表现,禁不住心惊肉跳,不敢再往深里去想。他强迫自己抛开这些推测和主观臆断的胡猜乱想,反复告诫自己不可过于敏感,要靠事实办案。所以,他决定去寻访李红,看能否有新的发现。尹大力在出逃国外之前和李红告别时,也许会谈到一些敏感的话题或是作出一些安排和交待。他带着赵明赶往李红家。

    李红由于受到惊吓,更因为感情上受到又一次毁灭性打击,这几天一直把自己关在家里,独自品尝痛苦和悲伤的苦果。对王步文和赵明的到来,她不再像上次那样反应敏捷了,目光呆滞,行动迟缓,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

    王步文认识到,像李红这种状态,是谈不出什么东西来的。他必须帮助李红从心灵的桎梏里解脱出来。这也是他的责任和义务,李红毕竟是案件的受害者,况且还向他提供了有力的线索。不然,即便他能找到尹大力,也是要费一番工夫的。当然,更重要的是他还需要李红的配合和协助。他先是很关切地询问孩子的情况,安慰李红。待神情恍惚的李红有了些清醒的意识之后,这才进入正题。

    赵明打开笔记本,开始认真记录。

    “李红,你内心的痛苦我完全能体会得到。因为你从尹大力那儿得到了感情的慰藉和生活的信心,对他抱有莫大的期待和殷切的希望,可残酷的现实击碎了你的梦。”王步文注视着李红,尽量让自己的话语平和而又中肯,“其实,你应该为此感到幸运。尹大力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完美。可能你还不知道,他是凶残阴险的伪君子,曾亲手杀了一位年近六十的老人和五名年轻的船工。”他说到这儿顿了顿,然后加重语气说:“你丈夫张军,就是尹大力谋杀的!”

    李红浑身一颤,睁大双眼异常惊骇地看着王步文,喃喃着说:“这怎么可能?他不会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儿……”

    “可这是事实,我有确凿无疑的证据!”王步文一字一顿地说。

    李红苍白的脸渐渐涨红。她的眼前闪现出尹大力劫持她们母子时的凶相和他咒骂儿子是张军孽种的冷酷无情。她咬着牙骂道:“这个骗子!恶魔!活该吃枪子!”

    王步文见李红终于省悟过来,悲伤欲绝神志不清的状态有所改变,心里顿时轻松了许多,于是乘势向纵深处引导说:“尹大力的所作所为是触目惊心的!他之所以如此肆无忌惮地一而再再而三地行凶杀人,其目的就是灭口!”他观察一下李红的反应,见她很专注地在倾听,便进一步启发她说,“由此可以看出,尹大力绝不是孤立的行为,他的背后还有黑手!”

    李红的脸上出现惊惧的神情,禁不住抬头向四周看了看,好像有杀手正藏在某个角落里。

    王步文郑重其事地向李红表明态度:“你放心,我们会全力以赴保证你和孩子的安全。可是——”他话题一转,“要想平平安安地生活,就必须揪出尹大力背后的主谋,斩断这只黑手,你和孩子的人身安全才能最终得到彻底保障,这一点你应该是清楚的。”

    李红当然明白这个道理,犹豫着该不该把那八万元钱的事情讲出来。

    王步文见李红迟疑着,似有难言之隐,便恳切地说:“李红,我再重复一遍,你是受害者,是法律保护的对象。如果你能为我们提供线索和证据,就是警方责无旁贷援助的证人,不必有什么顾忌和担忧。”

    李红这才打消顾虑,抬起头说:“尹大力曾交给我八万元钱,不知这算不算窝藏赃款?”

    王步文很明确地答复:“这当然不算赃款,不知者不为罪嘛!”他接着又问:“尹大力有没有告诉你钱的来源?他是什么时候给你这笔钱的?”

    “他说是公司发给他的奖金。”李红回忆片刻说,“时间是在七月底,在他出事前不久。”

    王步文心中一沉,自然而然地又想到了天华,想到了罗五七和廖凯。他接着又问:“在此之前,尹大力是否还给过你数目比较大的款子?”

    “没有给过。”李红回答。

    “他是否在你面前讲过公司的事情?”王步文又问。

    “没有。他从来没跟我提过公司里的人和事。”李红答复得很干脆。她随口又补充说:“尹大力和张军以前所在的船务代办处,他倒是常在我面前说起,而且他们的经理朱辉我也见过。”

    王步文心中一阵激动,这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意插柳柳成荫,自己苦苦追查无果的目标,如此轻易就获取了重要线索。他连忙问:“你真的认识朱辉?”

    李红点点头。

    “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王步文急切地问。

    “这我不是太清楚。”李红想了想说,“他常和尹大力通电话。我曾问过尹大力,这个朱辉现在做什么生意,尹大力好像说他们又一起共事了。这个朱辉,还挺风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