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鹰擒鸡似的摁住罗五七

    “五七是怎么认识尹大力的,而且对他如此信任?”王步文不解地问。

    “五七负责公司的外事,也就免不了和社会上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他又是个好交朋友的人,你应该清楚他那个烂脾气,三两猫尿一灌就晕了,什么人都是兄弟了。”廖凯显得很无奈,接着露出关切的神情问:“这个尹大力究竟有什么问题?”

    王步文拿起茶几上的香烟盒摆弄着说:“不是一般的问题,不然我不会找你谈这些事情!”

    廖凯喝了口矿泉水,若有所思地说:“我也猜到了,像尹大力这种人,有事就是大事。有什么需要我协助配合的,你尽管说!”

    王步文对廖凯毫不犹豫的表态感到非常满意。由此看来,他和尹大力之间没有什么瓜葛。至于罗五七,只有在对尹大力讯问和以后的侦审过程中去甄别了。王步文从内心里希望罗五七是清白的,只是受了尹大力的蒙骗,并没有和尹大力同流合污沆瀣一气。毕竟罗五七对他有救母之恩,是母亲的干儿子。王步文对廖凯已没有什么戒备和怀疑,于是简要介绍了尹大力的犯罪事实,未作任何隐瞒。

    廖凯震惊异常,双眼大睁着,把矿泉水瓶猛地顿在茶几上,愤愤地说:“这个尹大力竟然如此伤天害理,真是让人无法相信!你们应该尽快将他绳之以法,以伸张正义!”

    王步文从烟盒里抽出烟递给廖凯,自己也点上一支,沉静地说:“我来就是跟你打个招呼,这也是严头的意思,希望你能理解我们对尹大力采取拘捕的措施。”

    “这当然能够理解,对任何犯罪行为都不能姑息,别说他一个小小的船厂厂长,就是黄河罗五七干了坏事,我都会亲手捆上他们交给你步文!”廖凯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忙不迭地抓住王步文的胳膊,急促地说:“尹大力现在就在船厂,刚才五七为船厂安装新设备的事去船厂找他了,你们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将他一举抓获!”

    王步文拍拍廖凯的手背,笑着说:“凯兄放心,尹大力已是瓮中之鳖,逃不出法网了,我的人已经在船厂监控住他了,你不必担心。”他边说边站起身,“我该去船厂了。如果方便,请凯兄给五七打个招呼,让五七在我们行动时能给予配合!”

    “这当然没问题,我马上就给五七打电话!”廖凯答应得很干脆。

    王步文把香烟往兜里一揣,对廖凯点头致意说:“廖兄赏赐的大中华,我就不客气了,改天我再请你!”说完转身向外走。

    廖凯起身相送,拍着王步文的肩膀调侃说:“你小子净玩空手道,每次都是你做东,我埋单!”

    王步文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大步走出董事长室。

    廖凯看着王步文的背影在电梯间里消失,双眼渐渐阴沉起来,嘴角披着一丝淡淡的冷笑。他在想象着王步文扑空之后会是什么神态。失望?愤怒?抑或是心有不甘?王步文能就此罢手吗?答案显然是相反的,这就要靠严展飞施展手段了。他现在担心的是罗五七能否周全稳妥地完成这件至关重要的事。尽管罗五七已给他打来电话,说一切都很顺利,尹大力已安全离开船厂去了机场,可是他总有些心神不定,惟恐有意外发生。还有就是罗五七掩护尹大力,当王步文发现是假的尹大力时,罗五七该如何处置才不至引起王步文的怀疑?罗五七的粗鲁愚笨能对付得了洞若观火的王步文吗?想到这里,他又匆匆拿起电话,拨通了罗五七的手机。

    王步文开车驶离天华大厦,加速奔往船厂。

    范斌和刘京生带着两名新警正在船厂门前焦急地等待着,见王步文终于来了,忙迎上前去。王步文推开车门跳下车问,情况怎么样?范斌说,一切正常,尹大力还在沙发上睡得正香呢。王步文又问,罗五七是不是来了?范斌点点头说不错,但他半小时前就离开船厂开车走了。王步文不再耽搁,一挥手说,行动吧。

    王步文率领范斌等人飞步直扑船厂厂长室。

    刘京生捷足先登,一脚踹开厂长室的门,如猛虎般冲到沙发前,举枪对准仍躺在沙发上酣睡的罗五七大喝一声:“不准动!”

    范斌抽出腰间系着的手铐,像饿鹰擒鸡似的上前摁住罗五七。

    罗五七掀开蒙在头上的外衣,大睁着眼睛惊诧地直嚷:“干什么?你们干什么呀?怎么随便抓人?”

    刘京生和范斌都怔住了,收回枪和铐子,异口同声地质问罗五七:“怎么是你?”

    王步文领着赵明和陈兵也到了沙发前。他一看是罗五七,心里一沉,马上意识到出问题了,用审视的目光瞪着罗五七,沉声问:“尹大力呢?”

    罗五七伸了个懒腰,嘟囔着说:“我让他去拿安装设备的图纸了。怎么了步文?尹大力是不是犯事了?看你们兴师动众的!”

    王步文对罗五七的提问不置可否,很不耐烦地追问:“尹大力去哪儿拿图纸了?”

    “这个我倒不是太清楚。”罗五七慢条斯理地拉长音调,显出对王步文有些不悦的样子,“我想应该是回家去拿吧!”

    王步文面带愠色地又问:“你没接到廖凯的电话?”

    罗五七掏出手机看了看,咂咂嘴说:“哟,没听到响铃,睡得太沉了。”

    王步文气得直搓手,吩咐罗五七:“快给尹大力打电话,问他现在在什么位置。”

    罗五七翻翻眼,见王步文一脸肃杀之气,连忙拨号,手机里传出已关机的声音。他两手一摊,做了个无奈的姿势。

    王步文意识到不妙,立刻下达命令:“范斌,你马上去找严头,布置警力封锁所有的车站、码头和机场!”他对刘京生说:“你带着小赵、小陈火速去尹大力的家,我在这守着,有情况及时联系!”

    范斌飞步出门。刘京生带着赵明、陈兵匆匆往外走。

    兄弟拆墙,如虎似狼

    王步文像又想起了什么,喊住刘京生,特别叮嘱:“如果尹大力没回家,你们就抓紧时间到李红那儿去看看,明白吗?”

    刘京生双脚一并,大声说:“明白!”然后和赵明、陈兵跑出门去。

    罗五七见范斌他们都走了,屋里只留下了王步文一人,从茶几上拿起香烟盒,抽出一支递给王步文,故意装傻地问:“步文,尹大力到底惹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给兄弟我透露透露嘛!”

    王步文一把推开罗五七递来的烟,疾言厉声地说:“罗五七,你给我听好了,抓不住尹大力,我要好好跟你算账!”

    罗五七一脸无辜地说:“哎,我说步文,这关我屁事?我现在连尹大力干了什么违法犯罪的事都不清楚,你跟我能算什么账?”

    “你少给我装糊涂!”王步文盯住罗五七说,“我问你,你为什么让尹大力戴着你的红遮阳帽,扮作你的样子开车溜走?而你又披着他的外衣在沙发上躺着作幌子!”

    “咳!我的王大处长真是联想太丰富了!你这是要给我制造冤案啊!”罗五气从沙发上跳起来,苦着脸大声直叫,“你看我这一头乌发,用得着遮阳帽吗?那顶帽子本来就是尹秃子的,拉在我那儿,我顺便给他带过来!至于他的外套,那是我想在沙发上迷瞪一会,怕着了凉,顺手扯过来盖盖,你怎么能这样把兄弟往火炕里扔?再说我又不知道他犯了事,也没有理由掩护他逃走!”

    王步文冷冷地说:“你和尹大力是什么关系,你们之间究竟有没有见不得人的勾当,现在还难说呢!我会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你如果和他沆韰一气,我不会放过你!”

    “查吧!尽管查吧!”罗五七作出气咻咻的样子跌坐在沙发上。“难怪人家说,兄弟拆墙,如虎似狼!本来指望有你这个当缉私处长的兄弟能给点关照呢,这倒好了,没事都要弄个罪名安你头上!”他说罢很伤心地叹了口气。

    王步文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角,揶揄说:“你罗副总就别在我面前演戏充好人了,你以为你干的那些‘英雄壮举’我不知道?吃喝嫖赌玩女人,我听得多了。如果我是廖凯,早把你清除出天华了!”

    罗五七哼了哼鼻子,忍不住狠狠瞪了王步文一眼。

    “你不服气是吧?”王步文在罗五七对面坐下,和他对视着,直到罗五七心虚地低下头,他才接着警告说:“你如果不洁身自好,仗着有几个臭钱继续为非作歹浪荡下去,最终倒霉的是你自己,谁也救不了你,不信你就试试!”

    罗五七显然听得有些腻歪了,往沙发背上一仰,点上烟悠悠地抽着,不再搭理王步文。

    此时赶到缉私处的范斌着急得快要发疯了。由于夏季下午上班的时间是3点,海关大楼里除值班人员外空空如也。范斌通过指挥中心对严展飞紧急呼叫。而严展飞对此早有准备,他知道王步文一旦发现尹大力失踪,会来请求他派出警力封锁交通要道,所以关掉手机,拔掉电话插头,在宿舍里尽情享受着午觉的香甜。当范斌急促地敲响严展飞宿舍的门时,已是2点一刻。范斌急不可耐地向严展飞汇报了尹大力逃走的情况,说了王步文的请求。严展飞抬腕看看表,见离3点40分飞机起飞的时间还有一段空档,便先让范斌去办公室等着,说他马上就到。待范斌走后,他慢腾腾地刷了牙,又洗了脸,这才赶往办公室。等把人召集起来,时间就到了2点40分了。严展飞又故意先安排车站、码头等方面的盘查工作,而且事无巨细,周密地动员布置和宣布注意事项等等,直到最后才安排了去机场的警力。

    刘京生率领赵明、陈兵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尹大力的家,结果毫无疑问是扑了个空。他遵照王步文的指示,又急忙赶向李红的家,希望能寻查到尹大力。果不其然,他们在李红的楼下,发现了罗五七的座车,那辆黑色的奔驰。

    爱情使人头脑发昏失去理智

    尹大力开着罗五七的车,扮作罗五七的样子,从范斌的眼皮下溜出船厂后,见时间还早,就没有直接去机场,而是去了李红那儿。他知道,这次亡命天涯,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港城了,他想跟李红再见最后一面。虽然他和李红的情人关系时间并不长,是在张军死后才发展的,但感情却正是处在如胶似漆的高xdx潮期。不然,他也不会把那八万元钱心甘情愿地拱手送给李红。可好梦不长,他还没有在钟爱的女人怀抱里享受够温暖,就要永远地劳燕分飞了。所以,他此时此刻见李红一面的愿望特别迫切和强烈,把罗五七的警告抛到了脑后。正如人们常常所说的,爱情会使人头脑发昏失去理智。

    车到李红楼下,尹大力先给李红打了个电话,一来试探李红家里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二来看李红是什么态度,有没有被警察盯住。还好,接电话的是李红,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他跳下车后,几步蹿进楼门,四处睃视了一番,见没什么异常情况,这才快步上楼,闪身钻进李红为他打开的房门。

    李红有些惊讶地问尹大力,怎么这时候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尹大力也不答话,托起李红的脸,用他那白多黑少的眼球凝视着李红的眼睛,一副生死离别的样子。

    李红从尹大力的神态里看出有些不对劲,眨巴着疑惑的眼睛问他,到底怎么了?

    尹大力用嘴巴封住了李红的嘴唇,一阵疯狂的热吻,似乎要把李红吞进喉咙里去。

    李红直到嘴唇发木舌头发麻才好不容易从尹大力紧紧搂抱的胳膊里脱身。她气喘吁吁地又一次追问尹大力,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尹大力拥着李红倒在沙发上,用泛着青色胡茬的下巴摩弄着李红白嫩的脸,低声说他可能要出去一段时间,问李红能不能等着他。

    李红感到脸颊被尹大力的胡茬扎得有些刺痛,轻轻推开尹大力的下巴说,你要去哪儿,总不至于十年八载不回来吧?

    尹大力点点头说,有这个可能,因为他去的地方很远,轻易不能回来。

    李红从尹大力的话音里听出了不妙,猜测尹大力肯定是出了大事,要么是贪污了单位里的钱,要么在外面干了什么歪门邪道。当尹大力一下子交给她八万元钞票时,她心里就有些不踏实,惟恐这钱来得不干净。现在终于得到了验证。她从尹大力的怀里挣脱出来,很严肃地问尹大力,是不是犯了什么事,是不是因为那八万元钱惹了祸?如果真是这样,她马上就去银行把钱提出来还给人家。

    尹大力在对李红的话不以为然的同时,也被李红为了保护他不惜钱财的拳拳真情感动。他握住李红的手,信誓旦旦地说绝对不会是因为那八万元钱出事,让李红放心。

    李红盯着尹大力说,你话里的意思还是出事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出走的缘由?她说着紧紧抱住尹大力的胳膊,大声嚷嚷说,你今天不跟我讲实情,我就不放你走。

    尹大力有些慌了,忙伸手掩住李红的嘴巴,警觉地朝外面看了看,然后对李红说是单位出了事,需要有人顶着,他是厂长,只能责无旁贷挺身而出去顶雷了。

    李红追问他,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总不至于是杀人放火的犯罪,用得着亡命天涯吗?

    尹大力说,事情当然不小了,不然他怎么能忍心抛下心爱的人。他答应李红,到了国外后,会告诉她真实原因的。

    李红听了尹大力的话,不由得垂下泪来,哽咽着说自己的命真苦,前边的男人不务正业,死于非命,后面找了个疼爱自己的男人又成了逃犯,命运对自己真是不公,想想还不如跳楼算了,省得再受折磨。

    尹大力赶忙劝慰李红,说他出去安稳下来之后,会尽快想办法把李红和孩子接到国外去,在那儿共享天伦之乐。

    这时门铃突然响了。

    尹大力神情大变,从沙发上跳起,紧张地吩咐李红去看看是谁喊门。

    李红的脸上也变了色,连忙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后,透过猫眼看了看门外,然后轻轻舒了口气,告诉尹大力是居委会的曹大妈。

    尹大力看看手表,已是2点30分。虽然港城国际机场离市区不远,开车仅需要十几分钟时间,他觉得也不能再耽搁了。于是让李红问曹大妈有什么事,尽快把她打发走。

    李红打开房门,隔着防盗铁栅门问曹大妈什么事。曹大妈说要换发新户口簿,需要李红签个名。李红用征询的目光看看闪躲在门旁的尹大力。尹大力见曹大妈身后没有人,便微微点了点头。李红打开防盗门。曹大妈却突然往旁边一让,刘京生率着陈兵。赵明从楼梯口飞冲过来。李红惊吓得面如土色,不由自主地尖叫一声。尹大力眼疾手快,用肩膀撞开李红,双膝同时顶住防盗门,将门“砰”地死死关上。刘京生迟到了一步,眼看着尹大力把李红拖进屋里,房门也随之关闭了。

    从没经历过这种场面的李红此时已瘫软在地板上,哆嗦着问,外面的人是干什么的?尹大力没好气地回答说,这还用问,是他妈的臭警察。李红顿时吓得眼泪又流了出来,不停地带着哭音嚷,这可怎么办,这该怎么办才好呀。

    尹大力厉声喝斥李红别再瞎嚷嚷。他烦躁不安地在客厅里转着圈子,几缕长发从秃顶滑落,垂吊在耳旁,瑟瑟直抖。他不禁有些后悔起来,真不该不听罗五七的告诫,来跟李红告别,不然现在已经安安稳稳地坐在候机厅里等着登机了。这倒好,被警察堵在插翅也难逃出去的孤楼上了,等待自己的只能是束手就擒。

    李红泪眼婆娑地望着凶神恶煞般的尹大力,不敢再嚷出声来,无声地抽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