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步文挪了挪屁股,难为情地搓着手说:“说没事也有点小事,只是……”他喉头一哽,又把话咽了回去。

    曾培松放下文件夹,故作不耐烦的样子说:“有事就直说嘛,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了!”

    “我想收回昨天的话,愿意去缉私处任职。”王步文面红耳赤,声音就像蚊子哼。

    这话在曾培松耳里却是犹如雷鸣,心里一阵暗喜,但他并没表露出来。既然王步文改变主意,主动提出要回缉私局,其中必有缘由。他要试探试探他,于是说:“这可能有些不好办了。你回绝后我们已经有了新的人选,不好随便改变的。”

    “那没有关系。”王步文听了曾培松的话,不禁有些失望,但他并没放弃,伸长脖子急切地说:“我可以不当处长,能干侦查员就行!”

    王步文的态度验证了曾培松的猜测,他故意把脸侧向一边,不看王步文,摇摇头说:“恐怕不行。一个不愿当处长的人,我们怎么能让他干侦查员?拿破仑不是有句名言吗,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说罢,用眼角余光瞄瞄王步文。

    王步文真的有些着急了,脸上慢慢涨红,脖子上的青筋别别直跳。他默默地发了会儿呆,忽然身子往前一倾,两只胳膊支在办公桌上,恳求说:“曾头,算我求你了好不好!你就给我个机会吧!”

    曾培松知道不能太逼王步文,万一他反了筋,那就麻烦了,就是再用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他扔给王步文一支大中华,淡淡地说:“你为什么又要去缉私处了,变化也有点太快了吧?”

    “我考虑来考虑去,觉得还是务实更重要。不动手,港城的走私风就永远都刹不住。用毛主席的话说,就是扫帚不到,灰尘永远不会自己跑掉!”王步文说得慷慨激昂。

    曾培松对王步文给出的理由显然并不完全相信。他以前并不是不懂得这些。这些大道理的背后必定还掩藏着什么隐情,不然他不会连夜上门,急齁齁地提出去缉私处。想到这里,曾培松严肃地问:“王步文,别在我面前唱高调打马虎眼了,你一抬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说吧,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非回缉私处不可?”

    王步文从曾培松的话音中听到了希望,看来回缉私处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但如果不实话实说,就很难让曾培松相信他的诚意。像曾培松这样久经沙场历练的“老江湖”,想在他面前蒙混过关是不可能的,况且如果不求得组织的支持,仅靠他一个人单打独斗也只能是一事无成,甚至还会发生几年前那样的悲剧。原来他打算先争取回缉私处,查出点眉目后再向组织汇报。因为李燕的失踪说明情况很复杂,对手的势力很强,触角可能已伸进了海关甚至缉私处内部,他不能不防。现在看来,他不得不提前向曾培松讲出内情了。当然,这也是基于他对老关长的信任。他点上烟,深深吸了一口,沉静地注视着曾培松,缓声说:“原因很简单,我师傅蒋庆林是被谋杀的!”

    曾培松听了心中一沉,表情严峻起来。其实对蒋庆林的死,他并不是没有怀疑。但当时的特殊环境使他无法作出全面调查的决定,而对王步文的处置也是违心的。现在事情终于露出了端倪,他自然不能放过,于是盯着王步文问:“你有什么根据?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王步文挺直身子回答:“是我师傅的儿子蒋小林在马尼拉遇到了一个叫李燕的小姐,她亲眼目睹了当时的情景。”接着,他又把李燕被卖到马尼拉的情况简单说了说,最后推测分析:“由此可见,蒋庆林师傅被害肯定和走私犯罪团伙有关系。他们极有可能发觉了蒋庆林的真实身份和意图,然后采取残忍隐秘的手段把他杀害了。他们之所以把谋杀地点选择在远海区域,显而易见是为了制造遭遇海难的假象,让我们无从查起。”

    曾培松点点头,对王步文的分析表示赞同。他若有所思地说:“如果蒋庆林是被谋杀的,那就肯定和走私犯罪有关联,这一点毋庸置疑。蒋小林的发现很重要也很及时,我们完全可以抓住这条线索,顺藤摸瓜,挖出港城的走私集团,给他们以致命的打击!”

    “可是李燕在回到港城之后失踪了。”王步文闷闷地说。

    曾培松一惊,不由皱起了眉头,提高声音说:“竟有这样的事?他们这么快就发现了李燕?”

    “是的。”王步文加重语说,“而且是在她到缉私局报案之后失踪的!”

    曾培松的眉头越皱越深,拿起铅笔在手中摆弄着,意味深长地说:“看来情况比我们预料的还要复杂得多,走私犯罪在港城已是根深蒂固,羽翼丰满,织起了纵横交错的网络,他们的能量不容小觑,摧毁他们绝非易事啊!”

    “我有必胜的决心!”王步文满脸凛然之气。“只要曾头你和严头能给我个机会,我就有信心和他们一决高下!”

    曾培松似乎并没有听到王步文的豪言壮语,仍沉浸在刚才的思考之中,眼看着铅笔说:“目前惟一可行的办法就是调查核实李燕的身份,然后弄清楚她以前的男朋友是谁。还有……”

    王步文接着曾培松的话说:“还有就是查清楚蒋庆林是在哪家船务代理公司做事,虽然这种公司多如牛毛。我当初查了两个多月都无功而返,但现在多了李燕提供的情况,尤其是她还记得那艘船叫‘青云号’,这就使侦查工作好做多了……”

    “说得对!”曾培松将手里的铅笔“啪”地往桌上一摔,不无激动地瞪着王步文命令说:“你马上着手进行这项工作,要尽快弄出个眉目来!有什么困难就找老严和我,我们全力以赴支持你!”

    “曾头,你的意思是同意我去缉私处了?”王步文试探着问。

    曾培松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用手指点着王步文说:“你小子真是鬼头一个,不知不觉就把我给套住了。好了,明天就抓紧办理培训基地那边的交接手续,尽快去缉私处报到吧!”

    王步文笑了。他又有些不放心地问:“你看严头那边要不要我去……”

    曾培松挥挥手打断他的话说:“这个就不用你瞎操心了,我会跟他通气的。”

    王步文眨巴着眼问:“你刚才说缉私处长已经有了人选,能透露透露他是谁吗?以后我们还要搭伙计呢,先让我了解了解。”

    曾培松又严肃起来,一本正经地说:“这是组织机密,怎么能在没宣布之前就随随便便告诉你?你到了缉私处,自然就能看到党委的任职决定。”

    王步文笑嘻嘻地说:“那是,那是。希望和这位新处长能同心同德,我保证服从命令听指挥!”他伸手抓过曾培松面前的中华烟,从盒里抽出一支,点上美滋滋地抽着。

    曾培松望着王步文得意忘形的样子,脸上不由得露出哭笑不得的无奈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