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乡长点点头道:“有东西就好,你们再出去找找他们家大人,要是实在找不着,就去把大门的锁头砸烂,叫人把车开过来,把稻子拉走。”
那人出去后,余乡长又转过头对柱子道:“小孩,你家大人呢?”柱子边哭边道:“不知道。”
余乡长见实在问不出什么,转身出了层,来到院子里指挥刚才那人,把大门的锁头也给弄开了。
小林夕和柱子坐在坑上,眼看着一辆托拉机开进了院子,与那个余乡长同来的几个人,将放在柱子家外屋的稻子两人一袋抬上了车。柱子仿佛知道什么,哭着喊着:“你们不要拿我家的粮…”
林夕那时才十一,跟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些人为什么要把叔叔家的稻子抬走,难道是叔叔买给他们的吗?可看柱子哥哭得那么厉害,又不像。
柱子眼见制止不了这帮人,下地穿上鞋,跑了出去。林夕也跟了出去。只见柱子跑得飞快,林夕在后面有些跟不上,可无论林夕怎么叫,柱子也不肯停下来。林夕只能跟在后面。
一会儿林夕眼看柱子竟停在柱子家门前稻地上一个大雪堆前面。等林夕跑到根前时,正听见柱子对着那个大雪堆说话。“爹,不好了,你快出来吧。”
小林夕竟发现从雪堆里竟伸出一只手,那只手朝柱子摆了摆。林夕一见,吓得一下子坐在了雪地上。
柱子没管林夕,只是接着对那只手哭诉道:“爹,你快出来吧,他们要拉咱家稻子。”
雪堆中伸出的那只手缩了回去,然后林夕就发现雪堆猛得高了起来。积雪滑下去后,林夕看到一个人从雪堆里站了起来。头上戴着狗皮帽子,身上穿着一件破旧的军大衣。脸上还蒙着一块布,在嘴的部位还有一个窟窿眼。
林夕对眼前的这一切不知所措,小嘴张合了几下,却没有发出声音。
那人一把拉去脸上的布,林夕发现竟是自己的叔叔。只听叔叔冲着不远处的另一个大雪堆喊道:“出来吧,别躲了,这帮狗狼养的拉咱家稻子呢。”
林夕惊奇的发现自己的婶子竟从那个大雪堆中站了起来,一边走出雪堆,一边拍打身上的雪。走到叔叔近前,对着叔叔道:“怎么了?那帮兔崽子敢拉咱家粮食,我跟他们拼了。”
说完急匆匆的向家里赶去。叔叔没顾得上管柱子和林夕,紧跟在婶子后面回家了。柱子也跟着往家跑,林夕见没人管自己,只好自己站起来,跟着回去了。
林夕人小,等他跑回叔叔家时,正见婶子手里提着把刀,追着院子里的人,满院子的跑。林夕的叔叔跟在后面,大声的劝着婶子“快把刀放下,别伤了人。”可婶子根本不听。
小林夕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能站在大门口看热闹。婶子追了那个开始问自己话的人绕着院子跑了好几圈,最后却被与那人同来的一群人按住了,手上的刀也被抢了下来。
叔叔一见婶子被人按在了地上,连忙上前,对那个被婶子追的人道:“余乡长,你可别跟我们家那口子一般见识,她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就放了她吧。”
林夕远远的看到那人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林夕好奇的跑到叔叔身后不远的地方,想听听他们到底说些什么。
余乡长看了一眼林夕的叔叔,又看了看被人按在地上林夕的婶子,道:“老林啊,你以为我想拉你家稻子啊,我们也是被县里逼得没办法了。过年前要是不把今年的税收齐了,我这个乡长可就干不成了,我也是没办法。你要是有钱就赶紧把钱交了,今天这事我就当没发生。”
叔叔苦着脸道:“余书记,不是我不想交,我这实在是没钱交啊。春天种地时管人借的钱买的种子化肥,买苞米的钱都还人了,家里只剩下这点稻子了,还要留着明年一年吃呢。”
“你不要给脸不要脸。”余乡长指着叔叔的鼻子骂道:“你家就三口人,能吃了这么多米?你骗谁呢。”
“这…这不是没人收吗。要不等我买了稻子一定把钱给您送去?”
“你装什么糊涂,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村老王家就收,你今天要不交钱,要不我们就把你家稻子拉到老王家泡称。你要是敢不同意,我就把你家婆娘带走,敢拿刀砍我,我把她送局子里蹲个三年五年不可。”
“别,千万可别介,余书记,我求你了,可千万别抓人。我这就去借钱。”
“借钱?你跟谁借?你们村除了那个老王家,谁家还有闲钱借你,你他妈的别蒙我,赶快卖粮得了,我们给你拉去,你连运费都省了。”
“余乡长,那个老王家太黑了,价钱压得太低,根本连本钱都挣不回来,要是卖给他,那我们家连过年钱都没有了。”
“不卖?那好。”余乡长冲着旁边的人的挥手“我们走,把那个婆娘也带回去。”
叔叔一把拉住余乡长的胳膊,回头看了看还被人按在地上的婶子,咬了咬牙,狠心道:“我卖,我这就卖粮,交钱。”
望着叔叔满面的苦楚,林夕虽然还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也知道这一切的根源都是那个余乡长。
林夕从这时起就暗暗的下决心,自己长大后一定要当官,当大官,再也不让叔叔受苦。
后来,叔叔被逼着买了粮,婶子也没有被带走。只是晚上叔叔一家人坐在坑上谁也不说话。没过几天林夕就被爸爸接回了家里。
林夕长大后,渐渐明白了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心里也就更加迫切的想要走进政坛,改变这不合理的一切。所以林夕才会大学毕业后,参加了公务员招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