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我们上去哪儿?”
“去地藏大寺。因果报应司…”
地藏寺?报应司?庾海更觉得奇怪了。地藏寺本为佛门圣地,是来超度亡灵的。这北海龙宫里,怎么也有地藏寺?报应司?难道人世间的因果报应,海下龙宫也司其职?
出了宫门,庾海跟着美玉一堆儿往前走,望见一座大桥正当去路,渐渐相近,看见桥边一间茶棚,许多男女站坐不一,俱在那里喝茶。庾海说:“从来没走过这么多路,实在累了,我们到茶棚里歇歇。”美玉应允,来到茶棚底下,看那上面悬着一块纸匾,上面写着“谁能免此”四个字。又有一副对联,左边是“只来不去无双路,右边是:“久别长离第一桥。”
美玉领庾海走进茶棚,只见一个老太太拍手笑道:“庾总裁怎么逛到这儿来了?”庾海抬头一看,这老太太好面熟,仔细一想,原来是季小霞家里炸尸过的那位老奶奶。彼此相见,十分欢乐。季老奶奶把庾海让进里间坐下,细细打量了他一番,说道:“我看你和这位姑娘,都不是这条路上的人,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庾海笑道:“活的腻歪了,来你这儿逛逛。”季老太太笑道:“阿弥陀佛,别处逛的地方还少?这地方有什么逛头。人家躲着不来都不能够,你们倒找到这儿来。依我说,别逛了,快些回去吧!”庾海说:“别处咱们都逛烦了,倒是你这儿新鲜些儿。”季老太太笑道:“我的总裁贵人,你真是个傻子。美玉姑娘,你是熟悉这儿的人,怎么跟着他混跑?”庾海未及回音,美玉笑着说:“听说你在这儿开茶棚,我们特意来你这儿喝茶的。”季老太太说道:“我这里的茶,哪儿跟得上你们总裁办公室里铁观音、碧螺春呢?再说,我这儿的茶,也不是你们喝的。既然到了这儿,不喝一口水,倒显得我不讲礼貌。嗯,等我叫人去取些华池太乙水来…”说毕,转身就走,庾海连忙止住说:“奶奶,你这水我们是不喝的。我还有事,改日再来瞧你。”说着,就上出去,美玉问她:“奶奶,你这儿是何地名?咱们记着好来找你。”季老太太说:“这里叫作奈何村,前面就是奈何桥。村中人家不多,大半是衙门里应差使的。自从小霞结婚,为我生了外重孙子,我在那新楼房里住着就一病不起。因为我前生没有罪孽,以此无拘无束,并不收管,就在这奈何桥边开个小店,随便挣几钱混混,倒也自在。”庾海听罢,对美玉说:“既然季老奶奶还要忙生意,那咱们俩过桥逛逛去。”季老太太听到这儿,慌忙拦阻“罢呀,我的总裁,这桥不是乱走的。只有神仙佛爷同那忠孝节义,有德行、有来历的人,才能过去过来随便的走。况且,美玉姑娘还穿着婚庆服装,不要说过桥,连桥头都是去不得的。”庾海和美玉一听此话说的有理,便说:“等我们换一下衣服,再过去吧!”季老太太还是不放心,等待美玉换下婚服,又拿了几件棉衣服,派了茶馆里一个跑堂的人做向导,这才放他们过去。
三人来到桥边,见啊大牌楼上写三个大金字:“奈何桥。”两边柱上挂着对联:上联是“碧浪红波淘不尽千秋迷骨,”下联是“慈航宝筏难渡的万古痴魂。”看到这儿,美玉叹息道:“古今来能有几人解得此语。”正(,$。。)叹息间,只觉得一陈腥气直透肌鼻。看那大桥能有百十级高,风冷瑟瑟。三个慢慢走上桥去,越觉得冷冻难忍,到了桥顶上,瞧见满河中红波白骨,飘来荡去不知道有多少。远远望见一堆人在河沿上,不知道做些什么,只听见哭的、喊的声音凄楚。庾海与美玉扶着石栏往下瞧,才低下头,向导提醒他们“这儿有诗呢!”庾海望栏上一看,果然有四句诗:“撒手开来不计程,脱然无累一身轻。奈何桥上今宵月,照人黄泉澈底清。”念完了诗,三个人过了桥,庾海、美玉冷得更厉害了,只得让向导拿出棉衣穿在身上,周身才觉得暖和了不少。
换了衣服,刚刚要迈动脚步,忽然看见街上行人纷纷回避。见有许多幢嶓宝盖,一对一对蜂拥而来,向导说:“官府老爷的轿子来了。”美玉远远地往轿里一瞅,马上告诉庾海:“里面坐的人倒像是老省长。”
轿子来到近前,庾海一看,果然是老省长,连忙抢到轿前请安。老省长吩咐住轿。美玉也随着请安。
老省长看见他们二人,呵呵一笑,说:“前生已了,你们又度情关,以后各自修省为要。”看见庾海和美玉二人诺诺点头,接着又说:“我百年之后,来这儿做了巡方使者,仍然像在人间那样责重事繁,世间一切事物我皆知道。如若想见我面,可向龙君讨通行证专程前来。”接着又问:“你们是不是想看看吕强和吕娴?”二人答应:想。老省长叹息一声说:“可怜都是吏部那些糊涂官害了他们,若不是做了高官,官迷心窍,如何造下那些罪孽?你们从这里往西去,头一个大门就是报应司的衙门,到那里去一问就知道下落。”说完,又用手指着说道:“庾海你看那一座是枉死城,不拘大罗神仙走进去都难得出来,你们须要记住,别走错了道路。你们到了地藏佛禅林内,可求菩萨引去看看你们家的老母亲,以慰当年一番慈念。”庾海一听说能看见母亲,心中欢快应诺。老省长说毕,众人抬起大轿一拥而去。刚走了十来步,又在轿内伸出头来叫道:“记住,千万别走错了路。”说完,那轿子就如风地去了。
走不多少路,果然看见路旁有座大衙门,两边列着两个大狮子,门前站着许多披枷带锁的人,俱有差人押着,个个都是楞眉竖眼,指着那些犯人,也有打的,也有骂的。犯人们皆委靡不振,含着两眶子眼泪。他们走到门边,见那大门上一块直匾,写着报应司三个大字。门上也有一副对联:“恶念方生祸不旋踵而至,善心始动福即因人而施。”庾海看罢,叹道:“世人每言无报应,又常恨报应不快,哪里知道阴司的善恶报应,在人心动念之时早已定下。”美玉还看对联,那大门里走出一个白须老者,像个书办的样子,看见他们倒是唬了一跳,忙走过来问:“太子与龙女至此何事?”美玉说:“夫君世间同僚吕娴、吕强坠落此间,特来探望。不知道现在何处?求老判指引。”老者道:“我这报应司只管正常死亡者善恶报应之事;那个吕强属于横死河中,属于河龙王阴司管辖。大概吕娴也并去了那儿了。”庚明问:“河龙王阴司在哪儿,还求指点。”老者说:“此间往北去,过了幽冥救主地藏佛的禅林,再往西一走既是了。”庾海谢了老者,一同往北走来,约过了半里路,看见地藏佛禅林,树木森森,笼罩着祥光瑞霭。又听见金钟法鼓,与佛号经声震人心耳。三个人走进禅林,山门内有几个幽冥弟子前来稽首,问明来历,领着庾海走过几重大殿,,来至焚宫深处,只觉得瑞霭祥光缤纷馥郁,遥见地藏佛坐在莲花台上,慈像端严,有大弟子上前启事。庾海等至座前参见。地藏佛忙下莲花台合掌见礼,笑道:“太子与龙女来意,老僧已知。你家老太太在接引佛处听经回来,正好相见。”随命童儿们执着幢幡宝杖在前引路。不多一会儿,来到一处洞天福地,见老母亲对着一池莲花,在蒲团上闭目趺坐。庾海领着美玉在老母亲膝前跪下,说道:“老母亲生前深荷慈恩,未曾报答,今来佛境得以拜见慈容,不知道老母亲犹念儿孙否?”老母亲开目,看着他和美玉笑道:“好,好,我因在人世间历过多次苦节风霜,冰清节孝。蒙上帝垂念,许我两享荣华,我与你又有一番相聚,如今且去,相见不远。”说毕,闭目不言。庾海不敢多言,只得拜辞。跟着童儿走出禅林。美玉不胜叹息,同着庾海往报应司而来。
不到一箭之地,见有无数罪人都从一个衙门里走出来。有一面走着哭的,也有一面走着笑的。抬头一看,见门上写的是报应司。两边亦有两行大字:天网虽疏总不见一人漏过,人心难测何曾有半点便宜。大门内有几个公差站在那里说话。向导看见他们马上往前走去,说“公差请了。”那公差看见庾海与美玉忙问:“太子龙女何来?”庾海说明来意,公差便领他们开了头门,向北转过甬路,见一带高墙,罩着愁云惨雾,阴风之内鬼哭神嚎。庾海和美玉来到这儿,只觉得有些胆心寒怯。向导告诉他俩不必害怕,就引他们来到了狱官厅。那厅上悬挂一匾,上面写“孽由自做”四个大字。两边也是一副对联。左边写:“垢面篷头半是荣华门里出”右边写:“胯肠剔骨都从得意事中来。”那些鬼卒瞧见公差,都躬身唱喏,公差叫鬼卒喊狱官出来相见,狱官听见说话声,马上走了出来。庾海看那狱官生得十分凶恶。头戴尖翅纱帽,身穿青缎补服,腰下系着明角带,脚穿一双乌皂粉底靴,一张深青的蓝脸,两道黄眉直竖,圆睁着两只怪眼。一部络腮紫须,丫义两个大颧骨,满面青筋突起,突出了一个大肚子。约有七尺来高的身材,脸上带着一团杀气。看见公差便问:“堂上又发下什么罪囚,叫鬼卒们打入狱中就是了。”公差道:“不是罪囚交狱,是龙太子、太子妃要到狱中看两个叫吕娴、吕强的人,请尊官开狱。”那狱官一听,对庚明、美玉咧开浓须呵呵大笑道:两位在龙宫住的不耐烦,到我们地狱中赏识赏识也好。”说罢,吩咐狱卒开了狱门,转身走了进去。庾海、美玉走进去一看,里面黑蓄蓄的,并无一点亮光,两个人不由地有些胆寒,连那向导也有些哆嗦起来。只得硬仗着胆子跟着狱官往里走。进了狱门,只见庾海、美玉身上披挂的饰物俱放光明。美玉头饰上的一只玉兔,更放出了五毫光芒,将狱中照的雪亮。看见那些个鬼卒一个个奇形怪状,凶恶难看。狱官叫过看门的鬼卒来问道:“吕娴、吕强现在何处?可请太子、太子妃去相看。”鬼头应诺道:“吕娴吕强俱在外狱,去此不远。”说完,领了他们一同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