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于蕊蕊的事儿,庾明和美蓉早就告诉庾虎了。庾虎后来也承认蕊蕊是自己的孩子。但是,这件事儿,他告诉军红了吗?告诉之后,军红与他吵架了吗?这些事儿,庾虎都没告诉爸爸妈妈。现在,如果军红看见花儿,会做何感想?尤其是,看到这个孩子,会不会翻脸,与庾虎当场闹起来?这事儿,他心里一点儿也没底。

 唉唉,这个庾虎,只说是自己今天回家,他没说军红跟着一起来呀!

 “花儿,你抱孩子去那屋坐着吧!”庾明朝她使了个眼色,然后说“庾虎和军红来了。”

 “什么?庾虎回来了?”花儿听说军红回来,倒不显得紧张。可是,听说庾虎回来,倒像是理屈了似的,慌忙进屋子躲避起来。

 “爸爸、妈妈,我们回来了!”花儿刚刚隐蔽,庾虎和军红小两口儿就出现在了门口。

 “爸爸,你没上班?”军红看见公公,主动打了个招呼。“不上了。”婆婆马上解释。

 “这就对了!”庾虎听了妈妈的话,马上接了话碴“人家组织不让你干了,你还死乞白赖地上什么班呀?这一下来,你就回家等着抱孙子吧!”

 到底是到了自己的家里,庾虎随随便,信口开河,说完,便吭哧一下坐在了沙发上。

 “军红,快坐,坐。”庾明一边让着儿媳妇,一边问“你爸爸好吗?”

 “他很好。”军红坐下,接过了婆婆递来的饮料呷了一口“嗨,退下来之后,他也没事儿可干,天天在干休所里打台球。”

 “嗯,打台球锻炼身体,很好哇!”庾明赞叹了一声“我想打,还不会呢!”

 “爸爸,他们为什么早早就不让你干了?听舅舅说,你的事儿,全是那个姓杜的发坏。这件事儿,在部里争议很大呢。”

 “我是得罪小人了。”

 “可惜,小人兴风作浪。这组织上也不给做主。”美蓉叹息了一声“干了一辈子,落了这么个下场!”

 “妈,这事儿,你也不要生气。”军红劝慰着婆婆“是非自有公论。爸爸的水平、业绩,有目共睹。将来,组织不会让爸爸这种人吃亏的。”

 “实际上,我并没吃亏呀!”庾明朝儿媳妇笑了笑“嗯,你看,省长的职务,还保留着,省长的工资,照样开着;论起待遇,一样也不少。就是不让你干活,让你早点儿休息。延年益寿,这不是很好吗?”

 “可是,爸,你这个人想的不是待遇,你最需要的是工作。对不?你渴望工作,人家偏不让你工作。这一下,你心理会不平衡了吧?”

 “有啥不平衡的。”庾明瞥了儿子一眼“让你呆着、休息。这还不好?”

 “行了,爸,你别嘴硬了。我知道你心里窝囊,想不开。所以,我和军红来看看你。不管怎么样,你现在有一个好身体,就是我们儿女的福气。将来,你和妈妈出国旅游走一走…嗯,周游世界。过一过潇洒的日子,就知道逍遥派的好处了。”

 案子二人正谈得融洽,突然,屋子里的小蕊蕊“哇”地尖叫了一声。

 “嗯?”军红的眼睛马上睁大了“小孩儿!”

 “呵呵,军红啊,不知道虎子告诉我没有?前些日子,我们在门口捡了一个弃婴。”美蓉撒起谎来显得很不自然“当时,觉得这孩子挺可怜的,我和你爸爸就抱养了她,认了个孙女儿。”

 “是吗?我看看!”军红腾一下子站立起来。

 里屋的小门徐徐打开了。狄花儿抱着蕊蕊出现了。

 “喂?你怎么来了!”看到狄花儿,军红还没说什么,庾虎马上黑了一张脸,急眼了。

 “我来看看伯父。”狄花儿委屈地回答,真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儿似的。

 “我们约定好的。不准你进这个家门。你怎么不守信用呢!”虎子继续吼着。

 “喊什么呀?你吓着孩子怎么办?”美蓉上前推了一把儿子“有话好好说不行吗?”

 “虎子,人家来串个门儿,你凡么神经?”军红看到虎子的样子,也觉得过份了,就连忙与婆婆一齐劝阻。可是,瞅她的神色,到底是多了一层疑惑:狄花儿抱着孩子亲密的样子,太像一对母女了!再说,人家过是来串个门儿,你庾虎何必大发雷霆!

 可怜的虎子,本想在妻子面前证实一下自己的纯洁,没想到,反倒漏了马脚,让军红帘多疑起来。

 不过,军红到底是大家闺秀,见过世面的。此刻,她收敛了自己的窘态,急忙走到花儿面前,抱过孩子亲了一口,接着问:“这孩子好可爱。叫什么名字?”

 军红这句话,本来是问婆婆的,可是,激动的花儿此时已经顾及不了那么多了,张口就说:“她叫蕊蕊。”

 “蕊蕊,多好听的名字啊!”军红将孩子抱在怀里,亲热地拍了拍,又朝虎子笑笑说:“虎子,让她做我们的女儿吧?”

 “好哇好哇!”美蓉听了军红的话,帘乐了“要是这样,蕊蕊就真是奶奶的孙女儿了。哈…”炳…一家人都乐了,唯独虎子还板着脸。

 “嗯,你们坐着聊,我做饭去!”美蓉觉得老这么干坐着不好,找个借口要去厨房。

 “妈,我帮你。”花儿说了一声,挽起袖子要进厨房,不过,她那个“妈”字,叫得很轻。军红几乎就是没听见。

 “你是客人,哪儿能让你下厨房呢?”美蓉急忙推开了她。

 “妈!”军红这一声“妈”叫得分外响亮“你别忙了,我和虎子不在这儿吃饭。”

 “怎么,你们要走?”美蓉觉得奇怪。

 “妈,我们要去省城,处理那处房子。”庾虎告诉妈妈“今天就是来看看。以后来了再吃饭吧!”

 “虎子,你处理那个房子干什么?”庾明心生疑窦了“你嫌它不好?”

 “爸爸选的房子,哪儿能不好呢!”庾虎呲着牙笑了笑“我是想,卖掉它之后,我们到滨海买房子。”

 “到滨海?”庾明更生疑了“你在省鲍安厅上班,怎么去滨海买房子?”

 “爸,庾虎不想去公安厅了。”军红代为回答。

 “怎么,公安厅是省委书记特意为我安排的单位,你怎么突然就不去了?”庾明冲着儿子大喊。

 “爸,这事儿以后我再跟你细说。”虎子一边往外走一边告诉他“昨天,我去省委找李大爷了。他也赞成我自己创业。”

 “自己创业?创什么业?”庾明望着上了车的儿子,自言自语。

 一阵马达声吼响,庾虎和军红驾车离开了院子,面对狄花儿,庾明不知道说什么好。虽然军红没和狄花儿闹起来,可是,这疑惑的种子却是埋伏下了。这个蕊蕊的事儿,今天暂时没有说破,但是,将来呢?

 现在这孩子啊,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过去,封建社会还有妻妾之分,今天,花儿和军红同时跟了庾虎,这算是怎么回事儿呢?

 “爸,我知道庾虎的事儿。”就在庾明疑惑不解的时候,花儿开口了。

 “你知道?”

 “是啊,爸,你知道虎子为什么不去公安厅了?”

 “不知道哇!”庾明接着解释说“按照计划,公安厅本来是不增人的。看到庾磺抗震救灾英雄,立过功;省委书记才特意给厅长打了招呼,按特殊情况安排的。这庾虎,怎么说不去就不去了?”手机看小说访问..

 “这孩子啊,就是任性。”美蓉禁不住生气了。

 “妈,不是。”花儿连忙解释说“庾虎报到那一天,正碰上吕娴在公安厅办事,她听公安厅长说了庾虎到公安厅工作的消息,就说:‘庾省长自己要求别人廉政,自己怎么就带头安排自己的儿子进公安厅呢?将来办手续时,要好好考核考核呀!’庾虎一听,当时就睹气不去了。公安厅长觉得不好意思,一个劲儿地向省委书记道歉呢!”

 “这个吕娴,看来总是不想放过我呀!”庾明听了,不由地攥紧了拳头。

 “不去也好。”美蓉听后,倒是理解了儿子的做法“将来,省政府就是龚歆、吕娴两个人的天下了。如果他们想找虎子的别扭,咱执不起那个气呀!一个大小伙子,到哪儿还不能干点自己的事业。”

 “唉呀,我这不是为军红着想吗?”庾明向妻子解释“人家军红是娇女儿,跟了庾虎就想过安静的日子。我想,庾虎在公安厅机关有一份稳定工作,两个人都到省城,咱们不就静心了吗?”

 “可是,那个吕娴。她不让你过好日子啊!”美蓉反驳他说“惹不起还躲不起嘛!我看,孩子离她们远点儿好!”“可是,虎子刚刚到地方,两眼一抹黑,靠什么创业呢?”庾明想到这儿,显得发愁了。

 “爸,这事儿,你不用担心。现在,庾虎正跟我妈妈一起搞房地产开发呢!”

 “你妈妈?”庾明听到这儿,大吃一惊。

 “是啊,我妈妈出狱后,就跟我爸爸做了几年建材生意,可是,效益不太好;她就去了滨海土地局,找到了过去的朋友,重操旧业。现在,妈妈正开发一个沿海的楼盘,听说,这项目进展很顺利呢!”

 “那敢情好了。”美蓉听到这儿千恩万谢“你妈妈有经验,她带着庾虎干,肯定错不了。”

 “可是…”庾明的疑惑更重了“这庾磺一名转业干部。他应该有自己的事业啊!”“爸,这事儿你不用担心。”花儿像是猜出了庾明的意思,马上告诉他“妈妈说,等这个楼盘售的差不多的时候,她就单独给庾虎注册一个公司,让他开发自己的楼盘。”

 嗯,这还差不多!庾明听到这儿,赞许地点起了头。

 妈,我帮你做饭吧!花儿说着,去厨房门口扯下一片围裙扎在了腰上。

 花儿,你看着孩子,我来做。美蓉连忙阻拦她。

 “孩子我看着,你们俩下厨吧!”庾明说着,将孩子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两个女人下了厨房,厨房里马上响起了叮当叮当的锅碗瓢盆交响曲。

 看着花儿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庾明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怪不得今天花儿敢于登上门来看孩子,原来,她妈妈已经与庾虎共同干起了工程。他又想到庾虎看见花儿之后说的那个什么约定,看来,这些日子,虎子与花儿母女的接触很多;那个军红,对这一切,一定还蒙在鼓里呢!

 这个虎子,真是荒唐!

 年轻时,自己为了攀上高官,曾背弃了美蓉母子,让她们娘儿俩受尽了苦难。对此,自己一直心怀愧疚。现在,这个庾虎,在部队时紧紧贴住将军一家;刚刚离开部队,又开始依靠那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丈母娘了。庄户人家有一句俗话:黄鼠狼下豆雏子,一窝不如一窝。唉,现在,人们道德修养,可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庾虎在公安厅报到时听了吕娴一顿数落,决计离开官场独立闯事业。省委书记大爷虽然支持他的想法,却没有提出具体意见,也没指点具体门路;庾虎就整天呆在家里看电视,实际是看着电视机出神。正好,这时军红回来休假。她看到庾虎这个样子,不得不陪他坐着,,东一句西一句地聊天。

 我要自己做事,庾虎说,我不甘心。

 军红沉默着,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是什么人?庾虎站立起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我是参加过抗震救灾的英雄,我曾经率领突击队穿行过悬崖峭壁!

 军红仍然沉默着,低头望着手里的织了一半的毛衣,好像在研究一种新的针织方法。

 棒了几天,庾虎就出去了,每天早出晚归。

 军红好奇地问:虎子,你一天到晚忙什么啊?

 还不是出去找点机会,庾虎说,我相信机会。

 面包会有的。军红安慰他,实在不行,就去北京找我爸。或者是找找我舅舅…

 你舅舅…算了吧,我爸爸受了这么大的冤屈,他都没法解决…现在这官场,太他妈的黑暗。我可不想涉入官场了。

 终于,有一天,庾虎告诉她,我在滨海找到机会了。我们把这房子卖掉,去海边买一栋别墅。

 军红觉得他是在说梦话。

 庾虎没有说梦话,他的那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丈母娘开发的楼盘弄不来销售许可证,正发愁峻工的楼房无法出手,恰好,庾虎出现了。他通过关系办下了许可证,解决了她的难题。她给庾虎支付了第一笔酬金。庾虎有钱了,腰板硬了,心里对开发这种事儿也有了第一次感性体会,决定瞅准机会大干一场。

 第二天“丈母娘”带着他参加了滨海市举办的地产、房产招商大会。跟着她,他结识了许多省内的房地产名流,在午餐会上,他们信口开河,说东道西,却让庾虎大大开了眼界。

 餐厅正面的大屏幕上,打出了滨海市要招商的地段:城东城西、繁华的商业地段,早已被人圈点占用,只有海边的那片旧厂房,还是空白。

 “这儿是海边,将来的楼盘不好卖吗?”庾虎看看海边那一片未被开垦的**地,请教一位老房产商。

 “这儿,是个陷阱!”老头子呵呵一笑“地价一看倒是很便宜。可是,工厂的那些下岗职工的保险…都要你去付。那是个无底洞啊!”“老伯,难道这滨海市,就没有值得开发的地盘了吗?”庾虎恭敬地请教对方。

 “年轻人,你搞房地产…多少年了?”

 “呵呵,我是个新手。”庚虎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老伯,别小瞧这个后生。他是庾省长的大公子,刚刚从部队转业的抗震英雄。”这时,旁边一个大腹便便的老板告诉那个老头。

 “庾省长,呵呵,大好人啊!”提到爸爸,那个老伯禁不住肃然起敬。“前些日子,那个龚歆要来滨海打压房价,是庾省长力挽狂澜,才稳定了市场。啊,小伙子,你这高干子弟,不去谋高官,怎么混到这商人堆里来了?”

 “爸爸要我独立创业。”庾虎瞎编了一套说辞。

 “嗯,独立创业。好啊!”老伯翘起了大拇指,盯着庾虎的脸看着“果然是,一表人才,气质不凡啊。年轻人,来…”

 不知道是出于对庾省长的敬佩,还是出于对庾虎气质的欣赏,老伯看到庾虎,就给他指出了一条金光大道。

 老伯将庾虎叫到餐厅角落的一张空桌旁,手向侍者一招,侍者马上送来了两杯香槟酒。

 “庾公子,幸会。老朽借花献佛,敬你一杯!”

 “老伯,晚辈不敢当。还是我敬你吧!”庾虎立即降低了自己酒杯的高度,恭敬地碰了一下对方的酒杯的底部。

 “小伙子,你对这张招商图,有何感想?”老伯指了指大屏幕上标出的地段。

 “依老伯之见,这些被炒得乱熟的热土,似乎已经没有更好的商机了。”庾虎刚刚听了老伯的理论,只好顺着说下去。

 “是啊,真正的商人,对这张图完全可以视而不见!”

 “那,滨海市开这狐假虎威招商大会,岂不是白白折腾一气?”

 “也不尽然。”老伯摇摇头“股市上有句话,叫‘跟涨不跟跌’,现在,只要政府亮出一盏灯,总会有飞蛾扑上去。”

 “呵呵…”庾虎觉得这位老伯的话说得太深奥,不敢吱声了。

 “现在,要想在滨海有所作为,只有把眼睛看出去…”

 “看出去?”庾虎一楞“老伯,再往外看,就是大海了…”

 庾虎说着,眼睛盯住了屏幕上滨海城市下方一片无际的蓝色海域。

 “下海、下海,就得在海上做文章。”老伯笑着吟了一句。

 “你是说,开发海岛?”庾虎突然开悟了。

 “聪明…”老伯听到这儿,赞许地点起了头。

 “嗯…”庾虎看到老伯的样子,马上跑到大屏幕前,睁大眼睛瞄向了海岸诸岛。粗粗浏览一番之后,他突然发现了滨海城市海岸线南端的一个未作任何地物标识的荒凉小岛…九龙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