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病中看到狄花儿吃惊的样子,说,花儿,你的歌唱得好,前途无限。有这个小孩子会累赘你事业发展的。狄花儿扬了扬手里一件花花绿绿的小衣服,说,就冲这漂亮的衣服我也要生一个孩子。杨病中看了服务员一眼,压低嗓门说,花儿,要不你开个条件,要怎么才把孩子打了。狄花儿说你以为别人想的都像你那样吗?我这人特别喜欢孩子,并不是想图你什么。
杨病中耐住性子陪狄花儿买了几口袋的童装和婴儿用品。他们从商场出来的时候碰见了杨病中的高个子哥们儿。高个子说大哥你们干嘛买这些东西?狄花儿故意挺了挺肚子,说你们大哥快要做爸爸了。高个子伸出拳头在杨病中的肩膀上砸了一拳,说大哥真有你的,喝满月酒时可别忘了我。狄花儿说少不了你呀!杨病中黑着一张脸,像一个十足的受气包。
晚上,狄花儿唱完歌从樱花酒店歌舞厅出来,看到杨病中的车又停在了门外。杨病中正在抽烟。一看到狄花儿他就拉开门说坐我的车。狄花儿用手扇了扇鼻子,说你这车里有一股子烟味对孩子不好,我还是打的吧。杨病中说我求求你,就坐我的车吧!狄花儿置若罔闻,冲一辆的士招了招手。一辆的士冲过来吱地停在狄花儿面前。狄花儿上了车,杨病中见状跑上前来跟着挤上了车。杨病中冲着司机说,去海岸别墅区。狄花儿说这么晚了上那儿干什么?杨病中说带你去看一样好东西。狄花儿说,谅你也不敢耍什么花招害我。杨病中说你看你看,怎么把我想的那么坏。
半个小时后,的士开到了海边,在一群绿树掩映的小别墅楼前停住了。杨病中说到了,下车吧。狄花儿对司机说你等我,半个小时我没回来你就报警。司机看了一眼杨病中说小姐你放心,我从现在就开始计时。
杨病中带着狄花儿穿过有保安守卫的大门,沿着小径来到16号楼前。杨病中掏出钥匙把门打开,狄花儿疑惑地跟在后面。杨病中对狄花儿说等一会儿,黑暗中听到啪啪的几声,杨病中打开了壁灯、吊灯、台灯,一间金壁辉煌的大客厅魔术一般呈现在狄花儿面前。客厅里现代化的设施一应俱全。靠窗户摆放的一架钢琴将狄花儿的目光吸引过去了。她走过去,摸了摸锃亮的琴盖,把琴盖掀开,手指在琴键上轻巧地跳跃了几下,流水的声音响起来。 狄花儿说真是一架好琴。杨病中凑上来说是进口的。你喜欢就是你的了。来,再看看卧室。狄花儿歪歪斜斜躺倒在沙发上说,卧室就不用看了,杨病中,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还要回去睡觉呢。杨病中搓了搓手,好像要说的一下子讲不出口,于是吞吞吐吐地对狄花儿说这房子怎么样?狄花儿的手在空气里划了一个圈。说我做梦都想有这样一套房子。杨病中说只要你愿意,这房子和房子里的一切都是你的。狄花儿好像对这个喜讯没多大反映,懒洋洋地说你怎么想起来要送我房子?杨病中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说你只要把这个协议书给签了,房子就是你的了。杨病中又从皮夹里把钥匙和房产证取出来,在狄花儿面前晃了晃,狄花儿接过杨病中递过来的协议书,匆匆地扫了一眼,说不就是把孩子打下来吗,你也真是的,何必送这么厚的礼?伸手就向杨病中要笔。杨病中赶紧把一支笔放到她的手上。狄花儿刷刷几笔在协议书签了字,把它递给杨病中,顺手从杨病中的手里把房产证和房门钥匙抢了过来。杨病中核对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把协议书叠好收进口袋里。
狄花儿躺倒在沙发上伸手弹了弹对杨病中说晚安,从今晚开始我就住这里了。杨病中说你记住协议书上是有期限的。狄花儿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我要睡觉了。杨病中看了狄花儿一眼关门走了。过了十分钟门铃响了,狄花儿打开门一看是杨病中,问怎么是你,后悔了?杨病中说不是,你要下去跟那位司机说,他非说我把你给害了,嚷着要报警呢。锤炼花儿笑得捧着腹蹲下去,说,看来现在还是好人多啊!
杨病中以为狄花儿住上新房后很快就会去处理孩子,可狄花儿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过一阵子杨病中来找狄花儿。问你为什么还不去打胎?狄花儿说你急什么,我还没做好思想准备呢。狄花儿找各种借口拖了将近一个月,杨病中急了,有一天,他挥舞着协议书说我要告你。狄花儿说随便,只要你拿得出去。你看报纸了吗?成龙那么有本事,都奈何不了吴琦莉,你又算什么东西。杨病中在狄花儿的嘲笑下,像一只困兽转来转去,说狄花儿,你到底还需要什么?狄花儿冷冷地说我就需要你有点儿良心。
杨病中被狄花儿的事情弄得焦头烂额,就是公司的事儿也没让他这样发愁过。
这天,他又开车去找狄花儿。半路上,却又停下了。他想,自己再拿多少钱与狄花儿谈条件都是没有结果的。看得出她成心是用肚子里的孩子耍弄我,我总是这么送上门去也太愚蠢了。他随手按了一下音乐的键,狄花儿的《蓟河水》响了起来。杨病中大概抽了半盒烟,烟雾围着他转来转去,他的车变成了一个香炉,狄花儿唱的每一个音节都重重敲在他的心上,想了半天,一个新的计划终于在他的脑海里成形了。
狄花儿这天早晨刚刚吃完了饭,一个好事落到了她的头上。大海音像公司的经理助理给她打来一个电话,约她到海滨咖啡馆见面。狄花儿高兴地用一个上午装修了脸蛋,几乎每一根睫毛都打点到了。可当她把最喜欢的紧身裙往身上套的时候,裙子在她的腹部一带躬身隆起,狄花儿用手撸了撸,吸气收腹,凸起的那块网并没有撸下去,也没被吸回去。她无可奈何地把裙子脱下来,重新找了一件宽松有裙子套上。
狄花儿在海滨咖啡馆等了大约半个钟头,大海音像公司的经理助理夹着一个包匆匆赶到,助理坐下来就擦汗,对狄花儿说对不起,让狄小姐久等了。刚刚见了两个歌手。狄花儿说没关系,我知道你肯定是大忙人。助理说我在樱花酒店听过你的歌。人们称赞你人美歌甜,近距离一看果然不假。狄花儿说那还得请你们关照。助理说像狄小姐这样的早该出名了,如果我们替你包装,不出两年包你红遍中国歌坛。狄花儿说真的,我真的能够这样?助理说还有很多你想不到的好处呢?狄花儿说一直听说你们公司选拔歌手条件涸屏刻,不知道我合乎条件不?助理一边打开包,一边说你先看看我们的合同,心里有了数再谈。狄花儿把合同接过来扫了几眼,说这些条件我都答应。助理说其他的好说,就那条签约歌手起码要为公司服务五年,五年内不能结婚不能生孩子,这对于女歌手来说苛刻了一点儿,不知道狄小姐考虑好没有?助理说着,还往狄花儿的肚子那儿看了看。狄花儿说没问题,我根本就不打算结婚,更不会有孩子。我连男朋友都没有,怎么会有孩子?助理笑容满面地把合同收起来说那好吧,过一段时间我再通知你到公司里试音,一通过我们就签约。
狄花儿从流浪咖啡馆里出来扬手招了一辆出租车,钻上车对司机说妇婴医院。说完她望着窗外,嘴里哼着歌,把手搭到微微隆起的腹部上,心想等会儿把这个累赘处理掉,我就一身轻松了。这个念头刚在脑海里游动,她那搭在腹部的手就像被什么东西蜇了一口震了震。狄花儿摊开手掌看手掌上除了星蝗点点的汗珠没什么异样。她挪挪身子,把手又搭回到腹部上,又是一次震动,比这次来得还要剧烈,但这次狄花儿找到了根源,震动是从腹部传到手上的。胎动!狄花儿忽然想到了这个词,一股奇矣邙酥麻的暖流从她的腹部迅速上升到两只**再扩散到全身。狄花儿像受到了惊吓,脸色有些发灰,手不敢再放到腹部上。狄花儿想,从怀孕到现在,我从严没把肚子里的孩子当回事,好像那不过是随时可以从身上摘出去的东西,如同一个瘤子,只拿它来当报复杨病中的工具,现在又当它是累赘。可是,现在它竟然有知觉了,会动了,它是一条有血有肉的生命呀!它这是在提醒我它的存在。这时,狄花儿上车时的兴奋感一点一点儿地消退了。这第一次胎动扎扎实实地击中了她的心。
司机在医院门口把狄花儿放下来,狄花儿茫然地向育婴科走去。
这个孩子,万一是虎子的呢?她想,我只是根据妊娠反映时间推断这是杨病中的孩子,可是,有没有怀孕后马上就产生反映的呢?万一是虎子的骨肉,自己今天岂不是干了一桩傻事?
狄花儿进了诊室坐了下来,医生问几个月了?狄花儿摇头说我也弄不准。医生说你怎么这么糊涂?狄花儿看这位医生年纪很大,模样很慈祥,就委屈地说,这孩子,我还不知道是谁的呢?
怎么?医生一听,明白了几分,你丈夫对你不好?你有情人?
嗯…我丈夫对我很好。可是,我的昔日同学多年不见面,一见面我就稀里糊涂跟他做了。还不知道这个孩子…
嗯,以前做过检查吗?
没有。
那就先做个B超吧!医生告诉她,看看胎儿情况怎么样?
狄花儿做了B超,医生说胎儿发育的不错呀。狄花儿有些紧张,问医生,你看到它了?
当然看到了。
是男是女?
医生说现在还看不出来,就是看出来也不能说。这有规定的。
狄花儿听到这儿,闭上眼睛,一个小孩子的形象模模糊糊浮上来。她想,我这是怎么了,我来这里不是为了今后自由自在地生活,更好地发展自己的事业吗?我为什么还犹豫不决?我的性格这是这样的。狄花儿想到这儿睁开眼睛,猛然叫道,医生,我要打胎。
什么,打胎?医生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嗯…狄花儿肯定地点了点头。万一不是他的怎么办?
可…如果是他的呢?医生反问道,女人怀个孩子不容易啊!
这…狄花儿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其实,她认定这孩子是杨病中的,只是从时间上推算,也不敢叫准作的事儿,也许,会是虎子的…可是…
阿姨,狄花儿犹豫之间,可怜巴巴地用乞求的口气请教医生,女人怀孕后,多长时间会有妊娠反映?
这…医生犹豫了一下,我也说不太好,有的人时间长些,有的人时间短些;一般来说,是四周时间,但是,也有快的;刚刚怀上就有反映了。怎么…
狄花儿一言不发了。
看你怪可怜的。医生突然发了善心,为她出了个主意:嗯,这样吧,孩子满16周之后,你来抽羊水化验一下,做个亲子鉴定再定不迟。不过,那时候,打胎要遭罪了。
那,现在就打吧!狄花儿像是害怕遭罪,作了放弃的选择。
医生的脸上马上恢复了淡漠的神气,说,到手术室外面排队去吧。
狄花儿朝手术室走去,远远传来几声凄厉的叫喊在她的心头刮过一阵凉风,狄花儿打了一个冷颤。随着一个名字被叫到,手术室的门关上,里面就传来此起彼伏地叫喊声。轮到狄花儿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差一点迈不开步了。进了手术室,她僵硬地按照医生的指示褪下裙子躺在冰凉的床上,叉开双腿。护士在医生的手边放了一个白色的盘子,里面摆放着一排亮锃锃的工具。医生拿起一把镊子。狄花儿的脸朝着天花板,双手紧紧地抓住的铁架。医生说小姐,放松。狄花儿的小肮突然剧烈震动,像水泥砂石在搅拌机里转动,里面的孩子好像已经感到自己面临着危险,看到了那把靠近佗的镊子,它正在拼命地挣扎。踢蹬。狄花儿松开紧抓在床边的手,把捂在腹部上,说怎么了,怎么了,孩子你怎么了?医生举起镊子,说请你不要太紧张。狄花儿却双腿一合跳下床,大声说我不做了,不做了。她在医生的护士吃惊的目光里把裙子套上,逃命一般冲出手术室。
狄花儿抹着泪水从医院奔出来,一路打车直奔杨病中的办公室。撞开门,杨病中吃了一惊,从椅子上站起来。狄花儿头发凌乱,脸色惨白,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说我刚刚从医院回来,我去做人流了。杨病中的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的喜悦,说你怎么一个去了呢,打声招呼我陪你。狄花儿盯着杨病中说这个孩子也是你的骨肉,打掉你一点儿也不觉得愧疚?杨病中说花儿,我这是为了你啊,年纪轻轻要个孩子总是个拖累,你以后还有机会大红大紫,怎能让一个小孩子耽误了前程呢?对不对?狄花儿大红大紫又怎么样?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认的人,配得上大红大紫吗?杨病中疑惑地狄花儿说原来你没有打掉?你是在骗我?难道你不想要自由自在的生活了吗?狄花儿说我是想过自由自在的生活,但是为了这种自由自在而失去了自我,这自由自在还有什么意义?从今天起我要做回原来的我。我打算要这个孩子。杨病中说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明白。狄花儿说我打算留住孩子。杨病中摇头说你怎么一阵风一阵雨的,我真是烦透了。狄花儿说我已经睡在手术床上了。但是它在里面踢了我,踢了我很多次,它害怕了,像是在责怪我,他像是和我息息相通,我不能放弃它。杨病中发现狄花儿说话时目光散乱,一个念头冒出来,他想这一定是在演戏,她要和大海音像公司签约一定会打掉孩子。现在不过是来戏弄我。我不能上这个当。杨病中诚恳地说花儿,你好好考虑吧!狄花儿说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一点儿都不爱这个孩子吗?杨病中说花儿,你就别倔了。狄花儿甩了甩头发说那好,以后这个孩子就是我一个人的,和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说完狄花儿打开门大步走出去。杨病中看着她的背影拿起了话筒,给大海音像公司的经理助理又打电话。
一回到家里狄花儿就翻出了自己的存折,这几年在歌舞厅里收入不错,攒了些钱。狄花儿想现在这些钱可派上大用场了,为了孩子的健康,歌舞厅的工作不能再做了,明天就去辞职。这一天她像是经历了一次重大考验,又像是经历了很多事情,晚上,她在自己各种纷当兵的计划中睡着了。梦中,她看见了虎子。虎子搀扶着她走进了妇婴医院,订了一个单独的产房。在产房里,爸爸妈妈打来了电话,问这问那,接着,虎子拿来了一堆花花草草,她开始编织一个大花篮。她想,等宝宝生下来,就把它放在这个花篮里。她和虎子看着宝宝在里面调皮…那该有多美啊!
婴作的啼声惊醒了花儿的美梦。她不知道怎么就挣扎着爬起来,打开电脑,上了网络的,给虎子发了一条信息“虎子哥,我怀孕了!”
她知道自己这一招很冒险。虎子是个童男,一听说她这个做歌女的怀孕了,一定会想很多…
他们不过就是一夜风流。如果不能确定这孩子是他的,人家还会要她吗?
然而,她知道,即使是天大的风险,她也得冒。她是为虎子哥哥才保住这孩子气的。如果说他像杨病中那样的态度,她这一辈子就认倒霉了。她想虎子不会那样的…
当然,此时的虎子没有上网,他的头像黑黑地呆在那里,像是在进行严肃的思考。
狄花儿没有着急,她想面临这么重大的问题,虎子哥确实应该进行一番思索才能回答她。人家毕竟是省长的儿子,若真是他的骨肉,这孩子就是省长的孙子啊!
于是,她关了机,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开始了漫长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