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的?你舒服就行。”冬和顺从地借着杨牧的手吃着蛋羹,浓汤,和烧烤。头顶是被厚厚遮住的天空,云层那么低,好象随时会跌下来,变成自己舒服的羽绒被子。

 冬和惬意地闭上眼睛,寒冷离自己很远,温暖离心好近。感觉到杨牧的筷子又伸到嘴边,冬和刚要张嘴,却瞬间定在那里。筷子上夹的,不是羊肉,不是蔬菜,是个发着淡淡金属光泽的,白金戒指。

 感觉自己的左手给轻轻执了起来,手套给脱下了,杨牧捉起他的无名指,脸也跟着凑上来,离冬和这么近,轻声地说:

 “我知道,我欺负过你,抛弃过你,不管我有什么样的理由,还是犯了不可原谅的错误。再说什么誓言,冬冬你还能相信吗?”意料之外的,冬和说:“我相信,只要你说,我就相信。”

 杨牧没想到如今的冬和还能这么死心塌地相信自己,他有些怀疑地看着冬和:“你确定吗?”

 “我确定。你说吧!”“哥不能给你盛大的婚礼,也不能公开我们的关系,我能做的,就是把这个小小的戒指,套在你的无名指上,还有…”

 “嗯,还有什么?”冬和仿佛被催眠,问道。“还有,我的一辈子。”冬和觉得自己的眼睛湿了,好象在眼眶里结了一层冰,看东西都恍惚着带着耀眼的光芒。杨牧一边把戒指戴上冬和的手指,一边温声呢喃:“戴上它,你可以看见奇迹。”

 “唔?你在哄骗我吗?”“不是,真的可以。”戒指给推到手指的尽头“闭上眼睛,我给你秀秀奇迹。”冬和顺从地闭上眼睛。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握在绒线手套里,暖暖的,有些扎手。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热热地喷在脸上。终于那温柔的,带着烟草香味的嘴唇,渐渐倾轧上来,他的吻还是那么温柔,试探着,辗转着,轻轻捉起自己的嘴唇,再慢慢放下,允吸着唇间的温度,又静静地侵上他的牙齿。

 冬和觉得世界在瞬间春暖花开,仿佛回到自己十六岁时,那难忘的初吻,那时候,是春天。象春风一样温柔的,吻,在多年之后再盛开一次,依旧象初吻一样香甜。

 第二次初吻,谁能拥有第二次初吻?嗯,果然是奇迹…冬和在沉醉中半睁开眼睛,自己仍然躺在地上,面对着天空。

 而此刻,世界忽然变了模样,寂寞的天空纷纷扬扬地飘下了雪花,如同满天飘扬的羽毛,扑天盖地,向着自己飞来。这不是奇迹吗?这是传说能带来好运的,今年的初雪。

 “在做什么呢?”杨牧躲开人群,在电话里压低声音问。“吃麦片呢!”冬和耸着肩膀夹着电话,一边往嘴里填。“没吃午饭吗?”“吃了,没吃饱。”“你还真不吃亏,治疗前24小时不是不准进食吗?”

 “饿了。再说还不到一点钟,治疗是明天下午两点,那还有25个小时呢!”冬和的声音很含糊,杨牧知道这是在吃呢,于是说:“我现在就往外走了,大概三点前就能就到家,你乖乖等着。”

 “嗯,挂了吧!我把牛奶洒身上了。”没等杨牧回答,冬和就挂了电话,拿出身边的纸巾擦。收拾好了,坐到窗前的躺椅里,晒着午后暖洋洋的阳光,昏昏欲睡。右手习惯地摸着左手的戒指,那简单的绕指柔。

 “为什么答应得这么痛快?不用考虑吗?”下着初雪的晚上,杨牧把冬和拥在自己的大衣里,捧着他的脸问。

 “喜欢就是喜欢,还用装模作样嘛?”冬和的坦白反倒让杨牧有些难为情“你怎么那么喜欢我啊?”怀里的人吃吃笑了一下:“这么俗的问题你也问得出来。”

 “我是好奇嘛,我的爱,总是没有你的爱来得深厚,不甘心啊!”冬和把手插到杨牧的胳膊下面,脸就着杨牧的胸脯蹭一蹭,然后安静下来,好一会儿没说话,再张口的时候,声音变得很认真:“在你以前,没人对我好,在你以后,别人对我好,我也看不见了。”

 杨牧的心冷不丁地酸了一下,无意地摩挲着冬和的头发“我以前做的那些你也不恨我吗?”

 冬和伸手到杨牧的眼前,握成拳头:“你知道吗?人的心就拳头这么大,我的心都拿来爱你了,哪还有空闲的地方恨你啊?是你自己厉害,当初把我的心给攻得一个角落也不剩。”

 冬和反手抱着杨牧的身子,温柔地叹息着:“就这么一颗小小的心,都给你了呀!”感觉到有滚烫的液体滴落在自己的脸上,伴随的是压抑的男性的哽咽。那是冬和第一次看见杨牧哭。***

 杨牧一进客厅,就看见冬和躺在窗前,半睁着眼睛,看不出在想什么。看见他回来,就试着从椅子里站起来,但是因为躺椅本身的角度,加上冬和的肚子,他试了几次也没站起来。

 那模样把杨牧给逗乐了:“你在那干什么?跟个翻盖儿的小乌龟似的。”说着走过去,拉着冬和的两条胳膊,把他从椅子里给提起来,然后自己坐下去,让冬和垮坐在自的腿上:“东西收拾好了吗?”

 “嗯,”冬和点头“那还不容易吗?就睡衣,一套换的衣服就行了吧?”“就一个晚上,明天检查一做完我就接你回来。”“我知道。今天晚上二哥和高祖闻值班,所以你不用留在医院陪我。”

 “真的不用陪吗?”“不用。明天治疗的时候你可不可以跟着?我有点…”冬和有些难为情地低头,没有再说下去。

 “害怕是吧?”杨牧的手指绕着冬和的,然后整个手掌都握在手中,安慰地:“别害怕,哥在呢!我肯定陪着你。”

 冬和在星期五下午六点钟的时候住进教授指定的特护病房,就是上次他住的那间,这里只有教授指定的病人才可以入住,任何医生和护士都不能进入。

 因此,冬和不害怕被人打扰。由于需要禁食24小时,又担心胎儿没有足够的营养,虽然不喜欢,冬和好是要提前住进来,做一些适当的补液和监察。

 杨牧因为有工作上的酒会要参加,送他过来以后就匆匆离开了。杨牧刚走,冬和就听到敲门声,他以为是杨凡,问也没问,就开了门,门外站的却是丁燃。

 “你?”冬和有些尴尬“怎么找到这儿来了?”“我刚才在停车场看就象你,却没敢认,你,这是怎么了?”冬和侧过身“进来吧!”丁燃连忙走进来,看着比上次更加臃肿的冬和:“你有什么瞒着我的吗?”

 丁燃盯着冬和的肚子,眼神有些慌乱。“丁燃,你可不可以不问?我,我不想说。”冬和垂着脑袋,站了一会儿,就转身走到床上,躺了下去。丁燃跟上来,坐在床边:“不想说就别说吧!要不要喝水?”冬和摇头。

 “嗯,想吃什么吗?”冬和还是摇头。“我跟你说过吗?实验室的手术室批下来了。胡茵的病已经完全好了,可是她也不想回医院上班,所以手术室的事情都由她负责。”

 “你的手术室做什么用的啊?”“研究使用,不对外开放的。”“我还以为你也要开医院呢!”

 “对了,你在我那里还有些东西呢!上次搬家是匆忙还是跟本不想要了?”“噢,那次是匆忙,临时决定的,跟逃难似的,拉了好多东西在那房子里呢!原来,还以为便宜了房东。原来你这小气鬼,都给收拾走了啊?”

 “可不是嘛,你的东西,我留的本来就不多,什么都是好的。”丁燃越说声音越低,最后索性把头抵在冬和的床沿儿上,手慢慢抓上冬和的手“别离开我,冬和,别走。”

 冬和的另外一只手把丁燃的手轻轻盖着:“别这样,丁燃,你想得太多了,我很好的。就是现在不知道怎么跟你说,等过两个月我准备好了再和你说好吗?别担心,我这不是生龙活虎的嘛。”

 丁燃抬头,看着冬和清澈的眼睛:“真的吗?我想太多了?”“是,”冬和的眼睛里堆满了笑意“你想的太多,却没想到点子上。”“你要在这儿住多久?”“明天下午两点钟的检查,检查完就回家了。”

 “那,我能去你家找你吗?”“嗯,”冬和犹豫了一下“这两个月不要吧!行的时候,我给你打电话。”丁燃虽然脸上放松了,心里却仍然一片阴影。为什么冬和一定要躲他两个月?究竟瞒了他什么?太多的疑问不能解答,决定自己找答案。

 冬和的检查在顶楼的一个小手术室进行。在检查以前,教授用电脑模拟的形式,向他们解释了一下即将到来的分娩过程。

 “人工子宫不具备自动宫缩的功能,在确定分娩时间以后,通过注射催生的激素刺激子宫收缩。子宫口开到两指左右,会释放出一种激素,促使连接子宫口的薄膜变厚变坚韧。

 弹起来的薄膜接着直肠切口的一端会剥落,然后探出后庭,就形成了胎儿出母体的通道。这个期间,子宫就会开到九指左右,胎儿会开始向子宫外运动,进入直肠。

 直肠大概20厘米左右,因为不能如同阴道那样承受胎儿通过的压力,是目前来说分娩的最困难的阶段。

 我们必须从现在开始做些治疗,提高直肠的弹性,尽可能地扩大肠空间,好消息是那段很短,就是出体前最后一刻,坏消息是,如果直肠过于紧致,可能会导致胎儿窒息,对大人孩子都很危险。”

 “那要怎么办?”冬和紧张地问。“我们今天要做的就是克服这个困难。”教授耐心地解释治疗的过程和手段“我们首先会给你注射肌肉松弛剂,这样你后面的肌肉就不能收缩,扩张起来比较方便。我们用改良以后的这个器具做扩张。”

 教授说着,拿出一个塑料的类似扩肛器的东西。“这个看起来,和扩肛器的区别不大,但是,有机关的。”

 教授的手指按动手柄,那本来钳子一样的东西,直径慢慢变大,最后竟成了一个有些扁的球体“这就是一个正常初生婴儿头部,形状,大小,硬度的误差都不大。我们治疗的目的就是要你的直肠能轻松容纳这个球体。”

 一直认真听着的冬和,脸色一下子白了。他的手抓着大腿,恨不得抠进去。杨牧小心地撬开他的手指头,把他的手握在自己的大手里,另一只手轻轻地鼓励地拍了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