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3号,大家还都沉浸在猜测张国荣扑朔迷离的死因中,电台里也轰炸似的播张国荣的MTV、电影介绍,以及金马奖最佳男主角的得主猜测。
宿舍里有几个张国荣的铁杆儿fans,天天抱着电视悲痛来悲痛去的,林威觉得挺无聊的,不就是个演员吗?中午,电台里又放张国荣为《霸王别姬》唱的主题曲,站在水里,很优美的侧面,林威也凑着问了一句他和谁演的,人家告诉他张封毅。
“啊!俩男主角?”“是啊,”大家异口同声“不过他演女的。”“他演女的?”“虞姬!”宁杰白了他一眼,无奈于他的无知。“啊!他眼那姬?!”
“对啊,”大家都很不给面子的瞪他,样子好像是看见一个中国人不知道长城是哪国的。“拜托。”
林威一脸菜色的逃离电视那圈儿。林威新换了三星的彩屏手机,来电话的时候会有耀眼的闪光和惊天动地的和弦…饮酒歌。所以当大家都为电视里的张国荣着迷时,林威的电话就格外招人讨厌。抢了手机跑到阳台上接了,是于闽。
“喂,”林威甜蜜的讲着电话“现在啊,”…“好吧,其实我都吃过饭了。”…“没事儿,我就过去。”
“一个星期没见你了耶!”林威蹦蹦跳跳的冲到于闽面前,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看桌子上已经摆了一瓶鲜橙多,拧开盖了,拿起来灌了一口,见于闽不说话“哎,叫我来干嘛?我下午还有课,要发呆别来找我。”
多日没见他,饶是于闽闷成这样,他也仍旧笑眯眯的。长叹了口气,于闽疲惫的眨了下眼,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背,等林威的兴奋劲儿过去。
“哎,你不会真叫我来发呆吧。”半天,于闽也没说一句话,林威不得不重新再问一遍“我下午有课啊!那老头剧严,次次课都点名儿,我不能逃。”添了添干涩的嘴唇,推开了林威递过来的鲜橙多“咱们分手吧。”
于闽直直的看着林威,没有任何回避,开门见山的说明自己的意思。“啊?为什么?”林威有点反应不顾来,还没有危机意识。
“没为什么,我觉得咱们在一起不好,不合适,所以我想分了。”于闽很冲的说完这句话,仍然紧紧的盯着林威,没有任何逃避。“你是说…真的?”林威仿佛现在才摸着感觉,有点困惑的盯着他,一脸不可置信。
“是,我是说真的,这种爱见不得光,上不得台面,我不想再继续了,干脆断了,对你我都有好处。”
“Youmeanthat!”林威这时候才真正的严肃起来“不会吧。”无措的挠挠头,感到仿佛还有点静电引着他的寒毛竖起来。于闽只是紧紧的盯着他,不错眼珠的盯着他,漆黑的瞳仁映出林威变了形的滑稽面孔。
“真的?”林威好像很难相信“你说的是真的吗?!”他进了,攥着鲜橙多的瓶子在桌子上敲。“是真的。”于闽平静的说,挺无奈的叹了口气,再次确定“是真的。”“你,你,他妈真混蛋!”
鲜橙多的瓶儿被狠狠的砸在桌子上,半满的瓶儿里有几滴橙汁溅出来,栽在桌子上,滩成有锯齿状的模样。
紧紧的盯着林威离去的背影直至消失,于闽疲倦的闭上眼睛,头倚在小餐厅不算干净的椅背儿上,脑中全是林威的身影,从他刚来是兴奋的样子,到后来扭曲的表情,一直到最后要喷出火来一样的愤怒,从心底泛上一丝苦笑,以后怕是没机会再这么好好的看他了吧。这是个现实的世界啊!为了他的光明前程,为了人们眼中所谓的正常,只有断了!
早点砍下这一刀,比晚好。至少还能让他有时间去疗伤。伸手够过那半瓶鲜橙多,紧紧的握着,听他嘎嘣嘎嘣得响,感到它在手中变形,仰起头,灌了一口,放下,看那边儿上残留的一滴沿着白色的瓶嘴上的棱晕开,变浅。
断了吧,算了吧,散了吧。林志炫那清亮又无奈的声音仿佛浮在于闽耳边。半跑半走的回了宿舍,正赶上宁杰最后扫尾,随便打发了他,一头栽到了一张床上,想要大声的哭,又憋住了,这床上的味儿他受不了,憋着满肚子的委屈,林威又摇摇晃晃爬起来,歪在椅子上。
使了半天劲儿才够着水杯子,多半被水杯绝望的泼出去“咣”的把杯子蹲在桌子上。开水哗哗的倒进杯子里,塑料的home
by欧尚随身壶一下子被蒸汽熏的雾蒙蒙的,仿佛也一下子熏了林威的眼,烫的泪,就在眼眶里转,不停的熨过他的眼,却不肯留下,如果不算和于闽在一起的那几次,也总有十年没哭过了吧。
狠狠的灌了口热水,压下溢上心的苦涩,却止不住。机械的喝着水,想让热水浇灌他冰冷的心,却徒劳,水,只能一遍一遍刷过他的食道,烫的他胃疼。不甘心的掏出手机,恶狠狠的按着键“你是说真的吗?”
按下熟悉的号码,盯着屏幕,光黯淡了,却又紧接着亮起来,清脆的发送报告讽刺的传来,刺的他想把手机撇到太平洋去。
按着震动键,感到手背麻麻的触着,吓到一样把手机扔在桌上,在仔裤上搓了搓手心,心中泛上一阵凄凉,为什么这感觉,就像被于闽握住?手记在桌上嗡嗡的振着,期待被林威拾起。
“真的。”仅仅两个字就又把林威一棒给打回地域去了,看之前的那种紧张和期待被狠狠的扯碎,现在只剩下满心的苦楚和无处发泄的痛苦。
紧接着又灌了无数的热水,只感到有东西划进食道,却再难觉到任何的热和痛。“靠!你小子在啊!给你发了多少条信息你也不回,打电话也没人接,你小子想什么呢!”
宁杰和几个张国荣的铁干儿fans蝗虫一样冲进宿舍打开电视,嗡嗡的乱叫着“下午那老头…嘿!”宁杰说了半天,没见林威有什么反应,扒拉了他一下子,见他迟缓的随着他手动了一下“没睡着吧?要睡上去睡去,天儿还冷着呢。”
林为仍旧是毫无反应的倚在椅子上,歪着头。“操!”张筝连拎起四五个壶“都没水了,他妈不是中午才打的吗?”扭头看了看林威还冒热气儿的杯子“你小子一下午喝了多少?”林威仍是呆滞的无反应“嘿,你小子…”
“他喝了多少?”几个人凑过来扒拉他。“他妈喝的是水,不是酒。”“咳!”几个人又散开,只有宁杰留在边儿上,掐了他一把,看他没有任何反应“操!丫晕过去了!”
“没事儿,八成睡着了。”“妈的!真的,他妈估计是水中毒。”“水还中了毒了。”“说真的呢,快把他送医院去的!”宁杰抡起巴掌扇了他几下子,没反应,那几个也急了,七手八脚的给架着下了楼。
校医院见了这阵势,也慌了,说看不了,派了辆救护车给送三院了。林为给接回家已经是三天之后了,虽然不知是什么原因还不能退烧,但医院说床位紧张,像这种脱离危险的就死活给弄回家去养着了。也赶上现在满城都在叫唤“非典”林威他爸妈也不敢放他在医院里呆着,就在37度左右烧着,也把他弄回家了。烧了两三天,吃了不少消炎药,也没什么效果,林威的精神却是越来越差了。
他妈每天都给他清粥小菜的做,养胃,可他也吃不下去。直到一天晚上,揪着他妈问是不是得艾滋病了,艾滋病也是发低烧退不下去。他妈说他胡思乱想。可他还认上真了,哭的一通洗礼哗啦的。他妈说了半天,也不管用,就说艾滋病也是有感染源的啊,你什么时候接触过啊。
林威支吾了半天说去年十月献了血,到现在正好还在艾滋病的窗口期里。他妈说鲜血很规范,不可能感染,难道他们没换针头?换了有什么用,他们摸完一个摸下一个,保不齐就…林威抽抽咽咽的,话说的一点儿理由都没有,纯属胡思乱想,没事儿找事儿。
他妈也就随便安慰了下,随他了。虽然很快就睡过去了,也没胡想什么,但林威第二天就坚持跟他们分开餐具和食品了。他爸还是疼儿子,见这样儿,也上了心了,到不担心什么子虚乌有的艾滋病,担心别是那个“非典”
什么的。抽了一天时间,又带着上三院看了一遍。抽了一管血,血项也查了几十项,胸也透了个彻底,还是没什么不正常,药也那还是那堆。
人家医生还不把这37度的当回事儿。林威他爸一再跟人说着孩子体温低,但到底除了有点咽炎也没什么了。父母都很忙,林威一个人整天在家无所事事,裹在被子里缩着,知道电视里开始每天报“非典”的增加人数,林威也开始隐隐的担心父母和于闽,然而又狠着心不去给他发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