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临近书法赛颁奖的日子,林威心里就越打鼓,也不敢提起这事儿,怕给于闽增加压力,但心里也确实着急。上课也有点心不在焉的,索性掏出手机给钟坚发短信,问问他再说。可能是钟坚黑白颠倒的生活习性,到了下午四点多才回。

 林威正穿着从于闽那淘来的一件大衬衣改的工作服画图呢,正投入的时候,手机响,也懒得理,由着自己的性儿还画。差不多到了个段落的时候,手机又响,才过去看。第一个信息是钟坚发的,说具体得没得奖不清楚,帮你问问。

 林威看了,这急,立马给他打电话:“喂,我林威啊,你别问他,别,别给他增加压力啊!”“什么啊,你看我给你的第二条信息了吗?”“第二条?没,我看看。”

 “哎哟!他得‘真卿奖’了!你还不给他庆祝庆祝!”这一句“他得‘真卿奖’了!”震得林威蒙了一下子,隐约觉得自己大叫了一声,手里的画笔被狠命地甩出去,在前面白色的东西上“啪”地贴上,又沿着颜料缓缓滑下去。

 “真的呀!真的呀!我现在就回家!”“嘿!别走!你丫的抽疯呢!”宁杰的小细声传过来“跟我有仇啊!你小子,我刚买的BALENO的冬装!”

 “噢,挺好看的,我不会跟你买一样的,放心穿吧。”林威一边快手快脚地收拾东西,一边心不在焉地答道。

 “挺好看的?你丫再看看!”就见宁杰转了个身,后背上是绿色的油彩,还是长长的一条。林威挺僵硬地笑了一下“对不起啊,我刚没注意。我再买一件给你,好吧。”

 林威睁大了双眼,一副乖样儿,每次他闯祸后,都自觉地摆出这副表情。“操!成了,你该干嘛干嘛去吧,记得给我买件新的!”

 “没问题!”林威像得了大赦令似的,拎着自己的大衣就蹿出专教。于闽有些诧异地看林威冲进来,也忘了擦头发,把大毛巾往边上一扔“怎么?有变态?米扬?”“没有。”林威跑得呼哧带喘的。

 “啊!”大叫一声后,才又抱住于闽“你得奖了!你得奖了!”林威兴奋地揪着于闽跳,见他没什么热烈的反应,终于安静下来“你不高兴啊?”“高兴。”

 “那你怎么没什么表现呢?”“我看你这么高兴,比我得200个奖都高兴。”林威因为兴奋而明亮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猛地把他抱住,要勒进自己的身体里一样紧。

 本来已经没那么容易感动了,这些年他从没有在人前哭过,可每次在于闽面前,总是轻易就流露出自己最真的情感。感到林威的眼泪一遍一遍刷过他的肩膀,于闽也有些许的感动,轻拍着他的背“别哭了,小孩样儿劲的。”

 “我就小孩!”林威污里污涂地回话,还不停地抽泣,最后还真像小孩哭长了,吸了好多凉气一样打了个嗝,放放气。“成了,快别哭了,别抱着我了,我刚洗完澡,你这件破衣服上的颜料全蹭到我身上了。”“就蹭!”

 林威大概为了掩饰刚刚又哭鼻子的窘态,有点儿不讲理,伸手狠狠拍上于闽的后背,看上面渐渐浮现一个清晰的掌印。

 “好了,咱们出去吃饭去,庆祝我得奖。”“好!叫上他们吧,我刚还跟钟坚叫唤来着,当做赔礼吧。”林威想起刚才,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怎么冲他叫?”“他说打电话问你得没得奖,我一急就…嘿嘿…”林威傻笑两声儿带过。“你呀!”叹了口气,把他揽进怀里,揉揉“别瞎想,你难道对我没信心?”“信心是有的是啊!”林威有些委屈地叫“我是怕现在得个奖什么的都得有人。”跑到酒吧,发现大家都在了,离开门的时间就差半个多小时了,几个人正在吧台那儿聊天。

 叶陶和高映好像又和好了,窝在高映怀里耍赖,见他们来了,挺大方地一挥手“甭过来了,请假是吧,我准了。”

 “什么啊,出去吃火锅啦,庆祝于闽得奖,咱们一起去啦。”林威一听叶陶的话,立即不满道“快把高映放了,出去吃饭吧。”

 “没时间了,”钟坚照了一眼那个走的嘎哒嘎哒响的马蹄表“再说我们几个大灯泡去了,你小孩儿,嗯?还敢跟闽子耍赖?”

 “成了,成了,门一关,说晚开一个小时。”于闽可能也是兴奋,把得奖之前的郁闷心情也全都抛到了一边儿“吃火锅,人多热闹。”

 大家看连于闽也不再为这奖别扭了,心想总算好了,那还客气什么?走人呗。王威说要留下看门,让他们去,他在这儿罩着。

 “算了吧,一块去了,你也跟了我们哥儿几个这么长时间了,走吧。”钟坚乐得大方地借花献佛。于闽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张纸,大笔一挥写上:心情好,出去吃饭,晚一个小时开门。大家一看,干脆就都去吧。一晚上,有不少人来问于闽为什么心情好,于闽也不想张扬这事儿,全都混过去了。

 林威整个人挂在吧台上,全当一个和橙汁的机器,整晚上全都笑眯眯的。宁杰蹿到酒吧里的时候,林威还一边儿做白日梦呢,被扯到一边半天才回过神儿来,看宁杰气急败坏地跟他说,神色也逐渐凝重起来。宁杰说完,也不再管了,道了bye-bye,出了酒吧。林威送到门口,见他上了一辆尼桑,瞬间就滑出去了。

 站在门口,冷冷的空气四周围着他,林威的心也渐渐被冻得缩了起来。夜里,激情过后的林威没有像往常一样沉入梦乡,反而很不安稳地左翻右动。开始于闽只是搂住他的腰固定了一下,不太想说话,只想慢慢感染他,让他睡过去。

 可渐渐的发现好像不管用,因为林威开始叹气了,又闹着起来喝水。每每他心里有事儿的时候他就会犯这种毛病――不停地喝水,还是那种极热的水。

 “怎么了?”折腾了这么半天,于闽也精神了。林威闷了半天不说话,钻到于闽怀里蹭。“刚才宁杰来酒吧里找我,说他朋友认识米扬,说米扬被他爹和他叔教训了一顿,还关了两天,今天才给放出来。

 本来说放出来就要来酒吧闹事儿的,后来被几个朋友拦住了,又给他送回家去了。宁杰跑过来跟我报了个信儿,告诉说他要是又出来的话,保不齐就得闹到酒吧来。”

 林威很细心地没提米扬和书法奖的关系,但显然也是知道底儿了。手缓缓底在林威的背上来回滑动。“这事儿,是这样的。米扬他多事儿,跟他爸说想让我得奖,他爸和他叔也知道他有那个毛病,就开始疑心。

 发奖前他爸把我找出去说了半天,说只要我跟他断了,这奖就是我的。我一开始挺怒的,后来跟钟坚他们商量了一下,还是,怎么说呢,表了个态,其实也是说实话,我和米扬真没什么,然后才得了这个奖。”

 “嗯。”林威的声音还是有些闷“我知道,米扬那大变态,不管怎么说你也不会和他怎么样的,这我是相信你的。”

 “我本来也不太想告诉你。可这事儿,也是,不太好处理,毕竟他们家有权有势的。”“我知道,所以你今天一开始就不太高兴是吗?”林威抬起头来,眼睛里映着窗户里透进来的亮,不停地闪动。半天,于闽才反应过来,林威又哭了。

 “别哭,哭什么啊,咱们虽然没钱也没权,可咱们俩彼此拥有啊。”闭上眼,重又埋到于闽怀里,半天才又出声“让你受委屈了。”“我哪里受委屈啊!嗯?”于闽带着笑意的话传来“我又没被怎么样了。”“谁说的,你心里一定可难受了。”

 林威在被子里狠狠地抱紧了他。“我真想真想,有一天不让你为了我,为了…受这种罪。”“没事儿,好孩子,真的,这就是现实生活啊。”于闽轻轻地叹了口气“再没有什么能比得上拥有你的喜悦了,所以我觉得值。你明白吗?”

 “嗯。”林威在他胸前大力地点头。感到于闽温暖的体温暖暖地传来,贴着他光滑的皮肤,林威的神经也终于慢慢地放松下来,有些睡意涌上来,也不再说话。于闽揽着林威,反而愈发清醒。这个现实的世界,总是在你的生活中加入各种的调味料,苦苦的,也甜甜的。

 睁大了眼,盯着林威的睡颜,微微地笑了。为了他,什么也值了,缓缓低下去,吻上他的额头。

 这举动却仿佛惊醒了林威一样,有些不安地动了动,抱紧了于闽,迷迷糊糊地念叨:“我们爱面包,我们爱奶酪,但是更重要的是,我们彼此相爱。”

 于闽分辨着他的话,眼眶渐渐地红了,掩饰地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