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敏呼吸只乱了一瞬,又恢复镇定,“你还真是恶客,我好心请你来,你却这样回礼。”
她眼中波光流转,笑吟吟地道,“既然刀架在我脖子了上,你倒是再进一步。”
李放说,“你不怕我杀你?”
赵敏说,“你不会。”
她似乎就是有一种莫名的笃定,他十二岁就杀了许多人,多是欺侮汉人的元兵,她虽然也是元人,可实际上还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何况她屏退卫兵侍女,本就是信任他,如此一来,他更不可能出手了。
反而像原先一样,卫兵在旁护卫,他反而可能会不留情面,而今不知他药性解了几分,她身边的护卫都是一流高手,也未必拦得住他。
“好阳谋。”青年只淡淡评价一句,瞧不出喜恶,只是架在她脖间的刀仍未收回。
赵敏微微一笑,“既然不杀我,何苦做这个样子?”
她也大胆,直接伸手去握短刀的刀背,想要将它推开,手指还未碰到,已经被另一只手握住,她脸一热,抽了抽手,没能成功,嗔道,“你要握到什么时候?和你师妹还没握够?”
李放仍不动,
她微一挑眉,“我性命尚在你手,武功也不及,你一个大男人,还怕我一介女儿家?”
李放说,“整个江湖都被你玩弄股掌之间,哪个男人又能做到么?”
言下之意,还是要戒备你。
赵敏一怔,笑道,“看来你承认我比你们男人强些,”她一哂,“那你便放着你的刀吧,你不介意就这样喝酒,倒也无妨。”
“其实我也想不明白,”她说,“元人朝廷,与你们汉人朝廷又有什么分别?我们不也学汉话,换汉姓么?我有个汉名叫赵敏,我父王和兄长亦取汉姓。你们这些人武功高强,我父王也很乐意招入麾下,荣华富贵唾手可得,为什么偏要待在山中修行?”
李放静静地看着她,等她说完才道,“你们视汉人如牧地羊犬,何时当子民看?宋时百姓也贱,好歹还是人。”
赵敏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你不只说我们吧?想来你对武林人被圈在万安寺中,也很不满。”但她却没反驳他先前的话。
李放并不否认,“你的命,亦或他们的命。”
赵敏脸色笑容尽去,“我若不选呢?你果真要杀我?”
李放轻飘飘地道,“事急从权。”
赵敏看他似乎是认真的,气的牙痒痒,“好,你便试试。”
李放扫了她一眼,看她虽然气的脸颊绯红,眼神却很倔强,分明不信他会动手。他动作一顿,短刀渐渐离那修长的脖颈远了一些,她一怔,脸上已多了一分尽在掌握的自得之色,恰是此时,短刀在空中只悬停了一瞬,缓缓向下划去。
刀锋贴着顺滑柔薄的布料滑动,拉出一条细长的口,褙子上的折枝花落了,与花枝分离,隐约露出其下素白短衫。赵敏呼吸加促,恼羞成怒,伸手是一招掌法打了过去,这一下在青年眼中破绽百出,他轻松接住,又顺势在她身上麻筋一捏,她疼的闷哼一声,软下了身,倒在他怀里。
李放左手虚虚揽着她,绕过她腰侧,捏住她垂下的手臂上的麻筋,并不松手,他神色不变,另一手持刀,还在缓慢下滑。
赵敏羞恼地喊,“不许再动,”她一口银牙像是要咬碎了,“你这淫贼,你竟敢……”
李放冷静地道,“选。”
赵敏咬牙切齿,“不选!”
他微微颔首,短刀轻轻一拉,已将她的大袖割开,刀锋贴着她的手腕上移,冰凉的温度透过轻薄的短衫传来,只仿佛蜻蜓点水般游移,短衫的小袖已被割破,露出一截肌肤莹润,白玉似的小臂,轻轻颤抖。
李放动作一顿,又古井无波地道,“选。”
赵敏气的粉面通红,连脖颈都蒙了一层霞色,恨不得叫来苦头陀和玄冥二老,齐力把这人杀了,偏偏今天是庆功宴,这三人都得了假,早出了王府逍遥去了。她气的身上颤抖,咬着唇不说话。
等不到回答,刀锋上移,滑至肩头,斜斜一切,青年在此时闭上了凤眸,若说手臂露出,他尚且看不见,肩膀便无法挡住了。他练习心剑多年,即使闭眼,也能准确地划开衣物而不伤人分毫。
那一片衣物被划开,露出半个圆润洁白的肩头,像打磨好的玉石,又像新雪。虽然罪魁祸首把双眼闭上了,可被人抱在怀里,强逼着划破了衣裳,她还是羞愤不已,眼圈一红,忍不住委屈地抽泣了一声。
“淫贼。”她原先娇甜的声音带了哭音,软了许多,“你不如直接杀了我,也比这样羞辱我好!”
李放不可能杀她,才会这样逼迫她,她也清楚这一点,有意利用,叫他不忍而停手,但心中委屈和羞恼也的确是真的,偏偏还有一丝异样感觉,越发让她烧红了脸,耳根发热。
李放依旧没有睁眼,只重复一个字,“选。”
他手腕动了动,刀锋移到了她衣领,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赵敏眼圈薄红,双目含泪,水润莹亮,欲落不落,咬着红润的唇瓣,倔强道,“你明知道我不肯选,为什么还要这样逼我?你今日大可试试,便是……便是……我也是不会选的!”
李放沉默片刻,“武当和峨眉。”
赵敏立即反驳,“不行。”
少林江河日下,武当峨嵋有武林之首之势,俊才也最多,怎么能放?
李放淡淡道,“那便继续。”
刀锋也动了动,赵敏心跳加速,连忙道,“武当峨眉不行,你只能选几个。”
他似乎思索了一会,才缓缓道,“好。”
赵敏松了口气,脑中又有了许多主意,片刻便权衡了利弊,谨慎道,“只能选五个。”
李放心知这已是她让步,不再争什么,平静道,“武当是俞莲舟,张松溪,峨眉是静玄,贝锦仪,丁敏君。”
赵敏怔了怔,“你不选你师父?”
李放道,“她若脱了身,也不会走,先将你一剑杀了,才愿意离开。”
但他们都知道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
过了今日,她身边又是一群武功高强的护卫,不说别人,但说她身边那两个中年人,武功就比师父高,何况擒下赵敏,也未必合算,她兄长还在主事,随时可拿万安寺中一众俘虏来换他妹妹。
赵敏哦了一声,“连你那上赶着喝毒酒的师妹也不选?”
李放说,“她有我在。”
赵敏抿抿唇,心中不知为何有些涩意,说不上是什么心思,她语气也差了些,“我既然答应了,便不会反悔,放他们回去,不会阻拦,你还不松手。”
李放对她的承诺还算相信,从她腰后环过的手一松,短刀也同时入鞘。
他尚未睁开眼,但行动却不受阻碍,还未等他退后,前方风声一变,软筋散到底拖累了他,反应不如往常敏锐,他手还按在刀鞘上,脖颈一阵温热,然后是钝痛。
他意识到什么,将她推开,手指在脖间一抹,那上面有一个深深的牙印,还有几滴泛出的血珠。
耳边是赵敏的轻笑声,“两清。”
她果然履行承诺,派人去将五人放了。
李放说,“她的人攻破了山门,留在此处,也不能救出同门,最好是回山门守好,这里的人,我会想办法。”
他们都明白他的言下之意——等他内力恢复完了,便会攻破万安寺。
张松溪说,“多谢李师弟仗义搭救,你在这里,也要小心些。”
俞莲舟沉默寡言,倒没多说什么。
待二人去了,静玄抱着贝锦仪,也坐上了马车,轻叹一声,“还算及时,若再拖一拖,锦仪便要没命了。我先前一直担心她熬不住。”她看向李放,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你怨她对晓芙之事置身事外,但也该从她的角度想想,你们四个里,独她最平庸,早就习惯了谨小慎微了,这么大的事,连你都吃了师父挂落,她武功不及你,又能怎么样呢?不敢帮也是寻常。”
“她也很自责。”静玄叹气,“旁的不说,对你是真心的,畏惧师父威严,不还是要保你,你不要再同她闹脾气。”
李放沉默半响,低声道,“我早不怪她了,原也不该怪她。”
静玄一愣,微笑道,“那就好。”
她瞧了丁敏君一眼,没说什么,坐进了车内,表明不会听他们说什么。
丁敏君纠结了许久,才轻声问,“你怎么不再把周师妹选上?让她还在牢里受苦。”
李放说,“只能选五人。”
丁敏君哦了一声,垂头沉默了一会,才道,“你的秘密,我没同任何人说。”
李放嗯了一声,似乎不太在意。
丁敏君忍不住问,“你……你在峨眉,最喜欢哪位师姊妹?”
她原想说姑娘,又觉得那样问的太露/骨了,于是又改成了师姊妹。她一直疑心他是不是喜欢女人,更疑心他是否对周芷若有意,且不说他,周芷若像是动情了。
李放只觉得这对话耳熟,思索片刻,“几年前,宋青书也问过我。”
丁敏君呼吸一乱,心跳加速,有些紧张,但还是强抑着,勉强语气平常地问,“你答了谁?”
李放说,“你。”